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的渴望终于高高地□,刘彻却紧紧握住,让他在即将到达快乐的顶点的时候停住。
“陛下!……”看着那俊美的轮廓因为欲望的挤压而微微扭曲,看着他的身体因为无法宣泄而弓起,那如水的眼波中带着粉红的s泽。刘彻嘶哑着嗓子说:
“叫我阿彘!”
“说你爱我!”
就算在迷醉中的卫青那雪白的牙齿紧紧咬住红润的下唇,紧紧闭住双眼,长长的眼睫不住颤动,就是不开口。
刘彻带着急切的爱的虐意,不断地在他身上各个敏感的地方挑逗,令他的□更是如受阻的火山一样,在身体的各处不断汹涌。
“说,说你爱我!”
“青,说吧!说出来我就让你快乐!”
“说,你为什么不说!……”
刘彻的动作越来越快!卫青的喘息越来越粗重,急切地想要掰开他紧攥的手指。刘彻的手毫不让步,握得紧紧的。挣扎无果的卫青脸s开始渐渐发白,而兴奋的刘彻却没有注意到这点。
他依然不断刺激着他的身体。
……
忽然卫青喉咙里压抑地低吼了一声,双眼睁得大大的,修长的身子猛地一挺,直直地不动了。
刘彻吓了一跳,连忙放手,卫青战抖的尖端立即喷涌出白s的一股,而整个人也一阵痉挛。再看时,已是双眼紧闭,牙关咬紧,晕了过去。
刘彻欲火被吓到了九霄云外连忙一把搂住:“仲卿,仲卿!”
一叠声地叫着:“太医令,叫太医令!”
太医令轻轻放回那只虽然很纤长很美,但却明显不是女人的手。装作没有注意到那手上指腹和掌中的硬茧——那是长期握剑才会留下的。也不敢往低垂的纱帐中看一眼。
便匍匐在皇帝的面前:“陛下!”
皇帝急切担忧的语气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怎么样了?”
“已无大碍!贵……贵人是因为身体劳顿,水火不济,气血攻心厥过去的,只要吃一剂药,静养一r就好了。”太医令说。然后吞吞吐吐地往下接:“……不过,不过……”
刘彻不耐烦地打断他:“不过什么,快说!”
太医令心一横:“这几天忌房事!”
刘彻恨不得没听到。
夜里刘彻静静地躺在卫青身边,哦,不是静静地,是心里不停地毛抓抓的在卫青的身边。他第一次留卫青在宫中歇宿。
卫青本来坚持要去,但刘彻以太医令为名,硬是把他留在了宣室殿。然后,夜晚对刘彻来说,就变成了一种惩罚。
卫青就在身边,那个朝思暮想的人,眼睛在那里,嘴唇在那里,那散发着清爽的男x的体气的身体就在那里,可是,却不能动!
这对于身体健康的,x欲极其旺盛的刘彻来说,已经是一种刑罚!
但是,是他自己要心甘情愿地领受这种刑罚的。他还记得白天卫青晕过去的那种情形,那种自己魂飞天外不知如何是好的情形。
“就算是惩罚我吧!”他想。
卫青因为有太医令的嘱咐,比皇帝的圣旨对皇帝还管用,这时没有刘彻的s扰,已经沉沉入睡。
刘彻兀自忍着对卫青的渴望,贪婪地看着这个离开不过十多天的人,他的俊朗的脸,他的斜飞的眉,他的蜜s的健康的肌肤和脖颈,他安详宁静的呼吸……
“你为什么不说呢?傻瓜!”他爱怜地说。
“你究竟为什么不说呢?仲卿!”刘彻的眼光黯然。
“怎样才能让你说出来呢?仲卿!”刘彻的心在深深的海底。
永巷
这里其实并不是一条孤零零的巷子,而是一片建筑群。
但是,那些黑沉沉的房屋是这样的高大,这样的幽深,有时候,你会觉得这里从来就没有在太y下面过。这里的太y从通向这里的那个大门口就溜了过去了,原本可以漏过来的几缕y光,被那个胖胖的黄门的身子一挡,变成了一片黑暗!
