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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十月围城》中最经典的台词,莫过于孙中山的一段独白:“十年前,衢云兄与我讨论何为革命。当时我说,革命,就是为了四万万同胞人人有恒业,不啼饥,不号寒。十年过去了,与我志同者相继牺牲,我从他乡漂泊重临,革命二字于我而言不可同日而语。今天,再道何为革命,我会说:欲求文明之幸福,不得不经文明之痛苦。这痛苦,就是革命。”
当年那么难的中国,是因为有了这么多的革命义士,才有了为来。但现今的他们,能做到的又有多少呢?
季雨她明明就用亲身经历体验到了,革命是需要代价的,而且是巨大的血的代价。这种痛,她只愿儿子能做了手术,早日好起来。却不用在内疚自责了。
而对男人,对这片土地,她没有觉得自己做错过,从来都没有!
可是为什么紧紧的搂着儿子,看着越来越小的那片蓝,与鼻中慢慢淡去的那种熟悉味道,她的眼睛还是,湿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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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纸《南方周末》25年回顾特别报道中有一例,《青年生活信箱》栏目王行娟1986年2月14日2版——
“编辑同志:我和表妹相爱两年了。。。。。。但法律是禁止近亲结婚的。。我们已经做好思想准备,如果结婚,将不生育,决不给社会添麻烦。。。。。。如果强迫我们分开,我们只好以身殉情。广州市小温”
编辑回复小温同志:“人的一生不能仅仅为了爱情,还有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对社会的责任,对事业的追求。。。。。。因此,在你们的面前并不是只有两条路,要么结婚,要么殉情,还有第三条路也就是康庄的大路可走;果断地终止你们之间的爱情关系。双方互道珍重后分手。”
其实现实中关于带有血缘的爱情,不少。季雨回中国,接受嘉奖,重回单位上班。得的钱也不少。但一生的心愿唯希望儿子的病痛早日好起来。
她所纠结的问题在聂叔叔那儿找到了答案。太多年以前了,季雨的妈妈仍是漂亮美丽有气质的。当年的高官,程雨的父亲,也即夏举的亲生父亲程启泰,来到贵阳巡视工作时,看上了季雨的妈妈。
当时程宇还没有出生,夏明也不在贵阳,与季雨的妈妈也还没有结婚。因为得不到丈母娘的同意,男人总是要去闯一番“事业”的。
那是另一代的故事了。算是那么多的孽缘吧,也是那么多的y差阳错。。。。。。夏明回来后,怀疑季雨的妈妈被北京那个姓程的给强,j了。而小季雨就是孽种!
任季雨的母亲如何百般解释,他都不肯相信。夏明去了北京后,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将程启泰的儿子带回来。那还是姓程的私生子,见不得人的。尽管,程启泰已经做好了接儿子回家的准备。
后来的后来,或许是发生了一些事。夏明再也没有回来。至于他与季雨妈妈之间有过什么,谈判也好,妥协也好,聂叔叔也不得而知。
而他与季雨姨妈一生的悲剧,就在于他们在深深相爱之后,早已是孤儿的聂叔叔后来才发现,他们竟然是表兄妹!
这是一个多么没有办法接受的事实!
终其一生,他们也只能互相关爱,一生守候。
季雨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自己的悲剧。
就算他们互相折腾,爱慕而不得。总好过她一个捡回来的孩子吧。
当年妈妈先是告诉爸爸怀了孕,结果被强,暴了。孩子流掉了,她没有告诉夏明。捡回来了一个女孩,就是季雨。。。。。。
至此,季雨觉得自己此前纠结的种种,关于与两个姓夏男人的性与爱,在这里,都无关紧要了。
从头到尾,她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到如今,孩子病情危险,她只能握着这最后的一点点温情了!
