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市里的乡哥村妹》第 4 部分

  涧里传来回音壁的反映。没有黑毛的声音。忽然听到上面传来伙伴们的哭泣和喊声,声音很小:
  “小波——”“黑毛——”
  “喂,西峰,我没掉下去。这半崖上有一个崖d,我在里面,没有看到黑毛,丽宝叫来大人们没有?”小波也不知伙伴们是否能听见,尽最大的音量向崖上回话。声音震得崖d里嗡嗡嗡地回响。
  “小波,我们听到了。丽宝还没有回来!你小心不要掉下去,快喊黑毛,说不定他听得见——”西峰在上面回答。
  小波放开喉咙大喊“黑毛——黑毛——”喊了数十声,阎王涧里没有黑毛那翁声翁气的声音回答。
  小波多么希望黑毛能奇迹般地在阎王涧回话:“我在这里。快来救我!”——奇怪的是,当小波有了这种幻觉时,还真的听到了黑毛的回话:“我在这里,小波……”
  那声音很小,象游丝一样撞击着小波的耳鼓。小波奇了,这声音仿若从自己身后的崖d里传来。
  一股兴奋的暖流在心中泛起,小波大喜过望,“呼”地转身站起来,头部却重重地撞在低垂的崖石上,痛得小波脸都歪了,捂着头跪在一上,问:“黑毛,你在哪?声音大点。”
  “小波,我在这里……”小波听的真切,黑毛就在他的身边不远,那声音很微弱,像是痛苦的挣扎。
  小波辩着声音出处,借着灰蒙蒙的一点点光芒,如蜻蛙似地向崖d深处爬去:“我来帮你了,你在哪?黑毛,别怕。”
  小波向崖d里爬,里面很y森空气冰凉,双手接触到d底地面,发现有好多的枯竹叶、松针类,还有很多蝙蝠的粪便。看来里面是某些禽鸟栖身的好地方。
  小波涉进约两米,崖d顶高了许多。用手摸到黑毛的手臂,发现黑毛躺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惊诧地摇着黑毛的膀子说:“黑毛,你咋了?”
  “快,好大的……蛇……咬了我的手……”黑毛中了蛇毒,已经向全身漫延。
  原来,那几根黄竹“啪啪啪”全折倒后,黑毛随竹冠而倒,掉下手把崖时,经历了和小波刚才下崖时一样的险象环生。到了崖d时,黑毛虽然也有惊心动魄的一阵子,手脚上都有刮伤。但傻乎乎地被自己能发现这个崖d而感动,居然忘了自身处境,在黑漆漆的崖d里乱摸索。不知是手脚伤口少量的血腥味,还是黑毛打搅了d里的禽鸟蛇虫的寂静,一条巨大的蟒蛇和黑毛缠在一起,咬住了黑毛的手腕。黑毛甩不掉,情急之下以牙还牙地,张口使劲咬着蛇的脖子,双手死死地掐紧蛇身。那蛇应该是百年老蛇,力气大着呢,小黑毛和它缠在一起,在d里滚来滚去。黑毛拿出了吃奶的力气,双手用劲……蛇不松口,但比不上黑毛的童牙利齿,黑毛蛮劲来了,一口口地把蛇r咬断筋,吐掉再咬,再吐,硬是把蛇的脖子咬断,剩下光骨头,那骨头的刺破了嘴唇……蛇痛苦地挣扎后,不动了。黑毛摆脱掉蛇身,用了好久才把死蛇口扯开,手腕上立时鲜血如注……他感到一阵头晕,倒下了……
  从黑毛掉下手把崖,到小波找到他,前后不足五分钟。
  小波背上黑毛,猴急着向d口走,冷不丁再次把头撞上崖顶。“哎哟!”这回撞得很重,小波和黑毛一起跌倒。小波顾不了这么多,忍了巨痛,拼命把黑毛向d口拖……
  借着d口黯然的光亮一细瞧,小波吓坏了:黑毛疲乏地闭着眼睛,脸色惨白,连嘴唇也惨白,身上血迹斑斑,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汩汩地流……
  “黑毛!黑毛!”小波这次真的吓哭了,一边哭喊黑毛的名字,一边把衣服撕掉一块布缠紧黑毛的手腕。
  “我,我好想睡,好困……”黑毛喃喃道。
  小波打小知轻识重,他明白了事情的后果有多严重。遂拼命地向崖上喊话:“西峰,我找到黑毛了。他被蛇咬,中毒了,快,快,快,快呀,大人们来了没有?”
