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之缱绻》第 1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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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始皇的缱绻》 作者:苗细纱
  “序“和“本书背景”
  【序】
  他!
  筑长城,修阿房,造陵墓,焚书抗儒,行酷法苛政,役使天下臣民如役狗,有人称其为天下第一暴君。
  他!
  横扫六国,一统天下,废分封,置郡县,统一度量衡和钱币,使书同文,车同轨,立法创制,历两千年而不衰,功莫大焉。
  说他生性残暴,心狠手辣,草菅人命,不为过,可他又纳谏如流,大肚能容。
  幽幽宫墙,漫漫永巷,孤寂冷清的长夜,只是一人,一影,他的王朝,他的一生,没有皇后,直至死后,睡在冰凉的地陵,他的枕边,也惟有一池银水,静默。
  他!
  就是这样,一个谜。
  ……
  【本书背景】
  战国晚期,天下七分,韩,楚,魏,赵,秦,燕,齐……这七国之中,韩国国势最弱,危如累卵,而紧邻西面国土的秦国最为强大。
  时秦王(嬴政)年纪尚轻,但狼子之心昭然,常年征战,攻打六国,吞并六国事在必行。
  ……
  然而——
  本书要讲的,却是一个女人。
  一段关于赫赫有名的“疲秦”计谋下,修建秦国大型灌溉水渠时,出现的一个小女人,一个流传了2000多年的,关于骊山温泉戏神女的谜案……天底下,终究没有神女,却有女人。
  或许,她曾让他冰冷的心,有短暂的动摇,或许,她是他心底深处最后一丝温暖。
  一生——
  一生啊,他究竟是否真如历史记载,有的只是暴敛,有的只是野心,有的只是血腥……人,终归是人,一生啊,是否终究没有皇后……
  而她,除了他带给她的,她的一生,又是怎样的一生……
  第一章:雨中仓猝 (1)
  (一)
  这年,夷简十二岁。
  故事,要从赵国的邯郸城,那场半夜里的大雨开始,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将郑夷简惊醒,她叫:“三姐,三姐,你醒了么?”
  三姐夷缨披了衣裳从隔壁屋过来,故意嗔道,“被你这么一叫,还能不醒吗!”夷简便轻笑起来,夷缨又问,“要不要点灯?”
  “不点了,”夷简摇头,“三姐,我最讨厌打雷了,怪吓人的,三姐,你跟我睡吧。”说着,她又钻进被子。
  “往里面挪挪。”夷缨拍拍她的脑袋,在床榻外侧躺下。
  已经丑时,外面的雨下的倾盆,哗哗的打在屋檐上,发出闷闷的撞击声,夷简睡不着,用手摸摸三姐的手臂,说:“三姐,你可真滑,我就喜欢跟你睡一块,还有香味呢,你是不是抹了粉儿?”
  “去!”夷缨推她的手,“大姐和二姐才抹香粉呢。”
  “嘻嘻……”夷简又笑起来,“我要是男的,我就把你们三个都娶了,娶回家,天天给我暖被窝。”
  “美得你。”三姐跟着笑。
  初春的邯郸城真是太冷了,薄凉的寒气好像直刺进骨子里,想起大姐,夷简不再说话,印象里忘不掉的,是大姐烫烫的胸脯,也是夜里,在韩国都城新郑,自己家的宅里,那天她觉得冷,便偷偷溜进大姐的厢房,大姐醒了,一摸她冰凉的双脚,就笑着把它们裹进自己的怀里。
  记忆,也就定格在那一瞬。
  此时此刻,在这座陌生喜庆的大宅走廊尽头,大姐就睡在她的新寝房,只是,夷简她不能随意的再去了,因为在大姐的身边多了一个男人,他是大姐的丈夫,夷简的姐夫,这种感觉,于少女时期的夷简,有些怪异,大姐竟然跟一个男人,同床而眠着。
  他们会做些什么,会说些什么,夷简当然不得而知,她跟三姐是随送亲队伍一道过来的,要在赵国待上一段日子才能离开,主要是等大姐过完前三个回门,大姐的婚事不是父亲做的决定,因为她们的韩,自古多美人,却少疆土,所以韩王已经习惯了通婚,将本国的女子安排给周围大国的贵族们,以示友好。
  夷简心里正想着大姐,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到近,声音越来越嘈杂,不一会儿,窗外的灯光也亮了,有人提着灯笼走过,夷简连忙坐起身,一边的夷缨也赶紧揉了揉眼睛,纳闷的嘀咕:“咦,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走廊里来了人?”
