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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由于精明能干受到李玉屏的赏识,在府里管很多事情,可是,跟太子却并没有太亲密的感情。太子不好女色,除了李玉屏之外,对于其他妃嫔,就算侍寝,也跟义务似的,走完为止,都谈不上什么太过的宠爱。情感上如此,就更别说平素跟她们有什么交流了,他在外面的事情,是决口不会和她们提,更别说让她们参与了。
米妃本来自恃是第二号的人物,太子妃一死,自己便是第一了,可是,现在看到自己的丈夫,竟然丝毫也不认识自己一般,反而求着皇后。
这心里,可真不是滋味。
“滚……滚开……你们都滚开……”他的声音微弱的,倒不似在咆哮,而是在哭泣。甚至嘴唇,都开始皴裂了,完全不成人样。
这药不服下去,根本就不可能好转。
芳菲没法,只得自己过去,重新端了一碗参茶,长叹一声:“殿下,喝吧……”
这一次,太子果然没有再闹,茫然地张嘴便喝。
当碗口碰到嘴边时,他忽然抬起眼睛,看她一眼。时光仿佛在倒转,仿佛是她刚进宫的那些日子,住在太子府,亲自洗手做羹汤,熬药汁。
芳草斜阳7
那时,她也是这样,每天都精心地伺候着自己,照顾自己,只要自己一个不开心,她便会亲自喂自己服药,有时,遇到她特别开心的时候,还会亲自替自己喂饭。
“殿下,你喝,喝了很快就会好。”
那么清脆的声音,仿佛从来没有变过。
就如时间,从来不曾流动过。
它凝固了,一直在哪里!
“殿下,这个jr很好吃的,你尝尝……”
“殿下,来下棋啦……呜,不好,我不是你的对手,你必须先让我一局……”
“殿下,来,我们今天玩这个……我也不精通哦,你也要让我一次……”
“殿下,这是你最喜欢的栗子……”
……
那个时候,她无论什么都要自己让着她,丝毫也不顾忌自己是太子的身份,总是那么肆无忌惮,撒娇放嗲,十八九岁的少女,正是最璀璨的时候,所以,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谁能知道,自己喜欢的,就是她这样的理所当然呢。
因为喜欢,才什么都要让着她。
后来的李玉屏,米妃……自己的一众妻妾,她们都再也不会这样了,总是她们小心翼翼地让着自己,陪着笑脸,彼此之间,不像是夫妻,更像是——他想起父亲和朝臣的关系。对,就是这样,仿佛是上下级一般,从不敢违逆一星半点。
也正因为如此,在家庭生活里,也感觉不到太多的乐趣。
他在恍惚的神思里,不知不觉,任她一碗一碗地服侍自己喝下参茶。
那是最纯洁的初恋的情怀,忽然想起,那个清雅的少女,从神殿走来的翩然的少女——曾经,应该是自己的!
她一度,就是这样陪着自己的。
也许是一种错觉,芳菲顿觉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温存了——刚刚过去的y森,恶毒、驱赶,忽然就不见了。
芳草斜阳8
她脸上今日第一次带了点笑意,温声:“殿下,你喝了,很快就会好的。”
他不回答,只是喝,她叫他喝,他便喝;叫他喝多少,他便喝多少。
混沌的心里,似是明白,这样精心的照料是习惯的!
伊人,昔日,便是这样照料自己的。
唯有她,足以信任,不必有任何的堤防。
那是人生里,一段最美好的日子,最没有猜忌的日子。他本质上,是多疑而敏感的,总是纠结在一些前尘往事里,对任何人,都不能抱以百分百的信任。唯有她!
唯有几度在生命最困难的时候出现的她,方能毫无芥蒂,毫无猜忌!
如果是她一直在身边,又会如何呢?
——可是,在忐忑不安中,不料,一切转眼就成了过眼云烟。
然后,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一边喝,一边皱眉,仿佛喝下去的不是水,而是那些陈年旧事,芳草斜阳,白纱翩然的少女,唱着神殿的灵歌,就算一个转身,就算一个眉眼,都充满着那种淡淡如烟雾的往事。
恍惚中,仿佛是逃生的少女站在斜阳古道边,那样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久久地,悲哀地绝望,抽泣地说“殿下,再见……”
殿下再见!