唉。。。。。。
刚下北京西站的时候,熙熙攘攘的街道显然让季雨觉得很是陌生。她已经多年都没有来过这里了。
而迎面扑鼻而来的那种大都市的气息,显然让程念兴奋不少。
坐在公车上的时候,他一直趴着窗户往外看。尽管他没有在言语中如此激动,但那兴奋的眼神还是让季雨的心酸酸的。
她看着夜幕下的京城,川流不息的公路,一切都繁华而美好。让人心想往之。
但这是一个距离她太遥远的地方,她有着更重的事要做。更不一样的生活要过。
季雨带着程念在北京租了一个房子。就在协和医院旁边的旁边。带去的人说是近,其实已经相当的远了。没钱的话,就只能住便宜的地方。因为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早前已经在骨髓移植申请中登记了。但迟迟没有合适的出现。
最好的方法当然是血亲中的。只是。。。。。。
季雨回头望望睡在床上的小小儿子,在握着手上刚从桶里捞出的湿衣服,用力拧了又拧。
湿水滴进桶里面后,她抬头看着北京城东南方向,黑蒙蒙中,一片迷雾。
这是城中村的一片落魄地带,交织的电线网中,吊晒着各式各样的外套或内衣。一阵轰隆隆的火车声刚刚经过,绵延得很有威力。
她刚刚一直坚定着的眼神,忽然对着那个遥远的方向,有些伤感起来。
其实季雨是喜欢这种喧闹中的宁静的。华灯初上过后,家家户户回到属于自己的窝里,安稳过日子。家庭。。。。。。完整。
对于这个气场强大的城市,没有哪个人不曾为它轻轻触动过,。就连一向淡然的季雨,也会微微触动。
并且在做了母亲之后,她九年后又来到了这里,当然很容易的就想起了——孩子的父亲。
想起当年他是怎么带着她游北京城的。更加反衬现在孤身带着儿子求医的孤苦与落寞。
一个人纵使再坚强,也会有心酸的时候。季雨挂好衣服,从衣服之间的空隙中,看着楼下就是菜场夜晚时的萧索。觉得不论对与不对,她都还是来了。一定要求到一个结果。
远处层层叠叠的过去,都是高低错落的私人住宅。大小不一的阳台与衣服毯子间,有光亮的没光亮的,有人在看电视,有人在收衣服,有人在拍照,有人在唱歌。季雨不停的低头捞衣服,拧衣服,挂衣服,都懒得看。
自然也不会注意到远方一处凝聚力超强的一束目光,实际上已经盯了她好久好久。。。。。。
如何现在开口,如何挽留?
孔雀
季雨的动作流畅,到后来把最后一双袜子挂好的尸骸,她蹲在桶边,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季雨在弯身的一个瞬间,猛然抬头。
她的眼睛如同一个广角度的转角雷达一样,慢慢的回旋于眼前的每一个角落。
甚至于眼角余光处能将她带往视角的地带,她也都有留心观察……
人的眼睛是会有视觉上的短暂停留的,可是眼前这一切,似乎仍旧与刚刚没有什么两样。
她那突然泛起的一点怀疑,也找不到安放的角落,只能看了又看,最终还是作罢。
季雨出来的时候没有带枪,因为不是公务,而是私人的事。但是她巡视四周的时候,一股凉风吹来,吹醒的是她的头脑。
想来范增辉的忠告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她立刻回了屋。看着儿子掀开的毯子,她慢慢的覆盖好,心中由慌乱变为安定……
第二天,她就带着儿子上了程家。那是很多军队高官所住的地方。她一步步的走近,却只能远远的盯着那个朴素却高大的大门望。
不时有许多挂着军方牌照的军车与豪华车出入,更有普普通通的车牌,但是耀眼的车标。
特别是站在高墙外,看着里面层层叠叠的名贵植物。
这是不属于她的师姐,却是她所要争取的未来!
季雨有想过先不要带儿子过来,因为事情恐怕很难谈妥。而且她也怕求人的时候会有难堪的场面被敏感的儿子看到,他会做出让季雨劝都劝不住的事情来。
就这么的放儿子一个人在那儿,也是万万不行的。她如履薄冰,要c心的事情太多。她拿着一顶帽子给程念带,躲在树下。慢慢拿着小扇子给他扇风。
程念却反抢了过来,给她扇风。“妈,我们在等谁?那个‘爷爷’?”
季雨拿纸巾给他擦汗道:“是啊,看有没有机会啊,等他出来。”
“那,我们不能进去吗?”