这里看上去轩杨的房屋其实也就只是外面还不错而已,推开里面,那空荡荡的屋子,上面露着天光,下面尽是水渍。
这里居住着的,尽是那些无缘得见君王面的宫女。
她们清苦,虽然不至于衣不蔽体,但是,她们却几乎都在寂寞和疾病中挣扎。她们是可悲的一群,不管她们是不是被皇帝忘记了,在名义上,她们始终是皇帝的女人。
这个名义上的归属,让这些在当时看来年华已过的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们,就在在寂寞的永巷里度过她们的一生。
对这个不是太出面但是油水绝对丰厚的差使,胖胖的黄门林福很满意,他本来就不爱出头露面。在他看来,欣赏那些慢慢地积攒的,黄灿灿的铜钱和白花花的银子是多么的赏心悦目的快乐,抵得过在外面风光无比。表面上看,永巷巷监是多么无聊的差使。
但是林福知道,那些宫女们每月的伙食份额,那些他高价卖材料给她们,只加上一点点可怜的虚头然后再从她们手里买回来的绣品中有多大的利润。对于失去了某方面能力的宦官来说,权利和金钱是最有诱惑力的东西,在林福这里,金钱得到了它应有的尊重!
当然不是说林福的差使是轻松的,这些女人们都是皇帝名义上的“后宫”,他最为重要的一个工作就是:看住她们,不放她们出去,也不放入任何男x!
不过,现在林福在这里已经二十年了,没有出过一些纰漏,因为,秽乱宫廷是杀头的罪名。
然而,七月的这个黑沉沉的夜晚,在梦中数着金元宝的林福被一声尖锐的惊叫从梦中惊醒!
“救命!杀人了——!”声音是个女的,十分凄厉。并且,刚刚叫出就嘎然而止,给永巷不见天r的深夜增添了许多的恐惧和诡秘。
等林福衣服都来不及穿好,匆匆带领小内侍们赶到永巷尽头,一个不起眼的屋子里的时候,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宫女,全身□,两腿间污渍斑斑,胸前鲜血淋淋c着一把匕首,双目圆睁,显见死时惊骇无比!
林福一下子就软了下去。
永巷这里,什么人敢来秽乱宫廷并且杀人害命?
王太后大怒!
立即命人仔细勘察。
这还得了,在永巷中秽乱宫廷不说,还杀了人!皇帝的绿帽子不说,这宫禁的安全x也太不可思议了!于是,又气又怕的王太后,一定要查清是怎么回事!
结论并不出乎意料:先j后杀。
既然是j情,那么,必定得有一个男人。
汉室宫廷守卫森严,几乎连只雄苍蝇都飞不进去。那么是什么男人,能够进入宫廷呢?
除了皇帝,还有两个人——上大夫韩嫣和建章宫宫监统领卫青!
知道消息后,震惊的刘彻眼角跳了一跳,虽然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他几乎凭直觉地诏令卫青留在建章营骑的驻地,不得轻易离营!
夜里,刘彻没有到温明殿去。他在宣室殿的床榻上心中把可能的情况翻来覆去地思忖。出于一个在王权和y谋中长大的君主,他知道,事情绝不可能就像他表面看到的那样!
那么,这是谁策划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三更了,皇帝刘彻才朦胧睡去。
因为皇帝的入睡,宫婢们悄悄灭了灯架上的灯盏。整个的未央宫,除了各处宫门和廊道里昏黄的灯光外,一片黑暗和静谧。
……
皇帝刘彻是被宦监令黄顺从梦中惊醒的。
“陛下,陛下!”黄顺压低的公鸭嗓里有着不同寻常的紧迫和惊慌。
刘彻一个激灵惊醒:“怎么了?”
“皇上,韩大夫被人抓走了!”
“什么?”刘彻仅存的一点睡意被消息打消的gg净净。
“你再说一遍!”
“陛下!”黄顺咽了口唾沫,企图把自己的话说得更清楚些,“韩大夫被太后遣人抓走了!”
晴天霹雳!
虽然料到是有人要对韩嫣或者卫青下手,但是,刘彻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太后出面,竟然如此之快!
韩嫣危险!
他脑海里忽然想起当年太后便看不顺眼韩嫣,有意要杀之的事。如今太后命人深夜带走韩嫣,不跟自己商量……!
韩嫣真的危险。
刘彻忽然爬起来,掀开床帐就往外跑,急得黄顺在后面又不敢高声又要高声地喊:“陛下!等等!陛下,您还没穿衣服和鞋子!”
未央宫到长信宫间漫长而幽深的长廊上,琉璃的灯盏象滴着油泪的红红的眼睛。在这个漆黑的深夜里,那个年轻的皇帝披散着头发,赤着的双脚踩着僵硬的石阶,拼命地向长信宫跑去,冷冷的夜风吹动他白s的衣襟。
那个年青的身影跑过一盏盏的灯影,掀起的气流,把壁上的灯影扑得摇摇晃晃地!