  “黑毛他咋的?听不见他说话。大人们还没有来,别急,就快到了吧,还等等。”西峰回答。
  小波听到香香和丽珠、山凤都在向远处喊各自的爸妈,一声喊一声哭,看来伙伴们也为大人们还没有赶到而焦急。
  “黑毛,黑毛!”小波看着黑毛的模样,不停地叫他的名字,他怕黑毛一睡不醒。
  “来啦来啦!”香香、丽珠、山凤雀跃着,他们看到大人们来了,就齐喊:“快,快,黑毛被蛇咬了,他们在崖d里。”
  在对面的山垭口处,终于出现了大人们飞奔而来的身影。李虎背着丽宝,李豹手拿一大卷粗大的麻绳,跑在当先。后面跟着水牛、王二根、黑毛娘、桂枝、水莲……
  李革委喘息着步履沉重地走在后面……
  当丽宝回到村时向桂枝哭诉黑毛落下悬崖时,李革委正带着村里的一帮干部在桃李湾检查灾情。李革委当即布置好施救方案后,催促快速进山。
  ……小波和黑毛被救上来了。
  当天晚上,黑毛送到医院抢救,履险生还。
  晚饭后,李革委吐了一口血;然后瞪了西峰一眼,无言地给了西峰重重的一个耳光。水莲也不阻止,她明白,这是中年得子的丈夫,对于不谙世事的儿子的舔犊之情。
  许多年后,西峰悟出这个不明不白的耳光是伟大的父爱。
  第五章
  酷暑随后而至,政府对发展农村集体经济有了重视的势头。j爪山公社所辖各大队掀起了热火朝天的具体行动。社队企业诞生了:煤厂、舀纸场、沼汽等,作为新生事物在这片古老的山区地带遍地开花。
  桃李湾村早在解放前就有私人作坊的造纸业,俚称舀纸。山里人把竹篙浸泡在水池里,一段时间后竹篙分解软化,然后用水碾冲磨,过滤,再把竹浆放进石缸里,搅拌均匀后用细密的网筛舀起来,凉干了以后就是那种黄纸——最早多用于乡下人祭祀。当社队企业要上项目时,李革委想到了王二根。王二根的祖上是舀纸专业户。李革委想把那个桃李湾特有的行业发展起来,不但可以让山民们增加工分,同时在那年月的黄纸在农村的销售量很是可观的,完全可以增加集体经济收入。
  在李革委的安排下,桃李湾一系列的新生事物有条不紊地进行。李虎和王二根带着带山民维修好舀纸场后,到山里采伐竹篙的山民非常踊跃。水牛和邻近大队有经验的人没日没夜地在j爪山腹地采点,为桃李湾村能够开掘出一个煤厂做前期准备。李豹带着二三十个精壮的汉子,开始给每户人家建沼汽。
  当桃李湾第一个沼汽池建好后,山民们真的被新生事物所带来的效益赞不绝口,虽然那时还没有“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理念宣传。上下五千年,桃李湾吻合着历史的进程规律,由击石生火到松光照明,由蜡烛划破黑夜到煤油灯百年昏黄……忽然“喳”地有奇迹横空惊现:雪白雪白的沼汽灯在王二根家亮了起来!山民们络绎不绝地赶来瞧瞧。好哇,亮堂堂啊。那时,山民们也少有几个到过县城,见到过电灯,但土法上马、就地取材用沼汽可以照明和煮饭,还真的不比城里差啊。于是,家家户户争先恐后建沼汽。
  这沼汽灯可比煤油灯好多了,小波高兴,每天都把写作业的时间安排在晚上。白天多帮爸妈做些事,晚上不用浪费要花钱卖的煤油。这下乐了娃们,那丽珠、丽宝、黑毛、山凤、西峰、香香,未到天黑就来小波家,等着享受在沼汽灯下写作业的快乐。
  没过几天,娃们放暑假了。村里的舀纸厂正在大量储存竹篙下池浸泡。村里的大人们都忙于挣工分,每天都起早贪黑地进山里忙乎。村里的娃们总会不知天高地厚地制造出一些麻烦事,让大人们放心不下,于是娃们的自由受到了制约。娃们已经不准进山了,只能在村里转悠。娃们的心就是关在笼子里的那只鸽子,时刻都渴望着飞出去。
  晴好的早上,山凤、丽珠、香香和另外几个女娃在西峰家晒坝里的大瓜棚下跳橡皮筋。西峰就把家里的那条大黄狗进行捕猎演习,一边唤着狗,一边领跑,惊得满院子的家禽扑扑乱飞……
  这时丽宝骑着小波的大牯牛,耀虎扬威地出现在院子外的土路上:“走哇,放牛。”
  晒坝里的伙伴们都望了一眼,谁也不理他,都晓得丽宝哄他们的。因为这些日子娃们都没有进山过,大人们都在自己上工时把牛带到山里去了,傍晚把牛带回来。近日j爪山公社的兽医站通知各大队的耕牛喂养户,不能让耕牛日复一日地在山里,在这样气候炎热的时节,要保持让耕牛每天有时间在水里浸泡洗澡避暑。山里面没有大的水凼凼,让牛泡澡。喂牛户的大人们就让牛一整夜在山里觅食,一大早到山里把牛牵回来,到了中午由娃们牵到村口的大河里套在河边的柳树上,让牛们泡澡。
  黑毛今天晦气得不得了,黑乎乎的脸上涂抹着郁闷。他和丽宝三次“剪刀石头布”,自己还耍赖了一次,全是输——于是把大牯牛输给了丽宝。
  丽宝洋洋得意像个新科状元, “驾”,一牛当先走了。
  黑毛用双脚去踢胯下小母牛的肚子,那小母牛负痛,横着牛角直往丽宝的大牯牛身后蹿去……
  “干吗,黑毛,你要死?”丽宝胯下的大牯牛被小母牛在后面一撞,向前急蹿几步。
  “你才要死,小母牛自己走的快嘛。”黑毛才不示弱呢。
  黑毛和丽宝是对一黑一白的活宝,也是天生的对头。两个娃经常说打就打,说骂就骂起来了,互不相让。
  小波牵着山凤的那条小牛崽在后面走,见他二人又闹,就说:“再嚷,都别骑我的牛!”