碗移开,手也在移开。
仿佛内心里一块漏d慢慢地开始破损。昔日,他都好好地遮掩着,埋藏着,深深地,谁都看不见了,就连自己也看不见了。但是,这手一移开,那破d就遮不住了。
那是自己的,是自己的!
是自己把她从神殿的囚室里救出来。
是自己让她的生命得到延续。
可是,凭什么得到她的是父皇?
凭什么?
仿佛那些积压在胸口的往事,马上就要爆炸出来,一边是甜蜜,一边是愤怒;一边是温馨,一边是仇恨。
芳草斜阳9
仿佛那些积压在胸口的往事,马上就要爆炸出来,一边是甜蜜,一边是愤怒;一边是温馨,一边是仇恨。
这一切,到底是谁给自己掠夺去的?
到底是谁?
“芳菲……芳菲……”
芳菲一惊,发现他不对劲,仿佛一种走火入魔的症状。
“殿下,殿下……”
”芳菲……我要芳菲……“
“殿下,我在这里……”
他要怒目圆睁,他要目眦尽裂,可是,很快就觉得不对劲,浑身轻飘飘的,仿佛在燃烧,就如一条在滚水里的鱼,拼命地要从水里游出来……很快,他的身上,便大汗淋漓,浑身的毛孔仿佛全部张开了似的,热得要命!
“热……热死我了……”
“来人,把衣服给殿下脱了……”
“是!”
众人七手八脚地,很快将他的衣服脱下来,只剩下里面的一层睡衣。
“热……好热……热死了……我要死了……我要冰块,冰块……”
他挣扎着,七八个人也按不住。
他整个人仿佛像一个能自动放出滚水的喷泉,水滴沿着乱七八糟的头发不停地滴下去……滴下去……
芳菲躲闪不及,那些滚烫的汗滴几乎甩到她的脸上。
“快,把内衣也给殿下脱了。”
众人只好再次按着,把内衣也给他脱了。
“娘娘……这,要不要给殿下拿冰块?”
“不要!绝对不能拿冰块。”
米妃见殿下痛苦不堪,立即去抢了扇子:“娘娘,妾身去帮殿下扇扇……”
“不行,不能扇……”
米妃停下来,此时,心里对皇后的作为,越来越不满。就在这时,太子忽然安静下来,整个人倒在床上,只剧烈地喘着粗气。众人都大为惊讶,只见太子的身上,一个个毛孔,变得十分粗大,无数的水滴从里面蒸发出来,整个人,仿佛变成了冒着烟的水人……
芳草斜阳10
那烟雾也很奇怪,带着一种淡淡的绿色。仿佛人的一些东西,从体内蒸发出来。众人本来不曾怀疑的,此时也终于胆战心惊。殿下,一定是种了某一种奇怪的病毒。
否则,怎么会这样?
“殿下这是怎么了?”
芳菲沉声道:“不用管,这是药效发作了。”
如此反复,太子整个人虚脱了,就像一个放在蒸笼上蒸的人,很快晕了过去。
可是,他的面色,却渐渐地开始反转,从青色,到红色,又到青色。然后,潮红就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明显。到最后,他的脸色就像一个完全熟烂了的大红番茄,可是,随着那水汽的消散,这种红,慢慢地开始消退,一层一层的,淡化而去……
当两名太监拿了巨大的帕子擦干他身上的全部汗水时,他的脸色彻底变了,变成了一种苍白——寻常的苍白而已。
甚至苍白下面,已经略略带了一丝正常的血色。
死灰已经不见了。
天色,慢慢地晚下来。
午后的阳光刚露一下脸,就黑下来,一阵风来,黄叶飘忽,芳菲站起来,走在窗边,一片叶子从开着的窗户里落到她的肩上。
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似的,慢慢地回头。
只见太子睁开眼睛,眼神十分茫然地看着自己。可是,就那一眼,又闭上眼睛,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众人都大惑不解,芳菲却转过身去,松了老大一口气。
她的手放在他的脉搏上,又移到他的鼻息上,是微弱的,却是稳定的。然后,放开,退下。
“快看,殿下呼吸平静了……”
“天啦,殿下的脉搏也正常了……”
“殿下得救了……”
众人喜出望外,芳菲这才走出房门,跨出门槛,头一晕,眼前一黑,几乎栽倒在地。
张娘娘和红云眼明手快,立即扶住了她。
ps:今日到此:)
永不再见1
众人喜出望外,芳菲这才走出房门,跨出门槛,头一晕,眼前一黑,几乎栽倒在地。
张娘娘和红云眼明手快,立即扶住了她。
