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灼热的视线已够让她紧张得手心出汗。他的宣告更如同一枚炸弹,炸得她血y不断冲向脑门,整个人七荤八素的。
“接受或是拒绝?”见她神游太虚,他拧起眉,语调依旧温和,却让人猜不透他真正的情绪。
“能受到您的赏识,我当然非常高兴,可是……”绮荷欲言又止,为难之情溢于言表。
“有话但说无妨。”他云淡风轻道。
“我必须留在台湾,不能离开。”她坚决道。
母亲最近病情不稳定,她希望多争取一些时间陪伴母亲,所以不放心到国外工作。虽然感到可惜,也只能痛心割舍难得的大好机会。
“原因?”他神情严肃的追问。
她的回答确实令他意外,对她的好奇又增添几分。
绮荷轻描淡写的说出母亲罹患癌症、住院一事,并表达心中的遗憾。“对不起……”一思及母亲孱弱的病容,不禁眼眶泛泪。
“那天在医院顶楼,你就是为了这件事落泪?”虽为疑问句,但他心中已有肯定的答案。
她愕然,诚实的颔首,回想起当日与他短暂的交集,心头泛起一阵暖意。
“我明白了。”他蓝眸半掩,语气平淡。“往后合作的机会还有很多。”
不确定他的允诺是客套还是真心,对于他的抬爱,绮荷心怀感谢、谨记在心。
或许是孝心感动天,才有如此天大的好运降临吧!她没自信的想着。
静默须臾,聂雅爵突然忆起之前在“禁忌场”看见她的名字一事,遂向她做确认。“田小姐是否在‘禁忌场’征假结婚对象?”
绮荷杏眼圆睁,掩不住诧异,慌张的问:“你怎么知道?!”激动间,已泄露了事实。
没想到,狗仔队出神入化到连这种事都能查出来?而且,她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model,根本没什么焦点……
“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就行了。”他口风甚紧,不打算透露另一个身分。
触及他漠然的眼神,她憋住满腔疑惑,呐呐的点头。
“什么原因?”他对她开出的条件十分感兴趣。
她垂下眼,迟疑着该不该告知他实情。
“抱歉,我太多事了。”聂雅爵歉然道。
觑着他俊美的脸孔,淡淡的笑容里挟着一丝失望,绮荷居然感到于心不忍,遂脱口而出。“因为我妈希望能看到我结婚,有个好归宿,这样她才能安心……”她鼻头酸楚,声音微微哽咽,顿了下继续道:“不过前阵子刚和男朋友分手,为了不让妈妈有遗憾,所以才决定找个假结婚对象。”
“原来如此。”他沉声应道,视线胶着在她忧伤的容颜,一股怜惜之情油然而生。不禁联想起自己因病去世的母亲,必定对他也有着同样的期待。
为了不让母亲失望、抱憾而终,她竟然宁愿牺牲自我及自由,这是现在年轻女孩很难做到的。
她的孝心、她的真情流露,在他心头悄悄蔓延,激起他一阵莫名悸动,蓦地兴起想保护她、成全她的欲望。
“虽然觉得上网标人很荒唐,可是,我已经别无选择。”她垮下肩,无奈道。
纵使对她的说词不太满意,聂雅爵并未反驳。“如果不介意,我可以替你留意对象。”
绮荷木然的应允。“谢谢。”
“不必跟我客气。”他似真似假道:“说不定,那个人是我。”
他的假设,吓得她的心脏差点蹦出胸口,让她舌头一度打结。“你是在开玩笑吧?!”心中的期待几乎淹没她的理智。
他勾起嘴角,从容不迫的态度和她的震惊呈强烈对比。“你真的很可爱。”
领会他话中的揶擒,绮荷涨红脸,暗中斥责自己的自作多情,闹了笑话。
“你生气了吗?”聂雅爵正色道。
“没有哇!我才没那么小气。”她露出俏皮的笑,故作轻松的语调掩饰尴尬。
他也不点破,为她斟了一杯酒,顺便把menu递给她。“放轻松点,好好享受美食。”显然地,他有意延续晚餐时间。
虽然她的态度不热衷、给人难以接近的疏离,但她可贵的孝心和羞涩的娇颜,倒令他激赏。
对上他完美如艺术品般的俊颜,她的颜面神经就紧张得不能协调,连忙垂下螓首,以掩饰心湖荡起的阵阵涟漪。
打从他出现后,她的心就没一刻平静,一池春水被他的身影彻底搅乱。
经过两次接触,已对他留下绝佳的好印象,她努力想找话题攀谈,脑子却一片空白,仅能呆坐着。
翻开设计精美的menu,绮荷却一个字都进不了眼。
今晚的际遇,宛如一场美好的梦境,飘飘然的令人不愿清醒,只想把恼人的现实抛诸脑后。
不过,她明白美梦总是易醒,不允许自己太过投入……
和“禁忌场”取得电话联系,绮荷与组织指派的对象碰了几次面,对方一派斯文、客气有礼,职业是医学院副教授,是位相当优秀的人才。
他们一起讨论假婚礼的细节及流程,甚至还在小教堂进行了两次排练。
一切准备就绪后,终于敲定周六举行假婚礼,受邀的观礼者是双方的好友,当然也是经过事先知会的。
当绮荷把喜讯告诉母亲后,田母喜出望外,苍白瘦削的脸庞出现难得的笑容,紧握着女儿的手,急切的问:“你是说真的?你要结婚了?”