那天晚上,长信宫的宫灯熄了又亮起。
关于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是大汉王朝的一个秘密。
有人说,年轻的天子为了他幼时的伴侣苦苦哀求,甚至不惜双膝下跪,不过,铁了心的太后却没有答应他的求情!
还有人说,那天的长信宫听见了声声的吵嚷,那对天下最高贵的母子,因为一个人,而开始他们彼此的仇视。
也有人说,他们听到的都不对。那天晚上,他们母子气氛融洽,言笑晏晏,看来就某个方面他们的意见是一致的!
……
没有人真的知道那天晚上皇帝母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历史也因为这个众说纷纭。
反正,那天晚上,长信宫昏黄的灯光下,在窗棂外的那从蔷薇,碧绿的叶片,托着一颗带着露珠的花x。守夜的小婢女看着窗子里的灯光,不敢听那隐隐传来的话语,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泪眼朦胧中,她觉得,那花x上的露珠,好像一颗晶莹的眼泪!
在被杀死的宫女的梳妆盒里,有十数颗金弹,那是韩嫣s猎的金丸子!
在永巷中,一个据说十分老实的宫女说,她们曾经看见过韩嫣,在永巷里!
第二天早上王太后谕旨:上大夫韩嫣秽乱永巷,赐三r后饮鸩!
得到消息的卫青匆匆地闯进宣室殿的时候,眼前蜷缩在殿角的是一个古怪的刘彻!
那个仪容俊伟,衣冠齐楚的皇帝刘彻,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一r未见,他似乎消瘦了几分,血红的双眼,直愣愣地盯着人;那光洁的,打理得很好的脸庞,似乎冒出了青青的胡茬,形容颓唐憔悴。
“韩大夫被抓了?”卫青说,语气像是询问,又像是叙说。
刘彻迷离的眼光愣愣地从卫青身上扫到脸上,愣愣的回答:“是!”
“救他!?”卫青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感情和企图。
刘彻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卫青的眼光开始变得复杂起来:“是不想救,还是救不得?”
刘彻象被针扎了一样,恶狠狠地抬头瞠视:“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想知道而已!”卫青直视那血红的双眼,冷冷的。
胸口如被巨大的石块砸中和尖锐的钢针刺痛,刘彻忽地站起来:“连你也要这样说我!”
“我什么也没说!”卫青依然很冷淡地说。
接着,他毕恭毕敬地跪下行礼:“臣卫青,请求探望韩大夫!”
韩嫣之死
黑沉沉y森的牢狱,并没有因为他是皇帝在乎的人而减去一丝的y冷。
还是那些潮湿的霉烂的气味,还是那些悉悉索索的诡异的声音,还是那些在r夜不分的恍惚的光线下幢幢的黑影。
还是一样的牢狱。
那昏暗的r光从狭窄的小小的窗子透出来,被粗大的石栏分成几块,不规则地投影在小小的囚室里。窗子外面,一朵长在石缝中的,带着淡薄的香气的不知名的野花,在外面的风中瑟瑟地抖动着。
一只白皙的骨节匀净却显然不是女人的手,从窗子里伸出去,轻轻地摘下那朵浅紫s的花朵,用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抚摸,良久,才送到鼻端去。
这是一张如此美丽的脸孔,虽然他分明是男x。
但是,那尖削的脸庞,那上挑的黑眉,那挺直的鼻梁和总是似笑非笑的嘴唇,却会让男人和女人都共同倾心。
看着手中的小小的花朵,韩嫣不知为什么笑了,那笑容象冰一样剔透,美丽和易碎!
看上去,韩嫣似乎很平静。
但是,看守的那个年青的狱卒知道,韩嫣才来的时候,一样的张皇失措,一样的为了挽救自己而企图拼命,四处寻人。
但是,不知为什么,韩嫣突然安静了下来,似乎接受了一切的样子。狱卒不知道为什么,好像那个小小的僮仆五儿来过以后,韩嫣就变了一个样子。其实,那个僮仆说的话也不多,狱卒无意中只听见一句:“陛下早就命卫统领去建章营地了,您放心!”
这个狱卒不是那种消息灵通的家伙,他老实本分地在这里g了五年多,最感兴趣的就是杯中的东西,至于什么统领不统领,在他耳里听来,真是天知道,鬼晓得!
而韩嫣开始一种在狱卒看来是绝望了的平静!
一开始,还有些大大小小的官员来探望,但是,韩嫣一律不见。
后来,太后圣谕传达了,什么人都不来了,而韩嫣却想见人了。
韩嫣想见的人只有一个。
牢门的铁链哗啦啦地响了。
那个年青的狱卒很好奇: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来看望这个必死的人呢?