  黑毛和丽宝不嚷了。
  西峰见他们三个伙伴是把牛赶去河里泡澡,忙把大黄狗唤了,跟着后面就追去……
  天上骄阳似火,所有的桃树上的叶子都被烤的成了淡红色,那些李树上少有的几个李子被娃们摘了个光,剩下麻黄麻黄的叶子。四处的竹篙栅栏里面,那些山芋苗、南瓜苗、茄苗全部耸拉着苗冠。蝉儿在歇斯底里地“热啊”,一声复一声地向老天爷告饶……
  西峰眼尖,一边唤着狗去追伙伴,一边却搜寻着路旁的李树上,希望能瞧见躲藏在叶片下面的李籽。天遂人意,真的还发现了:在一棵弯弯的老李树冠上,真的有几个黄灿灿的李籽。
  西峰大喜,喝叫:“哇,李籽!”
  小波听到西峰在后面嚷,忙把牛绳向牛背上一甩,回跑过来:“西峰,李籽在哪?”
  西峰早已经爬上李树冠,却看不见那李籽躲藏在哪条枝桠上,躲藏在哪几片树叶的下面。就道:“咋的不见?”
  小波站在树荫下,手搭凉棚遮了阳光往上看:“哪有,光光的枝桠,哪有李籽?”
  “我刚才明明看到有,好大的几个,咋的找不见呀。”
  “别慌嘛,让我在下面看仔细。”
  小波在树下,东张西望,眼睛不时地和紫外线强光交锋, 搞得瞳仁胀胀的,怨道:“没有,是你看错了。”
  西峰不甘心,忽然想到一个办法,欣喜地说:“别望上面,你看下面,马上会有李籽掉下来的。”
  西峰抓紧树枝,猛力地摇了起来。
  立刻有几个李籽“咚咚”掉下来,有一个李籽还“嘣”地扎在小波的后勺上。
  “哇,真掉下来了,熟透了,好大的李籽!”小波在树下那热乎乎的绒草里拣着李籽。
  西峰“呼”地从李树上滑下来,说:“我们分着吃。”
  “好,你发现的,你多吃,我吃一个就行了。”小波说。
  “不行,平分。”西峰一看:八个,黄灿灿的李籽,有两个掉下来时裂开了缝——可见那李籽核,李籽真的熟透了。
  小波和西峰席地而坐,在那里吃得津津有味。
  “西峰,你真有办法。”
  “喂,我们再摇摇其它的李树,说不定还有。”
  “对,一定还有。”
  “好,你在这边,我到那边。”
  其实这个时候的李树早已经过了采撷李籽的时令。那时候任何一种果树,基本上还是青果时,娃们就开始痛下“杀”手,直到采撷时令到来,树上已经所剩无几。但也经常有躲藏在绿叶后面的果实,成为娃们乐趣的焦点。
  西峰和小波分别爬上好几棵李树,把那些枝桠拼命地摇,希望摇拽出一个美丽的结局。但是适得其反,非但一无所获,两人的腿上都被划了好几道血痕……
  两人又累又热,坐在树荫下小憩。
  “唉,黑毛和丽宝已经下河洗澡了吧。”
  “走,我也去洗澡。”
  娃们在夏天常常下河去洗澡,一般都在这段比较水平浪静的斜弯里。这里的河水很清澈,也不深,最深的地方不过丈余,而且河床都是从大山里冲出来被磨削成浑圆光滑的鹅卵石,是大人们公认的学游泳的好所在。有空隙时间,村里的大妈大婶会端着装了衣裳的木盆,拎着搓衣板来这里洗衣;河边垂柳下有十几处祖辈们搁置的青石洗衣台,经常有捣衣声在桃李湾的河谷回荡,伴着远山林中阵阵松涛。炎夏初夜时分,偶尔也会有胆儿大的村姑村妇,三三俩俩悄悄结伴来到这里泡泡澡。
  西峰和小波到了河边一瞧,那黑毛和丽宝在水里玩的好不自在。黑毛和丽宝都赤条条地骑在的两条牛背上,牛在水里托着两人游来游去……
  “喂,山凤的小牛呢?”小波一看河里只有自己家的两头牛,心中纳闷了。
  早上小波答应帮山凤把小牛牵去河里泡澡,小牛牵了出来咋不见了?小波四处一瞧:完了,那小牛正在不远处自己家的菜地吃着蔬菜,并用两只牛角在拼命地顶那棚虎儿瓜,顶得那瓜棚摇摇欲坠……
  小波奔向菜地……
  西峰一看小波去张罗那条小牛,正要脱光p股下河,然然想:黑毛和丽宝有牛载着在水里玩多棒啊。左右一看,找不到道具似的,皱了一下眉头。忽然把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伸进口里“嘘”地吹了几声,远处正追逐得j鸭乱遁的大黄狗,向他飞赴过来。平日里,西峰只消使个眼神和动作,然后一吹忽哨,那狗就会自动离开他出击或马上从远处回到他身边。
