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回响》过往

  苏荨的拘谨林青感受到了，光看对面的女孩头也不敢抬起来就知道了。林青靠在椅背上，呵了一声，想起昨晚在自己身下扭动的苏荨，眼睛暗了暗。
  “花花。”
  苏荨迅速抬头。
  谁叫她？
  她这么远古的小名他是怎么知道的？
  苏荨看着对面仍旧笑得好看的男人，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你怎么知道…”苏荨一瞬间感到害怕，转瞬被抱到男人怀里。
  苏荨本想挣扎，又有些恐惧便了推攘的力，林青这次真的被气笑了，掰起她的脸，强迫她看向自己。
  “还没认出我？嗯？”字字有力。
  “林，林青。”苏荨摸不着头脑。
  “还有呢？”
  还有什么？
  这不就是他吗？他还能是谁？
  大脑紧绷着，苏荨看着他的眼睛。
  电光火石间。
  苏荨想到了之前百度百科上林青的教育经历。
  曾在d市上高中。
  “沉青哥哥！”
  ####
  苏荨是d市人，江南水乡，和哥哥苏扬差7岁。
  苏扬是个脑袋灵光的坏哥哥，从小对待苏荨就像是招猫逗狗，当然苏荨也是个不省心的麻烦。四年级的苏荨在苏扬椅子上挤502胶的那天，苏扬往家带回了一个同学。
  是个白胖子，一看就和苏扬这种总是透着不羁，忠于在球场上散发中二扣篮魅力的人不一样。尤其是他给苏扬辅导完英语后，从椅子上起不来发现校服裤子被粘住的时候，也只是苦笑一声，温温和和对苏扬说明了状况。
  苏荨被揪着后脖子拎到这个白胖子面前的时候，他甚至有点语无伦次，摸着哭得稀里哗啦的苏荨头，说着没关系。
  “沉青，这小东西就是欠揍，别管她，一天就知道哭哭哭。”说罢吼着让苏荨道歉。
  苏荨被苏扬吓到，抽噎着说了句对不起，转头推了苏扬一把，声音带着哭过的哑：“还不是你把我的皮卡丘打碎了。”喊完就跑。
  苏荨对着苏荨关上的门喊，“我那是故意的吗？你等着爸妈回来说你吧！管不了你了！”
  转头撸了把头发，苏扬抱歉得让沉青把裤子脱了，先穿他的裤子，椅子上的裤子再撕下来。
  “对不住了哥们，你给我补英语还赔条裤子，小东西还是得教育。”
  苏扬最近准备追班花受挫，班花闺蜜透露，班花喜欢学习态度端正的。苏扬立马决定改头换面，高价请班里学霸辅导功课。
  沉青穿着撑的很紧的裤子，摇头说没关系，“小妹妹挺可爱的，有个妹妹挺好的，热闹。”
  沉青知道，幸福的家庭才能培养出苏扬和他妹妹这样的孩子。闹一闹，只是生活中的调剂而已，他们的底色是幸福。
  苏扬想起学校里关于沉青的传言，不再说什么。
  沉青第二天跟着苏扬进门时苏荨还没回家，倒是在苏扬去客厅倒水时，苏荨突然从门口冒出来，软软叫一声哥哥，拿着个袋子要给他。
  苏荨每天抢着铃儿飞奔出教室，往常这是他们一群小伙伴的放学比赛，谁先到校门口就可以吃同伴辣条。
  今天不是，她要去买赔礼。包里装着她皮卡丘储蓄罐里的所有存款，储蓄罐被苏央摔坏，她的钱也就拿了出来。她数了数也不少，奔向平常给苏扬买衣服的店里，借着给哥哥买生日礼物的由头得到店员照顾，顺利买了一条裤子。
  沉青看着裤子上logo有点想笑，这比他的裤子贵多了。何况他知道苏扬找他补课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听说了他家里的事。开学前，他唯一的姥姥没了，之前一老一小靠退休金生活勉强可以。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只这一间小平房。苏扬给的补课很高，不过他不想被可怜，只能努力想办法提高苏扬成绩，证明他值这个价钱。
  面对苏荨的赔礼，他下意识想拒绝。何况，他那条裤子也很旧了。但是苏荨往他怀里赛，喊着哥哥下吧，他就犹豫了。
  “小鬼给你买的？”苏扬端着水杯进来，他刚刚看到苏荨见到他连忙跑走的身影了，“你拿着，本来我也赔给你的。”
  苏扬看了看裤子，呦了一声，“小鬼还挺大气。”接着嗤嗤笑，“皮卡丘储蓄罐没了，里头钱也没了，很配很配。”
  沉青不懂他的笑点，听了这话更加局促，结巴喊着苏同学。
  “take  it  easy，”苏扬拍拍他肩，“这是应该她赔的，赔贵了说明她脑袋不好使，你给我多传授几个学习秘诀，她这钱不就折回来了嘛！”
  说完又问，“我这个词组用的对着吧？”
  沉青听了后镇定了下来，舔了舔嘴巴点头，腼腆说道，“学习秘诀其实就是多做题，多总结。”
  苏扬认为事情经由他中间调和后，得到了完美解决，一时兴奋，“那就做！”苏扬大吼一声，“做他吖的！”