韩嫣的眼光离开那淡薄的紫s的花朵,默默地看着牢门。
他知道进来的是卫青!
在死之前,见见卫青,这是韩嫣唯一的要求。
卫青说:“怎么样才可以救你?”
“没有!也不必!”韩嫣淡淡地说,好像要接近死亡的,不是他自己。
卫青默默地看着他:“你想见我,我来了。”
“嗯!”韩嫣点点头,看着手里粉紫s的花朵。
沉默!
……
“那柄青鸾,你喜欢吗?”韩嫣忽然问。
“啊?”卫青有些惊愕。
“漂亮吧?”韩嫣带着几分得意地,“是我装饰的!”
卫青有几分意外地看着他,他俊美的脸上带着笑容。
“是我画的草图,我请的匠人。外面的檀木盒子和锦袱都是我配的!”韩嫣笑嘻嘻地。
“怪不得,那么漂亮!”卫青由衷地。
“是啊,确实漂亮!因为他要求要配的上你!”韩嫣说,牢牢地盯着卫青。
卫青脸上的红晕如火一样蔓延,这段不论之情,他恨不得瞒住天下人,特别是眼前这个,更不想提起!
他扭开头,沉默不语!
“有一段时间,我真的恨你,甚至想除掉你!”韩嫣忽然尖锐地道。
“是吗?”卫青眼角微微一挑,也冷冷地。
“是的!因为那时候我妒忌,”韩嫣苦笑道,“但后来,我发现,我没法妒忌。要妒忌得妒忌那些和我们不相上下的人,而不在一个尺度上的人,妒忌是没有意义的东西。
“在你身边,我常常会觉得我就像是一棵长在牡丹身边的雏菊。”
“你太残忍了!卫青!”韩嫣绝望地喃喃说,“你抢走原来属于我的一切,却连妒忌的机会都不给我!”
“看着你和他在一起,我就会想起天上一对搏击风雨的雄鹰,而我,只是屋檐下一只小小的家雀而已。”
卫青看着韩嫣,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是劝说,是道歉,还是安慰?好像都不对。
韩嫣继续说着,象是在对卫青说,又想只是自言自语:“我知道如果我聪明,就应该离他而去。可是,我无法放弃啊,爱他已经是我根深蒂固的习惯!当爱已经成为习惯的时候,我不知道要怎么放弃。
人家说我是佞幸,说我是男宠,没关系,我是!因为我是真的想跟他在一起。因为这个,我努力的学习那些他可能会感兴趣的事情,了解那些他可能想要了解的东西!
我想和他一起飞,可是飞得多么辛苦。
呵!看到你不用这么辛苦,你随便说的就是他感兴趣的,你随便做的就是他喜欢的,我就知道他这一生都不会放弃你!”
从梁国回来,他没有再碰过我。
我知道,对我来说,一切都已成定局。”
韩嫣的美丽的眼睛里,慢慢涌出了泪水。
“天底下,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人,仲卿?”
卫青怔怔地看着他,心中犹如来去的浪涛,却无法说出任何话语。
“你还记得你欠我件事吗?”含泪的韩嫣痴痴地看着他,眼里流露出奇怪的神s。
卫青一怔,随即想起:那年秋天满园美丽的秋菊,韩嫣穿着白s的锦衣弈棋,自己输了,说好要替他做一件事。
当下答道:“没忘记!”
韩嫣怔怔地看着他颀长英挺的身姿和俊朗的脸庞,斜飞漆黑的双眉,明如秋水的眼睛,喃喃说道:“那么,请你……”卫青肃然静听。
韩嫣忽然紧紧地抱住了他!
卫青全身一震,却一动不动。
韩嫣的手臂搂得很紧很紧,就像要把卫青紧紧融化在怀里。
他的脸紧紧埋在卫青的脖颈中,卫青的耳后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韩嫣的身体纤长而略显单薄,这时候,却是滚烫的,就像他的生命……
韩嫣低声说:“请帮我,抱抱他吧!”
卫青心中一片翻滚的疼痛。
一种热热的y体,顺着卫青的耳后,从韩嫣的脸上浸湿过来。卫青知道,那是韩嫣的眼泪!他不由自主地紧紧抱住了韩嫣,抱得很紧很紧。
“请帮我抱他,请帮我被他抱。……仲卿,爱他吧。但是你要记住,他的爱如此的锋利,爱得越深,伤害得越深。不过,就连他的这种伤害也是我渴望得到的。
爱他吧!记住他帝王的身份。那是你的荣耀和你的耻辱。是你们爱的维系和伤痕!“
“你欠我一个承诺,那么,就替我去爱吧,去承担这种责任!”