  西峰把那大黄狗一把抱了,扔下河里。那狗是被西峰训练日久的游泳好手,“呜呜”地吠了几声,就游来游去。西峰脱光了衣服跳下河,一边游一边“嘘”地唤着狗,大黄狗就紧紧地追随着他的身后。
  黑毛和丽宝见西峰把狗带来了,不觉玩兴大升,遂把牛驱游过来,想凑热闹。
  到了近处,西峰对丽宝说:“让我把狗放到牛背上来。”
  丽宝觉得好玩,说:“好吧。”
  那大黄狗一上了牛背,就对着丽宝凶猛地狂吠,吓得丽宝手足无措,无奈只好一个猛子扎进河里去,口中骂骂咧咧:“日你妈,西峰。你的狗咬人,你骗我!”
  “呸,我的狗不喜欢你,要咬要咬,咋的?”西峰人仗狗势,一边答话,一边翻身上牛。那狗立即在牛背上向西峰摇着尾巴,并且挨了西峰坐下。
  大牯牛载着西峰和大黄狗在水里游啊游,西峰望着在水里沮丧着脸的丽宝,居然捧腹大笑。
  黑毛骑着小母牛游过来了,幸灾乐祸地说:“看你还敢和我抢大牯牛?你以后不和我争,我就把小母牛让你……”
  “呸,呸呸呸!”丽宝真的生气了,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兀自向河岸蛙游过去。
  西峰像是于心不忍,站牛背上大叫:“丽宝,我把大牯牛还你,快游过来。”
  丽宝将信将疑地回头看。
  西峰就表达诚意,一头扎进河中,那大黄狗也随他跳进河里。西峰躺在水面仰泳,那大黄狗吠吠有声地跟着身边,还不时地用嘴吻西峰的胳膊。真谓主仆情深,又俨然一对“兄弟”。
  丽宝向小母牛游过去……
  ……那边小波到了自己家的菜地里一瞧,不由得连连叫苦:山凤的小牛早已经把他妈在上工之余勤浇细管的一大片茁壮成长的白菜糟蹋得惨不忍睹!最让人痛心疾首的是,那棚郁郁葱葱的虎儿瓜,早已棚倒藤断……
  虎儿瓜非比一般的葫芦瓜,它是山里特有的。不需要瓜籽传种,而是逢春雨时旧根发芽移植,不易栽种成活。只需轻肥淡施,藤节发达,一叶一瓜,产量大得出奇。一株鼎茂的虎儿瓜大棚子,随时可见一两百个j卵大小的幼瓜点缀藤叶之间。
  小波家人口多、劳力少,这些年长大的四个兄姐虽然已经有两个结婚了,但仍然是七八口人的大家庭。虽然已经两年年终结算不补超支了,一家人的生活还是过的紧绷绷的。幸亏他爸妈还算强健,虽然不能用重体力去挣高工分,却也养集体耕牛、做些生产队的轻农活,家里养几头生猪等等,比几年前的日子好了许多。那年月山里人的农活都十分繁重的。他家每餐做起饭菜来,那蔬菜都要炒上好几大瓷碗。他妈经常在炒菜时,总爱唠叨一句:“衣少加根带,饭少加碗菜。”小波知道菜地对于他家多么重要。
  小波把小牛牵出菜地,套在路旁的树荫下。再回到菜地,手里拿着已经被折断的虎儿瓜藤蔓,后悔不已:不该帮山凤牵小牛去泡澡,不该和西峰去摘李籽。虎儿瓜藤断以后,在烈日下,那大张大张的叶瞬间卷了,只有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虎儿瓜吊在藤叶之间。
  小波忧心忡忡地在菜地里站了许久。天上毒辣辣的阳光烤得他汗如雨下,才想起要牵小牛到河里泡澡。
  那丽宝、黑毛、西峰见小波来了,都一齐向岸上游过来。
  小波把山凤的小牛赶下河里,将牛绳拴在河岸的柳树杈上。然后有气无力地靠在柳树上,眼睛直楞楞地看着河面……
  “喂,小波,不下来玩?”丽宝在牛背上翻了个跟斗。
  “小波,骑在牛背上,好安逸哦。”黑毛用手擂擂鼻子,正想打个喷嚏。一个硕大的牛蚊子错把黑毛当牛崽,在他的肩胛狠咬一口,黑毛迅速一掌掴过去,那牛蚊子的道衡高出黑毛许多,逃的更快,黑毛却失去重心,“扑通”掉进河中。
  西峰刚好和他的大黄狗爬上岸,见了黑毛的尴尬模样,哈哈大笑起来。
  小波不理伙伴们,索性闭上眼睛……
  西峰不知小波心中怄气,以为小波在装腔作势睡觉。遂向黑毛和丽宝使了个眼色。
  黑毛和丽宝会意,弃牛游上岸来,和西峰悄悄然围在小波身边,突然一齐放嗓大呼:“小——波!”