她整个人几乎完全靠在红云身上,声音十分微弱:“我想喝茶……”
“快扶娘娘坐下。”
她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张娘娘赶紧亲自捧了一杯热茶来,她喝了,精神才微微一震。
这时注意到,米妃和一众妃嫔都在外面悄悄地张望,却又不敢进来。这些女人,好些她都还是第一次见到,但见环肥燕瘦,人数并不多,主要的就那么三四个。但因为她们平素跟太子也不是那么亲近,所以怯怯的,不太敢进来。
她振作一下精神,缓缓道:“你们都进来。”
老管家和一众妃嫔全部进来。
众人都垂着头,不知道皇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她缓缓道:“殿下这些日子不吃不喝,心力交瘁,导致邪毒入侵,今日,本宫做的是帮他放毒,先清除体内的毒素。等他休息一阵,马上准备好粥点。注意,要白粥,其他什么都不要。”
“是,妾身马上吩咐厨房去做。”
芳菲点点头,这时,总算对米妃有了点好感。不论如何,她时时刻刻都在替殿下着想。现在,殿下最需要的便是如李玉屏一般,巴心巴肝对待他的人。唯有如此,才能让他有安全感。
芳菲和颜悦色道:“米妃,你这些日子也辛苦了,好好照顾殿下,不用担心,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米妃一直在门外目睹了芳菲的施救,再无知的人也看出皇后是在救太子,她很是感激,跪在地上叩头:“谢娘娘。”
“你起来吧。”
米妃出去,张娘娘却不怎么满意了,娘娘可是有身孕的人,折腾了这么久,还没吃过什么东西。她正要开口吩咐,还是王琚察言观色,很恭敬地问:“娘娘累了这么久,老奴马上去给您准备一些膳食……”
永不再见2
芳菲疲惫地挥挥手,点点头:“好的,本宫也饿了。”
这时才记得饥饿,她早上出发,到现在,已经过了晌午了,乱成一团,竟然忘了自己还没吃过什么东西。
张娘娘低声地吩咐,说了些娘娘的注意和忌口,王琚听得非常仔细,一丝不苟地记着:“好好好,老奴一定办妥,一定办妥。”
王琚立即吩咐下去,半柱香功夫,热气腾腾的饭菜便上来了。
芳菲也顾不得注意都是些什么,略略吃了一些。
张娘娘等人的饭菜也送来,主仆几人都吃了。
外面,那些妃嫔还是小心翼翼地伺候在一边,芳菲叫她们下去,她们也不肯。芳菲端着碗,看着这些精致的菜肴,却很不是滋味。
放眼看去,太子府邸的悲哀气氛,其实已经淡下去了。北国人和南朝不一样,对死亡看得不是那么严重,他们讲究升天了,就是陪伴大神去了。所以,家里死了人,总是悲哀两三天便一切如常,生者照样谈笑风生,而且不忌荤腥。所以,王琚吩咐来的膳食里,已经是正常的大鱼大r了。
其他妃嫔,悲哀的当然不是李玉屏死了,而是怕太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众人就失去了依靠。
尤其是米妃,太子妃一死,以后,太子可就是皇帝啊!
皇帝,这就意味着,众人中的一人,就会成为皇后!
因此,哪个妃嫔不尽心尽力地赶来伺候?
就算太子再不需要,也是要来守着的。决不能让米妃一人专美。
她暗叹一声,这太子府,真正悲哀的,不过殿下一人而已。
人死如灯灭,真真是要珍惜眼前人,死后再怎么悲哀,也是无济于事的。
张娘娘小声地提醒:“娘娘,时辰不早了,该回宫了。”
她点点头:“好,等殿下醒来,我再诊断一下,就马上回去。”
永不再见3
众人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才会醒来,但是,殿下这种状态下,硬要劝娘娘马上回去,也不现实,众人便也陪着娘娘一起等着。
张娘娘小声问:“娘娘,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芳菲摇摇头,摸摸肚子,那小家伙仿佛懂事了,这么劳累的一天,竟然都没有出来折腾过。也因为如此,心情忽然变得很是轻松,看着窗外,风和日丽,秋意盎然,竟然不是那么萧瑟了。
因为有生命,一切怎会萧瑟呢!
