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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美丽的男子,好似从尘埃里开出的花。
沧流,九殿宁止。美词气,有风仪,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饰,人以为龙章风姿,天质自然。
“咳——咳——”
蓦地又是一阵咳,心口一阵急剧的抽缩,疼得宁止几乎背过气去。十指一紧,却还是来不及。
“噗——”
郁积在胸口的血猝不及防的喷了出来,那些殷红的液体顺着他俊削的下巴慢慢沾染了衣领,衬得他的面颊苍白如雪。
“咳——”又是几声咳,他的瞳因为剧痛有些涣散。慢慢的蹲坐在廊道上,背靠墙壁。待那阵剧烈的喘息过后,他努力平息着起伏的呼吸,伸手将唇角的粘热擦去,而后定定的望着脚下的白绒地毯,已经被他咳上了数朵刺眼的血花。
眼睑下垂,男子纤长的睫毛在深邃的眼下形成一扇阴影,悲戚的神色,在他眸底漾起。
——废人。
唇一扯,他竟是不动声色的笑了起来。那笑冷冷的在他唇角聚敛,成了一朵既妖艳又残酷的花。
待到秦宜回府,但见宁止很是慵懒的倚在花厅的榻上,苍白的脸,在灯光的映衬下,有着单薄剔透的质感,宛如一个清澈的少年。完美得纤尘不染的白袍下,狐裘蜿蜒的落在玉石地板上。倚着榻椅,他漫不经心的挑弄着一旁的兰花。那双手,根根手指修长匀称,骨节分明。即便久病,任何人却也不敢怀疑它所蕴含的力量。
宁止,天生的将才。百万雄师,他一句话,灰飞烟灭。
“秦宜见过殿下。”
抬眼,宁止望着一身黑衣劲装的男人,平静的脸上有了一丝裂痕,俊颜妖诡:“如何?”
“回殿下,云家七小姐背景单纯,生性懦弱,常年久居闺房,几乎足不出户。爱好简单,无外乎养些花草,看书作画。”花钱买通了云府的下人,云七夜的性格几乎和世人所知的不差一二。这样的云七夜,便是先帝指认的九孙媳。
先帝在位之时,云家的生意正是登峰造极之时,四国海外,番邦异族皆有来往,可谓富可敌国。
功高盖主,先帝恐其生异心,妄以联姻牵制。可惜双方的子辈年龄差距过大,便挑了孙辈。恰好挑到了年岁差了两载的他和云七夜。眼看云七夜已到及笄之龄,婚嫁便是迟早的事。
只可惜,他自九岁开始便一直久病,病弱多恙。若不是早已指腹为婚,他不知谁家可以不顾忌到将女儿嫁给他这个将死之人。
思及此,宁止俊削无俦的面容立时阴沉。娶妻,和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同寝同食,那样的人生,一定乏味,僵硬,还且厌烦至极。总之,他绝对不会喜欢便是。
可是,却也没有任何回绝的余地。
“殿下……?”跪在地上,半响不见宁止发话,抬首便见他望着那一盆幽兰出神,秦宜忍不住唤了他一声。
回神,宁止望着秦宜掩嘴轻咳了几声后,轻道:“若是云七夜嫌命太长的话,我不会拦她。到时候,喜事丧事一起办就是了。当晚,我就活埋了她。”说到最后一句,竟是带了几分戏谑似的认真,听得秦宜不由自主的打个寒噤。
“时候不早,你下去。”
“是。”起身,秦宜面色复杂的看着榻上的人,终是转身离去。
身后,宁止无所谓一笑,轻道两字。
——“好恨。”——
恨被左右的命运和婚姻,更恨这具病弱的身躯。
——吾儿,下月十三,朕为汝举婚,迎娶云家七女。
003 鸡爪
翌日,吃罢早饭,突来的圣旨便将云德庸宣进了宫里。
他前脚刚出门,后脚整个帝都都沸腾了。茶馆酒肆,妓院场馆,无不议论,无外乎宁止和云七夜的婚事。更甚者,赌坊里已经开始下注,买他们何时成亲。
云家七女,六个皆已出嫁。夫家在帝都的云三月和云五星立时借省亲之名回了云府,直直奔进了云七夜的闺房。
一改往日风流,云七夜一身规矩的女装发髻,低头坐在两个姐姐的跟前,唯唯诺诺的样子着实入了两个姐姐的眼。
抬头,她怯怯。
左看,三姐的右脸。
右看,五姐的左脸。
“三姐……五姐,喝茶。”
“喝喝喝,就知道喝!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喝茶?你就不怕当寡妇?”一声娇叱,云五星瞪大眼睛睨了云七夜一眼,直直将她递给来的茶水骂了回去。“哼,瞧瞧你那副德行,哪里像是云家人?”说着,云五星忍不住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冷嗤,从小到大,她们家老七就是个胆小鬼,十天半个月的窝在她的院子里不出门,也不知道搞些什么。也难怪每次爹都要怒气冲冲的奔进她的院子,想来定是责骂去了。哼,不成器的东西!
