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刚才在西餐厅观察了我们半天,觉得是哪种情况?”他不温不火问道。
她偏过头,移开目光,走到窗边,拨开窗帘,“在让我信任你之前,你得给我安全感,而不是让我猜来猜去。照片不代表什么,你亲口说的话才最重要。还有,我并没有跟踪你,我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
她回眸轻轻一笑,再走回床边,若无其事脱睡衣,躺到床上,“明天去哪玩?我对岱山岛很熟,带你玩一圈吧。”
“明天回h市。”他在落地灯下坐下,看着烟灰缸里那根被掐掉的长烟,拿起重新点燃,放在唇边。烟蒂上留有她唇瓣上的香味,很香甜。
她钻进被窝,不再说话,似是睡了。
他坐了一会,给她拉上被子,打开门走了出去。
岱山岛的警署里,裴云姿很狼狈,也很沮丧。
她的眼泪一直流个不停,没有断过,女警员在给她录口供,她抽抽噎噎,语不成句。以前在加拿大进修学院,为了刺激敖宸,改变他们一成不变的相处模式,不再做木偶,她与藤原灏假扮情侣,故意让他生气。但他生气归生气,却一定会疼她,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冷漠绝情。
而她假扮藤原灏女友,也没少受宫崎夏的恐吓和s扰,但只要是藤原灏能给她顶住的,她都不会让他知道,因为她知道自己是自作自受,为自己的任性吃苦果子。但今天的情况就摆在他面前了,他居然冷笑着说这是她设计他的后果,绝情的转身离去。
是设计陷害吗?她也没想到会被人拍下的,她只是想他,想他,舍不得他。
“裴小姐,随法医去做身体检查吧。”女警员同情的看着她。
“不用了。”她站起身,将身上的毯子裹紧一些,带着鼻音说道,“可以保证今天的事不上报吗?还有宋理发送出去的那组照片,一定要追回来。”
“裴小姐你放心,我们正根据那组手机号码的资料追索另一个同谋,并给各个网站发了禁播通知,应该不会那么快传播出去的。我送裴小姐回酒店吧。”
“谢谢你。”
她刚被女警员扶出来,就遇到了刚进警署的敖宸。敖宸看看她红肿的双眼,没有说什么,直接进了警司办公室。
她的心又是一凉,一种悲戚感无法抑制的在身体里蔓延。他似乎知道那天是她主动了……她低下头,坐进警车里,让女警送她回酒店。
回到酒店,她将门窗全上锁,泡在浴缸里,用双手捂住面颊,无声的哭泣。该怎么办,她失去敖宸了,在众目睽睽下被羞辱,没脸见人了……
放下手掌,她发泄般的拍打浴缸里的水,使劲的尖叫,将旁边的ry沐浴y全摔了……纵使这样,她还是回不到从前,回不到敖宸把她当珍宝的岁月……原来,人要懂得珍惜……
等发泄完,她湿着头发给她的慕妈妈打了个电话。她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认识慕妈妈的了,只知道在加拿大住院时,有个女人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找她的女儿。后来又说打错了。
当时母亲刚给她买了手机,是让她跟国内的乃乃通话的,说乃乃想念她。她便在电话里认识了慕妈妈这个朋友。
慕妈妈每年会给她寄芭比娃娃,在电话里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一直到现在,她什么都给慕妈妈讲,而瞒着母亲。她觉得慕妈妈身上有一股很亲切的气息,似母似友,让她很信任。
这些年,她一直想跟慕妈妈见面,但慕妈妈每次都用公用电话打给她,偶尔用手机打,也是打了就换号,似乎不想让她找到她。好在现在的这组号码用的时间久一些,让她能拨通。
“慕妈妈,我失败了。”她听着对方熟悉的声音,心窝又是一酸。
“傻孩子,别哭,你慢慢说给我听。”韩湘雅捂着话筒,轻悄悄掀开被窝,走出卧房,“现在天快亮了,你在哪?”