“当然是真的,这种事哪能假的了。”她镇定的笑咪咪回答。
纵使心中对欺瞒母亲感到很过意不去,但一看到母亲喜悦的笑容,绮荷更肯定自己的作法是正确的。
相信老天爷会原谅她不得已的善意谎言,让假婚礼能顺利完成。
“总算让妈给等到了。”田母眼泛泪光,语带感慨。“能看你完成终身大事,妈真的死而无憾了。”
绮荷抿着嘴,心口的酸涩蔓延至眼中。“妈,你又来了。”她嘟起唇,撒娇的抗议。
“傻丫头,没什么好避讳的。”田母轻拍她的手,虚弱的安慰。“早点离开,对我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
长期承受身体的病痛,使她的生存意志已一点一滴消磨殆尽,而支撑她活下去的理由,就是想在所剩无多的时日,目睹自己最疼爱的么女披上白纱的美丽模样。
但阎王似乎等不及要带走她了,她的身体状况越来越不济,每一天醒来睁开眼睛时,她都庆幸自己还有呼吸,尚有机会参加女儿的婚礼。
强忍着泪意,绮荷转移话题,试图挥别沉重的气氛,于是赶忙告诉母亲婚礼的时间及地点,以及近日受到时尚大师聂雅爵的青睐,邀她走秀一事。
以灿烂笑容来掩饰内心的烦忧及悲伤,她越来越驾轻就熟,甚至堪称完美。
在她轻快的语调下,田母虽然想继续聆听,无奈身子不听使唤,最后敌不过浓浓倦意而睡去。
绮荷的声音蓦地停住,胸口充斥着不舍,泪潸然落下。
她闭上眼、十指交握,只能无能为力的祈求上苍,别太快夺走母亲的生命。
但愿老天爷能听见,她虔诚的祈祷着。
位于北部郊区的一幢教堂,缀以彩色心型气球及鲜花、自教堂里延伸至外的红地毯上,铺满了玫瑰花瓣,营造出动人的浪漫气息。
悠扬的钟声在午后两点响起,一场简单的婚礼亦随之展开。
现场的乐队演奏起婚礼进行曲,观礼者已迫不及待望向门口,期待新娘入场。
绮荷身着一袭剪裁古典又不失性感的白纱,既美丽又脱俗、衬托出她姣好的体态,堪称是“天使脸孔、魔鬼身材”的最佳写照,博得在场众人的惊叹。
在兄长的牵引下,她缓缓走向已在红毯彼端等待的新郎。
或许是气氛使然,明知是演戏,她的心跳仍不茁自主的加速狂跳,妍丽的脸庞泛起红晕,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演绎出新嫁娘的娇羞。
绮荷在经过观众席时,望向特地向医院告假出席婚礼的母亲,心中既感动又心疼,喉咙仿佛哽着个硬块。
为了参加这场婚礼,田母穿上裙装、请护士替她化妆,就算身体再不适,也冲淡不了心头的喜悦。
两人视线相会,相互微笑,母女情深在目光中展露无遗。
绮荷停下脚步,朝母亲深深一鞠躬,致上诚挚的敬意,感谢母亲的养育之恩。
在场的人看见这一幕都为之动容,给予热烈掌声。
绮荷向大家欠了欠身,挺起胸膛、继续徐徐前进,每走一步就离母亲的愿望越近,她理应高兴、松一口气,但心中却百感交集、郁闷难当。
曾幻想过许多婚礼形式和情况,或盛大奢侈、或简单隆重,但唯—不变的是新郎绝对是自己挚爱的男人。
然而,前方等待她的新郎,却不是她心爱的男人,只是一名花钱标来的、跟她共演一出假结婚戏码的男子。
象征幸福之途的红毯长道,现下走来竟感觉颠簸难行。
她的步伐稍微停顿,脑中突然兴起了落跑的念头,想终止这场闹剧。
她毕竟是个女人,也梦想和爱人步入礼堂、共组家庭,而如今却为了母亲最后的心愿,而出卖自己的梦想。
不忍伤母亲的心,所以宁愿牺牲自己的美梦,把婚礼给了一个没有情分,只有交易关系的男人。
这不过是一场骗局——瞒骗母亲也欺骗自己,于是她怯步、裹足不前。
她的兄长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坚持下去,否则之前付出的精神与金钱都将白费了。
绮荷深呼吸、重新调整思绪,收起孩子般的任性,安分的扮演新娘一角。
凝现着新郎的背影,她霍地发觉对方的身高似乎高了些、体魄更为英挺精瘦,才相隔几天不见,一个人的身材不应该有如此明显的改变……
心中的纳闷,驱使她加大步伐,她来到新郎身畔,反s性地抬头一看,血y霎时凝固。
不单是她呆若木j,连她的兄长亦皱起眉、感到困惑不已——怎么跟之前排练的男主角长得不一样?!