  “去瞧瞧。”
  夷简下床,到门边,推开了一条门缝,走廊里的光线便立即透了进来,夷缨跟着走到门边,两个人一起向外面张望。
  第一章:雨中仓猝 (2)
  大雨还在下,磅礴那般的,雨水顺着屋檐溅起在走廊外的地板木棱上,虽然已经是大婚后的第三个夜里,不过与走廊相连结的大堂顶梁,到处还挂着新婚的大红色纱罗,但是现在,与这些红色极其不般配的,大堂里正过来了一些人,他们提着灯笼,穿着青色蓑衣,头上戴着斗笠,气氛,很肃穆。
  不一会儿,走廊的尽头,蓦然又几道沉重的脚步声,大堂里立即安静下来,先前的一丝嘈杂顿时不见,和那些蓑衣人一样,夷简在门后,将目光转向走廊尽头,那是大姐的新寝房,只是脚步声的主人,并不是大姐。
  (二)
  他是一个魁梧的伟岸男人,即使在深夜里,他的目光也如灼热的火球一般,他漆黑的长发此刻正随意的散落在肩头,少了一点白日里的暴戾,却又多了一种不曾见过的温润,坚毅刚硬的五官,直到嘴唇的下方,一道狰狞的伤口,极致的破坏了所有的完美。
  他从走廊尽头走了过来,站在大堂中央的蓑衣人便立即迎了上去,带着一丝焦躁的不安,低声说道:“将军,宜安出了大事,秦军已经快到城下,王上这会正等着将军去宫里仔细商议。”
  秦军……
  乍一听到这两个字,夷简的心里蓦地一颤,虽然年少,但是关于秦军,关于邻近虎狼之邦秦国,关于十多年前的长平之战,秦军活活埋葬了四十万赵军……四十万啊,就在转眼之间被惨绝的活埋了,这给其他各国的百姓,都留下了令人窒息的y影和恐惧。
  整个屋子里静到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等着他开口,一阵异样的沉默过后,他突然向对面的蓑衣人摆了摆手,道:“赵剩В锊槐卦偃ド桃椋懔12创蚝揭税苍还芮鼐绾翁粜疲疾蛔加健!?br /
  “将军,宫里不去的话,恐怕会落人话柄。”叫赵剩y挠行┕思伞?br /
  “赵剩В彼衅鹚郏澳愀壹改炅耍俊?br /
  “是,属下这就领军去宜安扎营。”
  一道铿锵有力的回答,大雨渐停,那群蓑衣人提着灯笼鱼贯走出大堂,走进蒙蒙的夜色里,脚步声逐渐远去,待大堂里重新回归深夜里的宁静,走廊尽头的灯又被点着了,夷简看见大姐已经穿戴整齐的走出来,身边跟着守夜的女婢。
  “子牧!”大姐如是称呼他,声音里,充满了无限的温柔,“现在就是要出发吗?”她轻问,眼睛里折s出新婚女子的依恋与娇羞。
  他看她,沉默不语,高大挺拔的身材像是凉风里的一堵墙,结实又厚重,大姐期待的眼里漾出了细细水雾,许久,他终于微一点头,伸出大手,轻轻抚上她的头侧,随后,用力的将大姐拥进自己宽阔的怀里。
  第一章:雨中仓猝 (3)
  这样的拥抱,太深沉,夷简读不懂,但是这一刻,昏黄的灯光下,他冷静y郁的表情,他漆黑如墨的眼神,正对着花梨木门后面的郑夷简,已经完全的烙印在她少女的心里,再也泯灭不掉。
  他,就是大姐的丈夫,夷简的姐夫,赵国北御匈奴的守城将军,李牧。
  清晨,在屋外始终严肃的躁动下到来,夷简和夷缨几乎一夜未睡,走廊里一直有人走动,轻轻的说话,大雨终于止了,三月的天气yy绵绵的,两个人都还没起身,房门却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是大姐,她手臂上挂着两件薄薄的长袄进来,脸上带着惯有的浅笑,看到大姐过来,夷简一骨碌从榻上爬起,急问:“大姐,赵国要打仗了吗,姐夫走了吗?”