一旁,云三月也是叹气连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见她的模样,云五星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讥诮:“三姐,听说三姐夫最近又纳了一房小妾?怎么,和那位妹妹处的不舒心?”
一句话,云三月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眼眶中迅速郁积起了水雾,泫然欲泣。她家相公三年纳了五房妾,着实叫她这个主母难堪。可是,她云五星又好到哪里去了?性格霸道好妒,五妹夫压根都不敢回府,天天流连青楼娼馆,和她家相公一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旁,看出云三月的腹诽,云五星心里立时一股怒火,一想到自己那混账的男人,立时恨得牙痒痒,忍不住冲云七夜吼:“看见了没有?等你嫁人了,也这样!”
“诶。”忙不迭点头称是,云七夜伤心的吐了口气,慢慢低下头去,一副欲哭难忍。低着头,她心中反复咀嚼着这句话,掩在袖中的手搓呀搓的。纳妾,逛窑子?就宁止那身板?也不知发育完全没。
再说这世上的真心假心,她分不清,也懒得去分。做人嘛,得过且过就是了。嫁人,也一个样儿。
但是吧,这个赔本的买卖不能做啊。
人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成亲那晚,她就用一根指头捏死宁止,霸他家产、夺他金银。
各怀心思的三人,接下来的几个时辰,一个哭,一个骂,一个呆。窝在角落里,云七夜呆呆的看着老五的头发,就好像被雷劈中一样竖得老高,嗯,估计是气的。
一直到天色漆黑,云德庸还没有回来。哭骂的也累,云三月和云五星终是不耐烦等,恨铁不成钢的教育了云七夜几句后,便各自坐了轿子回夫家了。
两人一走,云七夜的院里立时安静不少。屏退一干丫鬟小厮后,她百无聊赖的睡在西域羊绒的地毯上,看着手里的密报,眉一挑,嘴一勾,笑得一脸天下太平。又死人了,一百五十个山贼枭寇,这得多大的场面啊?
想着,她顺手抄起一只鸡爪,嚼着花生米,啃了几口,便将鸡爪顺手扔了出去——
侧耳听了好久,都听见鸡爪落地的声音,诶,大概扔得太远了。
片刻后,一声三长两短的猫叫声悠然响起,惊得云七夜通的一声站起了身来,小跑出了房间,绕过长廊进了院子。
满是桃花的院子里,落英缤纷间,便见对面屋顶上的男子,迎风而立。一身黑衣,身形纤长有致,衣衫飘若流云,一时之间竟是无边的雅致荡漾。孔雀玉翎冠下,半张白玉面具将男子的面容掩去,唯露出鼻和唇。墨色的瞳,沉淀着与生俱来的静和冷,白皙的肌肤在月色氤氲下,愈显瓷质。
重点是,头上的那根……鸡爪子,在月色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愧疚的看着那人的“发簪”,心下已经知晓了他的怒。云七夜不好意思的漫步上前,仰首揣摩男子的心思——凤起——江湖高手排行榜第四。
“嘿嘿,小凤儿。”这根油腻腻的凤爪,还真是会找凤凰“头”子。
屋顶上,凤起的唇角微微抽搐,握剑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沉默了半响后,冷声道:
“师父。”
“诶。”心虚的点头应了一声,云七夜转身将靠在一旁墙上的梯子费力的搬了过来,顺着梯子爬到了凤起所在的屋顶。一系列的动作,看得凤起闭眼不忍卒睹。
好不容易爬上了高高的屋顶,云七夜颤抖着两条腿慢慢向凤起移了过去。偶有大风一吹,惊得她慌忙蹲坐在屋顶,平息半响后又开始移动。
待到她靠近,凤起睁眼,倏地从腰间抽出一条银鞭,恭敬的跪在云七夜面前,“徒儿来迟,还望师父责罚。”
近在咫尺,云七夜不明,“责罚?”