之前小妹把上网征婚的事都告诉他了,虽不赞成,却拗不过她的坚持,只好顺从她的安排,演出这场“假结婚”戏码。
“新郎新娘以外的人士,请退出神坛。”主持婚礼的老神父干咳了几声,直率坦白的提醒道。
绮荷的兄长恍然回神,退出神坛回到观众席。
“神父,可以开始了。”新郎俊美无俦的脸上,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客气温文的要求着。
“等……”绮荷木然的制止,吐出的单音没有丝毫拦阻作用,略微重听的老神父开始朗诵誓词。
一定是哪个环节搞错了,她的心跳和脑袋都陷入紊乱状态,厘不出所以然来。
“嘘——不要打扰神父。”“冒牌新郎”——聂雅爵附在她耳边轻语,逗弄意味浓厚。
白色缀蕾丝边头纱下的俏脸烧红滚烫,绮荷暗中庆幸没人瞧见她的窘态,仿佛被催了眠般,魂魄飘然入天际。
略嫌冗长的誓词结束后,神父等待新人们的允诺。
“我愿意。”聂雅爵坚定的凝际她,毫不拖泥带水的回答。
绮荷闻言,心脏几乎从嘴巴跳出来。镇定!镇定!田绮荷你要镇定!这只是演戏、是必备的台词之一,不具任何意义。
神父继而询问地,回应他的却是一室寂静,他颇为尴尬的又问一遍。
“不满意我这个新郎?”聂雅爵压低音量问。
实际上,她是吓呆了。
他一靠近,她就呼吸因难,所有言行举止都出于被动,只能僵硬的摇晃头颅,形同机器人。
他的西装笔挺优雅、脚上的皮鞋闪闪发亮,嘴唇的弧度略往上扬,一如她印象中的迷人、使人沉醉。
“你的反应让我很失望。”他的口吻很受伤。
明知自己在他心中毫无重量,却老被他的无心话语翻覆心绪。她该清楚,他过分的温柔体贴不是只对她,但仍无力抵抗他满点的魅力。
老神父迟迟得不到回覆,推推老花眼镜,眯着眼发出疑惑。“田绮荷小姐?”
