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法师》第一章 来自末世的法师

  死亡平原名副其实，阴冷而死寂，没有半点生命气息。
  唯一在流动的风，猛烈狂暴，刮得天上那厚重的灰色云层聚散不定。云层与云层的间隙里，透出暗红的天空，仿佛凝固的鲜血叠着半凝固的鲜血，说不出的血腥压抑。
  天空之下，一望无际的广袤平原带给人的感觉也没多好，地面全是黑色的泥烂，踩下去深陷的脚感就很恐怖，对比更为强烈的是遍布在这黑色泥烂上的，无数白森森的骷髅骨架，它们每一具都极为高大，有的穿着破损的生锈铠甲，有的拖着沉重的长柄镰刀，空洞的眼眶里跳动着幽蓝色的火焰，看上去简直就像收割人命的死神。
  夜色就在清剿这些死神。
  三天了，她迷失在这里已经整整三天，从最初被骷髅杀得九死一生，到眼下把骷髅杀得溃不成群，这是一个极为艰难的转变。与此同时，她的心理状态也在跟着转变，从混乱不安到轻松冷静，她觉悟得很快，适应得很快。
  这一切，得益于她从城市废墟里捡来的那些书籍。大量的阅读，让她知道很多没有接触过的事物，不至于对那个已经逝去的文明一无所知，以此推断出自己身在虚拟网游的世界里。
  没错，就是虚拟网游的世界！
  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推断，起初她也不相信，但通过实际行动反复验证，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后，她发现这是唯一可能的推断，她不得不相信。
  无可回避的事实一旦摆到眼前，夜色很快就安然接受了。
  对她这种在末世里痛苦挣扎了十七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去的人来说，她只能珍视当前，无法展望未来，所以她不关心自己究竟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也不忧虑今后何去何从，现实也好，游戏也罢，只要还活着，她就已经心满意足。
  夜色望着掌心里托起的一小团火焰，嘴角微微上扬。
  她是真的心满意足呢！别看死亡平原的环境这么阴森恶劣，事实上这里比末世要好上太多，因为——
  这里是游戏，她不但可以使用各种技能道具，还可以随心所欲的更换地图！
  掌心里的火焰飞出去，轰然击中目标。
  这三天来，头一天她处于混乱状态，被骷髅追得到处乱窜，然后发现自己身在游戏，职业是法师，试着用法术保住了性命。第二天她已经接受了现实，开始边杀骷髅边琢磨怎么使用法术效果更好，第三天也就是今天，她才终于知道怎么看地图，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一直在死亡平原上打转。
  游戏里也是需要饮食的，才能产生饱足感和维持体力，由于背包里的食物已经吃完，死亡平原上又无法补充，夜色不得不加快清剿沿途骷髅的速度，呼啦啦引了一群，用新学的火墙术群刷。
  她要尽早走出这片死地！
  尽管知道自己身在游戏，夜色还是对这个虚拟世界充满无限的想往，她想看看书上描绘过的纯净天空，清澈湖泊，也想知道芳香花草和缤纷水果的气味到底有多甜美，还有那些游戏玩家……
  夜色心里忽然一凛，想起自己在藏身处遭遇的暗中偷袭。
  书上说过，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游戏世界虽然不像末世那么黑暗无序，但是也充满了血腥杀戮，对她来说危险重重，毕竟她还没闹明白自己是以什么方式存在于游戏中的，万一死后不能复活，她都没地方哭去。看来为了安全起见，今后还是要像从前一样行事谨慎，而且必须努力练级，级高能压人，想死都不容易。
  打定了主意，夜色的注意力又转回到骷髅身上，一路纵火杀过去。
  随着骷髅的不断倒下，她的火墙术用得越来越纯熟，法师这职业，果然有练级优势，唯一遗憾的是补充法力值的魔法水一小时前喝完了，尽管骷髅也会掉一些法力药水，但还是不够她消耗，她只能时不时的坐下来休息，等着法力恢复，顺便温习游戏指南。
  游戏指南附在背包里一本不可交易，不可销毁，不可遗弃的古旧羊皮书上，书封上印刻着两个金芒流幻的大字，光芒。
  夜色觉得，光芒大概是这游戏的名字，而古旧羊皮书，等同于控制面板，她看过的几游小说里都有相关描述，翻过几次后，她就差不多摸清了用法。
  这样走走停停的一路杀过去，不知道是等级提升了，还是其它原因，反正骷髅们显得越来越脆弱，夜色引的数量也越来越多，正杀得酣畅淋漓，视线里忽然出现两道身影，她情绪受到震动，脚步慢下来，差点淹没在骷髅群里。
  当机立断的，她一个转身，踩着身后一具骷髅的肋骨连蹬了几步，借力跃到了高处，跟着已经准备好的火墙术就丢了下去。