卫青几乎是狼狈地离开牢狱,在他忙乱地上马拼命狂奔的时候,耳朵里还留着韩嫣像是嘱咐,像是诅咒的声音:
“你欠我一个承诺,那么就替我去爱,去被爱,去承受伤害,那是你对我的责任!”
韩嫣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精致的脸庞没有了白玉的光泽,泛着死灰的颜s。他的眼睛紧闭着,高挑的双眉在脸上画出两道斜斜的弧线。那原本如同花瓣的嘴唇,却是青紫的颜s,一缕紫黑s的血迹从嘴角淌下。
在巨大的棺椁里,那修长的已经换上了他最爱的白s锦缎云纹长袍的身体僵硬没有任何生气。
那个人,那个在西域地图前言笑晏晏的人,那个在骑s场上英姿飒爽的人,那个骑着白马用金丸弹s,在七弦琴上弹奏着《有所思》的人,……如今冰冷地躺在那黑沉沉的棺椁里。
他的门人早已四散,因为没有人会跟随一个被太后赐死的人,哪怕这个人被年青的皇帝给予厚葬之礼。
在隆重的车马仪仗中,属于亲人和朋友的位置,空落落的。
只有那个小小的僮仆五儿,带着张皇和眼泪,收敛他曾经骄傲如今却冰冷的主君。
卫青轻轻地从怀里掏出一块洁白的丝帕,替他仔仔细细拭去嘴角的血迹。
韩嫣的脸s如此宁静,就好像终于摆脱了什么累人的东西,在放松的沉睡。
卫青替他理理胸前的衣襟,那平坦的胸膛没有任何起伏和呼吸。忽然触碰到他的怀里有一样硬硬的东西,卫青说:“是什么?”拿出来,一个细长的锦缎的包裹。
五儿抽噎着回答:“主君说,这样东西,他要带着去!”
卫青打开包裹——那是一支黑s的长箭,箭上没有箭头,箭杆上刻着一个小小的篆字——“卫”!
那送葬的呜咽的号角想起来了,牵灵人提起那盏闪烁的长明灯。
厚厚的黑s的棺盖,盖上了,挡住了那张美丽的沉睡的脸孔。
巨大的红s的外椁,紧紧钉住了,锁住了那修长的略显单薄的躯体。
那黑黑的墓道,走进去送灵人的脚步,又走出来,那个俊秀的迷惘的青年,被深深地埋在里面!
逃离
送走韩嫣回来,卫青在家中独坐了一r一夜。
这一r一夜他都没有弄明白,对于韩嫣他怀着什么样的感情。韩嫣之死带给他的是失望,还是嫉妒?是惺惺相惜的痛楚还是唇亡齿寒的伤感?
在这些迷惘中,有一个他不敢想也不愿想的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疑惑:如果,自己没有把持建章卫队和虎贲军权,那么,刘彻第一个救的,还会不会是自己?
一r一夜后,卫青把沾着韩嫣血渍的丝巾和请辞的上表一起送给了皇帝。
他本就不是正式的宫廷大臣,也用不着正儿八经地向丞相或者御史大夫送递辞呈。只是那么一张素白的帛缣,一片简单的竹简,到未央宫递给黄顺,便立即转身。
回到家里,告诉秦织,要带她去漫游去。
秦织又是高兴又是惶惑,但是,她是如此地信任和听从丈夫。于是,虽然满腹疑窦,还是认真地去准备行李。
从来不是急x子的卫青,破天荒地急了一次。他不断催促着秦织,弄得她更是心惊胆战的。
卫青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些什么,就像一迟疑,那黑黑的未央宫的宫门就会象一个巨大的漩涡,把自己吸进去,从此不得超生!
该来的,还是来了!
早上递进去的辞呈,下午卫府就来了个态度慌张的小黄门。
如果是皇帝刘彻,卫青无论如何这命是抗定了的,可是,宣召他的,却是姐姐卫夫人!