她呵呵一笑,自言自语地悄然说:“小宝贝,父皇说你很懂事,你果然懂事。”
也不知为何,在这里,曾经目睹死亡,所以,更加爱惜生命,尤其是孩子的生命,从未有过的热切的期盼,热切的憧憬,那么强烈地想看到它的出现。
此时,竟然还期盼陛下!
希望快点见到他。
高兴了,悲哀了,都想见到他,跟他一起分享。
那才是自己最最强大的依靠。
跟他一起谈谈孩子,谈谈殿下。
她脸上带了微笑,靠在椅子上:“
我先打个盹,太子醒了,你们就叫我。”
“是,娘娘。”
她闭上眼睛,慢慢地放松,等殿下醒了,自己便可以回去了。陛下,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屋子里,米妃早早地赶来,现在,她正式开始了自己女主人的权利,守候着太子。心里,其实是明白的,守着殿下,他第一个睁开眼睛,如果看到的是自己——那就不枉自己辛苦地照顾他了。
当然,还是打着一些小算盘的,唯有这个时候上位,自己的地位才能真正的巩固。
太子妃地位空出来了,谁能不去争取争取呢?
那可是未来的皇后啊!
看看现在皇后的派头,就知道了。
当然,她也是真心照顾太子的,她想,除了自己,谁还能真心真意照顾他?
永不再见4
除了自己,谁还能真心真意照顾他?
她内心,对皇后是表示怀疑的。
而且,隐隐的,越来越不喜欢。
甚至巴不得皇后快点离开,最好再也不要来太子府了。
可是,她当然不敢把这样的情绪表露出来。
就算是当着太子,也不敢表露分毫。
她小心翼翼地守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太子终于侧身,慢慢地睁开眼睛。
他本是盖着一层被子的,现在,早已掀开,身上的汗水完全干了,凝固了,青白死灰的脸,变成了一种苍白。
米妃又惊又喜:“殿下,你醒了?饿不饿?”
太子的眼神还是很迷茫,以手撑着额头,像是遗忘了什么,拼命地要回忆起来。
“殿下,妾身准备了粥点,你吃点吧。”
米妃立即起身,从旁边的食盒里拿出一碗温热的粥点。粥点放在一种特别的莎草制作成的保温匣子里,温度正是恰到好处。她试了试温度:“殿下,妾身已经熬好了粥,喂你喝,好不好?”
太子没有回答。
却忽然问:“皇后呢?”
米妃一怔,不经意地往后看了看,但见房门是关着的。她眼里噙了泪水,微微啜泣:“殿下,你可醒了,妾身真是吓坏了……”
“皇后呢?”
“皇后在外面休息,她有孕在身,不能累着,不然陛下是会责怪的,大家都知道,陛下是非常宠爱娘娘的……殿下,皇后娘娘吩咐,你醒了,吃了饭,叫让臣妾去请她……”
她有孕在身!
刚刚的一切,仿佛在梦里!
依稀闪过的美好的往事,原来,早已如窗外的夕阳,已经落幕了。
米妃见他没有做声,立即端了粥,就开始喂他。一碗热粥下去,太子整个人的意识昏沉沉的,眼皮合着,仿佛要睡着了。
永不再见5
米妃见他没有做声,立即端了粥,就开始喂他。一碗热粥下去,太子整个人的意识昏沉沉的,眼皮合着,仿佛要睡着了。
“殿下……再吃一点吧……”
“你出去。”
米妃迟疑一下:“殿下,要不要叫皇后?”
太子没有做声。
米妃出去。
这时,坐在外面打盹的芳菲,刚刚睁开眼睛,神色十分疲惫,见米妃端了碗出来,立即问:“殿下醒了?”
米妃不得不回答:“是,殿下醒了。”
芳菲大喜:“好,本宫再看看,诊断一下,天色也不早了,本宫也该回宫了……”
回宫了!
那三个字,从开着的门里飘进去。
太子睁了一下眼睛,又闭上。拳头,也无意识地握紧。
这时,芳菲已经进去,径直走到他床边,立即拿了他的手,摸了摸脉搏,好一会儿才放开。
米妃好生紧张:“娘娘,殿下没事了么?”