“听闻师父将要和九殿下完婚,徒儿特地从北齐赶回,带师父走。”
闻言,云七夜望着他手里的银鞭,慢慢垂下眼。夜风吹来,她火红的衣色几乎被夜色淹没。“原来,这事都传到北齐去了?那他们……岂不是都知道了?”
“是。”
“哦。”意味深长的点头,云七夜伸手将男子头上的那只鸡爪摘下,而后蹲身与之平视:“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又能多收一份礼钱?”
拿着鞭子的手一震,凤起沉默了半响道:“师父,你老毛病又犯了吧?”如果说贪生怕死,爱财如命算是毛病的话。
“诶嘿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云七夜道:“我生性胆怯,承不住这世俗的险恶。没想到嫁个人还这么有难度,到时候的日子定是不好过。”说着,一声叹息溢出口,她随手拿过凤起的鞭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摇晃着,“逃婚万万使不得,要是被抓回来,那我可就没命了。所以,只有嫁了。待为师嫁人后,你一定要暗中保住我的命,务必身先士卒,有刀砍来,你挡在我面前便是。有人暗算,你就替我挡了。”越说越沉重,云七夜不住叹息,顿觉自己身世凄苦。毕竟吧,她不是九命怪猫,得小心保住她的命才行。
闻言,凤起恭谨道,“师父放心,凤起对师父的忠贞之心日月可鉴!定当是万死不辞!”
“嗯。”点头,云七夜重重吸了一口春夜的凉气,颇为欣慰的看了一眼凤起,果然是为师最得意的弟子啊。“今日为师对你所说的话,回去记得默念几遍,牢记于心。”
“谨遵师父教诲。”面具下,墨色的瞳微漾,顿了顿,道:“师父,光明堂的事情要如何处理?”
“灭了便是。”说得轻松,云七夜眼珠一转,“借口嘛,就说他们教主调戏流凰公子之妹。”
一愣,凤起道:“光明堂堂主今年八十七岁。”
“哼。”鄙夷的冷嗤一声,云七夜说的有理,“都八十七岁了还调戏姑娘!此等败类,怎能留他?”若是不灭,还不知光明堂要打着行善的旗号,偷拐多少妇人少女!
“是。”点头,“那左护法一事?”
“废了他的武功,交给右护法,他自会出手清理门户。”
借刀杀人,凤起挑眉,却不想竟是要借右护法之手。心下,不由对云七夜的手段感慨良久。
侧耳听到一阵细微的响动,云七夜微微一笑,转头将银鞭扔还给凤起,而后又颤抖着两条腿向梯子那边移去。“时候不早,你回去吧,记得睡前也默念几遍为师的教诲。”
“恭送师父。”亦是听到那响动,凤起立身一拜,几个连身翻跃,宛若展翅之凤般,瞬间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中。
梯子上,云七夜小心的移着,不忘看看偌大的月亮嘶喊,宁止,宁止,害我不浅啊!
着地后,她理了理仪容,不刻便听见了一阵哭天喊地——但见她爹焦急的奔进了院子,望着她凄厉的吼:“七夜!嫁人!!!”
004 出嫁
微怔,云七夜立时呆站在阴影处,半响没有说话。
嫁……
人……
两个字,分开来她都听得懂,只不过合起来很晦涩。她何尝不知,有些事,永远都只有一个答案。何谓天子?一根汗毛都比她十个云七夜金贵。
所以天子下旨,不得不嫁。
只是那个病秧子,宁止啊!
半响,云七夜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扬起四十五度的脸,哀道:“上飨!吾命休矣!”休在下月十三。
那一晚,她躺在床上,从辗转,到反侧,最后到平静。
第二日,她和宁止的婚期,风一样的传遍了整个沧流。一个是圣上最宠爱的皇子,一个是首富的幺女,两人的结合很快成了沧流各阶层茶余饭后的话料。
一大早,给云七夜梳着头,</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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