“岱山岛……”她便把刚才发生的事凄凄说了遍。
“敖宸真的这么对你?”韩湘雅走进卫生间,关上门,坐在马桶上,“看来那个姓宋的坏事了,敖宸在那组照片上看出什么来了。好了,别哭,你的落红在那,对他多少有影响的,我们从长计议,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
第二天,敖宸带如雪去了趟敖家祖宅。本来他不想带她来的,怕她忆起伤心事,但她似乎很感兴趣,便带她来了。
敲开大门,昨晚那个古怪老头热心的带敖宸进门,“少爷,您的房间每天都在打扫,就等着您过来住住。”
只见这座古宅,不但大门口像府邸,连内里也是府邸的样子。一进门就是一圈回廊,左右两边是书房和花房,正面是气派、殿顶砌着虎倒立的大殿。按这气势,追溯到几千年前,这里应该是座王府。
大殿里摆着古木古香的家具,铺着实木地板,古画、宝瓶、殿顶雕廊画栋,每一样都是宝物。穿过大殿往后走,后面有很大一个院子,假山林立、花木扶疏、流水淙淙,白玉九曲桥,仿若走在皇宫的后花园。
不过她最感兴趣的是远处那簇竹林,竹林里摆了张茶几,四张椅,后面是一排高高的带走廊的木房子,木楼梯,廊上倒挂着三五株老藤,稀疏点缀着茑萝、蔓长春花等,看起来非常幽静。
她穿过桥,走在了靠近院墙的那条小道上,走着走着,却下意识往花坛后的那个被爬藤遮住的狗d望去。原来这里离那个d很远,被花坛挡住了。
敖宸走在她后面,看着她这个动作,心里有丝异样闪过。
他带她走进那片竹林,爬上木楼梯上小木屋,走到走廊尽头,“看得到远处的水兵哨岗吗?有时在这里望一望,心里会舒畅很多。”
如雪站在廊下,望了远处被树林挡住的旧仓库方向一眼,拉开门走进了木屋内。
木屋内的摆设很现代,大床、吊灯、y晶电视、沙发、地板一尘不染,墙上却挂了一把古剑和一副古代女子画像。女子梳着乌润的飞云髻,一身白色的披风,站在一棵梅花树下,寒风起,梅花落、披风和青丝飘飞……乍一眼看去,很像一只不食人间烟火的白狐,然而近看之下,才发现女子是压着眼睫,很忧伤。
白狐?水润的狐媚眼,白色绣梅枝的旗袍……她想到了裴云姿。
062 纠缠不休
敖宸打开房间窗户,一回头,就看到如雪站在那副画像面前,黛眉轻轻蹙着,侧影娇怜,蹙眉不展的模样像极画中的女子。他的心有一瞬间的惊愕,才明白第一次在海滩上见到素裙飘飘的她,为何会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原来,她才是画中女子的化身。虽没有穿白衣,身上那股惹人怜爱的气息却在自然流露,让他心痛。
在没遇到她之前,他一直以为娇娇柔柔的云姿是画中女子——纱裙胜雪,浅眸低垂,轻轻的一声‘宸哥哥’,似从画里走出来。但,现在有了如雪做比照,他才赫然发现,云姿缺少画中女子的那份神韵。那一脸忧伤不是浅衣衬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
而这份忧伤,总是让他的心隐隐作痛。
他不知道这张古画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只知道他从第一次见到画中的她,就将这间木屋占据成了自己的房间,偶尔过来小住。他经常会做一个梦,梦到外面的茶桌旁,一个浅衣女子在煮茶,四个孩子叽叽喳喳、欢声笑语,对着他的房间大喊‘父王’……梦到很多次了,女子始终低着头,嘴角浅浅的笑,十指纤纤,看不到容颜,却的确是画中的女子。
而后他遇到了云姿,将她带过来小住,梦境便不再出来。
“这副画有多久的历史了?”如雪用指尖抚了抚那发黄却保存完好的女子画像,心头划过一丝在抚自己容颜的异样。
敖宸透过窗户,看着远处蔚蓝的海平面,“据我太爷爷说,这副画在他小时候就有了,起初被放在阁楼上,后来被整理出来,重新裱了一遍,便一直挂着。应该说我们敖家这座古宅有多久历史,这副画像就存在多久,大约一千多年。”
他转过身,朝她走过来,“她的名字里也有个雪字。”
如雪早看到了画里的题字,用指尖在那两个字上抚了抚,收回手,再看向旁边的那把古剑,“这把剑的主人,一定是个将军或王爷。”
他不置可否,伸手将古剑取下,拔出那暗哑无光的剑刃,看着剑身上‘赤龙剑’三个古字,说道:“这是座王爷府,虽然翻修过无数次,但整体布局还在,亭台楼阁都有,它的地底下曾埋过无数一千多年前的八宝琉璃瓶、龙凤翠玉碗、奇珍异兽瓶、以及这把宝剑。”持剑一剑朝桌角挥去,竟也是削木如泥。