“对!殿下好了。”
芳菲这时才彻底松一口气,知道,殿下的命,算是保住了。
“米妃,你记住,这两顿之内,都只能给殿下服用粥点,第三顿开始,才可以上一些菜肴,不得有任何大补和油腻,更不能用什么参汤、灵芝之类的……就算北武当的参茶也不许服用了。除了白水,白粥,什么都不要食用。”
“是。娘娘。”
她看着太子,这才道:“殿下,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太子依旧没有做声。
心里是放松的,便也不计较他的态度。她转身就走。
这时,太子忽然道:“你等一下。皇后……等一下!”
她停下脚步,却没有回身,微微错愕。太子的声音,好生清醒。
“米妃,你先出去。”
米妃怯怯的,本是不甘愿的,可是,太子发话,她又不敢不听。走出去,只得把门关上。
屋里,只剩下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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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只剩下二人。
芳菲转过身,慢慢地看他一眼,对上太子视线的一瞬间,才发现,殿下是清醒了,彻底的清醒了。
他眼里的那种浑浊不见了,虽然迷茫,但是,只是元气大伤后的疲倦而已。她的声音十分温和:“殿下,你还有什么事情?”
他的眼神有些奇怪:“皇后,孤的圣水呢?”
她注意到,他又开始称“孤家寡人”了!
在他清醒的时候,这样说话,心里不知为什么,感到惶恐——比看到他麻醉的时候更加惶恐。仿佛此时的太子,自己已经把握不住了,陌生了。
她也是心平气和的:“殿下既然问起,我也就实不相瞒了。我已经扔了,我以为——你是知道的……”当时,扔的时候,他并没有睡着,他甚至还茫然地看着自己扔掉的。
“扔了?你可知道那是多么金贵的东西?”
她听不出他的声音到底是愤怒还是郁闷!
“金贵么?”她诧异的,“我看不出有什么好金贵的!那是阿当祭司的一种轻微的迷幻药,据说,是用罂粟花加了水银粉,以及其他几种迷药炼制而成的。这不是什么圣水,而是一种毒药!服用多了,就会中毒。我从圣水的剂量来看,你已经服用了三到四次了,我刚刚所做的,便是把你体内的毒素蒸发出来……”
他的声音带了一丝恼怒:“孤家有没有中毒,自己知道!”
她不以为然:“殿下,大祭司诡计多端,他看你在悲痛中,故意给你放了迷幻药,你不能再上他们的当了。我已经下令,任何神殿的人,都不许再进出太子府!”
太子冷笑一声。
芳菲看他,冷笑都比较正常了。那是在表示愤怒,眼里真的一丝麻木都没有了。
这倒是好事。表明他真的好了!
她便放心了,准备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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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
她站在原地,因为他的声音那么严厉!
殿下,他到底想说什么?
她还是和颜悦色的:“殿下,你好好休息,有话以后再说吧……”
“皇后,孤倒想问问你,到底是谁给你的权利?你自由出入太子府,在我太子府发号施令?”
“!!!”
“是父皇要你这么做的?”
“!!!”
“殿下,陛下是很关心你的。他对你并无任何的芥蒂。”
她的声音有些勉强了,却提醒自己,不能跟他计较,他是病人,他现在就是要撒气的。
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凸起的腹部,那是父皇的儿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那么妒恨,那么委屈:“父皇,他既然都对我失望了,还让你来管我做什么?难道他不知道我和大祭司一起,背叛了他?”
“你没有背叛他!”
“没有?你还说没有?哈……”他的笑声那么尖锐,“孤自己都承认背叛了,你皇后还替孤遮掩?你遮掩得了么……”
“陛下没有猜忌你,也没有任何的责怪你!”
“没有?你当然说没有了……”他的目光转向门口。好像在说,既然没有猜忌,为什么这一整天,都不见父皇的踪影?