  小波并不受惊,凭他的聪明早就知道伙伴们在干什么。
  小波连眼都不睁,只是挥挥手:“去去去,洗你们的澡去,气死我了……烦你们!”
  伙伴们大失所望,居然没有刺激。西峰的鬼点子又来了,对黑毛和丽宝努努嘴,然后三个人抓紧小波抬了起来,叫声“一二三”,呼地丢进河里……
  小波浮出水面:“你们耍我?甭想再骑我的牛。”
  三个娃在河岸上,瞧着小波开心地大笑。
  小波也不生气,兀自爬上河岸来。成了一个落汤j。
  三个伙伴望着小波,都不说话。
  倒是小波耐不住了:“围着我干吗?还想把我抛下去?”
  “真没劲,我们比比快,抢到大牯牛的我们背他回去。”丽宝指着在水里游来游去的两条牛,说。
  “比就比!”黑毛说。
  “还比个p,看小波家的菜地被山凤的小牛搞成啥样了?”西峰看到小波目不转睛地盯着菜地,终于明白是咋回事。远远看去,那绿茵茵的大瓜棚在那里烟消云散了,瓜棚架没了绿叶衬托,已经竹篙凸现在烈日下。
  “我叫我婶婶赔给你还不行吗?”丽宝伸手去拉小波:“走,脱了衣服,下河里玩去。”
  丽宝的意思是要对山凤的妈杨嫂说这件事。小波忙说:“我的事,少管,不然我不理你们。千万别告诉山凤妈,山凤回家会挨骂的。”
  “嗯。”伙伴们喏喏有声。
  小波也想下水玩玩了,就脱光了那身湿漉漉的衣服一拧,往柳枝上一凉,把手一挥:“下河——”
  “哦!”伙伴一个个像箭一样s向河心……
  四个娃施展速度最快也最费劲的鹞子抓水,向两条牛游去。那两条牛见这几个驾驭它们的娃来势汹汹,急了,也快速反应地加快远游……
  四娃追二牛,浪花飞溅。
  末了,四个娃又上了河岸,赤条条地站在青石洗衣台上,握了小jj比赛谁n的最高、最远……
  山凤、丽珠、香香和另外几个女娃在西峰家晒坝里的大瓜棚下跳橡皮筋。玩的腻了,才发现男娃们都到河边去了。
  “走,啧啧,我们也到河边去!”
  香香的提议得到女娃们的赞同,顶着烈日一齐来到河边。女娃们刚要从堤坎走上河岸,走在前面的丽珠慌忙后退,她们刚好目睹四个男娃在比赛谁n的最高和最远……
  “唉呀,羞死人呀。”丽珠用手捂着眼晴。七八个女娃都慌乱得如小兔子一样,伏在堤坎下不敢过去望河面。却能听到几个娃嘻嘻哈哈的笑声。
  “我n得最远。”
  “我n得最高。”
  “呸,我比你高,我n到那根柳枝上呢。”
  “我n到小母牛的鼻子上去了,看,小母牛还在舔舌头尝n的味道。我才是最远的。”
  “不行,再比一次。我明明比你n的远!”
  “我n过了,n不出来了。”
  听到男娃们你一句我一句,天花乱坠的,觉得挺好玩的,香香就想去瞧瞧。回眸一瞧,七八个女娃都齐刷刷地捂紧了眼睛,好像连大气都不敢出的乖乖样。
  香香抿嘴笑了,心说:我偏不怕,偏要看!于是掂着脚尖,偷偷地从堤坎看过去……
  看的有趣时,脚尖一动,踩了丽珠。
  丽珠“哎呀”一声轻叫,睁开眼一看,发现香香正在聚精会神地向对面的男娃看过去。就红脸了,说:“呀,香香姐,你咋的去看男娃nn?”
  “嘿哟嘿哟,看男娃nn,羞羞羞!”女娃们起哄了。
  香香怒了:“羞你妈,我没看,羞你妈羞你妈!”