她再度看了看那个大门口,两位士兵站得笔直,汗水浸透了制服,却仍是纹丝不动。
以前,她也会像他们一样,甚至会比他们还要坚持。但是现在,她冷冷的看着公式化的他们,觉得与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或许,现实真的很会令人低头,没有办法。
她左等右等,打了好几个电话,一直快等到傍晚,在他们的这个方向,才有一个人姗姗来迟的走过来。
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了,这是一个最中间的人物,季雨看着他那白皙得有些假的皮肤,已经无暇去考虑他是否做过微整形。
曾几何时,她也以开朗的心态,健康的锻炼方式,获得有完美的皮肤。现在的她,为了生活奔波,心理压力又打,早已经不复当年。
只是一只养尊处优的一帮人,年华似乎都不曾在他们身上留下过印记,甚至于,他们的个性反而越发的凌厉起来了。
她心中念想种种,心中一个忐忑,头已经先低了下来,“麻烦您了。”
语气不是不卑微的。
继而转头想要叫程念也乖一点叫人,想不到他也已经有样学样,低头微鞠躬。“您好。”声音虽然小小的,但倒也能让人听得清。
在外人面前,他永远是不会让母亲为难的好孩子。
高秘书扶了扶眼镜,嘴唇抿了抿,终于还是丢掉了寒暄,直奔主题,“首长他,不想见你。”
季雨抬起头来,她早就料到了,困难是必然的,“高先生……”
高秘书看了看孩子乌黑的脑门,他心中刚刚涌起的那一点点怜悯,很快就淡化了下去,“首长说了,你害死了他的两个儿子,无人……替他养老送终。”
眼看他又要扶了眼镜继续说,季雨迅速打断了他,“您可给看好了,这是他亲孙子。”语气坚定异常,可是高秘书并没有挪眼。
她是自信血脉的无法分离,纵使程家他日真的想要回这个孩子,为了儿子的未来,她也只能认了,大不了一辈子留在北京陪着儿子。
可惜高秘书冰冷的眼神中间,不见得有半点回旋的余地。季雨知道,今天是无望见到程家老爷子了,甚至于是踏进程家家门了。
但是她的眼睛仍旧是亮晶晶的不放弃,在这夜幕渐起,华灯初上的夜晚,让一向公事公办,绝不为定价多说话少传话的高秘书——
临了,终还是问道:“这就是那个孩子?”
他的眼神里,有怜悯,有好奇,也有不屑、
季雨拉起程念的手,昂起高高的头颅,嘴角扬起,表情却是很冷静,语气自信而从容:“是。”
她没有跟谁赌气,就在这一刹那间,她忽然明白了一个很深的道理,她不欠谁的,谁也不欠!
高秘书没有再说一句话,就这样走了。
几片落寞的树叶,萧索的旋转着落下。
季雨微微弯下身子,摸摸程念的头,笑着对他说:“饿吗?”
从儿子有病以来,她从未如此轻松过。释然,就是这么一瞬间的事。
但是程念可不领情,拍掉她的手,撇撇嘴:“叫你别摸,再摸就长不高了。”
季雨不以为意,拉着他的手,觉得热热的,温温的。
他们准备要走了,慢慢的往回走。
路边仍旧是长的茂密的树丛,路灯昏黄的从树叶顶上与缝间洒下。
将他们一大一小的影子,剪得很长,很慢,却没有寂寞,而是点点的温馨……
他们就这么慢慢的挨着路边奏折,也没有留意到一辆银白色的suv刚刚疾驰而过!
不过,对方的眼神锐利得厉害,才过一下,车速就慢了下来。
然后,它再慢慢的往回倒车。
季雨这下也注意到了,车上的人在慢慢的后退中,似乎盯着他们的背影和仪态看了很久,这才停住。
然后,车门打开,车上似乎只有一个人,一个男人。
逆着光,季雨睁着眼睛,只看得到从车上走下一个人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的靠近,步伐略有些许迟疑。
那把有些冷淡的声音,不是很熟悉,确实她久违了五年的:“季……雨,是你?”
如何现在开口,如何挽留? 要她的一双手
破败的郊外,有一处高高的垃圾山,再过去,便是更为人迹罕至的荒山上。
好几座废山连成片,越往后越大。山脚处有由于倒着建筑垃圾而被熏得枯黄的植物,再往上走,山里面的更深处,有一条并不平坦,凡是足够一辆卡车勉强进山的路。越往山里走,数目就越发茂盛。
但是路边是不是出现的工厂垃圾,还有某些已经废弃很久没有人住过的泥房,都显示着这里曾经是作为加工厂或者是某些地下工厂的制作地。
有些屋子四周地面被熏得乌黑,有些是周围的植物已被污染得变种,而在这散落着的各个废屋中,都早已没有了人。