芳菲忽然明白,他是因为陛下今天没有来。在他醒来的时候,当然希望见到父皇,如此,才可以消除心里的芥蒂。
心里忽然滋生了一种强烈的柔软,可怜的太子。他的要求,其实,只是一个父亲,不要猜忌自己的儿子,希望父子之间毫无芥蒂。希望身边都是真心真意的人,而不是一个个都是腹黑高手,藏头露尾。
“陛下,他这几日都有来看你。今天没来,是因为他去召见群臣了,因为明日就是辩经大会了,大祭司方面请了很多高手,陛下,唉,我们也得准备准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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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一震。
明日便是辩经大会了。
这个,才是真正过不去的关口。
所有的较量,都集中在这里。
他痛苦地撑着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些大臣的劝说,神殿的拉拢,妻子的死亡……所有的事情一起涌来,无一不是要自己信奉大神,遵从大神。
可是,父皇这边,也是这样,要自己支持,要自己坚定不移地反对神殿,反对大祭司!
这不仅是两种信仰的较量,而且是两种势力的较量。
是道教和神教。
是用南人,或者不用南人。
换言之,就是,是否汉化的问题。
这个问题,甚至关系到北国的长远发展,根基是否稳固。
他处于这中间的夹缝中,受到双方的拉扯,就如一根绷紧的弹簧,几乎快要断掉了。
才明白,这一切是如此的艰难!
身不由己!
就算是太子,也往往身不由己!
所有的事情一起涌来,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自己到底该站在哪一边?
“殿下……如果你不参加,就不参加,好好养病……”
他嘶吼:“养病?你以为孤家是缩头乌龟?这个时候就躲起来?”
“你的身子……”她勉强道,“你的身子也不适合……”
本意,的确是希望他借了这次生病,躲起来,既不理睬大祭司,也不偏帮陛下。如此,对他而言,是风险最低的,两边都不得罪。
尽管,她内心里,其实是盼望着他能帮助陛下,站到自己的父皇这一边的。因为,那便是偏帮自己。
“皇后,是不是父皇认为孤家背叛了他,所以不许孤家去了?”
“殿下,你说什么?”
他越想越是头疼,越想越是愤怒:“你们为什么要我?为什么?圣水……把圣水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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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一惊,那迷幻的圣水,仿佛一种轻微的麻醉剂,人沉浸在里面,便变得意志消沉。那是一种无形的瘾,只要上了瘾,便终身难以摆脱,直到死亡。太子才用了三四次,又被蒸了这么久,难道还能上瘾?
她一惊,仔细地看他的眼睛,但见他的眼神并不曾散乱,只是露出一种惶恐不安,那是因为出于判断的两端,无从决策的恐惧,而非真的上瘾的恐惧。可是,他显然要借此,彻底地逃避!
他始终都在逃避!
“快,给我……圣水……给我……”
他无法逃避,又不能判断,所以,便要麻醉!
这已经不是上瘾了,而是不负责任,故意想让自己变得软弱。
她的声音冰冷:“没有了!殿下,我已经把那东西毁了。彻底毁了!再也找不回了……”
他暴怒地喊:“去给孤家找回来……”
“抱歉,本宫没那个闲暇!而且,也不许任何人拿来了!殿下,本宫要走了。”
她的语气更是冷淡,转身就走。
“站住,你给孤家站住!”
她心里更是恚怒。
“皇后……你站住……”他此时还是完全清醒的,其实,麻醉的迷幻早就过去了,随着那一身大汗而去了。可是心里却是不平的,那些愤怒,根本无法发泄。
可是,她却偏不站住,就要伸手开门了。
他大喊起来:“皇后,请你以后不要再来太子府了!孤不喜欢有人在太子府指手画脚,请你自重,维持你皇后的身份!”
仿佛一把刀在砍来。她面色惨白:“你说什么?”
“难道你听不懂么?太子府的一切,以前有玉屏做主。玉屏去了,现在是米妃做主!皇后,你是六宫之主,但不是太子府的主人,这里的一切,都跟你无关,而且,北国的规矩,是不许女眷干政,你这样,算干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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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是救你的命……我没有干涉你……”
“救命?好,你说是就是!这一次,孤就不追究圣水之事了。但是,跟神殿之事,你若再干涉,就休怪孤家不客气了!”
“皇后,你走吧,这太子府,早就不欢迎你了!”
“殿下,我也没有想来,若不是玉屏的事情,若不是你生病了,我不会来的!”
“好,你走!就算孤家死了,也不欢迎你来!”