  “你听见了?”大姐夷姬惊讶。
  “恩,”夷简点头,“我跟三姐都听见了。”
  “夷简,夷缨,你们都起吧,一会用过早膳,将军的人送你们回韩。”
  “不是要等到三次回门吗?”夷缨问。
  “顾不上了,邯郸城现在很乱,许多人已经准备出城,再晚怕要出不去。”夷姬将手里的薄袄放在榻边,又道,“邯郸天气比咱们新郑冷,我叫人做了两件衣裳,夷缨,你穿这件粉红的,稍微大些。”
  “大姐,那你跟我们一起回吧。”夷简忍不住说。
  “净胡言,”夷姬笑起来,“大姐现在嫁到了赵国,嫁给了将军,怎么能跟你们一起回去,要被人笑话的。”
  “但是现在赵国要打仗了,秦国人要来了。”夷简最恐惧的,就是秦国人。
  “放心吧,夷简,”三姐夷缨跟着说,“姐夫是将军,匈奴人都怕他,有姐夫在,赵国不会有事,邯郸也不会有事。”
  是吧,夷姬抿起嘴唇,双眼迷离的盯着窗外,两个时辰前,天还未亮,她目送着他离开,骑着战马,火速的赶回北方雁门郡,调动边防主力与邯郸军会合……真的,嫁给他这样一个轩昂的男人,她庆幸过,然而庆幸过后,更多的,则是隐隐的担心与不舍,注定的,他的人生,只能在战场上绽放最犀利的光芒。
  (三)
  最是离别道惆怅。
  早膳后,夷简和夷缨坐上了将军府的马车,除了驾车的马夫,边上还有两位单独骑马的护卫,是将军特意安排送她们回韩的廷侍,大姐夷姬站在门口,风里,她的长发被吹的飘扬开来,与半空中的残落树叶纠缠在一起,一种凉凉的味道。
  马车行驶,夷简一声不吭的坐在车内,夷缨将头伸出帘外,不停的向大姐挥手,夷姬远远的嘱咐着:“路上当心些,回去了好好孝顺父母,别惹他们生气……”
  第一章:雨中仓猝 (4)
  夷缨点头答应,又不忘扭头对夷简说道:“小东西,你呆坐着干嘛,不和大姐道别吗,大姐可是就嫁在赵国了,往后,咱们还不定什么时候能再见。”
  “不道,”夷简将头撇向一边,“最讨厌道别了。”
  “你讨厌的东西还真多,”三姐夷缨有些不满她的态度,“大姐可最和你亲,不然也轮不到你跟来送亲,二姐也想来呢。”
  夷简不再说话,心里却有些难过,她当然不是不想跟大姐好好的道别,但是她又觉得不好意思,就怕自己一个忍不住,掉眼泪了,肯定要惹她们的笑话,所以索性,她闭眼靠在枕头上假寐,管三姐再说什么,她全当听不见,反正邯郸城离新郑,也实在不遥远。
  雨横风狂三月暮吧,马车在官道上一直驶到傍晚,天又y沉起来,不一会儿,大雨再次肆虐,车夫不禁加快车速,夷简掀开窗帘,边上的两名护卫都已经披上蓑衣,但是雨水还是顺着他们的头顶一直流到脸上。
  好在大半个时辰之后,马车终于驶进道上驿站,天还没有黑透,因为大雨的缘故吧,驿站显得冷清,车夫放慢速度,慢慢将马御入站内庭院,就在这时,马车拐弯的一刹那,谁也没有注意到,除了正掀帘看向车外的郑夷简。
  官道背面一边,驿站墙角,一道y影,完全的浸湿在瓢泼大雨中,y影不远处,一匹黑色鬃髭的高马,同样萧瑟的,沉寂在雨里,低垂着原本该斗志昂扬的脑袋……迅速的一瞥,马车已经越过,驶进了驿站院门。
  一切的风雨便被关在了门外,驿站庭院上头搭了雨棚,几匹驿客的马骑稀稀落落的拴在棚子里,很安静,马车停了,夷简立即从车上跳了下来,跳在院子里的石梯上,夷缨下意识白了她一眼,道:“稳重点,要摔着怎么办。”
  “三姐,”夷简却将目光转向身后的大门,说,“我刚才看见外面有个人,就坐在墙角里,全身都潮了,外面这么大个雨。”
  “赵国要战乱了,以后流浪的人还要多,你别管那么些闲事。”
  “哦!”