而后c剑入鞘,重新挂到墙上。
如雪看着,身体里突然有一股炙热的血流在奔涌,直冲心房,她是相信这把剑的主人是个王爷的,而且还将那个王爷的影子与面前的这个男人重叠了。如果他的身后带领千军万马,策马奔腾,她一定以为自己就是画中那个女子,在风雪中等着他回来。
而他,眸底也暗沉起来,望着近在咫尺的她,呼吸微微的急促。
两人就这样对望着,眸子里映满对方的身影,一时忘记身在何方,身处哪个时空……
“少爷,用餐吧,午餐已经准备好了。”门外,守宅院的林伯突然打破了木屋内的静谧。
两人悠然惊醒,才发觉自己在朝对方不知不觉靠近,差点抱在一起。她一惊,快速移开目光,拉开门,走了出去。
林伯刚刚才得知这个女子是少爷新娶的少乃乃,老脸上也多了一丝热度,“少夫人,用餐了。”
她微微一点头,步下木楼梯。
林伯走在她身后,说道:“少夫人是基隆港人吧,林伯以前经常看到您。”
“我以前来岱山岛,都会在这宅院前路过,还以为是座空宅,没想到宅里住着林叔您。”她在八仙桌前坐下,打量了一眼饭厅厅顶挂着的八角夜灯,和四根红漆柱,笑道:“这里有御膳房的感觉。”
“这里本来是要被市里文物局批为文物的,但敖家人不允许,就把出土的那些古瓶古碗交上去,宅院保留。因为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敖家的祖宅,从老太爷那一代,就一直住着人……”
“这里除了敖家人来小住,其他人也会来吗?”如雪喝了一口汤,抬头看到门外延绵不断的全是一些小园子,比如沁芳园、碧水园……占地颇广。
“裴家的人有时也会来这里避暑度假,一般住在碧水园……少夫人您看,这里依山傍水、环境清幽,的确是个好地方。前些年郑副市长,也就是少爷的舅父,也会时不时来一下,都是带些中央领导来这里密谈赏荷……”林伯骄傲自豪道,又道:“等老爷搬过来住,少夫人您和少爷也常来住住吧,少爷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郑副市长也因为老爷和夫人的事,与敖家撕破了脸皮……”
如雪听罢,把眉梢抬了一下:“这座宅子这么大,其实对外开放成景区也挺好的,再留下几个园子,用作自家人小住和度假。这样就不会显得太沉寂,与世隔绝。”
“这么大的宅子,确实不好管理。如果要对外开放,得上报审批……”
敖宸走进来,对林伯抬抬手,不让他再说:“林伯,你下去吧。”他坐下,看向心不在焉喝汤的如雪,“下午我们回去。”
“那幅画像带回去吗?”如雪问她。
“不带,那幅画只属于这里。”他紧紧盯着她,发现她对这座宅子似乎没什么兴趣,没有像云姿第一次来这里那般好奇和欢快,嚷着要在这里住。住下了,便不肯走……她这样平静的反应,让他觉得刚才与她在木屋的对视根本是错觉。
下午,两人坐私家游艇回了基隆港,她坐到他的车上,问他为什么她家的房子还未拆。
他静静开着车,把音乐关掉了,说道:“那幢房子不会影响整个工程的进度,我要求保留。但是前不久,有人抢在我之前,从政府手里秘密买下了这套房子。”
“是峻熙?”她立即道。
“呵,你们不愧是青梅竹马。”他嘴角勾起一抹细微的笑,眼睛直视前方,微微眯起,“那里留有你们最甜蜜的回忆,要换做是我,我也舍不得拆。”
她听着他微带酸意和怒意的语,侧过头看着他:“宸,当初你要留下这幢房子,不也是想给我留下娘家吗?只是你不知道,我并不怀恋这个地方,希望它被拆掉。”
他踩离合换挡,俊脸上并无明显怒意,抿紧唇冷笑:“你来基隆港做什么?”
“回来看看。”
“以后回娘家,我陪你来!”他霸道起来。
“那你以后来岱山岛度假,也叫上我,别一条简讯发过来,就关了机。”他以为她心里没火啊。
“嘎——”他猛的刹了车,打开车门锁,“下车!”
她拧紧眉。他让她在公路上下车?就这样把她扔下?
她一恼,心里开始冒火,解开安全带,提起包下了车。不坐就不坐,打不到车,走也走回去!
等她下车,他果然将车飚出去,车轮胎扫起一阵尘土。
他在生什么气!昨晚在酒店还对她不冷不热的,不肯对她敞开心怀,什么都不说,让她对他完全失望。今天又为她来基隆港的事对她发脾气,扔她下车,峻熙买下房子,她能阻止?她也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好吧。
如果他信任她,又怎么会怀疑她来基隆港是来见峻熙!