他甚至不许自己再出入太子府了。
一股气息在体内流窜,憋得慌,肚子隐隐地做疼。
本是要回敬他几句的,可是,忽然没了精神,也没了力气。
“来人……”他大声地喊,那么愤怒。
一直侯在门外的王琚立即进来,哈着腰:“殿下,老奴在。”
“什么人对你们下的命令都不算,这太子府是孤的,孤才能做主!神殿的人来了,照样进出!恭敬招待!”
“是!”
“送皇后出去!”
芳菲也怒了:“我今天就不走。我看,谁敢强迫我离开!”
太子冷笑一声:“这是太子府,你不要仗着自己是皇后,就目中无人……皇后,孤家命令你出去!”
王琚吓得浑身发抖:“殿下……娘娘……这是……老奴……”
她也大吼:“王琚,你出去!”
王琚迟疑着,却也识趣地退下。出去的时候,又惶惑地看了一眼皇后。
太子和皇后的关系,他比谁都清楚。
现在,二人竟然爆发了如此激烈的冲突。
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
太子狠狠地瞪着她,对于她在自己府邸的发号施令,更是愤恨到了极点!
芳菲也终于从惊愕里回过神,逐渐地明白,太子,这是在宣布跟自己决裂了。也许,也是在宣布跟陛下决裂了。
自己万万没有想到,他醒来的结果,竟然是这样。
难道这就是他的最终的选择?
刺杀1
心里那么黯然。
却远远不是黯然,而是害怕,惶恐,愧疚,心碎……百般滋味,完全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的悲痛。
仿佛一生中最最信赖的一个人,就这样去了。
那是一个少女最美好的年华里曾经最美好的幻想,自己要保留的,也不是那种幻想——至少,不成为他的敌人!
但是,只能是敌人了!
不行,自己怎能允许他这样?
他这样下去,对陛下,对皇宫,对天下,都先不管了——可是,至少得管他自己!他自己先就毁了。
“不,殿下……你决不能跟他们往来了……尤其是那个圣水,会毁了你……那不是圣水,是毒药……”
“毒药?孤家怎么没被毒死?孤家只知道,每次服用了那个药,就精神百倍,那是良药……”
她几乎要爆发了,良药,那是什么良药?那是麻醉剂,迷幻剂!
“毒药?你倒说得好,是毒药,大祭司会服用?这圣水,非常珍贵,是大祭司才能服用的……”
这个蠢货,人家大祭司服用了是用来做法的,轻度的服用,才能进入他们所追求的那种“飘飘然”的状态,跟神沟通。就算是大祭司,也只是一年才服用一次。
“就因为珍贵,来之不易,所以大祭司都舍不得过多服用,却送给孤家,皇后,你难道说大祭司别有用心?”
“他们就是别有用心!殿下,你醒醒,你看看人家大祭司服用的是多少量?你服用的是多少?你糊涂了!殿下,你太糊涂了!”
“对不起!皇后,孤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你这个皇后来讲大道理,孤家自己能判断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他紧紧捂着额头,说了这么久,体力仿佛很是不支了,眉头紧皱,露出痛苦之色,“皇后,你走吧!”
刺杀2
她深深吸一口气:“殿下,我可以不来太子府了,可是,你一定不能服用那个圣水……这个他们所谓的圣水,服用一点点,的确有治病的功效,可是,像你这样服用,就会中毒……那会毁了你,阿当祭司是别有用心……”
“别有用心?那是你对神殿存了偏见!”
“不是!是神殿要害你……”她非常坚决,“他们不是你的朋友,也不该是你的信仰!他们是你的敌人!他们只是要害你!”
“害孤?孤家就没看出来,他们为什么要害孤家?你的成见太深了,大神是救人,而不是害人……”
成见,成见!
自己的身份,倒成了他认为成见的关键!
她愤愤的:“他们要真的有那么好心,就不会一直处心积虑地想把我烧死了……”
“烧死?你看,你终于说实话了!皇后你难道还不承认你是偏见?”
“我偏见又如何?难道还指望我感激他们?”
“你当然不感激他们,但是,你也不能就此就说他们要害孤家……”
芳菲听他口口声声维护神殿,怒了:“既然你认为他们不是害人,那么当初你为什么要偷偷放我走?难道不是因为他们要烧死我?你既然都不怕了,那是不是认为,我就算当初留下,也不会被烧死?你认为大祭司自己就会好心好意地放了我?”