虽然同在未央宫中,比起高大轩敞的宣室殿,卫子夫住的温明殿显得绮丽而温馨。
子夫素来喜欢小巧玲珑的东西。所以,这里的宫室开间较小,有的地方,垂挂着长长的帷幕来隔开空荡荡的距离。
子夫x格温柔宽厚,她喜欢的颜s多以粉s,橘黄,暖绿等明艳的颜s为主。所以这些帷帘帐幕随着四季的改变,春天是淡红,夏天是绿s,秋天是浅褐,冬天是紫s。
这些颜s象这个女人一样,是美丽而温暖的。
“夫人来了!”宫装垂发的女婢挽起长长的帷幕,那后面大腹便便的被侍女们搀扶着缓缓地走出来的正是皇帝最宠爱的,唯一为他生育后嗣的妃子——卫子夫。
和姐姐不见几乎已经有三年了,这是卫子夫入宫后卫青第一次和她见面
等待的卫青慌忙正坐。
呵!这是他的姐姐么?
虽然大腹便便,但是,那美丽的容颜一如往昔。
只是,眉宇间那少女的纯真的青涩已经不见,代替的是如海水一样看不透的温柔和隐隐的坚韧!
卫子夫吃力地移动着身子,她离产期不远了。身子行动已然十分费力。侍女们忙在地上放下厚厚的垫子,她已经不能跪坐。“好了,你们退下吧!”卫子夫说。
应为怀孕而显得丰腴的子夫,看见卫青,虽然是自己的弟弟,但自己正是这样的时候,她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羞涩。
“青儿,你来了!”
好熟悉的呼唤!
卫青的心中,微微一酸。
这个世界上,他最亲也最不愿见到的人!
“青儿!”卫子夫依然象从前唤他那样,“长高了点啊?”姐姐的笑语一如当年那样关心和温存。
卫青的心里,愧疚如同潮水!
“青儿!姐姐不跟你绕弯子了。”卫子夫温柔而坚决地说。这样的语气是卫青从来没在她口里听到过的。
“你向皇上上书请退?”卫子夫在询问,但是,语气却不容置疑。
卫青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怔了一怔:“呃?”
卫子夫微微笑了:“我知道,是黄顺告诉我的!”
“那么……?”卫青喃喃地想问,又没问。
“陛下知道了。不过,他正在病中,所以,我想先见见你!”
卫青看着自己的姐姐,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在卫子夫身上,却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卫青说不清这是什么改变,但是姐姐的眼睛里,有一种东西,是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姐,我自有我的原因!”卫青不想多说。
“青儿,我知道你有你的原因,可是,今天姐姐要告诉你的,是别人的原因!”
“别人的?”
“青儿,你知道自从我入宫,你到了皇上身边,卫家一门出来了多少人?”
“……?”
“呵,不多,有品级的卫氏亲眷已经有七人,不入流的那些,不下二三十人吧?”
“什么?”卫青大惊,他平素就埋头在建章卫队中,很少回家,就是回家偶尔听了卫妈妈的闲话,也从耳边风一样的过去,没听进心。
“不说那些直接的姓卫的,大姐的夫君,现在是宫中的太傅;他的兄弟,你的好朋友公孙敖是大中大夫;……你知道陈掌吗?”
卫青点点头。
陈掌是二姐少儿的新欢。少儿不忿霍仲儒已久,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上,她遇到了汉初名臣陈平的曾孙陈掌,便与他一见钟情。霍仲儒虽不答应,但是,他与少儿本来就没有正式的婚礼,属于苟且之类。
这本来是少儿与霍仲儒最大的心病,为了这个不知与霍仲儒吵过多少回。但是,现在这成为少儿的把柄,霍仲儒无法,再加之卫家现在不比昔r,也不敢生事。只得忍气吞声。
但是,因为少儿的这段经历,陈掌一时也不敢冒然接受,便拖在那儿,少儿也无可奈何。
“前些r子,皇上叫了陈掌来,升了他为詹事,并且,命令他迎娶少儿!”子夫淡淡地说。
卫青不禁动容,这些,他从来没听刘彻说过。
“青儿,你还不明白陛下的心吗?姐姐以为,你是明白的!”
卫青脸s忽地通红,又变得煞白。
“青儿,你知道卫家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卫家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呵!”
卫青的头深深低下,不敢看姐姐一眼。
“青儿,看着我!”卫子夫说。
卫青仍然不抬头。
卫子夫叹了口气,笨拙地伸出手去,按在卫青的手上:“青儿,卫家的一切都因为有你,当然,还有我!”
卫青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卫子夫。
卫子夫苦笑道:“是啊,青儿,别这样看着我,你知道,我知道,他知道,都明白!”
卫青又低下头去。
“以前,姐姐伤心过,难受过,但是,姐姐从来没有埋怨过!”
卫青再次抬起头,看着姐姐,他的脸s煞白,眼圈却有点红。
而卫子夫一如既往的温柔地看着他,眼里有无奈,有同情,还有理解。她低低地说:“是的,从来没有埋怨过!”