  自那之后，沉青每次来给苏扬补习都给苏荨带点小零食或者小发卡。沉青忍不住想买，他喜欢苏扬家的小妹妹，活泼生动的小妹妹，愿意和他分享小秘密的小妹妹，作业不会做哭着来找他的小妹妹。
  他自觉送的玩意儿不值钱，苏荨看着淘气，却从来没有嫌弃过。就如那次裤子事件，她小，却懂得自己承担责任，是个很有主意的小姑娘。沉青想，她被她父母教得很好。
  苏扬的成绩节节攀升，高二结束时，到了年纪前二百。苏父苏母看到成绩单后，脸上喜色遮掩不住，带着叁个孩子去搓了一顿。半年来，沉青经常被夫妇俩留下来一起吃饭，也不再拘谨。
  热闹一晚，没了苏荨叽叽喳喳的声音，苏扬和苏荨的斗嘴，苏阿姨的唠叨声，沉青躺在小平房的床上睡不着，盯着天花板。
  他想，如果他的爸爸妈妈是苏父苏母就好了，他当大哥，苏扬当弟弟，还有一个小妹妹苏荨……窗外突然有车打喇叭，惊醒了野狗，也让他回神。
  他想起自己的姥姥，咬牙拍了拍自己的脸，他怎么能这么想！
  思绪纷杂，沉青又想起自己，这半年他瘦了很多，不过还是胖，原来太胖了。想想苏扬一家人的穿着打扮和身材，沉青脸蒙住被子，大口喘着气，他感到自己和苏家的差距就像无形绳索一样勒住了他脖子。
  野狗叫了叫就不再出声了，素来乐观平和的沉青第一次自我厌弃，他甚至觉得自己还不如一条野狗。
  苏扬成绩提升后没有去缠班花，转而认真思考了想上的大学和想去的城市，之后约沉青继续给他进行暑假补习。
  高叁狗暑假只有一个月，儿子球也不打了，游戏也不玩了，竟然要学习！见儿子对学习这么上心，苏父苏母只有一个回应——配合！配合！再配合！
  同时也商量着让沉青直接住家里好了，这个孩子品性好，能压住苏扬的性子，还能和苏荨处的好，这一点太难得了。有沉青在，起码苏荨哭着打苏扬的次数少了很多。更不用说沉青本身就优秀。以及还有一点，孩子高叁了，家里也没人照顾。他们家本来就打算顾保姆，保姆照顾一个是照顾，照顾两个也不怕，何况沉青性格温和的根本用不着多操心。
  苏父苏母在餐桌上提了出来，容不得沉青拒绝，苏荨就跳起来说好，苏扬也觉得不错。
  那一年，是沉青回忆起来都会温暖到流泪的一年。他还记得苏荨拉着他的手推开他房门的一刻，还记得每次考完试给苏扬分析试卷的夜晚，还记得苏阿姨每天晚上十一点半准点送来的牛奶。也还记得自己为在苏家吃得太好一直不减的体重着急，也还记得苏荨期末考试写错选择题答案顺序后，一个人躲房间里哭，家里轮番上阵哄着让她出来吃饭的场景。
  那一年太短了，短到握不住，短到沉青不论再怎么仔细回想也回忆不出新的东西了。如果那一年是一本书，那沉青都已经把这本书翻烂了。
  一年点滴终有头。
  苏扬上了梦寐以求的大学，他也坐着火车去了另一个都市。他学了土木工程，是听从了苏父的建议。大学忙，他忙着赚生活，过年前几天才回去，给苏父苏母还有苏荨带礼物。
  他瘦了很多，下巴开始显出来。苏荨认出来后大声哇了一下，沉青久违笑出声。
  苏家窗下正好对着江边，每年都有烟火放。
  沉青听着电视机里春晚的声音，看着苏家每个人，觉得今年烟火格外绚丽。
  只是。
  只是叹一句世事难料。
  初二那年父母出车祸前，苏荨还带着小姐脾气和天真烂漫，车祸后，却懂得少哭点让哥哥少操心。苏扬当时已经成年，挡住各种亲戚，完全把控住父母遗产，且苏扬大一就已经跟着互联网发展大潮做了自己的生意，挣了不少。
  回忆起来的话，苏扬的第一桶金是家里给的。客厅里苏家父母坐在一起把卡给他，说儿子长大了，说家是永远的后盾，说父母是他永远的支持者。后来苏扬挣了钱给父亲买了一套西服，苏父出去谈生意总穿。给母亲买了一条她钟爱品牌的项链，是带钻的太阳。给苏荨的是同一品牌一带小钻的小花瓣手链。
  父母墓前，苏扬抱着还只有一米五二的苏荨哭得泣不成声，墓碑上的父母照片一如以往向他们微笑着。
  葬礼沉青也来了，苏荨看见沉青就抱了过去，脑袋窝在沉青肩头一拱一拱抽噎着，终于止不住的哭。苏扬看着，没说什么，转身应付其他亲戚。
  那年的春天兵荒马乱的。
  苏扬在葬礼上存了不少苏父苏母朋友的手机号，之后托一位姚叔叔给苏荨办了转学手续。之后又花了不少时间处置父母各种资产和理财产品，以及在a市还要再租个房子。
  零零碎碎打理完，那年五月，苏扬带着苏荨离开了d市。
  葬礼结束，沉青陪着苏扬苏荨待了7天。过了头七，沉青得回学校了。
  临走前，沉青对苏扬说，有事儿找他，他能帮都帮。还对苏荨说，“花花，遇到不会做的题，遇到困难了一定要找哥哥。”
  兄妹俩都答应了，最后，也都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我好累啊，第一次发po文，哪里有自动首行缩进        个_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