“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大祭司其实都识破你的身份了,他难道动了你一分一毫?皇后,你该不会说,因为你是皇后,他们不敢动你吧?就孤所知,神殿本领那么大,真要害死一个人,无论是谁,也是逃不了的……”
她紧紧咬着嘴唇,不可置信。他明知道神殿会杀自己!竟然还说这样的话!
“殿下!如果有机会,他们绝不会放过我的!不信,你就等着瞧!你也知道,他们杀我,是很容易的!”
他冷笑一声。
刺杀3
“殿下!你是太子!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她终于说出来,声音轻轻的,“神殿为什么要拉拢你?就是因为你的身份,因为要借你对付陛下,让你们父子相残,他们分而击破……殿下,你该醒醒了!你再这样执迷不悟,就真的完全中了他们的诡计了……难道,你希望你们北国祖宗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就这么被人家给毁了?殿下,你是太子……你永远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是皇宫的主人,北国的储君!而不是神殿的利益代言人……”
太子!
身份!
因为是太子,所以一举一动,就要受制于父皇,唯父皇马首是瞻,不问对错,不问缘由?
他愤愤的,忽然就那么恨她,恨之入骨。
芳菲,曾几何时,她如此倾向于父皇了?
芳菲,她以前不是凡事都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么?
他狠狠盯着她:“芳菲,孤家问你,是不是只要是父皇的决定,你都会无条件拥护他?”
她一怔。
然后才说:“当然!因为,我认为陛下是正确的!”
“父皇正确,其他人就全是错误的了?”
她冷然:“至少这件事情上,你是错误的!你只要跟神殿一起,你就是错误的!”
一口气在心底,压不下去。
又伤心,又愤怒!
竟然凡是跟父皇不合的,便是自己的错!
这就是她芳菲的是非观?
“皇后,你就不要没事来煽风点火了,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孤家提醒你,女人太嚣张也不是什么好事。现在父皇宠信你,你也一切都向着他,不问好歹,不分是非,……”
她气得浑身发抖,到底是谁不分是非?
他咄咄人:“你敢说,你不是迫于父皇的y威,什么都偏向他?你口口声声反对神殿,你为什么不反对父皇?难道他当初那么对待你,你就不曾恨他?”
刺杀4
她哑口无言。
“父皇把你打入冷宫,把你赶出去,当初那么绝情地对待你!你才回来多久?相处了多久?就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高枕无忧?孤家真没想到,一个皇后的名分,就把你收买了,让你完全失去了原则,毫无顾忌地跟着他……芳菲,你已经不是昔日的芳菲了!你也只是宫廷的一个女人而已……可是,请你记住:这宫廷里,只有永远的皇帝,没有永远的皇后!位置,也不知那么牢固的!”
“!!!”
芳菲的脸上,红一阵,又白一阵,仿佛一把刀,狠狠地c入心脏。只有永远的皇帝,没有永远的皇后!
是啊,皇后算得了什么?
皇帝只有一个!
皇后随时可以换!
他没有说错!
只是!
只是!
当初!
当初!
陈年旧事,前尘如梦!
自己本是要忘掉的!尽力想忘掉的。
可是,为什么,他又要提起?
“父皇是你的什么人?他是你们燕国的大仇人,灭亡了你的父皇母后,灭亡了你的国家。他也曾关押你,要把你烧死……”他盯着她,眼里带了那种淡淡的,鄙夷的笑容,“你忘了?芳菲,这些你都忘了?孤家真不敢相信,你竟然忘性如此之大!女人啊!这就是女人!没有廉耻,没有骨气……只要那个男人稍微待她好点,一切的仇恨,一切的原则,便没有了,便一切以那个男人为天了……”
仿佛耳光狠狠地掴在面上。
芳菲竟然答不出话来。
一句话都答不出来。
“芳菲,若不是孤家救了你,你还有命么?这些,你都忘了?一个皇后的头衔,你便把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孤家以前还以为你跟其他女人不同,可是,你有哪里不同?你也不过如此!好了伤疤忘了疼,一个皇后,足以让你不分是非,不辨黑白地跟着父王……”
刺杀5
“……父王便是你的天,是你的地!从此,你的眼里,便只有父皇!你整天说其他人如何,说乙浑如何!乙浑便是为了荣华富贵,首鼠两端,整日匍匐在父皇脚下,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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