“这他妈的是……一场意外……”
阿列克斯又不是故意攻击罗曼的膝盖。是故意攻击倒还好,护膝能阻挡大部分冲击,也许他压根没事。但是他自己不小心扭到了,不是意外是什么?西萨尔将这种小概率事故全归咎在自己头上,是不是太无理取闹了?护犊心切也得讲基本法吧?
一束车灯打在他们身上,阿列克斯被远光刺得睁不开眼。他向来讨厌随便开远光灯的人,但此时此刻他只想感激这位见义勇为的远光狗。简直就像趁暗行凶的犯人被警用直升机的射灯照得无所遁形!
西萨尔松了手。阿列克斯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顺着墙壁无力滑坐下去。
一个男人走下车,挡住了刺目的灯光,在阿列克斯和西萨尔之间投下拉长的影子。阿列克斯眯起眼睛,男人在强光中只剩一片黑色剪影。
“里帕先生。”黑影礼貌地说,“如果我弟弟有什么冒犯你的地方,我先替他道歉了。希望你们不必用暴力解决问题。需要我联系律师吗?”
“不用了,诺福克先生。”西萨尔用同样客套而疏远的社交语气回答,“只是一点小误会而已。事情演变成这样我也很难过,我想我们两个都难辞其咎,我可能太冲动了。”
妈的妈的妈的。阿列克斯默默诅咒了一百遍冷酷的上帝。为什么他的救命恩人偏偏是这家伙?他宁可死神前来索命也不要欠这家伙一个人情!他昨天就不该嘴欠把比赛的事说出来!
黑影扬起手,做了个手势。
车灯熄灭了。
诺兰·诺福克先生站在他的加长林肯前方,一如既往地西装革履,仿佛随时都可以去参加宴会。体育馆里那些冲着美男子而来观赛的姑娘们一定会为他的相貌而疯狂,但是当她们看到他左腿的j型刀锋假肢后,或许就会退缩了。
“那真是贴心。”他说,“既然你们双方都有错,那么为何不各退一步、言归于好呢?阿列克斯,你会跟里帕先生握手言和,对吗?”
他那双猫一样的金绿色眼睛转向红发青年。
阿列克斯捂着喉咙,一脸狰狞地对西萨尔伸出手。后者犹豫了一下,也伸出手,用力握了握。
“仔细想想,我作为教练太不称职了,竟然让他遭到了意外。”
“我很惊讶。我从来没见过你生气的样子。我以为你从来不生气。现在我总算觉得你是个人类了。”
“我当然是。”西萨尔笑着露出牙齿。
“你老是强调这一点就很可疑了。”
他们同时松开手。西萨尔整了整领带,客气地向诺兰·诺福克先生告辞。他经过诺兰·诺福克先生身边的时候,没有遭遇阻拦,于是他壮起狗胆,从不知哪个口袋里摸出一张传单,手指轻轻一弹便将它塞进诺兰·诺福克先生的车门夹缝里,然后装作无事发生一样,吹着口哨,在车主哭笑不得的目光中远去了。
阿列克斯大大咧咧坐在地上。诺兰·诺福克先生负手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俯瞰他。
“你为什么跟西萨尔打架?”
“打架?是他单方面打我好吗!”
诺兰·诺福克先生露出微妙的笑容:“我本来不想那么说的,但是既然你也这么觉得,那么好吧,你为什么被西萨尔揍得满地找牙?”
阿列克斯咬牙切齿。“与你无关!”
诺兰·诺福克先生伸出手,想拉阿列克斯一把。阿列克斯打开他的手,自己扶墙爬起来。
“你去哪儿?”
“我的东西还放在体育馆里!”
“我会叫人把它们拿回来的。上车吧。”
阿列克斯粗暴地拉开车门,不顾车门“砰”的一声撞上粗糙的墙壁,擦出一条浅痕。换作别的车主,可能早就心疼地嚷嚷起来了。但是诺兰·诺福克先生不以为意,好像掉漆的不是一辆顶级豪车,而是从跳蚤市场淘来的破烂自行车似的。
他捡起掉落的传单,也上了车。那沾满尘土的传单似乎引起了诺兰·诺福克先生极大的兴趣。阿列克斯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传单上西萨尔那张不怀好意的笑脸。他一把夺过传单,撕成两半,接着觉得不解恨,又撕了一次。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说过你今天有比赛。”
“但是没跟你说过时间地点!”
“如果你们想搞秘密内部赛事,那就别在网上公开直播。”
阿列克斯的脸变成了和头发一样的颜色。
“你……你都看到了?!”他尖叫。
诺兰·诺福克先生浅笑几声:“你的军刀术不太行吧,阿列克斯?我虽然不懂兵击,但得分数字还是看得懂的。”
“那、那是因为我学的教材不对!我根本就不该照着那本破书练!”
“这个理由还挺新鲜。”
“你根本没相信对吧?!”
阿列克斯想把西萨尔那套军刀术教材优劣之理论搬出来回敬哥哥,但他一不想用西萨尔的知识,二不想跟哥哥多口舌,索性选择缄口不语。
“跟你这种外行人说不明白!”
林肯围着体育馆绕了半周,从正门的道路离开。两个俱乐部的成员还逗留在原处,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目送林肯远去。阿列克斯瞥见了他的队友们,但他来不及下车跟他们打招呼了。诺兰·诺福克先生请上车的人,除非他亲自请下去,否则永远也别想下车。
“哇,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车!”路边的奥古斯特惊叹道,“今天有土豪来看比赛?可以啊咱们俱乐部!土豪粉什么时候给我们一笔赞助?”
“那是阿列克斯家的车。”劳伦斯说,“有时候能看到那辆车来接他。”
“他家这么有钱?!”
“知道埃涅阿斯生物科技公司吗?”
奥古斯特想了想:“那个卖假药……啊不,卖假肢的?”
“对。他们家的ceo是阿列克斯的哥哥。”
***
阿列克斯从不承认世界上有天才。
林肯离开城区,驶入郊野。初夏的田园一碧万顷,起伏的草叶反射着一线淡淡的阳光,犹如波光粼粼的翠绿湖泊。更远处是一座真正的湖,此刻泛着微蓝的浅灰色,远远的能看到几羽飞鸟在湖上盘旋,雪白的翅膀乘着风越过静谧的湖水,越过湖畔搁浅的木舟,越过长满常青藤的围墙,最后落在庄园屋顶的黄铜风向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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