“伯母身体不好,别让她等太久。”他利用孝心让她屈服。
她自私的沉溺在惊讶与迷惘中,忘了病重的母亲还在等待,顿时愧疚感吞噬心中巨大的疑团。
“……”因为紧张而失声,她压着胸口,清了清干涩的喉咙,抬起头对着神父说:“我愿意。”
“请新郎与新娘交换戒指。”神父朗声宣布。
结婚如此神圣的仪式,为求真,他们也一并将交换戒指这个细节排演进去。
聂雅爵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钻戒,执起她的柔荑,将银环穿进她的中指。
盯着手上造型典雅、炫目的宝石,绮荷怔忡出神。
“特别为你设计的,喜欢吗?”他的音量总是控制得宜,不快不慢的语调里没有炫耀的意味,而是宠溺。
他的语音里有一种令人沉沦、无法拒绝的诱惑。
她分辨不清,现在他究竟只是在演戏,还是出自于真心。
“田绮荷小姐,请为您的伴侣戴上戒指。”老神父开始不耐烦的催促。“噢。”她呆滞的答腔,却没有动作。
“田绮荷小姐——”老神父口气有点差,疑似有发火的迹象。
自从看到眼前的男人后,她的脑子频频当机,再没法子运转,如同一具没能量的机器人。
聂雅爵轻轻的拉起她的手,引导她敞开手掌,一枚男性钻戒安然的躺在她的掌心,散发着象征坚定的光芒。
他主动递出左手,示意她套上戒指。
太诡异了——绮荷感到脑神经衰弱,忍不住想尖叫,以发泄满腔诡谲的情绪。
三度近距离接触到心中崇拜的偶像已够教人兴奋、疯狂,而对方竟然还愿意充当她的假结婚对象,配合演出这出荒唐戏码。
不论基于任何因素,都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她不会天真的认为,是因为自己具备不同凡响的吸引力,才得到鼎鼎大名的超级设计师另眼相待。
也许比起一般人,她的容貌及身材堪称“美女”,但绝不足以迷惑一个扬名世界、身价惊人,让女人趋之若骛的优异男子。
绮荷向来清楚自己的斤两,从没想过“高攀”,此刻若不是神经有点大条,她恐怕已经晕厥了吧。
聂雅爵的蓝眸中,隐约透着责怪。他心中暗想,以后若有机会,他必须教育她关于时间的宝贵性。绮荷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颤着手、笨拙的将戒指套进他修长的手指。不等神父开口,他便掀开她的蕾丝头纱,倾身在她红艳的芳唇印下一记长吻,而她如遭电击,酥麻下已。她的耳朵只接收到胸腔中剧烈的心跳声,其他声音都随看空气被抽离。
小小的教堂里,回荡着众人祝福的鼓掌声,仿佛想将诚挚的祝福传达给上帝,以赐予新人往后顺遂甜蜜的婚姻生活。田母落下欣慰的眼泪,心想即使老天爷现在夺走她的生命,她也没有怨尤。
大家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好像这是一场真实的结婚典礼,而非捏造的。绮荷在被拱着抛出捧花时,完全意识错乱,丧失了思考能力……
第四章
扑通、扑通、扑通……
绮荷坐在化妆台前,偷瞟身侧正在打理门面的模特二,发现没人察觉她的异状和夸张的心跳声,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她尚未从那天的婚礼情境中回过神来,不断告诫自己那只是一场梦,然而右手中指上耀眼的钻戒,提醒她昨日的经历都是事实。
婚礼结束后,当时她的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像有千百只苍蝇在里头捣乱,完全没办法思考。
过度的震惊使然,眼前的一切仿佛像是慢动作般,所有声音也都进不了她的耳朵,好似一部放慢速度的默剧。
那种心情简直像在路上检到一张乐透彩券,却不小心中了头奖一样,教人感到不可思议又不敢置信,难以相信这是事实。
而婚礼之后,“冒牌新郎”聂雅爵并未稍加逗留,就如风一般消失,她甚至没注意到他是何时离开的。
他大概是有重要的约会,才会不告而别,毕竟他的身分不凡,每天的行程一定都排得满满的。绮荷自我安慰,但严重的失落感却一直笼罩着心头,挥之不去。
她退掉租来的礼服,换上轻便的服装,送母亲回医院,途中,母亲早已累极的沉睡,让她暂时有喘息的空间。
化妆室门口,由远而近,传来高分贝的谈笑声,唤回了绮荷远扬的思绪,她企图回避,却为时已晚。
“哎呀!绮荷。”几名年轻亮丽的女孩,朝她走过来,喜孜孜的模样犹如聒噪的麻雀。
“哈罗。”她皮笑r不笑的打招呼。她连忙把手藏到背后迅速地拔下戒指,免得被抓到把柄,又要选人加以质问。
她收拾好私人物品,打算脚底抹油——
“绮荷,那天跟聂大师离开后,去了哪里?”
几个女生围着她,用高八度的音调追问详情。这等天大的八卦,岂可放过!