  简直有如冷水滴入滚油，被火烧到的骷髅们立刻暴躁起来，镰刀卷着风啸声舞得狂乱，不过它们想要攻击的目标在它们头顶轻巧的跳跃来去，往往一镰刀下去，不是劈了空就是劈着了同类，急得这群低智商的骷髅跟没头苍蝇一样在火堆里转来转去。
  局面控制住了，夜色心里略安，一边杀怪，一边留神关注着远处那两道身影。
  他们就是玩家吧？
  女的衣装和她有点像，都是手持法杖，身上一袭长袍，袍角绣着精致而繁复的花纹，应该也是个法师。那男的一身铠甲，扛着把半人高的大剑，职业她猜不准，反正不是战士就是圣骑，都是她很羡慕的近战职业。
  夜色暗暗叹气，法师皮脆肉嫩腿还慢，太没安全感了，还是近战职业适合她，再说她玩了十来年刀子，突然改用法术很不习惯，时不时的就想抡着法杖上去砍怪……
  她在这里悄悄的观察那两名玩家，却不知道对方也注意到了她，而且受到的震动明显比她强烈。
  “我眼花了吧？”百鬼一脸的呆傻：“这……这是法师？”
  他身旁邪心也是两眼发直：“没见她穿着法师袍么？”
  百鬼犹不相信：“穿法师袍的不一定是法师，也有可能是盗贼……”
  邪心撇撇嘴道：“那穿着法师袍，又会放火墙的是什么！圣骑？”
  听出了她话里带的嘲讽，百鬼苦笑着嘀咕起来：“这不科学……法师敏捷低，哪能这么高难度走位？盗贼和猎人的操作够花巧了，也没她这么逆天……”
  所以啊，这肯定不是一般的法师！
  邪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捏紧了手里的法杖就径直往那边走去。
  百鬼被她这架势吓了一跳，忙问她：“你干嘛？”
  邪心一脸的坚定：“找大神搭讪去。”
  这样啊！
  百鬼松了一口气：“法杖捏那么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去打架呢。”
  “你以为我想啊！”邪心泪流满面：“我这不是紧张么……”
  游戏里，大神向来是神秘的，被仰望的存在，这无关任何利益，只是人潜意识里对力量的渴望和敬畏，就算是邪心这种平时对所谓大神没什么特殊感觉的人，真的要近距离接触一位网游高手时，心里也会免不了有点紧张兴奋。
  于是，夜色就看见那名女法师紧握着法杖，一脸忐忑的往她这边走来。
  也幸好如此，她看出了对方没有恶意，便不动声色的一边清怪，一边静观其变，不然怕是要误会对方趁机偷袭她，二话不说先下手干掉，以保自己的安全了。
  “你……你好，我是邪心。”那法师走到不远处停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她笑笑：“怎么称呼你？”
  火光里，骷髅成群成群的倒下，就有个别没倒的，被夜色补了几个火球，也就彻底散了架，直到面前的怪全部清完，她还是没有吭声，淡然的看了看邪心，又俯身去捡骷髅掉落的东西，不管好坏，全都直接扔到背包里。
  这倒不是她有意傲慢，而是长年生活在危机里磨砺出的本能，觉得说话没有杀怪重要，等到怪杀完了吧，她心里感觉微妙，一时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毕竟已经好多年没同人说过话了，千言万语聚在舌尖，却零乱得组织不出完整的句子来。
  亏得邪心认定她是大神，神者，非常人也，多少有点古怪的癖性，因此也不是太在意她的淡漠，而且邪心自己也在苦恼，双方又不认识，她该怎么向人请教操作的技巧秘诀呢？劈头直问肯定是不行的，得先混个脸熟再说。
  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着，气氛陡然有些古怪起来。
  这时百鬼赶上来，一边好奇的打量着夜色，一边张口就道：“我们刚才看见你打怪，都被你惊到了。你不会真是法师吧？你真的是法师吗？你……”
  这个二货！
  邪心的脸顿时就黑了。
  夜色也被他劈头盖脸一串话给问晕了，不过随之轻松下来的气氛让她安心，她终于说出了几年来的第一句话：“你……你们身上……有没有吃的？”
  她吐字生涩，有点像刚学话的孩子，百鬼和邪心怔了怔才听明白。
  好在这是游戏，饥渴度高了会降低角色属性，达到100的满值后角色甚至会饥渴而亡，因此两人也没觉得她张口就要食物有什么奇怪，都连忙翻起背包来，把带的食物都取了出来。
  邪心还很热情：“你喜欢咸食还是甜点呢？我这里有好几种，你自己挑吧。”
  对夜色来说，有吃的就不错了，哪里还挑剔？她苦恼的是必须一遍一遍的反复告诫自己，这里不是末世，这里不缺食物，这才能够勉强抑制住心里想要把食物一扫而空的冲动。
  最后，她极为克制的拿了一些面包和烤肉，道了一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