  夷简应了声,这时站内的小厮从屋里迎了过来,招呼他们食膳住宿,一行人到里屋厅堂坐下,热气腾腾的饭菜也随即上了桌,正好吃饭时间,几乎所有的驿客这会都聚集到了厅堂里,虽然人不算多,但一时倒也热闹起来。
  小厮替男人们都烫了壶酒,大概是趁着酒兴吧,有人突然一拍桌子,大声道:“秦国真是太欺人,几次三番都要攻打我们赵国,瞧吧,现在大军已经到了我们宜安城外,嘴里却还口口声声的说要施儒术,他凶残之国懂什么施儒。”
  “说要尊儒的是吕不韦,可不是秦王。”
  第一章:雨中仓猝 (5)
  “是啊,吕不韦是真心想要尊儒,还特意去齐国请了大儒淳于越先生,做秦少王的课业师傅。”
  “无用,狼子野心的人怎么改得了吃素。”
  ……
  喝了酒,男人们激动起来,连马夫和两名护卫也一同加入了热烈的交谈,谈秦国,谈赵国,谈这次即将的开战,以及谈赵国的将军李牧,听到他们谈论自己的姐夫,夷缨也来了兴致,听他们说起姐夫攻打匈奴的战绩。
  很威风。
  (四)
  至于夷简,她有些坐不住,看他们说的热闹,她便起身去屋外,坐了一天的马车,浑身都觉得酸痛,站在庭院里,她整了整身上的淡青色薄袄,目光扫向驿站的大门,她干脆从马车里拎出竹伞,卷起裙摆。
  推开木门,大雨瞬时从上面浇灌下来,打在伞上,发出啪啪的声音,夷简撑伞小心翼翼的走出驿站,凉风吹在额头,又沿着领口吹进脖子里,让人不禁一个哆嗦,真冷,顺着墙檐绕到后面,只一会儿,夷简的鞋子就全湿了。
  “嘶——”
  一声马啼,意识到有人过来,不远处的烈马立即警觉的抬起了头,但是坐在墙角的人,依旧一动不动的坐着,身上的黑衣就像一层水纸,远远看着就是一团y影,天已经暗沉下来,夷简举伞靠过去,在他身边蹲下。
  双眼第一触及,竟然是他左耳的一只耳坠,暗红色的泪型血玉,在雨里,通透晶莹,闪着异样的寒光。
  “你傻呀,”夷简赶紧推他,“一直坐在雨里,你耳朵上有这种值钱的石头,你不能进去换食宿吗。”
  像是睡熟了,或者昏迷了,被夷简这么一推,他的身体微微一动,下一刻,头蓦地抬起,眯眼,不期然的,四目相对,夷简一惊,他的眼底,竟有抹妖娆的雾气,看起来只比她年长几岁,脸色很白,苍白,一定是因为被大雨淋的太久。
  他的嘴唇薄且透明,唇角分明,唇线深邃,密而长的剑眉直延伸至耳鬓上方的发际线,下巴瘦削而坚挺,唯一的柔和,却是薄唇下方的一点水窝,一眼,给人留下太深的印象,浓墨的长发被高高束在头顶,有几撮被冷风打湿在额前,滴着水滴。
  水滴又顺着脸颊落到地上,视线转到地上,夷简突然留意到在他腿边,像是一轴画卷,卷在竹筒里,正躺在地上,也有些湿了,夷简急忙捡起,也没想到竹筒的主人是否同意,她不大的手就径自疑惑的拆开,一看究竟。
  果然是画卷,丝帛质的画卷,拉开,是一个中年男人的画像。
  “像吗?”出乎意料的,也非常令人突兀的,他突然出声,雨风里,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低沉和飘忽。
  第一章:雨中仓猝 (6)
  “像谁?”夷简不解,盯着画里的男人,下意识反问,“你是说,你吗?”
  没有回答,夷简扭头再看他,昏暗的光线里,他半眯起的双眼,总觉得不是常见的漆黑,而是带着一丝冰灰的亮泽,好像冬天的湖面,太美,就这么凝视,静默,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微一点头。
  “当然不像,”夷简马上摇头,“一看就知道不像了,他是方脸,跟你一点不同,眼睛很宽,喏,眉毛也不一样,他的眉毛很厚,但是只到眼角边上,这个怎么会像呢。”说着,夷简将手里的画像移到他面前扬了扬,很纳闷,他竟然会问她这么个问题。
  “是吗,”他挑起眉,“倒是有不少人说像。”
  “像个p!”夷简哼道。
  不经意的,他的嘴角突然勾起,似乎心情骤然间大好,因为夷简的雨伞遮在两人的头顶,少了雨水的冲刷,他的脸色竟也有所缓和,夷简低头将那副画像重新卷起,塞进竹筒里,放回到他的身边,不想,他却突然站起,突如其来的高度,让夷简倏地跟着站起,站直,高高举起手里的竹伞。
  单手抚上左耳,片刻,他的手里多了一只透明的泪型血玉,暗红色的,像是鲜血凝成的珠。
  “喜欢吗?”他问。
  小小的血玉被递到夷简的面前,她盯着他,不明所以的点头,这么美的东西,喜欢自然是喜欢的。
  “换你五天的干食。”
  “真的,就换五天的干食?”夷简讶然,“那我可是占了便宜的。”不敢相信,怎么世上还有这么痴的人,虽然她也不确定这到底能值多少钱,但是她猜测,这样的石头应该能换不少东西。
  “就给你占一次便宜,”他的嘴角再次勾起一道弧线,“去吧,我饿了。”
  ……
  (五)
  既然他真要换,那夷简也没有理由不换,她又不傻。
  小心翼翼的接过这只精巧的血玉石头,夷简想了想,想起薄袄里还有些碎银,便干脆一股脑儿的全部翻出,放到他的手里,说:“呐,这些都给你,还有我的伞,一会也给你,我现在进去给你拿干食。”
  说着,夷简匆匆跑回驿站,喝了酒的男人们还在高谈阔论,庭院里都能听见,至于干食,用不着去驿站里要,早晨她们走的时候,大姐准备了太多,给在路上饿了吃,还有干果杏仁儿呢,夷简跑到马车边,翻身上去,迅速理出一大布包的食物。
  下来时,她还不忘拿了自己的水壶,水肯定是需要的,拎着大包袱出门,外面,他修长的身影已经跨上了巨马,浑身湿的要命,没有一处干燥,夷简出来,抬头看了眼天空的暮色,阵雨渐渐停了。
  第一章:雨中仓猝 (7)
  夷简将食物给他,又问:“要不,我再给你找件衣裳?”下过雨的三月真是太凉了,要一直这么冻着,说不定会种下病根。
  “无碍!”
