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019眼中有光

  楚楚发来的照片是张拼图。
  很私密的自拍。
  一张她从浴室镜子里穿着情趣内衣的侧身特写，不过只露出鼻子以下的部分。
  另一张是江昊川沉睡的特写。
  柔和浅淡的床头灯光下，他的脸部轮廓被光影打磨得棱角分明。
  不得不说，楚楚的拍照技术还不错。
  向熙望着那张睡梦中愈发英俊的脸庞发起呆来。
  不知不觉，她便抱着手机睡着。
  “江昊川，我的生日礼物呢？”
  18岁的向熙一身纯白高定纱裙礼服，扑闪着翦水的眸子，俏皮地拉住江昊川的衣袖。
  正和江昊川交谈的朋友一见到她这架势，立刻打趣地说：“哟，这是哪家千金大小姐，怎么还追着人家要礼物呢？”
  向熙下巴一抬，挑眉不服，“要你管？”
  江昊川望一眼大厅入口处的迎宾台，晃着手里的红酒杯，“你该不会全翻了一遍吧？”
  向熙回他一个白眼，“对啊，没有你的。”
  “没有吗？”江昊川作惊讶状。
  向熙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突然就怀疑起自己，怕找漏了。
  可是她明明翻了两遍都没有。
  “没有。”她确认道。
  “哦。没有就对了，我的礼物的确不在这里。”江昊川端起酒杯轻啜一口，水晶杯掩住唇边笑意。
  “你！你果然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向熙气得红了脸。
  今天是她十八岁的成人礼，温城大大小小的世家子弟悉数来捧场，也为各大家族提供联络感情的契机。
  向母离婚后带着向熙来异国闯荡，靠着明的头脑和吃苦耐劳白手起家，一手创办起当地最大中式餐饮集团。
  在这个过程中，她遇到了向熙的继父，两人同甘共苦，终成就今时今日的财富和地位。
  小的时候，向熙跟着母亲过了好几年苦日子。
  住地下室，吃剩菜剩饭，甚至生病看不起医生，这些磨砺让她变得比同龄人更懂事，也和一般的富家千金不同。
  她倔强，任性，认准了一件事哪怕拼到头破血流都要竭尽全力试上一试。
  就好像她决定去考难于登天的法学系，她就一心扑上去，废寝忘食地备考，自律到令人发指。
  又好像有过溺水阴影的她，为了克服恐惧心理，背着家人朋友一遍遍把自己按在游泳池里，最后甚至拿到大学生联赛的花样游泳冠军。
  曾经有人问江昊川，为什么唯独对向熙特别？
  江昊川回答他，“因为她就是特别的。”
  他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到向熙的情景。
  那天，他跟随父母去中国城的一家高端酒楼参加家庭聚餐。
  当时的他只有8岁，却已经能吸引异性的目光。
  他也早就习惯被人仰视和夸赞。
  聚会很无聊，他偷偷溜出包间，观赏廊间挂着的艺术品。
  路过一个包间，他无意看到一个小女孩儿正踮着脚去拿客人吃剩的食物。
  包间的人都走光了，江昊川有理由相信这小女孩儿并不是这桌客人带来的。
  扎着双马尾的小丫头吃力地转动餐桌中央的转盘，小脸因为用力而变形。
  “喂，你在干什么？”江昊川看她吃力又可爱的模样，顿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
  他一开口，吓得小女孩儿赶紧停下来。
  大大的眼睛里带着惊惧的神色，却倔强地不躲闪江昊川的目光。
  江昊川对上她黝黑清澈的双眸，一时间竟后悔不该吓唬她。
  他努努嘴吧，故作轻松，看着即将转到小女孩儿面前的几乎没动过的糕点。
  “你想吃吗？”
  小女孩儿不说话，仍然很警惕。
  江昊川干脆走过去，他高小女孩儿一个头还要多，很轻松就拿起那盘酥皮月饼。
  “你想吃吗？”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变得温柔。
  眼前的小家伙太可爱，比他叁岁的妹妹还要惹人怜爱。
  虽然她的脸上脏兮兮的，她的小花裙子也洗得泛了白，可那双葡萄般的大眼睛，秀挺的小鼻头，还有粉粉的小嘴巴，甚至肉鼓鼓的两颊，都让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小女孩儿向后退了两步，摇摇头。
  江昊川觉得奇怪，“你不是想要拿它？你家人在哪里？我送你去找他们吧？你也是来这里吃饭的吗？”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个男声。
  “小熙，告诉你不要乱跑了，你怎么回事？要是被人看到就糟了！你想害你妈妈丢掉工作吗？”
  来人语气很急切，也有点凶。
  他绕过江昊川走到向熙面前，一把抱起她向外走。
  “喂！你干什么？”江昊川被无视，感觉很不爽。
  而且这人还对小丫头那么凶，他很生气。
  对方见江昊川的穿着打扮不是普通人家，于是讪笑道，“这位公子，她是我们一位员工的孩子，不懂规矩到处乱跑，还请小少爷海涵。”
  江昊川虽然年纪不大，但世家子弟身上的气质与生俱来，只是冷冷看着男人，就让对方后背冒冷汗。
  万一被这家大人投诉，吃不了兜着走是一定的。
  “大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再也不敢了。”
  小丫头年纪这么小就已经学会了察言观色，真挚地向江昊川道歉。
  江昊川被她的模样打动，在男人不停地道歉声中，看着一大一小快速离开包间。
  他当时还未察觉，小女孩儿清澈无垢而又倔强的眼神，在他的心底埋下一粒种子。
  时隔多年后，他的母亲宴请一位好友，他在一旁作陪。
  忆苦思甜的情节里，他听到这样一段话。
  “那时候多难啊，吃了上顿没下顿，最苦的就是孩子。我刚来的前叁年都是在酒店打工，小熙没有人照顾，我只能偷偷把她带在身边，藏在杂物间里。她很懂事，哪怕杂物间又暗又潮，也不会随便跑出来。只有一次，我忙得不可开交，甚至没有时间去给她送饭，她饿得不行跑到了一个剩菜还没拾的包间里。结果还没吃到什么，就被同事找到带了回来。
  那天晚上我打了她，她哭着抱着我的腿，说，妈妈，桌子上剩了好多饭菜，还有你最爱吃的月饼。为什么宁愿丢掉，也不能给我们吃呢？打她的时候我又何尝不后悔心疼呢？我知道错不在她，可是在那种情绪里，打她就好像是在发泄自己的情绪，我亏欠小熙实在是太多了。”
  江昊川不由自主抬头去看这位阿姨，她容颜姣好，哪怕上了年纪也看得出年轻时的风韵。
  而在岁月的打磨中，她举手投足间的气度远非一般同龄女性能够比拟，哪怕是自己的母亲，也逊色叁分。
  江昊川没有听清楚母亲是怎样安慰对方的，萦绕在他脑海里的，就只有那双黑黑的亮亮的眼睛。
  她当时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想要却不敢拿，为什么眼中有光，这许多的问题，一下子就全部豁然开朗了。
  临别时，江昊川听到母亲说，“下次见面，一定要带着小熙呀！”
  好啊。
  江昊川在心里答。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小姑娘长大后的模样了。
  只是他不曾料到，少年的那次相遇，并不是他们唯一的一次缘分。
  川川：今天是纯纯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