恰恰是在中部的一座山里,高处的一座较大的废旧仓库中,最近迎来了两位醒来的客人。
这是一个或许曾经是做油漆的工厂,规模可见,但是现在也就只剩下了一些骨架而已。
工厂虽然地处山腰中部,但是隐蔽的位置极好,且居高住远,上山的三面尽收眼底。再穿过仓库好几处的旧房子,背后有一条小河可以通往外面。
进入仓库,到处都是垃圾已经杂乱扔着,都已经布满厚厚的灰尘。
一间昏暗的小屋里,夏冰躬着身子,低着头,正专心致志的磨着手上的刀。
刀其实已经锃亮,刀刃处更是坚如磐石,削铁如泥。夏冰将它慢慢举起,用指腹缓缓摩挲时,阳光从他背后照来,将刀锋照的刺眼,更可以见到他的眼神之中的y翳,背着光。
他的体型变得非常的结实和壮硕,不同于以前的精瘦,在看守所重牢间呆的这两年,打的架甚至比他以前所有的累积起来都还要更多
身上的体格也由于长时间的“锻炼”,越发发达,伤痕不少,但是穿上衣服来看,仍旧是好身材。只不过,那张开始爬有沧桑的脸,却再也骗不了人了。
而那双眼睛里的执着、坚定、y霾,显示着这是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
一个废旧的工厂,一个废旧的仓库,外面则是高草遍生的荒地,一有外人马上就容易看得清楚。
而仓库内废旧的机器胡乱的堆放着,却是他们精心准备好的曲折的“道路”。逃犯总还是害怕一种东西叫做追捕。
工厂其实是有地下室的,更有地下通道通往500米开外的水路。选择此处,他们也是颇费心思。
实际上已经“蜗居”了一段时间了,追随某个人的脚步。
夏冰有空的时候会去外面转转,更多的时候,他是去“看”某个人的。
夏磊则忙着联系跑路的事宜。买装备,车子,护照,新的身份。也幸亏最近没有什么大的节日或者庆典活动,不然京城又要检查严厉起来了。
外面破旧的铁大门“咯吱”发出几声难听的拉扯声,夏冰被是坐在一个脚架下,立刻警觉的转头从细缝间看去,手也立即迅速的扶上了腰间的枪。
逆着光,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听着熟悉的脚步声,夏冰确认后转回了脸,夏磊提着一袋食物从外面走进来。
“哥。”他扔过来一堆进行买好的热饭和熟食,还有汤,“真不懂你天天磨来磨去做什么?已经够得了,好吧!”
夏磊啃j腿的时候,夏冰默默的把刀子收进了自己的裤管,那是一道很保险的装置。
看着弟弟安心,吃得很香的样子,夏冰也是挺欣慰的。很像自己几年前年轻的样子,做事有冲劲,生活有盼想。
盼想……夏冰的头慢慢低了一点,地上有一潭污水,恰恰映出他已经被晒得有些黄的肌肤,很是结实。
这样的弟弟又怎么会明白,这把刀已经陪过他走过太多的年头,很多个晚上,夏冰都是拿出这把刀来陪着自己睡觉。有时间,会看着外面的月亮,默默的想着它原来的主人……
“看什么看,看我就会饱啊!”,夏磊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再扔过来一听啤酒,然后又叫道:“啊,算了,你做大事前不喝的,我自己喝好了。”然后再丢过来两听百事可乐。
夏冰用刚刚擦过刀的同一个地方,磨着可乐外包装上还停留着的气泡。终于开口道:“你刚刚又开得很快。”
夏磊正在跟j腿的最核心位置拼杀,只得“呜呜”的回他,“要什么紧,我现在可比你手熟多了。”
夏冰不再说话,慢慢的打开食盒,取出弟弟为了照顾自己已经不再完整的内脏而特地跑远路去买的这些精美的,热的食材,还有那罐子极其有营养的汤。
夏磊用旁边的抹布胡乱一抹,慢慢蹲到夏冰面前,抬头看他,“哥,对不起。”
夏冰吃起第一口饭,那缓慢的动作,仍旧是保持着以前的冷静和从容,尽管他的左手因为曾经保护弟弟而打架导致几乎废掉而无力。
但是这不影响他做事,反而让他更加冷静无比。
夏磊倒是抬起头来,眼神复杂的看着夏冰的腿管处。
晚上准备睡觉的时候,夏冰刚刚洗澡回来,随意擦擦头发后一跃上床,习惯性的想从枕头下摸出刚刚的那把军刀,却发现,没有。
再一看,他对面的那铺同样是高低床的下铺,没有人。
一丝复杂的眼光从他眼中迅速闪过即消失。
夏冰快步的走出复杂而曲折的仓库。
远处的荒山,脚下湿泞的河边泥路,还有草堆中叫个不停的虫类,都提示着这是一片多么郊区的土地。