  一声低沉的回答。
  夷简却蓦地看见被遗落在墙角里的画卷竹筒。
  “你的画……”
  “撕了,或者……如果你喜欢,也可以留着……”
  一片马蹄踩起的泥泞,夹杂着他最后低沉的冷音,转瞬,马匹已经迈开铁蹄,飞速的向远处奔驰而去,直到消失在官道的尽头,黑幕里,再也看不见一点影子。
  “我要了干嘛!”
  夷简眨了眨眼,随后,一脚将那卷画竹筒踢开。
  拿出泪型的血玉石,夷简有些欢喜的小得意,摘掉自己耳朵上原本两只丁点大的金耳钉,学他一样,夷简把它吊到了自己的左耳上,盖上两鬓的长发,一点也看不出来,满意的走回驿站庭院,三姐夷缨正巧从屋里出来。
  “你去哪了,刚才一直不在。”她随意的问了句。
  夷简耸肩,说:“解手去了。”
  “上去睡吧,明早还要早起,得五天才能出赵国。”
  “三姐,你说我们会不会碰上秦军,刚才你也听到他们说,秦军已经到赵国城外啦。”
  “哪可能,咱们是直接回韩,秦国人带的军在宜安,离咱们远呢。”
  “哦,三姐,你说姐夫真能打败秦国人吗?”
  “能吧。”
  “我想也是。”夷简点头,脑里又想起昨天夜里,姐夫y郁冷静的表情,以及漆黑如墨的眼神,他伸手将大姐拥进怀里的时候,太浑厚,夷简只要一想起那样的画面,浑身的血y就仿佛了一般,说不出的感觉。
  ……
  第二章:穰地丑人 (1)
  (一)
  几天后,马车驶进韩边塞小城穰地。
  这是韩国边境最东面的土地,与赵国接壤,车轮碾进城门,走出不多远,就可立即见到青石宽道两旁的高大梧桐,开着淡紫色的小花,不过这一天,穰地的天气并不好,从早上开始,就雷声不断,到了中午已经是狂风四起,卷起路上的沙尘,漫向半空,天色y沉,看起来好像傍晚时分,昏黄的风沙里,还夹杂着股异样的闷燥。
  “难不成又要下雨了,”夷简掀开布帘,烦闷的嘀咕,“真是讨厌啊,一路的雨,都好几天没见着太阳了。”
  “是啊,”前面驾车的马夫答话道,“看天气还以为早上就下了,熬到这会,也没落下雨滴,总也快了。”
  “大伯,按这么个走法,还要几天到新郑?”
  “六七天吧,除了雨,我们这一路都没有耽搁。”
  “唉,”夷简叹了口气,“再坐这么久,p股都坐麻了。”
  “说话这么不长进,p股p股的,”车内另一边的三姐听到这里,立即白她一眼,“真难听。”
  “嘿嘿嘿……三姐你不也p股p股的说……”
  “去,谁理你,”夷缨倾身,伸手掀开另一边的帘子,对马夫说,“大伯,要下雨了,一会就找个行馆先住下,天这么暗,明早再赶路吧。”
  “行,三小姐。”
  马夫答应,随手甩起一圈马鞭,“嘚”的一声,马蹄瞬时加快了奔跑的速度,地上又是一阵尘土,道路两边的集市屋舍便飞快的向后面隐去,路上百姓不多,偶有遇见的,也都在匆忙中行走。
  半晌,马车到达城内唯一的客栈行馆,一行人走进内庭,这是几间两层青瓦木质房舍,连成一排,内庭地上铺着竹板,看起来干净清幽,店家安排好住宿,车夫和两名护卫就忙着去清理车轮上厚厚一层的淤泥,以及替马蹄钉上新的马掌,而三姐郑夷缨,从马车上下来,她就迫不及待的去房内叫小二烧水沐浴。
  夷简倒不觉得自己有必要立即洗澡,三月的天,身上还远没有汗味,只是持续的颠簸让她有些困意,所以住进自己的客房后,她就一头扎到铺板上,睡觉,客栈,行馆,并不是每天都能遇见的。
  然而,才刚躺了一小会,外面,就传来阵阵敲门声,且,声音还不小。
  夷简纳闷的起身,去开门,本以为不是车夫大伯就是店家小二了,谁知,门开,站在门外的,竟是一个女人,一个……呃……怪怪的,丑丑的,又粗里粗气的女人,夷简是见惯了美人们的,此刻面对门口突如其来的这么一个女人,她不禁一愣。
  第二章:穰地丑人 (2)
  等反应过来,那女人已经径自进了屋,深绿色的糙布怀里,夹着一只破旧的筑,进屋后,她狭长的双眼微微扫了夷简一眼,突然问:“姑娘,要听筑吗?”