那天展示会结束后,模特儿们又各自忙着其他工作,直到今天才又因为国内知名服装设计师走秀而相聚一堂。
绮荷挤出一记笑,试图应付了事。“嗯……聂先生后来发现找错人了。”
“怎么可能?他明明指名道姓呀!”一名女孩道出疑虑,其余的则出声附和。
她的笑僵住,才第一个问题就有些招架不了。
“你在撒谎,老实招来喔。”
“你们到底怎么认识的?有机会介绍一下嘛。”
女孩们咄咄人的质问语气,和记者的缠功有得拼。
“他真的好帅、好迷人喔。”
“要是能跟他约一次会,我死而无憾了。”
女孩们的眼中闪烁着梦幻光芒,以缥缈的口气幽幽诉说着心愿。
听着她们叽叽喳喳、活力十足的抢着说话,绮荷一笑置之,突然羡慕起她们的无忧。
置于掌中的钻石戒指,是个甜蜜又沉重的负荷。物品确实存在,但她的心中始终没有踏实感。
有谁会相信,她前阵子才和时尚大师在教堂里、在上帝、神父及许多人面前,许下永恒的承诺并交换戒指。
这比梦还不真实,如此荒腔走板的情节,连她都难以相信。她兀自叹了口气,以排解压抑的郁闷。
女孩们还兴高采烈的谈论着,她的双唇仍像紧闭的蚌壳,坚持不开口。
正打算借故逃离,恰巧手机的和弦铃声适时响起,对她来说简直是天籁。绮荷赶紧从皮包里翻出小巧的行动电话,愉快的按下通话键,退到角落接听,成功的摆脱女孩的盘问。
“你好,我是田绮荷。”她习惯性的报上名字,声音轻快甜美。
“田小姐……”对方温文悦耳的声音顿了下,改口道:“绮荷,我是……你的丈夫。”
慵懒自若的语气,明显挟带着浅浅笑意。
“呃……”绮荷心漏跳一拍。“你是……”聂先生?话还没出口,就吞没在周围好奇的眼光下。
“吃过饭没?”聂雅爵笑问道。
怦怦、怦怦、怦怦……
心脏疯狂的鼓动着,她几乎忘了该如何讲话。
“绮荷?”他柔声轻唤。“你还好吗?或者,现在不方便讲电话?”柔缓的音调透着淡淡的歉意。
她用力摇头,甜蜜的嗓音宛若羽毛般轻柔。“不……很方便。”她试着努力不流泄过度的兴奋。
“不很方便?那我不打扰你了。”他刻意捉弄她。
她慌张且急促的打断。“我没事、很方便,请说。”语毕,才发觉高昂的情绪太欲盖弥彰,不禁羞红了脸。
聂雅爵再忍俊不住,笑出声来。“跟你开玩笑的。”
她神经质瞄瞄四周,把脸压的更低,咽下喉咙的硬块,满怀期待的开口:“您有什么事吗?”
“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他绅士的征询她的意见。“我想见你。”幽然的补充道。
绮荷像被一桶热水兜头淋下,全身滚烫不已,害羞的说不出话来。
“绮荷,你在听吗?”他的声音淡淡的,如同一阵风,没有一丝不耐。
“啊……在,有空,当然有空。”她如梦初醒,佯装云淡风轻的回答,但提高的音调里,已出卖心中的忐忑。
“那……”他沉吟了下。“去家里接你?”他明白模特儿的工作时间不固定,于是主动配合她的行程。
他每次都让她受宠若惊,她几乎就要天真的以为,全世界的好运都降临在她身上,才会和向来高不可攀的各人沾上边。
“……麻烦您告诉我地点,我自己去就行了。”绮荷尽量保持平稳的说道。
“真的不让我接你?”他再度确认,笑意甚浓。
他以为,她会欣然答应,一如他所认识的女人,爱撒娇、喜欢炫耀,但自从认识她后,她略嫌平静及疏离的反应,却一再令他吃惊。
绮荷是心动、犹豫的,但实在不想再惹来s动。“嗯,真的不必麻烦您。”
一贯的客套称谓,已引起他的反弹,他煞有其事指正道:“绮荷,我们都结婚了,不要那么见外。”
她呆愣住,挤不出半个字答覆。
聂雅爵趁着沉默的空档,道出用餐地点及时间。“那就等你了,晚上见。”
她还来不及道再见,对方已迳自结束通讯。
手机不再有声响,空荡荡的一如她的心房,这才想起忘了问他怎么会有她的手机号码?随后,她找了个理由解释——他似乎和“禁忌场”颇有渊源,大概是从朋友那里得知的吧!
“唉唉唉,谁打来的?”一名年轻甜美的model立刻走向她,探究隐私。“看你那么神秘,是不是聂大师打来的?”