沿着公路慢慢走,她的心一点一点冷却下来。走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他提出离婚,孩子她自己来带。
新修的沿海公路,车辆一辆接一辆,前方有个加油站,他的车刚加完油,从加油站开出来,银色的铝外壳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异常显眼。他把车停在路边,降下车窗,从后视镜里看她。
她从他车边走过,没有停步。
他朝她按了两下喇叭。
她当做没听见,继续往前走,突然觉得走路比坐车畅快多了。还有,他刚才不是扔她下车了吗?现在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她慢慢走着,北欧风情的褐色长毛衣在风中翻卷,内衬长衫和编织项链,下穿小脚裤,脚踩无跟单鞋,越走越舒坦。深秋的天气,晒晒太阳,走动走动,多好啊,对宝宝也好。坐回去了,又要跟他吵架。
“小姐,上车吧,我可以带你一程。”一辆过路车在她身边停下,探出司机猥亵的脸,那豆荚似的一双眼正紧盯着她被小脚裤裹紧的修长双腿看,看完了,又瞟上她的胸部……估计在后面的时候,就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老半天。
她不理会,继续朝前走。那男人又跟过来,几次纠缠不休,不肯离去:“免费车不坐么?我又不收你的钱……这里离h市还远着,这样走下去,非把你这双美腿给走断不可。”
她忍无可忍,回以一笑,朝他走过来:“那谢谢了。”倾下身子,靠近那张不怀好意的丑脸,樱唇吐露芬芳,“真的不收钱么?”似乎真的要上车。
“当然不收!快上来,坐我旁边!”男人越加兴奋,一直盯着她的胸部看,猴急得直吞口水,伸出毛手来拽她。
“滚!”她突然抡起包,一把朝那张嘴脸砸过去,正中那恶心的酒糟鼻,“开你自己的车,要坐车我自己会叫!”被纠缠烦了,人也是有脾气的。
“你敢动手?”男人捂住被甩的脸,眼露凶光,一脚踢开车门想下来,“给我上来!”他就吃定了她是一个落单的女人!
这时,他的二手车突然被人在后面猛的撞了一下,车门一弹,又把他摔了回去。他杀猪般的发出一声大叫,爬起来往门外冲,“是哪个不长眼睛的?你知道我这车值多少钱吗?”
车身又是一颤,车后杠哐当一声摔到地上,支离破碎。只见敖宸从他的银白小车里走出来,望了望他小车的前盖,干净的指尖抚了抚那刮痕,环臂抱胸倚在车旁,“一条刮痕赔二十万!”
“明明是你撞我!”男子抡起袖子撑气势。
敖宸睨一眼站在路边的如雪,望回偷j不成蚀把米的司机,黑眸一沉,噙着y冷的笑,“如果你不突然停车,我又怎么会突然撞上?你看看后面停了多少辆车?”
“我管你,你就得赔!”男子二话不说,一拳朝这边挥过来。
敖宸一把箍住那拳头,轻轻一扭,折断,“我们是让交警来,还是自己私下解决?”
男子右手骨折,又是一声杀猪般的尖叫,却怒吼着将左手挥过来,“老子要你命!”下一刻,他熊一般的身子被一脚踢飞出去。
“上车!”敖宸走过来,用皮鞋踢踢他翻滚的身子,“将眼睛蒙上开车!”
“你疯了!”如雪望一眼后面的车龙,尴尬走过来,一把拉过他,“蒙上眼睛开车,你是嫌路上的车祸不够多?”
“他长了眼睛也没用,只用来意y和掏鸟蛋了。我这是在教他怎样盲眼开车!”他将那男人丢进车里,又补上一脚,“开车!你的车走一步,后面的车才能跟着走,这道路能不能疏通,就全看你的!”
