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涛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但再追问又显得过于八卦,只好转而问道:“刚才早读怎么回事?”
关松叹道:“唉,好无聊的。”她开始掐着嗓子模仿班主任:“叶循呀,怎么了,昨晚没睡好?早读嘛,还是要读一读的,对身体也好啊。”
转而又开始眯着眼睛模仿叶循:“老师……昨晚学得太晚,我想眯一会,不然一天都没神。”
“哦……你的生物钟你自己有数,但是不要耽误上课呀。”
“好的老师,我会的。”
说完关松就翻了个白眼:“君不见,昨晚一点半他还在空间‘我的荣耀时刻’呢。”
程圆圆一下子乐起来,又托着脸颊叹道:“唉,我也想睡……”
关松张开怀抱,拍拍胸口:“来,往这儿睡。”
程圆圆还没来得及拒绝,班长突然从门口冒出来:“各位各位!准备一下,等等去礼堂开表彰大会!”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隐秘又低沉的欢呼,每个人脸上都要保持着“又要浪好久学习时间了真是太可惜了”的悲痛,以防班主任的突击检查。但除了咳嗽和爱情,中学生不用上课的喜悦也是无法掩饰的。大家拼命压抑着嘴角的笑,一脸悲中带喜,似哭似笑地拾东西。
周南涛惊讶道:“马上就走吗?怎么现在才通知?”
关松摆摆手:“常规操作,常规操作。老头儿怕说早了大家提前高兴,军心涣散,无心学习。”
周南涛竖起大拇指:“郑先生,讲究。”
班长站在门口,又补充道:“等等要上台领奖的,大家记得把校服都穿起来啊!”
他低头看了看和四周格格不入的叶循:“你么……”
叶循当场梦中垂死惊坐起,拍桌道:“开玩笑呢!我现在上哪给他变一件校服出来啊!”
班长道:“借呗,还有三分钟,加油。”
“哪儿借去啊!”叶循眼巴巴地看着班长,“咱班还有不上台的?”
“那你到对面楼里找人借一件,跑快点,还来得及。”
叶循五谷不分,四体自然也不勤,能在教室里解决的问题,坚决不能出门去。正一筹莫展之际,忽然福至心灵,眼睛一亮:“等等!”
他飞扑到周南涛身边,声情并茂地叫道:“哥!”
周南涛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哥,衣服脱了,快。”
周南涛震惊地捂紧衣服:“做梦呢!”
“爸!求您了爸,快点!”叶循拉着他的胳膊晃来晃去,神态之恳切,动作之急切,让周南涛怀疑他下一秒就要来亲自扒自己衣服了。
“叫爷爷也没用!”周南涛道,“干嘛呢你?”
“我等等要上台,咱俩换换衣服,借你校服一用。”叶循把他那桃花眼眨巴两下,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发上学期的奖,也没你什么事,你坐台下不会有人注意的。您看行吗,爸爸?”
这时候的叶循没有得意洋洋,也没有冷嘲热讽,非常会审时度势,十分的低声下气,叫周南涛也不好意思拒绝。何况他十分怀疑,他要是不答应,叶循或许能做出在礼堂拿着话筒喊他爸爸的行为。
“行吧。”周南涛松口道,“你有话好好说,上来又是叫爸爸又是要脱衣服的,不知道的就要报警扫黄打非了。”
“好嘞!”叶循笑嘻嘻地换了衣服,赞叹道,“非常合适,简直就是量身定做!爸爸,您多高啊?”
“一米八二。”
“哎呀,我一米八一!您真是高大威猛,让我望尘莫及!”
“……行了,快迟到了。”周南涛穿上叶循那件骚了吧唧的外套,总觉得浑身不自在,混在人群里也觉得别人都在看自己。
周南涛混迹在队伍里,小心翼翼地来到礼堂,选了一个最靠边的位置坐下来。他刚在黑暗里松了一口气,就听得一个严厉的声音:“你怎么回事?校服呢!”
天地良心,这真是无妄之灾。周南涛顺着声音的方向缓缓抬头,一个老师皱着两道浓眉看着他:“你哪个班的?班主任呢,难道没提前通知要穿校服吗?”
您这可说到点子上了,还真没有!但话不能这么说,周南涛一边思忖一边开口,心准备了一套吃早餐时在餐厅和别人狭路相逢,被粥泼了满身的凄惨故事:“我……”
“老师!这个同学是刚转来的,还没来得及买校服!”