“是我大嫂打来,要我晚上回家吃饭。”绮荷陪笑,胡认道。
“真的?”女孩扬眉,一脸质疑。
“真的。”她报以肯定的微笑。“我该准备了,有空再聊。”接着转身落跑,躲进洗手间。
晚上七点,凯悦大饭店…… 绮荷对着镜子,反覆在心里默念,唇畔掩不住喜悦,弯成一抹优美的新月。 仿佛回到与初恋情人约会时的心情,既期待又怕受伤害。接下来的时间她的心脏依旧疯狂鼓动着,持续不辍。
当绮荷抵达饭店时,时间离预定的七点还早半个小时。她尴尬的杵在外头,踌躇着是否该人内。
“叭、叭——”
一阵短促的汽车喇叭声,在背后蓦然响起,她陡然一悚,反s性闪到一旁,定睛一瞧,驾驶刚好开门下车,冲着她微笑。
“绮荷,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聂雅爵瞅着她,噙着优雅的淡笑,一袭合身西服,衬托出他俊雅高尚的气质。
“我……我正要进去。”她紧张的脸部肌r紧绷,表情僵硬。
聂雅爵把车钥匙交给迎上前的侍者,继而主动执起她的柔荑,在服务生的引领下来到预定的座位。“让你等,真是抱歉。”
入座后,他开口便是道歉,即使他根本没有犯错。
“呃……”绮荷害然。
“很高兴你能赴约。”他啜了一口餐前酒,深情的望着她。
他的话听来如此诚恳,没有丝毫敷衍,令人听了觉得自己真的很重要。绮荷像喝了酒般醺醺然的,陶醉不已。
但口中吐出来的话,却和心中想的背道而驰。
“反正也没其他事可做,所以就先来了。”她听到自己用满不在乎的冷漠口吻回答。
“是吗?”他并未受到影响,莞尔一笑。
换作是一般人,可能会不怎么高兴,但他总是轻声细语、面带笑容的,似乎没半点脾气。
他的温柔体贴,让她没来由的感到羞涩及不自在,想假装轻松自若不成,反而让自己更显严肃、难以亲近。
她没搭腔,只是呆呆盯着亚麻色的桌巾,默数自己狂乱的心跳。
“田妈妈的身体还好吗?”他关心道。
“啊?喔,嗯,还不错。”她呆滞,突然变成恐龙,反应变得迟缓。
“这几天比较忙,不过我会尽量抽空陪你去探望她。”聂雅爵理所当然地道,很融入“假老公”的角色。
然而,绮荷始终无法适应他们之间的“夫妻关系”,她瞪眼、感到突兀。“不必麻烦……”
即使已经见过几次面、讲过话,但他在她心目中,仍是高不可攀的名人,深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不见,成为泡影。
他的魅力太惊人,一如他设计的服装,就像包裹着糖衣的毒品,一旦沾了就会上瘾,想戒也戒不掉。
“太见外了。”他摇摇头,冷静的提醒。“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夫妻。”
刚好送沙拉过来的女侍,恰巧听见他的话,吃惊不已。手中的银制托盘晃了一下,餐具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们……结婚了?!”她拔尖声调,诧异万分。
音量虽不至于传遍餐厅,但临近几桌客人都一字不漏的接收到女侍的话。
对方惊惶的表情和语气,让绮荷不假思索的否认。“我们不是!”
她可没忘记他尊贵不凡的身分,害怕万一假结婚的消息传出去,绝对会对他造成莫大的困扰及麻烦。
聂雅爵敛眉,觑着她慌张的脸庞,心中升起一抹不快。暗忖着她是否不满意,他成为她的“丈夫”?!
这想法或许可笑,但她的排拒却如一根细微的刺梗在喉头,令人感到不舒服。
“我们是。”他斩钉截铁道。
绮荷瞠大美眸,愕然的盯着聂雅爵——他……他不会是因为赌气,才这么说的吧?她暗忖。
女服务生不可思议的倒抽一口气,喃喃自语:“居然秘密结婚了……”视线落在绮荷身上,细细打量。
随后,女侍眼光闪过一丝鄙夷,隐没在黑色的眼珠里。
“东西放着,你可以离开了。”聂雅爵敛起笑容,冷声下达逐客令。他向来不喜欢有人未经他同意,就窥探他的隐私。
这是绮荷第一次看见他凛冽的神色、严肃的口气,那副模样让人不寒而栗。
她不禁屏息,双手规矩的摆在腿上,连大气都不敢吭一下。
女服务生感受到他的怒意,颤着手,迅速的把沙拉搁置于两人面前,不敢再多逗留。
“抱歉,吓着你了?”下一秒,他俊美的面孔又恢复往常的儒雅。
绮荷怔愣着,片刻才回过神。“我、我没事。”末了,还附赠一记微笑证明。
他颔首,回以春风般和煦的温柔浅笑。
她扭绞着手指,不断替自己打气,凝聚足够勇气后启齿。“聂先生……”
聂雅爵抬眼睇着她,剔蓝的眸子透着警告。
她忙不迭垂眼,以回避他锐利的眸光,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消失无踪。
“有话直说。”不知为何,她的态度越疏远,他就越想紧紧捉住她、征服她。尽管外表文质彬彬、风度翩翩,但一面临挑战时,血y里潜藏的恶劣因子便蠢蠢欲动,煽惑着他的理智。
他的字典里,从没有“办不到”、“不可能”等负面字眼。
关于这点,除了“禁忌场”其余四位股东好友知情外,几乎没有外人看过他极为强势、势在必得的一面。
“绮荷?”他声音转沉,谆谆诱导。“面对我,没什么不能说的。”
她螓首低垂,不敢看他,一鼓作气道出心中疑问。“为什么假结婚的对象会变成你?汪先生呢?”