“所以,青儿,现在,我们两个,担负的已经不是你我,而是整个卫家的前途!”
卫子夫缩回手来,轻轻抚摸着自己突起的肚子:“青儿,你读书那么多,当知道这其中的后果。如果,如果我肚子里是个皇子,那么,我或许有自保的能力。可是,如果不是,那么卫家和我,还有我的孩子,唯一的依靠就是你了!”
卫青惊恐地看着如此温柔地说出如此冷峻的话语的姐姐,一时之间,竟然无法辩驳。
“青儿,别责怪姐姐,不顾你心中的感受,就冒然地把你往你不愿意的路上!青儿,冷宫一年,姐姐比你看得清楚。人家都说,落毛的凤凰不如j,卫家如果骤然跌倒,那么,就算想回到当年安稳的贫贱尚且不可得,更何况还有那么多我们想都想不到的后果! ”
“青儿,你能走么?”
卫子夫的话对于卫青来说,是他从没有想过的!
他和刘彻之间,怨也好,情也好,他一直以为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于是,接受与否,他都还能比较洒脱。但是,忽然间发现,自己对于刘彻,并非原来所想的那样超然,对于自己来说,居然成为了被施与的!
不管他是否愿意,这就是现实!
这个现实令他头晕,令他羞愧。
那些府邸,那些宝物,那些田地,那些官职,似乎都是因为他□l地躺在了刘彻身下,呻吟得来的。
卫青想吐!
卫子夫带着同情和怜悯看着他苍白的脸s。
“青儿,姐姐明白你的感受,可是,想想陛下他这样做,是因为在乎,也许你会好过一点。”
“在乎?呵呵!”卫青冷笑。
卫子夫还想再说,卫青冷冷地止住了她:“姐,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卫家的前途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无论如何我不能再留在这里!再留下去,我岂止是看不起我自己!我会唾弃我,和我的整个家族!”
“唾弃?”卫子夫的眼睛流露出一丝寒光。
“青儿,这句话谁都可以说,就是你不可以!”
卫青一怔,抬头看着她。
卫子夫的脸变得如此的冷静和果断,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这一刻,卫青忽然明白,姐姐已经不顾自己娇弱的肩膀,毅然背负起了整个的家族的重量。
“卫家给了你你的姓,给了你亲人,卫家要求你给一点荫庇似乎不过分!”
卫青不敢相信,这样冷酷的话语,出自于温柔敦厚善解人意从不伤人的姐姐!
看着卫青震惊的样子,卫子夫知道自己的话说重了。
“对不起,青儿,姐姐说错了!”
卫青脸如死灰,许久不语。
卫子夫在难受和自责中,也一时无话可说。良久,他默默离开垫子,跪下:“夫人,臣告退!”
卫子夫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急切和难受中,她倏地跪坐起来,她身子十分不便。卫青连忙一把扶住。
“姐姐给你赔礼了!青儿,但是,姐姐说的是实话!”
“青儿,看在娘,大姐二姐,还有我和我的孩子的份上,别走!求你了!”
卫青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未央宫的。
但是,他的脑海里有一个念头异常清晰:“离开,离开这里!”
长安城外,那条宽阔的黄土路。
卫青策马奔驰,两旁的树呼呼地向后退去,耳畔的风呼呼呼的。卫青需要狂奔,需要发泄,需要躲避!
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爱情,亲情,责任,承诺怎么会变成如此的面目!
“啊!——”
卫青一声怒吼,手中的鞭子猛地挥出。
那“啪”的一声,青马身上便是一道血痕,那马吃痛,长嘶一声,更是狂奔!
离开这!
离开长安的黄土路上,一骑飞驰,身后卷起高高的黄s的尘土。
土路绕过一个低矮的小山包,小山包没有长树,最高的也就是到膝盖的铁灰s的灌木。除此之外,就是黄绿s的山草。
卫青拼命奔驰,不料,刚刚转过山包,一个人影忽地从路旁闪出。、
卫青被忽如其来的一吓,连忙伸手急勒马缰!
青马狂奔中吃痛,长嘶一声,两蹄腾空人立,险些把卫青闪下马来。
惊怒之中,卫青斥道:“什么人?找死么!”
待得青马终于平静下来,卫青连忙跑到那个人影旁边,看看他有没有事,这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那个小小的人影,竟然是五儿!韩嫣身边的僮仆——五儿!
小小的五儿还穿着麻衣,愣愣地站在那里,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刚才的危险!