小河波光粼粼的美丽景象,夏冰即使就走在河边也没有一点心思欣赏。
他的脚步很急,许多小石子不时地被他踢飞,也有些许锋利的,刺着脚。
但是他不以为意,反而跑得更快,他要挽回的,不只是一段过去。
河滩其实有很多垃圾,也有许多废瓶子之类的物品堆着。远远的就看到夏磊蹲着,正在用力的刨着什么。
夏冰倒是无比的希望用的是他的那把刀子,于是脚下生了风似的,跑了起来。
当清楚的看到夏磊手中拿的正是那把刀子的时候,夏冰松了一口气。
他喘着大气慢慢走近时,夏磊站了起来。
两兄弟不必多说,河边静静的对看着,只有浅浅的溪水,淙淙的流过。河面总是泛着漂亮的亮光,不过,男人并不在意。
夏磊的身子骨当然已经不像以前那般单薄,盯着夏冰的眼神里面,正有着夏冰曾经熟悉的过的东西在里面出现。
这是一种叫做夏家正宗血统么,可惜,夏冰并不欣赏。
甚至,他觉得痛心,一个人变得太嗜血并不是什么好事,如果变得疯狂的话,就更是于己无利了。
“无聊!”夏磊将刀抛给他,然后擦肩而过,匆匆赶了回来。
夏冰将那把带着明显高温的刀子握在手里,低头看着刚刚被踩平的地面,上面还有些燃烧过后剩下的余烬。
残留着的一小片儿的三角照片角角,有一处泛黄中染着些许红点,这是他看到过夏磊曾经极其爱把玩的英国女友的遗照。
夏冰再回头看去,那个倔强而拧的要死的小子,已经派出去很远了。飞舞的衣袂。是夏氏兄弟再也找不回的从容与坦然,留给他们的,只是黑暗的沧桑。
夏冰转头看着眼前一直沉默看着他们的流动的河水,手里握着那把在她走后得到的刀,脚下踩着弟弟为了得到自由所牺牲的女友的遗照,他再也不忍看下去,眼睛紧紧的闭了起来。
是夜。
山上很凉,今晚的风尤为的大。
两副生锈的铁架高低床上,一高一低,两个男人明显都没有睡着。
相反的是,一向表情易露、年轻的夏磊双手抱胸,嘴唇紧闭的往里侧睡。而常常沉默居多的夏冰,反而时不时的唉声叹气。
月亮渐渐高升,一直将只有狭小窗户的室内,照得颇亮。
夏冰听得弟弟的鼻息并不均匀,知道他肯定还没有睡。这也难怪,当年为了从英国逃回来,女友主动帮他掩护。哪料到事情百转千回,他一时之间赶不回去与她汇合,致使她背了黑锅,还被追杀以至于丧命。
阿磊从来不说,但以他以前单纯直率的个性,知道他必定内疚万分,以及……记得很牢。
夏冰不再出声,他头一歪,看着小窗外面那轮圆的叫人恨的月亮,想起自己在牢里的每一天,也是这样只能在拥挤潮湿的大通铺里睡着,闻最臭的马桶味与一大群男人的浓重气味。想着别人家的团圆,自己的兄弟被拆散,想着对她的恨,与对她的爱……
人真是一个很复杂的动物,夏冰知道夏举不是自己与夏磊的亲哥哥,后来也知道了季雨不是自己的亲妹妹。他仍然时常想起当年她在王家岛被侮辱的不堪的一幕……还有他的无能为力……
这种恨,竟然远远超过了对她的背叛的那种恨!
后来,逃出来之后,他去接弟弟。躲着亲眼看到她一个人扛煤气,搬大米,枯黄的头发,开始生出皱纹的脸庞,不知道为何,他竟然觉得自己是应该跟她一起承受这些东西的人。
一路追到北京来,那个计划就要实施了,他的心里反而常常想起以前的事情,那些美好……或许,她已经不再记得。
他仍是看到在车上她曾为了一杯热水,卑微的向别人讨好。在公交车上为了给儿子一个座位,也曾据理力争的跟别人吵过。
这个时候,他没有再想到过她那个令他们憎恶的身份“警察”。或许,她跪在夏家门口的时候,她只是一个世上最最卑微的母亲,一个无力回天的女人……
“有话你就说!”夏磊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夏冰收回看向月光的眼神,他刚刚侧脸的时候,还触碰到枕头底下的那把刀,还有腰间的一把枪……
他已经不再是完全凭借感情做事了,曾经为她当过汤和子弹的男人了。他还有一个弟弟,做什么事情他都想得很清楚。
“我已经答应你不杀她了,你还想要怎么样?”夏磊转过身来,语气相当的不耐烦。
夏冰盯着天花板,表情很冷,很冷。
夏磊似乎是感觉到了异样,也不再他吭声。
一个老旧的电扇因为不通电,被外面吹进来的风徐徐带动。风叶转动,影子倒映在墙上,见证着兄弟俩的谈判与让步。
过了许久,夏冰慢慢的侧转过脸,但却全部背着光……让人试图要看清他的脸的过程中,缓缓对夏磊说道:“既然你坚持要带走她的一双手,我要带走她整个人又怎么样?”