她口中的汪光生,就是光前“禁忌场”指派,和她碰面、排练婚礼的人。
“他临时有事,所以由我顶替。”聂雅爵轻描淡写道。
聂雅爵并没告知她实情打从一开始,他就决定接下case,只是中途他必须回英国处理公事,才暂时找人执行任务。
至于当初未多做考虑便接下她的案子,是因为被她的孝心感动,所以他很乐意陪她完成她母亲的心愿,另一方面也想借此多接近她、了解她,满足对她的浓厚兴趣。
“喔。”她愣愣的应了声,疑团仍未解开。
“我以为,你应该会开心,显然我太高估自己了。”他自嘲道。
当然,他心中想的并非那回事——她一副随时想逃、想推翻、抗拒的模样,已激起他微微的愠怒。
如果,她想借此引起他的兴趣,那么她成功了。
他的确想探究她的心思,想融化她的冷漠,看看她为他热情绽放的样子。
越有自信的男人,劣根性越强——从“禁忌场”五位心高气傲的股东身上,便能轻易看出此种特点。
绮荷胸口微窒,脸颊炽烫得快要烧起来。
“或者,你对我有任何不满,告诉我,我可以改进。”客气的言词里,有淡淡的嘲讽。
她摇头晃脑,急忙澄清。“没有!我没有任何不满意。”
他完美得无可挑剔。倘若她再有一丁点不满,恐怕会选天打雷劈吧!
“那就是很满意啰?”顺着她的话,聂雅爵接续道。
绮荷脑袋发胀,无力思考,支吾道:“我想……汪先生比较适合我……”
她怀疑自己,若再多跟他相处一分钟,看着他摄人的俊脸、电力十足的蓝瞳,会因为缺氧晕眩而不支倒地。
但他听在耳里,却有了不同的解读,他拧起眉,无言地审视着她。“他已经被fire了。”半晌,他平静宣布道。
绮荷杏眼圆睁,呆若木j。“什么时候?”
“从现在开始。”他答得煞有其事——实际上,他是故意诓她的。
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凌迟着她善良的心。“为什么他会被辞退?”她黯下眼眸,低喃道。
服务生逐一呈上精致的菜肴,他没回覆她近乎自言自语的问题,反问:“我们都已经步入礼堂了,再换对象,田妈妈不会起疑吗?”
他说得没错,绮荷哑口无言,无从反驳。
聂雅爵知道自己命中红心,嘴角微微上扬。
绮荷明白,一切已拍板定案,再没有后悔的空间。然而,他偶尔的独断,竟令她感到莫名的甜蜜与欣喜。
训练有素的侍者呈上精致的莱肴,他高举酒杯,柔嗄道:“敬你——我美丽的妻子。”他开始一步步撒下情网,等猎物自动落入陷阱。
亲昵的称谓比美酒更醉人,绮荷的粉颊染上一层瑰丽红霞,笨拙的举杯回应。
低着头,眼角余光偷偷打量他怡然自得、潇酒自若的神态,她更为迷醉,他迷人的笑容、深情的眼神,如甘露般灌溉她的心田,不知何时播下的爱慕种子,早在内心深处悄悄萌芽。
既然一切已成定局,她会努力调适心态,至少,希望以后在面对他时能尽量表现得自然一些,在母亲面前能不露出破绽。
绮荷更希望,上天能赐予奇迹,让亲爱的母亲身体健康。
这世上没什么不可能的,不是吗?一如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闻名全球的名设计师同席进餐、甚而连袂演出假结婚戏码。
美好的晚餐时分,就在她胡思乱想、食不知味中,无声无息的流逝。
第五章
自从那一夜与聂雅爵共进晚餐后,绮荷决定放弃追究新郎换人的实情。她心里明白,她再怎么探究,也不会从他口中得到明确的答案。
而且,母亲已认定他们俩是一对夫妻,频频赞美他有多优秀、多出色,从母亲的笑容判断,她是真的打从心底感到欣慰。
之后的每一天,绮荷都像身处在一场美丽的梦境,幸福得太不真实。
她的“丈夫”——聂雅爵,总会尽量抽空陪她到医院探视母亲,还三不五时带她上高级餐厅,或充当司机、上演温馨接送情。
聂雅爵如此毫不忌讳的作法,早已成了嗅觉灵敏的狗仔队追踪的对象,他的新闻已占据近期的报纸头条及杂志封面。
而绯间中的女主角田绮荷,日子再也不平静。
先是服装秀她负责展示的衣服被破坏,非但让她领不到酬劳,甚至还得赔偿,类似情节层出不穷,在揪不出“凶手”的情况下,她也只能摸摸鼻子认栽。
即使不断遭到恶整,她却从不在聂雅爵面前提及。
严格说起来,扣除在合约上的“婚姻关系”之外,他根本没义务额外承担她的情绪及挫折。
她总是默默承受接踵而来的不如意、不顺遂,即使心知肚明自己突然成为众矢之的的原因,她也没有半句怨言。
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尽其所能的回避、闪躲他——这曾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幸运,如今却是她灾难的起源。
然而登上各大媒体头条后,她的知名度也随之攀升,工作量竟比往常多出好几倍,让她真不知是否该庆幸因祸得福?
