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天早上顾之临要开庭,一早就走了,薛谨迷迷糊糊睡到九点,被罗山的电话吵醒。
“大爷,你什么时候来啊。”罗山语气有点急躁,听起来相当焦头烂额,“上次酒会那个李太太要起诉离婚,在会客室坐了半小时了,我们几个她都不要,非指名要你给她代理呢。”
薛谨在床上滚了半圈,坐起身来:“她在所里?”
“可不是,人家连约好的美容院都不去了,就等你呢。”
薛谨下了床,一边踩着拖鞋去刷牙,一边口齿不清道:“那你让乔孟薇安抚她一下,我大概半小时后到。”
罗山口中那位难缠的李太太是本市房地产巨商李康文的夫人,她来了,大家当然不能把这尊大佛往外推。李先生发家已久,家大业大,除了原配以外,外面少说也有个两三房小的,据薛谨所知连非婚生儿子都有两个。他们先前在某个酒会上见过李太太,当时她拿了薛谨的名片,找过来并不让人意外,不过薛谨倒没想到,这位忍气吞声多年的原配夫人,怎么就突然想明白要起诉离婚了?
琢磨了一会儿,他也没耽误拾掇自己的时间,花了20分钟把自己变回光鲜的薛律师,拎着大衣回律所去了。
酒店离他们所不远,像这种非高峰期,开车十分钟内就能到。薛谨跟前台小姑娘打了个招呼,端过她刚沏好的热茶,表情都不带变地进了门。他先将茶杯轻轻放在茶几上,然后抬头朝李太太露出一个标准的营业性微笑:“昨天忙得有点晚,没想到您会在早上来,怠慢了。”
“没事。”保养得当的阔太抬眼瞥了瞥那杯茶,眼里有些笑意,“没想到薛律师还记得我喜欢喝什么,记性真好。”
薛谨挂好外套,又把包放在桌后,这才人模狗样地在她身边另一个沙发上坐下,脸色不变地装起蒜来:“罗律师催得急,我都没来得及打听您的来意,不知道李太太今天是……”
一个半小时后,薛谨送李太太下了楼,准备出门取证的罗山在停车场对上他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忍不住八卦了一下:“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想开了呗。”薛谨没多说,拉开车门换了个话题,“我下午去接一下子溪,你问问嫂子,不然晚上带蕾蕾一起吃个饭?”
“疯丫头回来啦?”罗山也不意外,杨子溪早就跟他们报备过,说这个月拿了学位证就回来,“那我给青青打电话去,你定了位置告诉我。”
薛谨应了一声,晃晃车钥匙:“那我先走了,去给她买点礼物。”
杨子溪是他们本科的小师妹,关系一直还可以,后来薛谨出了国,第三年才发现杨子溪也申了同一个学校,两人又做了几年师兄妹,性格合得来感情也不错。前一阵杨子溪打算回国时就跟他打听过了,薛谨和罗山找江少华商量一番,最后决定让她直接回来跟他们干。
“咱所阳刚之气太重,助理小姑娘压不住。”罗山耍贫嘴道,“小师妹这种看起来是乖乖牌,一张嘴能把死人说活的犀利角色,正好是咱们需要的——”
“这话你在她面前说呗。”薛谨说风凉话,朝他摆摆手,“走了。”
他先到花店买了束花,又打电话订了蛋糕,让他们晚上送到吃饭的私房菜馆去,最后给杨子溪把酒店也订好,这才驱车往机场方向开。
江城的机场建得有点弯弯绕绕,光是出口都是十几个,他把停车地点发给杨子溪,在外头等了半天才看到人黑着脸出来,边把行李放车尾箱边解释:“把我的箱子混到另一班机上去了,我还得等他们落地才能取。”
“消消气,晚上请你吃点好的。”薛谨递给她一杯冰奶茶,又指指后座上的花,“没来得及买别的,喜欢什么改天我们逛街再买。”
杨子溪了花,又插上吸管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奶茶,瘫在副驾上松了口气:“可把我累死了,登机前居然有个假洋鬼子跟我搭讪,非说什么让我等他来中国,怕不是个傻子。”
她长得漂亮,标准的杏核大眼,小脸尖尖皮肤又白,外貌像罗山说的一样人畜无害,可嘴上一点也不留情,开口就能把人噎死。薛谨一点也不担心她吃亏,边开车边问:“你怎么把人家喷得找不着北的?”