里面,有着浓重的征求意见与一丝丝的探询的意味。
夏磊才刚刚看清夏冰那还真是认真的表情,迅速坐起,打断他道:“怎么样,怎么样!”吼得不是一般的小声,胸腔都有起伏不断。
夏冰的眼神,迅速的冷了下来。
风扇竟然“咯吱咯吱”的二心的响了两声,老旧得让人想吐,听上去更是讽刺!
或许是想到了自己,夏磊的气息稍微平复了一点。语气倒更像是苦口婆心:“你又不是不清楚我们现在的情况,你觉得那婆娘会放着小念留在中国?”
不知为何,夏冰一直保留着的姿势,却让夏磊觉得他的肩膀竟然有往黑暗里又缩了缩,调整着姿势,让夏磊觉得他似乎想长时间的谈判。
于是匆匆丢下一句,“明天按照原定计划行事!你可别忘了,明天是大哥的忌日!”
而黑暗里,夏冰的身体,就那么的一动未动,盯着弟弟僵硬的背部、还有因为遏制怒气而不停的喘息,他的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如何现在开口,如何挽留?
我只问你一句,跟不跟我走?
这一晚,重逢。
在季雨的印象中,黎睿倒是跟以前太不同了。
如果说他以前是爱玩玩的世家公子,总有那么一点痞性和拽的话,现在则是高傲加深,y森出来了。
或者换句话说,更会做人了。
黎睿当天送她们回家了以后,看着那破破烂烂的小巷,眼神一直很冷。
他只有在望天,盯着那些密布而极其不规则的电线,看了很久以后,才低下了头,看看程念跟她,眼神开始有些雾蒙蒙的,轻轻的说了一句:“可惜……”
他走了,开着他那辆与这里格格不入的车。季雨看着他的背影,想刚刚他是不是在可惜,女人,还是得有男人才好?
他一定是想起了程宇。
晚上洗完澡,睡觉的时候,程念主动问她:“妈妈,我们明天还要去求他们么?”
季雨摸摸他的头,再摸摸刚刚帮他剪得很整齐的指甲,心里很是坚定:“是的,你怕么?”平时她都是让他自己剪的,出来了以后,她开始特别的宠着儿子。
“没有,我是怕你怕。”
季雨轻轻一笑,平时他们哪睡在一起啊。现在在外面租房子,就一张特别小的床,她看着窗外面冰冷的这个城市,翻了个身,睡着了。
不想黎睿第二天又找了过来,他亲自给程念安排了协和的上等病房,尽管季雨说不必用这么高级的,但是他就是执意要这么做。
这个男人的话,明显比以前少了许多,而且有一股子沉闷在。中午再餐厅吃饭的时候,程念也一起出来,因为季雨也直接住在了那间套间里,当然更方便的照顾他了。
当然是很感谢黎睿的,季雨本来想要请他吃饭来着,但是黎睿执着的要求是他请她。
来到的是一家富丽堂皇的酒楼,季雨也不好再推脱什么,只带着程念坐在黎睿的对面,点了一大桌子的菜。
临街二楼的包厢的一边是一面硕大的几乎是落地的玻璃,外面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夜晚的京城里流光溢彩,黎睿为她斟酒。
季雨不想喝,不过黎睿劝道:“好日子就要开始了,喝点酒庆祝吧。”
季雨收下了,却发现他自己也并没有喝多少。对着玻璃外面的人潮发呆的时间比她还多。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那边马路上有一个身着白衣的纤瘦女子,扶着一根柱子在传奇。转过头来看,黎睿皱着眉头,冷冷的盯着。
季雨再回过头看去,马路那边穿梭的人流中,竟然有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慢慢靠过来,然后抓着那个女子的腿,一直摇。黎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那女子似乎是想蹲,但是蹲不下来。只能抓着小孩的手,任他去摇。
季雨看着黎睿脸上表情忍都忍不住的变化,笑道:“认识的?”
他微微惊讶,知道自己刚刚泄露了情绪了,嘴巴闭上。但仍是点了点头。
季雨再回头看那女子,已经拖带着小男孩走了,小男孩显然很高兴,有些蹦蹦跳跳的往前冲。女人被拖得有些趔趄,但季雨已经敏锐的发现到,她的腿好像有那么一点问题。
她可以不去看马路对面,迎着那女子走来的另一个高瘦的男人。反而举杯向黎睿说道:“唉,好……好珍惜吧。”
他人的感情,冷暖自知。
看着黎睿那占有性那么强的目光,肆无忌惮的一直尾随着对面的那三个人。尽管他的眼睛里面没像是要喷出火来的味道,但是仍有一种气场——势在必得!
但是黎睿的脸上,其实有点挫败和会心,一闪而过。
季雨忍不住鼓励他,“只要你愿意,什么时候都不嫌晚。永远都不会嫌晚的!”