  女娃们一哄一嚷,男娃们就晓得她们来了,慌忙穿了衣裤。
  天空中起了云彩,山风拂来,柳枝招摇,空气凉丝丝的。该下雨了,久晴几许,人们在渴望甘露。老天爷会不时地调节气氛,让大自然和谐怡然。
  男娃们骑牛的骑牛,牵牛的牵牛,唤狗的唤狗,女娃们唱歌呢喃,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一帮小少年往回走,该吃午饭了。
  “山凤姐,你的小牛把小波家的菜地的菜搞的烂乎乎的,看那虎儿瓜棚也倒了。”丽宝指着菜地对山凤说。
  “那咋办哩?”山凤吓的吐舌头。
  李豹不打算喂集体耕牛,家中没人手,去年冬天继子松果入伍参军了。杨嫂偏偏去向生产队长说情,才争到喂牛的份。杨嫂说,她自己辛苦点,喂牛只是随手顺便的事,一年也可挣不少工分。杨嫂原来只指望儿子松果跟着李豹开山打石、在生产队上工挣工分,想不到十八岁的松果那高挑精壮的身材,体检合格并且又被接兵部队的连长看中,居然到省军区当通讯兵去了。松果政审时,李豹的政治问题成了拦路虎。李革委费了好多口舌,才使县武装部的同志以李豹是松果的继父为由,同意这个子侄辈走进外面的世界。李豹和杨嫂乐了好久,也算是军属吧。那年月家中有人当兵,是很风光的。
  ……这时正好杨嫂急忙往河边来牵泡澡的小牛。天上乌云翻滚,暴雨将临了……
  “妈,我们的小牛,进了小波家的菜地……”
  “是吗?”杨嫂吩咐娃们:“娃娃们呀快回家,大雨马上过来了!”自己风快往小波家的菜地去瞧瞧。
  片刻后,大雨哗啦啦来了。
  杨嫂和娃们来不及进家门,就在生产队的保管室的檐下避雨。大雨快来快去,绚丽的阳光又出来了……
  杨嫂了解了小牛进菜地的全部内幕,她没有责怪山凤,也没责怪娃们。她对山凤说:“还是该听你爸的,你哥当兵去了,女娃不是放牛的料。看,你爸每天这家那家建沼汽,多忙啊。我晚上跟队长说去,这牛不喂算了。”
  山凤说:“妈,不喂牛挣不到工分哩。不喂牛,我帮妈喂兔子、喂j崽、打猪草,编竹笠……妈赶集时换好多钱哩,还给我买新衣服和新袜子。” 母亲的行为和家境,从少小时就在山凤心里烙下了一个深刻的理念:制作,交易,收入,改善。
  杨嫂每每在乡场赶集时,都会偷偷地带些可以交易的家庭副业产品,在场口场尾出售。此刻山凤数落出这么多懂事的话来,说明她小小年龄心里惦着几多事情和负担;杨嫂虽然像个男人一样五大三粗的块头,听了女儿的话心里也有莫名的难受,眼泪在眶里打着转儿。
  娃们全都似懂非懂地怯怯地盯着杨嫂。
  杨嫂赶紧抹掉泪花,摸摸着山凤的头,笑逐颜开地说:“妈的山凤乖。就像桂枝伯娘给你起的名字一样,你是大山里的凤凰。你长大了过的日子会比妈舒心哪。”
  末了,杨嫂又安慰小波说:“菜地被牛践踏了太可惜,你们家那么多人吃饭,你爸妈这两个老哥老嫂都不容易啊。虎儿瓜的藤断了,蔸上会再发芽的,热天长的很快,七八天就开花。那些白菜,我去上些肥料,会长起来的。我去给你爸妈说,我家东坡有一棚虎儿瓜,送给你们家,好吧?”