“我是那样的人么。”杨子溪白他一眼,“当然是要让他知道自己一点竞争力也没有——我把你照片给他看了,告诉他回国后我身边都是这样的男人,硬是把他吓得知难而退才上的飞机。”
“都是?你这是欺骗外国同胞啊。”
“你能不能再不要脸一点。”杨子溪嘘他,又突然想起什么,问,“哎今晚和谁一起吃饭啊?”
“你山哥,还有嫂子和蕾蕾。”薛谨一打方向盘,下了机场高速就往订好座的私房菜馆开,“刚等你的时候罗山给我打电话了,说是接了蕾蕾就过去,这会儿可能都到了。”
杨子溪点点头,从大背包里扯出一个化妆包,拉下挡光板用上面的镜子照着,开始往脸上涂涂抹抹:“那我可不能失礼了,少说也稍微捯饬下,得蕾蕾见面就喊我阿姨。”
他们师兄妹在把自己打扮成妖的技术上也是一脉相承,花个十几二十分钟就能摇身一变成为光鲜亮丽的俊男美女。等薛谨把车停好,杨子溪已经表演了一次大变活人,从头到脚打扮齐整,看起来还颇像那么回事。
“走吧。”薛谨任劳任怨地为杨小姐拉开车门,做出请的动作。
小师妹笑嘻嘻地跟他一起进了门,边走还边八卦兮兮地看他:“我还以为这趟回来能看到你那位呢。”
“我哪位?”薛谨挑了挑眉。
“还不就是顾……那谁嘛。”杨子溪用手肘撞他,“我好久没见过他了,得有五六年了吧,你的保密工作做得很有职业水准啊。”
她是多少知道一点薛谨和顾之临的事的,主要是某年她在国外学校里捅了点小篓子,想找已经毕业回国的薛谨帮个忙,结果打了半天的越洋电话也没人接,自动挂断两次,最后被一个陌生男人接了起来。
“他喝醉了,有事可以留言或者明天再打。”
“呃,”杨子溪没忍住,八卦了一下,“我是薛谨的学妹,想请他帮个小忙,请问你是……”
那边没回答,她还想再问,对方已经把电话挂了。事后她联系上薛谨,薛谨找了半天借口,最后还是跟她说了实话:“没谁,就现任床伴。”
说是实话,也没透露多少真实信息,反而更加容易勾起别人的兴趣。
于是杨子溪更好奇了,不怕死地多问了一句:“会帮你接电话的炮友?”
然后薛谨就把电话给挂了。
过了这么久,久到她都回国了,再问起这件事的时候,薛谨居然还是那句:“就现任床伴啊,有什么保密不保密的。”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她挽着薛谨的胳膊往里走,心里还在哼哼早晚有一天会见到的,没成想却立刻就称心如意,见到了自己想见的人——顾之临从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出来,迎面遇到了他们。
考虑到立刻撒手有点被捉奸的嫌疑,她等走到顾之临面前了才笑了笑,在薛谨的介绍下伸出手:“顾师兄你好,我是杨子溪,t大本科低你们两届。”
顾之临和她握了手,朝他们微一颔首,礼貌道:“我约了朋友,先失陪了。”
他们说这两句话的时候,薛谨自然也把顾之临打量了一通。这人穿的是早上从衣柜里拿的一身,可领带和衬衫都不是自己的……他挑了挑眉,没说什么,点点头算是告别,然后扳过杨子溪的肩膀,带着她往包厢走。
“他在看我们。”耳听四路眼观八方的杨小姐说。
“爱看就看呗。”薛谨说,“哪怕误会我跟你有不正当关系,不也是你赚了。”
杨子溪很没有同门情谊地翻了个白眼。
罗山夫妇和他们的女儿蕾蕾到得早,还都把菜点好了,薛谨他们进包厢时正好赶上服务员上菜,八菜一汤色香味俱全。杨子溪嗷一声恨不得扑到席面上,哭着抱住她嫂子大腿:“还是嫂子知道我爱吃什么,好久没吃过地道中餐快把我馋死了。”
罗山老婆冯青青笑着捏她鼻子,知道她嫌阿姨喊老了,让自己女儿喊姐姐。
“这辈分可真乱。”薛谨打趣一句,在蕾蕾旁边坐下后拿了个小礼盒给她,“来,送给小公主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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