“敖宸!”她大叫,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没有搭对。
“前方百米处就是一个交叉口,有停车位,开到那里停下!”他脸上没有怒气,甚至在笑,却让人毛骨悚然,“交警没这么快会来,不开的话,我们就耗着,而且我会让你求生不得、左手也残废,要不要试试!”冷冷扔下一句,若无其事坐回他的车里。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尴尬得要死,看一眼躺在座位上哀叫连连的猥亵男人,退到路边。
那男人爬着坐起,战战兢兢用外套胡乱蒙了眼睛,往前开车。她在后面看着,看到那破旧的小车在左边护栏网上连连撞了好几下,跟没头的苍蝇似的,车身都撞扁了,始终不敢往右开,怕冲到海里,而后好不容易安全到达交叉口,停入车位熄火。
她坐回敖宸的车里,不再吱声。而敖宸也不再找那个司机的麻烦,车子从那停车位旁呼啸而过,没有再停下。
等到达h市,天已经黑了,他将车开入位于他会所楼顶的停车场,坐在车里不动。
她也不动,望着楼顶的星星,不想再猜他的心思。
“我没法给你一个解释,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那夜发生了什么事。”半晌,他突然道,黑眸下意识眯了下。这个动作表示他在回想,很不悦。
她轻咬下唇,发现一颗心比昨晚还要凉。这句话表示他承认了,一句‘不知道’比默认还要可怕。她偏过头去,笑道:“没关系,只要你不要再给她机会就好。”而后打开车门下车,走到栏杆边吹风。
有些错误,是分原则性和非原则性的,她开始明白,他的错不在于有没有这擦枪走火的一夜,而在于他放不放得下裴云姿。如果他永远放不下,那裴云姿永远有机会。而他的原则,总是被这份感情左右,甩都甩不掉。
他们的第一次法国之行,就是一个开端。之后的一而再再而三,就自不必说了……她恼的是,她对这份婚姻上心了,想要这个男人给她一个完整的家。而上心了,就是在乎了,就会有要求。而他,虽然昨晚的表现很绝情,掉头就走,虽然他总是躲着裴云姿,甚至故意带她去参见他们的宴会,虽然他逃来了岱山岛,断绝与外界的联系……但,裴云姿就是不肯放手。连在酒店里,她也能成为宋理的人质。
这真的说明,他和这个裴大小姐缘分未尽吗?
她望着楼下的灯火通明,有些迷茫。昨晚她争取过,可他没有反应,直到今天才给她一句‘不知道’。因为裴云姿在床单上的落红是铁证如山。
呵,不知道这种情况,跟当年公公和母亲的事是不是一样的。她忍不住想。
敖宸走过来,与她并肩而立,“我喜欢你的那句‘相信我’,这句话比‘爱我’更动听,也让我的心在一瞬间明朗。如雪,不管那晚有没有发生什么,我对你的愧疚永远比对她的愧疚多。”
她僵立不动,搭在栏杆上的双手渐渐抓紧,指关节泛白。
“我可能没法一下子忘掉她,就像你没法忘掉韩峻熙一样,但这件事给了我警醒。”他继续道,目视前方,嗓音沙沙哑哑的,随风吹散到她的耳朵里,“我和你一样,不会走回头路。”
“我要的不是愧疚!”她侧回头,看着他,“既然你知道我不走回头路,为什么不肯相信我,认定我回去找峻熙?又为什么宁愿去岱山岛,也不肯跟我说?我是不相信你在那么醉的情况下还与她发生关系的,可是你的愧疚和躲闪,让我心寒。因为没有人比当事人明白当时发生了什么,你有印象,而且那么在乎那一抹落红!”
她镇定说着,眼眶中泪光微闪,转身走开去,往楼下走。
楼顶不断有车辆上来,探照灯异常刺眼,他走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被她甩开,他又抓住,把她拖到一边,紧紧抱住,“我醉了,睡得不醒人事,你在照片上看不到吗?忘掉那些东西,选择继续相信我不好吗!”
“我没有在乎有没有那一夜,我在乎你什么话都不跟我说!”
“我说了,你就能心安?我说了‘我不知道’,但你更伤心!其实你的不在乎,都是假的,你把你的介意都闷在心里!”他将她的脸压在自己的胸口,眸子沉痛,“我的话哪一句真哪一句假,其实你都该明白的。有些错误措不及防,但后面的可以抑制。”
“我是真的不在乎。”她从他胸口抬起头,一弯浅眸晶晶亮,似被泪水洗过,却又透着自信,“你要是能早点给我说该有多好,而不该用愧疚的眼神看得我直发慌,猜来猜去。她勾引你,就当是彻底了却了这份情,把你们多年的感情全摧毁了。如果你再着她的道,我只有离婚!”