  “你怎么进来了?”夷简对她擅自的进屋有些不悦,“我没说要听筑。”
  “姑娘,听一曲吧,不贵。”不知道是不是欺负她个子比她矮太多,还是这个丑女人本性就比较怪异,无视夷简的说话,她竟然直接到椅子上坐下。
  “不是贵不贵的问题,我根本不喜欢听筑,你快出去吧。”
  “姑娘,你是瞧不起我们击筑的艺伎吗?”话到这里,她的脸色倏地暗淡下来,长长的眼睛好似泛出水光,“姑娘,你命生的好,所以不知道世间疾苦,对我们这些身份低微的艺伎们,你也可以冷眼凉语,困了,你可以宿温软的床榻,饿了,自有下人们替你端上鲜甜汤果,而我,只能靠这一点点的击筑手艺,换一些刀币碎钱,勉强让自己活着,也就是活着,什么时候敢像姑娘一样,穿这么华丽的锦裙……”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竟然哽咽起来。
  (二)
  “我没有瞧不起艺伎!”夷简郁闷的反驳,被她一番话说的脑袋直泛晕。
  “那就好好听我击筑!”
  她悲切的情绪去的倒也快,刚才的哽咽转眼不见,取而双手抚上怀里那只陈旧的古筑,但是,那一双手啊,夷简震惊,真是没有一点女人的柔软与妩媚,听她击筑,夷简的下巴都在抽搐。
  好不容易一曲完毕,夷简也听不出她究竟奏的是啥,收好古筑,站起身,她又走到夷简面前,说:“姑娘可以看着赏点,不过我看姑娘这身打扮,也不是小气的人。”
  夷简扁嘴,无奈的回答:“我没有钱。”
  本来身上是有些的,不过上次在雨里,全给了那个陌生人,换了她左耳上的这只泪型血玉石。
  “你是嫌弃我的技艺?那不如我再多击几曲,让姑娘你满意为止。”说着她正要回到椅子上重新坐下,夷简赶紧摇手,说:“不用,不用了,我真的没钱呐,你就是一直击到夜里,我也不能付给你。”
  没有立即回答,她低头俯视夷简,深褐色的眼睛里看不出波动,片刻之后,好像失望的转身,却令人惊讶的不是离开,转身之后,她将古筑随手丢到木案上,自己反而一p股坐在了夷简的软榻上。
  “喂,”夷简皱眉,“刚才是你非要击筑的,我又没说想听,你现在是不是准备赖上我了,我跟你说啊,我可不是一个人。”
  ……
  又没有回答,坐在床榻上,她睁眼凝视先前被夷简揉乱的蚕稠被,有些匪夷所思,也有些莫名其妙,看着看着,眼泪就吧嗒吧嗒的下来,瞪着她,夷简简直无语,这个女人的情绪还真像三月的天气,说变就变。
  第二章:穰地丑人 (3)
  “你干嘛哭啊,好好的,真是,最见不得哭哭啼啼的女人。”
  “我是羡慕。”她终于又开口,抽抽噎噎的。
  “羡慕什么?”
  “羡慕姑娘你,可以睡如此好的客房,盖如此软的被子,想我从小就一个人,各国奔波流浪,没有一个安定的落脚之处,本想就击筑而生,可是无奈,男人们都讨厌我这幅粗大的皮囊,唉,这样饥饱不定的日子,已经厌了,怕了……”
  看她说的悲凉,夷简不禁也觉得同情,但是她是真的无能为力,所以沉默半晌,夷简还是说道:“我身上真的没有半点钱币。”
  “外面又下雨了,今晚我还没找到栖身地。”
  “不好。”意识到她要提的要求,夷简连忙拒绝。
  “为何不好?”她抬起头,“我们都身为女子,我以为你是个很面善的小姑娘,你难道能眼睁睁看我在雨里淋一夜?”