  ……
  第六章
  桂枝老师把早饭做好,天才麻麻亮。李虎起床来,呼呼地用筷子刨饭、夹菜,三下五除二就饱了肚子。桂枝还是少不了叮咛一句:“那砍竹篙都是力气活,饭要吃饱。”
  “饱了。”李虎接过桂枝递给的脸盆,一双大手在盆子里搓毛巾,弄的那水咕咕响,然后抹了两帕脸,说:“天气热,别让两个娃进山、下河。”
  “好咧。放心吧。”桂枝从李虎手中接过脸盆。
  李虎把一根苎麻绳子往腰间一捆,别上一把弯弯的大篾刀,就和王二根等几十个年轻力壮的男女,进山砍竹篙了。
  “山上要小心咧。”桂枝关照地望着李虎走出村口。
  大巴山脉的东部腹地,大约早在背二哥盛行的年代起,山民们把清晨的征兆看得很重。不管是上工、进山、狩猎、出远门,甚至平时在家闲着,清晨人们都紧开口慢开言,尽拣吉利话说。若是某一个早晨农家主妇的饭未烧熟、娃们打碎碗羹、不小心道出不吉之言,这一天这家人都会格外小心。所以,山里人家的早晨是庄重祥和的。
  李虎出门后,桂枝去里屋瞧着两个活宝儿女:那丽珠、丽宝正睡得香……
  桂枝虽然是再嫁李虎,但两人都从未生育过,人到中年夫妻生下丽珠丽宝这一对双胞胎儿女,对他们真是天赐幸福。暑假里桂枝老师比较清闲起来,就耘铲菜圃里的瓜瓜小菜,做些家务,敦促两个娃做做作业。
  桂枝想,反正早晨山里空气凉爽,娃们每天这个时候都好睡。忽然想起屋后的自留地有几十株辣椒苗没有耘完。就匆忙吃了早饭,把锅里的饭菜用铁钩搁了,娃们起床时才不会太凉也不会太冷。然后,扛了锄头去了菜圃。
  娃们都是在父母冷暖温饱的关怀中一岁一月一斤一两地长大起来,唯有做过父母的人才能体查那种爱心。娃们自然是要自由和宽阔的空间,父母画地为牢的关爱限制,滋生着天然的捣蛋智商,才会有几多童年趣味故事的发生和历险经过。
  当桂枝老师从菜圃里回来,丽珠和丽宝早已经起了床吃过饭了。那桌上留下空碗和菜盆……
  桂枝连忙到院子里看,不见两个娃的影子,遂喊:“丽珠——丽宝——”
  丽珠在香香家的院子里,和一大群女娃在跳橡皮筋:“妈,我在香香姐这里玩呀。”
  “丽宝呢?”桂枝问。
  丽珠一看,不见,就答:“刚才还在这,咋的不见呀?”
  桂枝就叫着丽宝的名字,四下寻找……
  在院后的土丘上,桂枝碰见收工回来的杨嫂。杨嫂担了两大筐土豆苗,刚从斜坡石板路走上土冈来。
  桂枝问:“娃他婶,咋的全是土豆苗?土豆呢?”
  “赔给王二根家了,我家的小牛把他家菜地搞的一塌糊涂。他家那么多人,而且都是年轻人吃‘长’饭,没菜咋搞?”杨嫂看看桂枝,说:“是找娃吧?唉呀,娃们没几个伴也没个劲,随他们玩吧。”
  桂枝说:“有看见丽宝吗?”
  “看见。正在王二根家玩啦!唉呀,嫂子,甭提,一提我这侄娃还真逗,笑煞我。”杨嫂忍不住捂着肚子笑,给桂枝说出一段刚才的事来。
  杨嫂昨晚和李豹商量,觉得现在兴办社队企业,活多起来了,工分好挣,家里没人手管那小牛,就一块去找生产队长反映,要求把小牛给人手多的邻居喂。
  队长同意,并说:“明年集体要买一架拖拉机,可抵上几条牛的功效。桃李湾河谷里几个生产队的农田,都可以实行机耕,那些斜坡内山里的梯田才用牛耕田。”
  队长还说:“过两天就把小牛卖掉,重新买一条成年的大牛,给李革委家养,李革委这些年身体不好,经常要翻山越岭去开会,重体力也干不了,就照顾他增加些工分收入。加上李革委家中有个小男娃西峰,放了学也是个帮手,反正男娃都喜欢当”牛“作马。”
  李豹和杨嫂也就放心了。杨嫂就干脆向队长请了两天假,打算等队长把小牛卖了再进山去砍竹篙。
  杨嫂一大早就去自己的菜地挖土豆,挖了满满一大筐,挑去王二根家,声言赔偿自已的牛造成的损失。
  那小波就死活不让他娘收下,一口咬定是自己贪玩,牛才进了菜地惹事生非,不能怪山凤。
  杨嫂见拗不过小波,就佯作来了蛮劲:“你还是几岁娃娃,我和你妈说,你一边玩去。”小波便不好再说什么。
  杨嫂苦口婆心劝小波娘收下了土豆。
  杨嫂这才转身复去菜地,收拾土豆苗和锄头。在王二根的屋侧遇见西峰、黑毛和丽宝三个娃在唤着狗,训练捕猎,并且学着大人们的样,手持带叉的木棒充当鸟枪。一群各种色毛大小不等的狗,在汪汪吠吠叫过不停,甚至有激烈的狗斗,加上娃们么五喝六的声音一齐传向远山谷中,那声音在回音壁上一碰,又回传过来,好不喧哗。
  几岁的娃们,以为是他们今天颇有号召力,才把这么多的狗集合过来了。其实根本不是这回事。因为只要雌狗发情,就会发生如此众狗追逐自远方来,撕搏爱抚不亦乐乎的大动作。狗有时比人聪明,它的嗅觉证明了这一点;但是比人聪明的不一定是狗。狗不嫌家贫,是忠诚的护财使者。狗直率不城府,对于敌人从不阿谀回避尽管出击。狗在日月星辰面前、广庭万物眼下做a,向人类的虚假和伪装挑战,它蔑视人类发明的自以为是的墙和房顶的险恶……
  当时,三个娃以小少年的眼光,零距离触击这种两面评说在世间的五千年不变的老镜头……
  正巧杨嫂过来了,一见那些狗就骂道:“不晓羞耻的龌龊物,扁毛畜牲!”在地上c起一块石头就掷向狗们。
  丽宝跑过来,对杨嫂说:“二婶,小白狗咋的要大黄狗背呀?呀,大黄狗的小jj咋的那么长?”