“别把离婚挂在嘴上!”他冷道,却抱紧了她。
裴云姿从酒店走出来,一直觉得酒店的人在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因为大家都知道她昨天穿大红色的底裤。她浑身不自在的扶了扶墨镜,拖着小皮箱,匆匆上了出租车。
而后等坐艇回到基隆港,走在去停车场取车的路上,她又神经紧张的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果然有人跟踪她,而且还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
老婆婆一身发旧的脏棉衣,身子单薄,见了她也不躲闪,还对她笑了一下,露出满口银灿灿的银牙。
“你叫云姿是吗?”江冬雨朝她走过来,想伸手去摸裴云姿的脸,自说自话,“呀,这鼻子嘴巴长的真像,真像。”昨晚如雪和敖宸离去后,她就被酒店保安人员架出了酒店,无计可施之下,只有跑去了老孙家,借着他们准备结婚酒席的通宵达旦,在那混了一夜。而后守在酒店门口,等如雪或裴云姿出来。反正这两个孙女都有钱,找哪一个都一样。
然而如雪出来的时候,有那板着脸的孙女婿寸步不离守着,她不敢上前,就只有找上这个亲孙女了。云姿那白里透红的脸蛋,看着就倍感亲切。
裴云姿闻得那一身馊臭味,忙侧身躲过,以为遇到了乞丐,她飞快从皮夹里取出一张二十元新钞,扔到江冬雨面前,“给你,别缠着我!”又后退了几步,掩着鼻子,拖着小行李箱想跑进停车场。
江冬雨捡起那二十元,一把拉住云姿的手臂,“乖孙女,裴家给你那么多钱,你就拿这二十元打发你乃乃?”
“谁是你孙女?”云姿甩开她的手,将行李箱拖过来护在身前,大声道:“别在这疯疯癫癫,拿了二十元快走!不然我喊人了!”
江冬雨却突然‘哎哟’一声躺在地上,抱住她的行李箱不肯放,“哎哟,肚子好疼,疼死我了……孙女,快送乃乃去医院……”
云姿使劲拖行李箱,拖不开,知道遇上无赖了,只有打电话报警。
江冬雨还赖在地上,捂着肚子,面容槁枯,虚弱耷拉着眼皮道:“你先不要报警,我有事跟你说,而且还是关于你的身世的。你现在送我去医院好吗?我是真的肚子疼,昨天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说着说着,便把手放开了。
云姿见她处于逐渐昏迷状态,忙把行李箱拖开,使劲往前跑,跑了几步又回头,打了120;再开车匆匆回了h市。
063
裴家的人早在岱山岛警方给他们打电话的后一刻,就连夜赶往了基隆港,裴铠泽开的车,颜夏冰则坐在后座不断给女儿打电话,为电话里的忙音心急如焚。
他们一家人都不知道这孩子来了岱山岛,只知道她给公司请了假,说出去旅游几天。谁知这么一出去,就遇上被人劫持的事。
“妈,那不是姐姐的车吗?”望着窗外的妍奚突然大叫,飞快按下车窗,将身子半探出去,朝那疾驰而过的红色小车使劲挥手,“姐,姐,我们在这!”
红色小车跑的很快,一晃而过,不理她。
裴铠泽忙将车掉头,加速追上去,朝那小车按了数声喇叭。而后追了千米远,才将云姿拦下。
云姿原来正为刚才那老婆婆的事心神不宁,从倒车镜看到哥哥的车后,才将车停到路边,眉儿一弯,想着怎么跟母亲哥哥解释昨晚的事。
颜夏冰吊着的心才落了一半,坐进大女儿的车内,瞧了瞧她红肿的脸,让她将车开慢点。本来她想让妍奚来开车,云姿休息,但云姿不肯,似乎不怎么想见到铠泽和妍奚,无奈之下便随了她。而两个小时前,岱山岛警方说云姿不肯接受身体检查,所以不能确定她身体内部有没有伤,建议家属带她去医院做详细的身体检查。
她望着女儿红肿的脸蛋和撕裂的嘴角,心疼的用指背贴了贴,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
云姿把脸一偏,躲开了母亲的碰触,随即突然猛踩油门加速。
颜夏冰身子猛的一摆,忙用手抓住安全扶手,说道:“你还在怨恨妈妈把你放在国外那么多年,连你爸爸去世的消息也瞒着你?”
云姿目视前方,依旧在加速,不出声。
颜夏冰看她一眼,将脸侧回去,看着前方:“二十五年前,国内的医疗技术并不太先进,如果当时不把你送到加拿大,你很可能会夭折。姿,爸爸和妈妈一直盼着你健康长大,有一副健康的身子和一个美好的童年。”
“可我的童年并不美好。”云姿出声道,终于在电子测速仪的范围内减了速,缓缓前进,驶入隧道,娇美如琼花的脸蛋在昏黄照明灯的照s下依旧很冷,“我从记事起,一直住在医院,天天吃药、时时闻那恶心的消毒水味道,像一个木偶般任你摆弄。回国后,你为了还敖家的债,更将我送到敖家,当商品一样的贱卖!我是你女儿,又不是货物!”