  “我三姐要知道我让陌生人住进来,她肯定要生气的。”夷简回答。
  “只是一晚,不如不让她知道。”
  ……
  能吧,只是一个可怜的丑女人而已,夷简陷入考虑中,却完全忽略了软榻上那女人眼底一闪而逝的诡异笑意,好长时间过去,估摸着三姐快要沐浴完毕,夷简终于做了决定,说:“就给你住一个晚上。”
  反正明天她也要起早离开。
  (三)
  风声,雨声,击筑声,声声入耳。
  这是在晚上,夷简正跟三姐坐在楼下店堂里用膳时,楼上客房某个角落突然传出一阵阵异样清晰单调的击筑声,夷简心里咯噔一紧,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楼梯拐角上方向,三姐夷缨听到曲声,略微惊讶的说了句:“没想到这么偏僻的行馆还有人奏曲。”
  “三姐,”夷简有些不自在,她怕三姐万一发现后骂她随意的收留别人多管闲事,所以膳后她急忙说,“昨天我都没怎么睡,这会困的要死,三姐,我先去睡觉啦。”
  “哦,”夷缨点头,又笑起来,“外面雨这么大,你不会夜里又要叫我吧?”
  “不会,不会,今天真困死了,雷打不动,肯定睡到天大亮。”
  夷简保证,说完,她赶紧上楼,到楼上看见小二,她不忘交代,一会送点米饭馒头啥的,再匆忙回到自己的客房,进门,一眼就看见那女人正悠哉的坐在她的榻上,单手拨弄着筑弦。
  “真是的,你在给我添乱啊?”夷简郁闷的翻眼。
  “呵呵……我是担心你忘了我,肚子还正空着。”她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慵懒的站起身,夷简瞪她,这女人,此时此刻看着,真是没有一点清贫艺伎该有的内敛。
  “小二待会儿送来。”夷简气恼的在房内坐下,总有种被骗上当的感觉。
  第二章:穰地丑人 (4)
  “你几岁了?”她突然又问,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十二!”
  “哦,”她点头,“再过三年及笄,也可以嫁人了。”
  “要你管那么多!”夷简闷哼。
  不想再跟她闲扯,夷简挪身到床榻边,指指对面的方椅,示意她过去,随即又理了理被她坐皱的绸被,才又说:“晚上你睡那头,不准动来动去,我最不喜欢睡觉有声音了。”有噪音的话,她容易睡不熟,比如打雷,她就会惊醒。
  “呵呵呵呵呵……”听到这里,她却轻笑起来,笑的莫名其妙,一脸怪异。
  “有什么好笑!”夷简忍不住嘀咕,要换作是她,每天流落在外,靠击筑卖艺讨生,她才笑不出来,不过像她,也不可能沦到流落在外的吧,这么想着,夷简“噗”的一声,吹灭了灯火,继续道,“马上你就黑里吃饭,我困了,你别再说话吵我。”
  于是,一切归于黑暗,归于平静,只除了窗外簌簌的雨声,只是黑暗里,那个陌生的女人似乎微微叹了一口气,听在夷简的耳里,若隐若无。
  ……
  半盏香的时间,外面小二敲门,开门,那女人坐在房内吃饭用膳,加上外面的风雨击打窗棱发出的砰砰声,夷简躺在床上,明明很累,却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外面昏沉的光线还能透过门缝挤进来,看着那女人用完膳,站起身,夷简也干脆从榻上坐起,对她说:“你给我倒杯茶吧!”
  “不是早就说困了?怎么一直辗转反侧的,睡不着?”她笑着回应,走到榻边坐下,夷简闷道,“还不是因为外面风大雨大,里面你吃饭声音又大。”
  “哦,原来如此,”她点头,“不过现在喝茶你就更睡不着了……这样,你趴下。”
  “干嘛!”
  “替你推拿!”
  “你会推拿?”夷简惊讶。
  “是啊,都说了我是身份卑微的艺伎,自然要多学几样手艺好好的取悦客人们,不像姑娘你,从小娇生惯养的,是个小姐吧,啧啧,瞧你这双手,保养的真够细致的。”说着,她很自然的执起夷简的手,赞叹的抚摸着,不过夷简忍不住翻眼,抽出双手,趴到床榻上,说,“你还没见过我二姐的手,那才叫真的美,除了手美,人也美,整个新郑城,就没一个女人能赶上我二姐。”
  “哦?难道你是新郑冬官郑公的女儿?”
  “你怎么知道?”听到这里,夷简真的吃惊。
  “呵呵,你刚才说到没人能及你二姐的美嘛,在韩,谁不知道郑公的女儿美,前段日子,不是才刚出嫁到赵国。”
  “那是我大姐!”