  丽宝的话把杨嫂问的瞠目结舌,好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话回答。瞧瞧丽宝一脸的天真和无知,杨嫂给他揩去嘴角、腮边还粘着的饭粒,说:“看你,吃了饭后没擦嘴就跑出来玩了吧?小娃娃不要问这问那啊,长大了就晓得了。”
  “不,你告诉我吧,二婶。”丽宝对他婶撒娇,拉着杨嫂的衣裳不松手。
  “丽宝乖,二婶忙,听话。”杨嫂搪塞过去,自已却笑了。
  ……桂枝听了杨嫂这么一说,也笑了,说:“这些娃娃呀,我去看看。”
  桂枝来到王二根的院子里,那丽宝、黑毛、西峰正在瓜棚下对两条寻欢作乐的狗施暴。
  那两条狗的快乐处于娃们制造的炼狱之中,只有呜呜地哀求,希望人类能够原谅它们,给它们网开一面,因为这是它们的生活方式。
  丽宝和黑毛用篾条圈套着两只狗的头,拼命地反向蛮拉,想把连结在一起难解难舍的两条狗分开。
  西峰就立在中央,口中高喊:“加游!加游!”好像是为两个伙伴呐喊,又好像是为两条狗助威。
  桂枝见了这阵势,十分难堪和尴尬。毕竟她是个教员,心想应该给娃们巧妙地开导开导:“丽宝,你们几个在干吗,都过来!”
  桂枝和颜悦色地招手叫娃们到她身边去,娃们却害怕了,预感到做错事了。娃们对自己的老师很敬畏。娃们对自己的举动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觉得好玩。
  三个娃来到桂枝身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乖乖地憨憨的样子。丽宝胆量大些,因为桂枝是老师也是妈妈,就说:“妈,我没有进山里去,没有下河去,没有调皮……”
  桂枝把脸沉下:“还没有调皮,刚才在做哪?下次别去打搅它们,它们在做游戏,晓得么?”
  娃们喏喏颔首。
  ……到了傍晚,太阳下山后的桃李湾一片安宁静谧。李革委在公社开会回来,给老少山民们带回一个好消息,今晚公社电影队来放电影。生产队长赶紧吹口哨,待在家的老人和娃们都到自家院坝里来,当听到这个消息时村里的娃们比过年还乐。几年前村里有放过一次电影,山民们一直很怀念那悬空横挂镶黑边的大大的方白布上的故事。
  “那大白布上面的人咋的比真人还大,还会说话,怪事?”经常,村里那些个晚清时代的长寿翁妪布满岁月犁铧的脸上会大惑不解,瘪着掉光牙的嘴问李革委。
  在他们看来李革委是j爪山民后裔中最出息的人,最有见识的人。李革委忙乎,就一句话:“这是科学,时代变了,什么稀奇古怪都弄的出来。”
  那些个翁妪就叹服:“哦哦。是哦,改朝换代二十多年了,共产党就是厉害哦……”
  生产队的保管室晒场上,娃们争先恐后如军阀割据般挑选视角好的地方,把家里的长凳、矮凳、竹椅和篾片躺床放好。不时有娃们为争‘地盘’而吵吵嚷嚷,晒场上犹如一锅正在蒸腾的沸水。
  那些个翁妪皆来赶这七十年代末的山村盛聚,由孙子辈、曾孙辈搀扶着,前来就坐。
  瓜棚横杆上、柳树桠上、椿树杈上,玩皮的娃们不时地爬上爬下,选择居高临下的位置。
  电影队的人在忙碌着,放影机摆在一张大木桌上,心切的娃们在那里围成一团……
  邻近西坡村、柳明村的十几个生产队的山民们带着娃,捎着回家照明备用的苎麻梗、手电筒向桃李湾赶来。
  桃李湾的大人们这些日子进山砍竹篙、建沼汽,收工都很晚。因此桃李湾的娃们有些委屈——那些邻近生产队的山民和他们的娃来到晒场里后,因为较远未捎凳子,就喧宾夺主站到桃李湾的娃们早已经选好的位置前面,把娃们的视线挡了;幸好发动机有故障,“卜通卜通”发动不了。所以放映迟迟未开始。
  黑毛和丽宝在那里急的哇哇大叫:
  “别站我前面,挡着我看不见!”
  “站后面去,我来的比你们早!”
  西峰见来了这么多人,只要放电影的人把发动机一修好,电影院马上开始了,爸妈和两个姐咋的还不来呢?就叫香香看好自已的几张凳子,风快跑回家叫他爸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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