颜夏冰脸色一黯,有些受伤,轻轻叹了口气,再说道:“我将你跟敖宸送作堆,是为了让你日后有个好依靠。妈妈本来没有给你一副好身体,你爸爸又去的那么早,只能给你找一个好女婿。这些年,你和敖宸不是处的很好么?他那么疼你,宠你,真是用了心的,只可惜你这孩子不肯珍惜……不过,这世上也不是只有敖宸这一个好男人,比他优秀的大有人在,还可以有选择……”
“好了,不要说了!”云姿打断母亲的话,将车开出隧道,从倒车镜里看了看后面哥哥的车,转移话题,“乃乃知道我的事吗?”
“云姿。”颜夏冰心事重重看着前方,柳眉轻轻蹙起,愁眉不展:“自从你和敖宸分手,妈妈就觉得自己做错了。妈妈一直说不管你们年轻人的事,却始终在管你的事,安排你的人生。你的反弹,是妈妈一手造成的,妈妈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只能希望你在今后,能找准适合自己的人生定位,找个好丈夫。
我们家的航空公司,已经处在不败稳升位置,妈妈会将自己的那份财产留给你做嫁妆,而且在你结婚那天,给你们夫妻送一架私人飞机,以表妈妈对女婿的心意。”
“结婚还早。”云姿的面容稍有缓和,透过化妆镜看母亲的脸,没什么感情,“我以前是怪过您,但我现在没什么感觉了。现在唯一的要求,就是您别再像小时候那样严厉管我,让我做自己的事。”
“你们兄妹仨,自打满20岁,我就没怎么管。只要你们自己觉得是对的,乃乃和妈妈就一定会支持你们。”颜夏冰温婉说着,却不知为何,心里总是不踏实。因为她在女儿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丝倔强和不甘。
等到达h市,她坚决拖大女儿来家族医院做身体检查,嘱咐医生里里外外做一遍详细检查。因为刚才车开到一半,云姿还是撑不住了,脸白得吓人,车也开不稳,只得让她睡到后座,换妍奚来开。
做完检查,云姿在单人病房睡过去了,她让妍奚和铠泽守在病床边,自己去了医生办公室。
“脸部受伤、牙齿出血、手肘胳膊多处擦伤、脖子有一条浅刀痕但不严重、轻微骨折、手臂肌r拉伤,处女膜完整。”女医生摘下眼镜,用笔指了指拍出来的片子,“除却体外伤,目前看来都正常,但裴小姐精神过度紧张,体力消耗过多,导致心瓣膜加重了负荷,影响心率。有没有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那就让她先住院几天吧。”颜夏冰说了声谢谢,将体检报告收入包包,走回病房看女儿。
这个时候,铠泽正坐在沙发上跟云姿聊天,故意问她:“敖宸生日party那天,你跟敖宸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他的脸色看起来那么难看,跟欠了你几百万似的。”
云姿睡一觉醒来,才发现由于昨晚打壁球太用力,她全身在酸痛,连脖子上那道被简单处理过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她看了哥哥一眼,将被单往上拉了拉,“没说什么,我只是跟他跳了个舞。”
“我总感觉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裴铠泽用手指摩了摩下巴,悠闲躺在沙发上,说道:“听说敖宸这次也在岱山岛度假,那姓宋的就是冲他去,死咬不放,而你跟着敖宸p股后面跑,便被那姓宋的抓去做人质……云姿,不是大哥说你,他都结婚了,你还缠着他做什么!”
云姿唇一咬:“大哥,你别把你妹妹说的这么不堪!他能去岱山岛,我为什么不能去?我一直喜欢在岱山岛度假,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既然姓宋的抓你威胁敖宸,敖宸为什么不管?”他始终带着不羁笑容的俊脸终于露出不悦,站起身,朝病床走过来,“你是我妹妹,看着你长大的,跟敖宸一样了解你!敖宸那样对你,一方面是救你,另一方面是彻底跟你断绝了关系。他现在有老婆了,跟你是过去式,你要懂得收敛自己的感情!”