这阵子,生活就像被猫儿弄乱的毛线球般,厘不清、也茫无头绪。
明明喜欢他、爱慕他,却因为一时应付不了一连串的刻意打击与庞大的压力,让她只得关起心门,佯装自己对他没感觉。
可是她好想见他、想念他迷人的笑容、惦念着他亲切的问候与关心,不过她心中清楚,恋上一个高不可攀的大人物,只能注定伤心的下场。
站在化妆室的洗手台前,绮荷无奈的喟叹着,两眼无神的瞪着镜中死气沉沉的面容。
“哟——这不是最近的大红人,田绮荷小姐吗?”拔尖的嗓音,言不由衷的嚷嚷。
绮荷收敛起恍惚的裨思,迷蒙的望着对方,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对方的来意不善,于是她刻意保持距离,静待其变。
她因不想惹事而缄口!却被对方认为傲慢、目中无人。
“我跟你讲话没听见吗?耍什么大牌!”身材姣好、面容清丽的名模萧若龄,双手盘胸,居高临下的睨着她,身后还有几名跟班,俨然一副大姐头气势。
她十九岁就出道,凭着出色的外貌及高人一等的身高,很快的就在模特儿界闯出名堂。不过近来她“台湾第一名模”的地位,似乎有点岌岌可危。
如今时尚界、演艺界最受瞩目的话题人物,便是前阵子深受绯闻之苦,而迅速翻红的田绮荷。
还有媒体报导她的行情,说她是目前全台价码最高、最受欢迎的模特儿。
尤其,知名品牌ril首席设计师——聂雅爵,曾公开称赞她迷人的体态与专业素养,有意签下她成为专属模特儿,将她推向世界舞台。
所有人都相信——能受到眼光严苛的大师所赏识,必有她不凡之处。所以各家厂商遂争先恐后的邀她代言、拍广告,甚至想请她出唱片、演戏。
从无名小卒晋升为超抢手明星,她窜红的速度令人始料未及。
“萧小姐,有事吗?”绮荷心平气和的请教。
她无所谓的模样,让萧若龄感到刺眼至极。“你少假仙了,恶心。”她不悦的批判道。
绮荷微微攒起秀眉,不想与她一般见识,只是迳自打理妆容,为今晚的珠宝发表会做准备。
遭到冷落的萧若龄,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粉扑,扔在地上用力践踏,意图挑衅。
绮荷愀然变色,脾气逐渐被挑起,不服气地抿唇、盯视对方。
“瞪什么?稍有点知名度就拽个二五八万的,呸!”萧若龄趾高气昂的冷啐。
“萧小姐,请问您究竟有何指教?”绮荷握紧拳头,音量略略提高。
“什么当今最有潜力的新秀,根本是出卖身体换来的机会,下贱!”萧若龄越说越难听,根本是人身攻击。
士可杀、不可辱,绮荷猛然起身,毫不畏惧的与她对峙。“萧小姐,请您说话放尊重点。”
“踩中你的痛处了?”萧若龄抬高下颚、尖锐的讥笑道:“我就偏要说,你这贱女人、荡妇!” 一旁初出茅庐的菜鸟模特儿仗势欺人,口不择言的帮腔。“搞不好这是她家的遗传,天生一副s骨头。”字里行间净是羞辱。
其他人则没同情心的讪笑出声。
绮荷美目燃着两簇熊熊怒火,欺上前睨着女模特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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