北方早晨的太阳,似乎总有一种香香的味道,黎睿拿起杯子,慢慢品了起来。“谢谢。”眼睛又瞟向了窗外。
季雨摸摸儿子的头,看着他一小口一小口心满意足的吃着提拉米苏和大桶的冰激凌,再看着窗外面的阳光,觉得还是蛮舒畅的。
人生哪能尽是如意,就连对面这个人人眼中的钻石王老五,不也只能目送心上人带着孩子跟别人一起走了,而且,那女的腿还有毛病。
“我们要真真谢谢你才对啊,这么宝贵的骨髓,竟然真的找到了!还付了昂贵的医药费……”
季雨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絮絮叨叨的师奶一样,不停的诉说着感谢。但是不这样不行,或许正是好心有好报,也或许是她的好运气终于要来到了。
黎睿难得的微微一笑,“嗨,说这些干嘛。程宇是我最好的朋友。”或许提到这个名字,他们会沉默,但是都没有。
或许是他们都已经老了……
所以,季雨细细的帮儿子擦手,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上天给他们的考验,她愿意承受。
季雨这才发现,黎睿微笑着看着门外,刚刚瘸腿的那个女人,竟然带着孩子,推开了咖啡厅的门,进来到里面了。
尽管她行动不便,但是黎睿按兵不动,突然挑了挑眉,突兀的对她说道:“你说的能帮助你的人,就是他?”
季雨回头一看,很是惊讶。旁边的程念也回头叫道:“范叔叔!”
季雨笑着站了起来,“那我给你们介绍,这是我们单位的副处长,范增辉范处长。增辉,你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这位是雨晨广告的黎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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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以后。
环太平洋某小岛国,天空是那样的晴朗,那样的蔚蓝,那样的……宽广。
海水一下又一下的拍打着被洗的发白的海滩边的沙子。风,徐徐的带动着海边小绿林里的那些绿色植物。
可以隐约的看到更远处的密林里面,不时有脚踏车驶过,车轮碾着地上被晒得发黄的树叶,缓缓驶过。树林里,幽香绵长。
这是一个只有三个小岛组成的国家,这样的小国家,在太平洋上非常的多。这里,是中国以及许多其他国家贪官及其家属的归属胜地。
当然,也属于一些药逃离身份的人。他们需要做的就是,花大笔的金钱,买下这边的地,或者投资建工厂、娱乐设施等。
但是因为人口数量相当不发达,而且不少政府无为而治,或是更喜欢当地的天然,所以并不喜欢太过于现代化的产业,他们多以渔业或者矿业为生。
虽然移民的数量并不多,但是各国各色人种都有。
在一个连绵山头的庄园里,除了有一大片美丽的花海,还有着整山的葡萄树或者是其他的许多水果植物。
在山中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竹屋,都是为了就近照顾打理这些作物用的。
庄园的主人似乎还享有海产业,因为山边的另一边,就有一大片归属于他们的海滩。
而从海滩这边的树木遥遥望去,有一座风格奇异的楼。虽然主楼仍是属于当地常见的居住风格,但是旁边依着漂流而下入海的河水而建的吊脚楼,是中国土家族的风格。
虽然与大多数岛上的建筑风格不一致,但倒也新鲜。何况岛上也有几座或是日本风或是欧洲风的建筑,因此也不显得特别突兀。
季雨正睡在二楼一个宽阔的展台室内边里。河水的入海口就在不远处,视野开阔,凉风徐徐,甚是舒爽,自然,她也是睡得甘甜。
这一年来她长胖了不少,皮肤也渐渐白皙柔嫩。最重要的是,长久以来一直紧锁在眉间的那抹淡淡的忧愁,已经几近不见。
一切,很安详,很平和。
房屋里面的楼梯上,慢慢走上来一双大脚。
开始他走得很急,快上二楼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叮咛,慢慢放低了脚步声。
越来越近,看到那个恢复的越来越好,也长得越来越漂亮的人儿,他不禁皱起了眉,慢慢的蹲了下来。
表面看上去很平静。
只不过,季雨紧紧缩在心口的双手,微微有些抖。
梦中的她,想起了一年多以前,被带走的那天的那些话--
夏磊拿着枪指着程念的头,要她面对着夏举的遗像跪下!
“他”的面前已经摆着不少的食物和贡品了,香烟袅袅,相片中仍如同他生前那般笔直的目光直s她的心窝,栩栩如生。
她,不得不跪。
夏磊一把撂倒她,踩着她的头,枪戳着她的太阳x,不断的说着她的“罪行”,时不时的补上几脚。夏冰一直站得很高,很远。一言未发,从头到尾,冷眼旁观。
程念终究还是个孩子,一直依靠的也就只有妈妈。季雨勒令他:“不要哭,不许哭,不能哭!我季雨的儿子,不是这么没有骨气的!”