老师锐利的目光又穿过人群,把周南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舒展了眉毛,耷拉下眼角:“那尽快买好校服,以后不能老是这样。”
周南涛连连点头称是,又转头去看坐在最外面给他解围的人。这倒还是个熟人,正是第一天和他搭话的小胖子。小胖子灵活运用大量面部肌肉,对着他挤眉弄眼,表情极其生动,翻译一下大概是“兄弟不要慌,哥哥罩着你”。
周南涛遥遥地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了一下感谢。小胖子回以一个多情的媚眼,表示都是同学,举手之劳是应该的。
颁奖典礼总是十分无聊的,奖倒是五花八门。按总成绩排,哗啦啦奖励一片人;按单科成绩排,哗啦啦地一片接一片人;这些同学有很大进步,哗啦啦再来一片;这些同学态度认真,哗啦啦还有一片。周南涛梦回幼儿园,那时候每个小朋友都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奖状。但不同的是,现在全班小朋友都上台领奖了,只有他,穿着别人的衣服,坐在台下背单词。
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台上的灯光无比炫目,主持人的声音洪亮又有激情,周南涛也无心背单词,拿着单词本翻来覆去地玩。学校也应该给他设立一个奖嘛,表彰一下他千里迢迢地转学,充分体现了他对学校的认可——这样他就不会被某个违反校规的人当众扒衣服了。
周南涛神游天外之时,忽然敏锐地从旁边女生的窃窃私语中捕捉到“叶循”两个字。一瞬间他以为是自己想得太入迷,以至于产生了幻听。
凭良心说话,叶循高挑个儿,桃花眼,的确天生一副芳心纵火犯的样子。何况他成绩又好,有点迷妹也是很正常的,周南涛也没有兴趣偷听小姑娘的少女心思。
但另一个女生接着小声惊呼起来:“啊?真的呀!”
周南涛可以发誓,真的不是他太八卦,但这话怎么听都是有大新闻的样子,主人公还是这个一直叫他充满好奇的人。两个小姑娘兴致勃勃,毫不掩饰八卦的兴奋之情:“哪个呀,哪个呀,快指给我看看!”
“就那个——左边那个穿蓝西装的主持人。”
周南涛也随着女生示意的方向看去,台上那个男主持人身材挺拔,头发有点自然卷,鼻梁细细高高的,沐浴在舞台金色的灯光下,看起来还挺像个小王子。要说帅,的确挺帅的。
——但这和叶循有什么关系呢!
周南涛开始疑心自己听错了,又想了想,或许是这个主持人和叶循是情敌,其中有一段轰轰烈烈,一波三折的狗血大戏。然后他就听到一个女生说:“啊!原来他就是叶循前男友啊!”
……什么。周南涛这次是真的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他仔细看了看台上的主持人,又仔细回想了刚刚两个女生的对话,倚靠在椅背上,目瞪口呆地陷入了沉思。
两个女生仿佛是为了打消他的疑虑,开始追溯起叶循和这个小帅哥是什么时候恋爱,什么时候分手的。周南涛却听不进去了,满脑子都是他和叶循相处的经历。他忽然想起身上穿的这件衣服还是叶循的,总觉得没由来地有一丝别扭。
周南涛冷静下来,用一句流传已久的金句开解自己:就算人家是gay,也不一定看得上你嘛。但他却鬼使神差地偏过头去,轻轻对着衣服轻轻闻了闻。不是他熟悉的味道,不过有一丝洗涤剂的干净清爽的气息。
叶循从台上下来,悄悄溜到关松身边坐下。关松从书包里拿出两杯冰奶茶,递给叶循一杯:“你爸爸我冒着生命危险搞来的,且喝且珍惜。”
叶循接过奶茶很顺从地,撒娇似的笑道:“您辛苦了。”
关松问他:“你哪来的衣服?”
“刚找那个新来的换的。”
“嗯?”关松斜眼看他,“你该不会对人家有意思吧?”
“怎么可能。”叶循小声呼噜呼噜地吸珍珠,“他……嗯,好无聊的。我对无聊的人没有兴趣。”
“我觉得他挺有意思的。”关松眼里写满了不信任,“何况很帅,你难道不心动?”
叶循驳道:“我又不是你,看到帅哥就心动。你心动你去追啊。”
“嘁。”关松哼道,“老娘才不要和你抢男人啦。”
舞台上的光亮得晃眼,配上激情澎湃的背景音乐,总能叫台上的人产生一种自己前途无量的错觉。两个人在震耳欲聋的音效的掩盖下沉默地喝奶茶,关松朝着台上努努下巴:“你和他……真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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