  第二章:穰地丑人 (5)
  夷简得意,大姐美,二姐更美,二姐虽然庶出,不过想要攀亲的贵族公子们还是多的可以从御街的巷头排到巷尾,照夷简来说,二姐的美正如庄姜的美,所谓手若柔荑,肤若凝脂,所谓领若蝤蛴,齿若瓠犀。
  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谈话持续到这,那女人没有及时再回话,算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不过她按摩在夷简后背的双手却突然加重了力道,从脖颈到腰际,她卖力的向上推拿,最终十指停落在头鬓两侧,力道变软,变轻,变柔,沿着发根抚向后脑,很惬意,很酥麻。
  夷简趴在床榻,阵阵困意袭来,半晌过后,意识逐渐消失,即将去见周公,这时那女人却忽然弯身,像是呢喃一般的,在夷简的耳边轻问:“小姐你喜欢我的推拿吗?”
  迷糊的点头,她又再问:“那小姐想不想我天天都替你推拿按摩?”
  再次点头,她的声音就像她刚才的手法一样柔软,听在夷简的耳里,飘渺又酥痒,介于朦朦胧胧之间,又似是听到那女人最后一次问道:“不如小姐收我做贴身奴婢,专门伺候你,好不好?”
  ……
  (四)
  几个时辰后,是清早。
  一觉睡到天亮,夷简睡的满足,在丝丝清脆的鸟鸣中睁眼,目光所及,却赫然发现一双大脚,而脚的主人,正肆意斜卧在床榻外侧,微眯着双眼,仿佛慵懒中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凝重,竟与之前的粗鄙完全不同……四目倏然对视,夷简一惊,慌忙从榻上爬起,下意识问道:
  “你怎么还没走?”
  她却眨了眨眼,说:“小姐你忘了,昨晚你说要给我个栖身之所,收我做贴身奴婢,天天伺候小姐你。”
  “啊?”夷简讶然,“我说要留你做奴婢?”
  “是啊,”她点头,反问,“小姐你真忘了吗?”
  “不可能啊!”夷简疑惑的摇头,不像她说的话嘛,可是仔细回想昨晚,她替她推拿按摩,睡熟之前,又隐隐有些印象。
  “小姐你不会反悔的吧!”她神色一凛,突然坐起,双眼盯着郑夷简,片刻,眼底似又漾起水雾,道,“小姐你心善,说要收留我,那么奴婢我一定做牛做马来伺候小姐,但若是又反悔了,那我,我就去死!”
  “谁叫你去死啦!”夷简白她,这算不算叫挖井自掘,没事找个人来烦她,不过这女人既然真想做牛做马的伺候她,那也无所谓啦,关键是要看怎样跟三姐说,所以考虑片刻,她又说:“好了,好了,你先别出去……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呵呵……燕……”她笑起来,夷简却莫名的反问,“燕?”
  “燕!”她重复。
  “什么燕?”
  第二章:穰地丑人 (6)
  “小姐,奴婢我就叫燕。”
  “燕!”夷简忍不住闷哼,“莺莺燕燕,燕,还真艳俗。”
  换了衣服,夷简去隔壁三姐的客房,三姐也已经起来,这会正坐在桌前补衣服,这叫夷简看着很奇怪,照理说不管什么样的衣服也轮不到三姐来补啊,看见夷简进来,夷缨说:“这么早起啦,正打算过去叫你。”
  “三姐你在干什么?”
  “哦,是大姐做的薄袄,昨晚不小心勾在竹签上,破了,就自己缝缝。”
  夷简点头,看看三姐手里的针线,又看看桌上的剪刀,无聊的在三姐面前踱了几步,又忽然一把拿起桌上的剪刀,弯身到三姐的面前,说道:“三姐,你叉死我吧,叉死我吧,叉死我吧……”
  “一大早,你思觉失调?”夷缨皱眉,急忙抢过她手里的剪刀,不是担心她真要叉死自己,而是刀口锋利,怕她一不小心伤到皮r。
  “三姐啊,我做了错事!”夷简故意垂下脑袋,一脸的懊恼。
  “什么错事?”
  “三姐,我看到一个丑女人,我觉得她很可怜啊,我就答应让她做我的奴婢了,可是我又想起三姐你说过不要多管别人的闲事,唉,多怪我刚才一心软,就答应了人家,我现在该怎样是好啊,三姐,她那么可怜,还说要做牛做马的伺候我……”
  “哦,不就是个奴婢嘛,”夷缨点头,“答应就答应了,带回去也无妨。”
  “真的?”夷简抬起头。
  “真的,难得你还能记起我说过的话,这次算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快去准备准备,咱们还要继续赶路,”说着,夷缨看了眼窗外,又叹道,“雨总算停了,看天气,今天大概会出太阳。”
  ……
  第三章:庶出二姐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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