或许是她的这个真名刺激到了夏磊,他踢了她胸口一脚,扯起她的头发,最后狠狠的问道:“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哥?”
她被迎面来的那扇小窗里的眼光刺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耳边听着程念慌张的哭喊声,以及白光里面一直看不清的夏冰的脸。
当她终于看清他始终只是带着冷冷的表情盯着这一切的时候,她的嘴巴已经不由自主的飘出两个字:“有……过。”
范增辉闯进来的时候,她只顾得上救儿子。夏冰过来扯她,夏磊打伤了范增辉,范增辉亦是s中了夏磊,两败俱伤。
范处当然是叫了人来的,叫她不用慌张,可是夏磊已经踩在了他的胸腔,准备要他的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季雨还紧紧的抓着儿子呢,根本未感受到夏冰扯着她衣服的那只手,刚开始的时候甚至比她的手还要抖得厉害。
他怕夏磊真的要杀她,他该要保护哪一个,儿子死了的话,她也一定不想活了。
夏磊左也杀不得,右也杀不得,气得眼都红了。自然想剁了脚底下这个吐血不止的男人。
然而时间又紧迫!
季雨求夏磊,求夏冰。
夏磊抬头看着夏冰,他给哥哥一个选择的机会。
满室的慌乱中,耳边似乎隐隐已经听到警笛的尖叫声。夏冰慢慢的蹲了下来,他拨开她额前已经湿透的头发,不顾夏磊在头顶越来越急促与紧张的喘息,盯着她有些慌乱与恐惧的眼睛——那是害怕失去的眼睛。
这里有她的儿子,有她的“救命恩人”。
夏冰的手已经紧紧的抓住了季雨纤细的手腕,抓得非常的牢。并且不断的加重手劲,她已经痛得脸色发白,汗都流了下来。
夏冰的脸更是近在咫尺,气息似乎都要喷到她的脸上来了,语调很是低沉,语速也非常的缓慢,一字一顿——
“我只问你一句,”他的声音似乎有些沙哑,装的深沉中,有季雨永远都听不懂的苦涩与紧张,——“跟不跟我走?”
那灼热的气息扑鼻而来,更要命的是,他眼里的威胁与……坚持,叫你无法拒绝!
当时那种节骨眼上的紧张与他似乎时刻的就要扑上来的那种极大气场的压迫感,犹在面前,季雨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
眼前墨绿色的山景,凉凉的午后风,缓缓的从展台外面吹进来。季雨一下恍惚,原来是在做梦啊!
突然就想起这段时间太过于无聊了,她上网看小说的时候扯到的两句诗——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看青山隐隐,流水迢迢”
她叹了一口气,慢慢的做起来,这才发现,背后已经全都湿了。
更要命的是,她的背后俨然有一个已经蹲了很久的人,她都一直没发现,从而吓了一大跳。
一惊一乍虽然更像是一个正常人了,但还真是不习惯。夏磊耸耸肩膀:“我哥叫人下去捞鱼。”
季雨慢慢平复气息,默默吞了口口水道:“他呢?”不经意的拉了拉低低的睡裙。
夏磊装醉不经意的站起来,嘟哝道:“真是龟毛。”自己的女人不会自己来叫啊,而且这个女人从来不会吐出一个“哥”字,龟毛啊龟毛。
季雨拢了拢头发,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可别忘了,你身上的这件毛衣可还是我给织的。”
夏磊回过头,狠狠的送了她一个卫生眼,跑下楼去了。
那是他看上岛上的一个哑巴姑娘,当地求爱有送礼的习惯。夏磊也不好送贵重的,求夏冰帮忙,夏冰就让季雨帮着想主意,她给他买织了情侣手套和围巾,还有背心。女孩也接受了……
有花香的味道,季雨慢慢的翻找衣服,找了一条也是大花朵,海洋风的吊带裙,嘴角慢慢上扬。
或许,一切都在慢慢的好起来……
仍然是海边,烧烤的架子已经事先摆好了,这里的居民其实也都是相当热情。
夏冰哪是叫季雨来捞鱼的,他是叫她来吃鱼的,傍晚烤鱼,他发现她还蛮高兴的。
主要是,现在要准备的时间长一点,去摘摘果子,准备准备啊、食材啊,这不要紧,他们有的是时间。
这时候,最迫切需要摆平的,是眼前这个猛啃冰激凌的小家伙。
拉着程念的手,夏冰也忍不住说道:“你大病初愈,这个是这个月的最后一根啦!”
手里还拿着几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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