云姿偏过脸,不再出声。
铠泽眸中闪过无奈,磁性的声音放低下来:“这一次你也是受害者,先不要去fenis店上班,在家休息一段时间。等风波平息下来,你再回去。”
云姿掩下眸子,双手揪紧床单,痛苦道:“昨晚的事是不是已经上了电视?菲尼女士不会再让我代言的,我之前的努力全作废了。”
铠泽剑眉皱起:“如果这条路走不通,就换一条,不是只有靠在t台上出位才活得精彩。你以后注意一些,不要让这些狗仔队钻空子,无风起浪。我现在去给你处理后事。”
勾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西装外套,他让在旁边削水果的妍奚照顾姐姐,走了出去。而后等走到走廊,他碰上了刚刚从医生办公室回来的母亲,看了看云姿的体检报告,确定无大碍后,出了医院。
他没有办法阻止每一个娱乐八卦台报导这则新闻,但能让一些收视率比较高的电视台禁播,让那些没有职业道德的八卦烂台在重要部位打上马赛克,否则起诉他们,让他们吃官司吃到倾家荡产。
不过,同时他也有些气闷敖宸。气他一点不顾及他们的情面,让云姿遭受这样的打击。不管他跟云姿还有没有关系,但宋理是冲着他来的,是他惹上的麻烦,他有责任救人。
将车快速开出医院,他直奔敖家的商业大楼,箭步如飞闯入敖宸的办公室。
敖宸正在开会,几个小时不见出来,他便去了gina的办公室,与老朋友聊聊天。对这个冷艳的gina,他起初是有兴趣的,但约了几次,便发现这个女人不合适他,太冷了,工作状态跟生活状态一个样。
他们便做回朋友,从她这里探一点敖宸的消息。
gina没有去开会,此刻正坐在办公桌前填表,帮敖宸整理一些重要的文件。她亲自给他倒了杯蓝山咖啡,说敖总去岱山岛是为散心,而且跟他的妹妹有关。
而后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照片,放到他面前,“你妹妹应该得手了,不然敖总不会这么烦心。这是宋理买人在青田山跑马场拍下的,镜头只到接吻处,后面的应该是裴云姿将窗帘拉上了。之后这三张是早晨出酒店的镜头,最后一张表示什么,你应该清楚。”
铠泽将整组照片看了遍,盯着最后那张床单落红照,若有所思:“原来敖宸是为这个烦。”
“绝对是!”gina穿着网袜的长腿交叠翘起,坐在阳光底下悠闲喝咖啡,“我记得有一年敖总将你妹妹带来办公室,两人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在黑皮椅上把前戏都做足了,敖总硬是给打住,舍不得碰她。”
“原来你也负责偷窥。”
“no;我哪里敢偷窥!我只是刚好有重要文件送进来,不小心撞见了,看到敖总西装裤完好,将那猫一般的小女子抱在怀里,吻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gina说得脸不红气不喘,金边眼镜让她看起来有些严肃,嘴里又在吐着不搭边的话,“泽,你也是男人,应该知道身体里的这种化学反应。那种情况下得不到解放,会很难受,很要命,对吧?但是敖总就是能忍住,而且还忍了这么多年,由此可见,这个女人的第一次对他是多么重要。”
铠泽当然比她更了解敖宸与云姿的情况,他尴尬笑了笑,结束与gina的这个话题,怕她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更劲爆的话。这时gina的内线响了,传来敖宸的声音:“gina,将那组照片跟作废文件一起放在碎纸机里绞碎!”
“总算回来了!”铠泽听到他的声音,知道他会议结束回办公室了,飞快拿起桌子上的那套照片,直奔他的办公室。
他将照片扔在敖宸面前,“告诉我,你和云姿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敖宸的目光在照片上飞快一掠,脸有不悦:“你这是兴师问罪?”
“问罪不敢!”铠泽坐到他的办公桌上,将最后一张照片拈出来,摆到他面前,“云姿的做法我也不赞同,但你对她,确实有些狠了。她还只是温室里的花朵,是你护着长大的,经不起摧残!”
“摧残?”敖宸冷冷笑了声,站起身,临窗而立,“她可以任性,但绝对要知道分寸。她不能总以‘放不下’为幌子,来伤害大家,让大家只围着她一个人转。铠泽,我曾经很珍惜她,舍不得碰她,是她自己要飞走,把别人的爱不当回事。而既然飞走了,就不该飞回来,利用我对她的责任,来做一些伤害如雪的事。”
“这么说,你们在跑马场的事是真的?”铠泽反倒抒出一口气。
敖宸没有立即回答他,沉默了一会,再沉声道:“对,那天我们在跑马场相遇了,在席上给她挡了不少酒,醉了之后的事一概不知。而这些照片,在很多天前就被宋理送到了如雪手里,如雪却一直不吭声。她的心里有了疙瘩,我却没法给她一个解释。”
铠泽听到这里,站起身,心里头开始对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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