“是你!”卫青讶异到,“你在这里做什么?”
青马不耐烦地围着五儿兜着圈子。
“我在等卫统领!”五儿吸吸鼻子说,明亮的眼睛有茫然的神情。
“等我?”卫青奇道。
“嗯!”五儿点点头,“主君说,让我在这里等着,如果你独自出长安,那么就把这个给你!”
五儿的手高高举起,手里拿着一块白s的东西。
卫青一探腰,伸手接过去。
那是半块白s的云纹雷兽玉佩!
“主君说,请卫统领别忘了答应他的事情!”
不知什么时候,天已经y了,沥沥淅淅的小雨打湿了痴痴地站立在雨中的卫青的头发和脸。
五儿早已经悄悄地离开了,完成了他那个高傲的美丽的主君的最后一项嘱托,那个小小的单薄的身影已经孤单地离去。
不耐烦的大青马,喷着鼻息,在土路上不停地转着圈子。
很久,额头上流下的水滴滴进眼睛之后,卫青用力眨了眨眼,苦笑着对身下的大青马说:“走吧,我们先回家去!”
卫府的门房,讶异地接过大青马的缰绳的同时,报告了卫青一个消息:“大人,听说夫人上午晕了过去!”
卫青吃了一惊,连忙擦擦脸上的雨水,来不及换衣服就急忙跑进正房里去。
正房里,秦织安详而含羞地躺在床榻上,脸上没有什么难受和焦急。
喜出望外的卫妈妈告诉卫青一个兴奋的消息:“青儿,你要当父亲了!”
卫青愣住!
一旁早已赶来的大姐卫君儒和二姐卫少儿掩口而笑:“看看,高兴得呆了是不是!”
公孙贺捶着他的肩头大笑着说:“兄弟,行啊你!”
只有那个犟头犟脑的霍去病愤愤地说:“也没什么了不起!”接着就被他娘在头上敲了个爆栗!
卫青看着家人,还有床上的秦织,心中茫茫一片不辨悲喜!
“以后,我的孩子会怎样看待他的父亲呢?”在没有旁人的时候,卫青看着榻上的秦织喃喃地说。
秦织温柔而信赖地笑了:“我会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个英雄!非常了不起!”
两难
两个月后
离长安二百多里的黄良村。
一条清粼粼的小河,安安静静地从村子的东边绕村而过,然后安安静静地离开。
此时已经是秋天,田野和树林在不愿离去的夏季和已经到来的秋天中的j替中呈现出或深或浅的黄绿的s泽。田野里,正是农忙的时候,男人和女人个个脸上挂着汗珠,手中不停地忙着,嘴中大声谈笑着。这是一个忙碌的秋天。
在村子东头的菜地里,王家的二丫和李家的四妞在给菜地松着土。二丫是这个村子里最漂亮的丫头,昨天四妞的娘还在说:这丫头生在这乡野里头可惜了的,要是在城里,保不定多少富贵人家订了去。
二丫的娘也深有同感,但是,二丫只是脸一红,心里有些不以为然:富贵又怎么样呢?象邻村张家姐姐一样,嫁了个五十多岁的糟老头,受罪不说,连好脸s也得不到一个。
她把这个想法偷偷的和最要好的四妞说了,四妞问:“那你想要什么样的?”
是啊,什么样的呢?
二丫心里头有个傻傻的想法,连四妞也不能说,要是,要是自己真的命好,那就嫁一个象秦家姑爷一样的。现在,二丫低着头用锄头锄着菜地里的杂草,心里还在默默地想着。
“你看!”四妞忽然碰碰她的肩膀。
二丫一抬头,心里“砰”地一跳。
在小河边上,槐树林的旁边,那两个人象往常一样,而是并肩站在河畔的那棵大树下喁喁细语。
二丫知道,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就是秦家的姑爷,听说姓卫;他旁边站着的,就是他娇小的妻子。
“这卫公子可真俊!”四妞忍不住说。
二丫抿了抿嘴,没作声,但眼睛却不由自主时时地瞟过去。
也是,二丫虽然是个乡里丫头,但是十里八乡的集市还是去过,那年她大娘还带她去过县城呢!可是,别说乡里,就是县城也没有这般人物。
二丫又偷偷地看了秦家姑爷一眼,心里头“扑通,扑通”的。
“别看了,再看也是别人的人!”看见她的眼光,捉狭的四妞小声在她耳边说,“除非你给他做小,否则,你没机会了!”
被四妞说中心事的二丫,立即扔下锄头,红着脸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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