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谈西施微笑地点头,小心翼翼的踏下梯子。
居无言则纵身跃下,无声落地,仰头等着,打算她若有状况随时能护着,他突然脸一红,赶紧撇开脸,因为他这时才发现她为了爬梯方便撩高了裙摆。
“哇!无艳姐姐,你怎么下来的?”一踏下地,谈西施才发现已经着地的居无言,吓了一跳,刚还以为被谁发现了呢。
“跳下来的。”居无言深吸了口气,稳下失速的心跳。
“这么高的墙……”谈西施弯腰放下裙摆。“真羡慕你们会武功的人。”
“我也只是会一点轻功和一点小把戏,拳脚功夫可不在行。”这是实话,他和表哥拜同一个师父,当初拜师时,师父让他们选择,一个学武——将来替师父跑江湖办事,一个学商——将来替师父赚钱供给所需,表哥率先表态要学武,他只好学商了。因此,师父只教他轻功和飞刀做防身,其他什么拳法刀剑的他完全不懂。
他今天去找师父,就是为了谈家的事,他真的无法袖手旁观,可因为谈家得罪的是当朝权贵,在c手之前,他觉得自己应该先向师父报备一声。
“这样就很厉害了,我三妹也会一点拳脚功夫,如果我也学会一点防身功夫的话,就不会……”想到傍晚的事,她浑身又是一阵轻颤。
“别想了,已经没事了。”居无言知她又想到傍晚的事,赶紧温声安慰。
“嗯。”谈西施又红了眼,偎进居无言的怀里,环抱住他的腰。“无艳姐姐,咱们一辈子都不要嫁人,就这样相伴到老,好不好?”
居无言身子微僵,软玉温香抱满怀,他得用尽意志力才能避免自己出丑,不过一听到她的“无艳姐姐”,就像一盆冷水兜头淋下,让他在心里暗暗的叹息,在卸下这假女人身分前,他无法做什么。
他握住她的手臂,轻轻的推开她。
“啊……”谈西施吃痛低呼,因为居无言刚好抓住她擦伤的地方。
“怎么?”居无言瞧她吃痛,一心急,顾不得男女之别,立即掀开她的衣袖,看见上头大片的擦伤,眉头一蹙,“除了脸和手臂,还有哪里也受伤了?”
“膝盖有些擦伤,不过不要紧,已经擦过药了。”
居无言暗暗咬牙。那飞刀,真该直接废掉那三个人渣!
“咕噜……”突然一阵肚鸣,两人同时一愣,下一瞬间,谈西施红了脸。
“晚膳没用?”居无言问。
“嗯。”她觉得丢脸的低下头。“家里……没东西了,店家现下也都说要收现银,不月结了,所以……”
居无言心疼的揉揉她的头。“没到我家的铺子吗?”
谈西施摇头,“我也不知道,都是总管处理的。”
“下次请刘总管到我家的铺子来,我会吩咐管事们用季结的方式,懂吗?”
“不成不成,这样会被陈知府发现的。”谈西施立即摇头拒绝,她不能害了居家。
“这件事我们晚点再讨论,你先回房,我回去张罗一些吃食再过来。”
居无言叫醒厨子,煮了一小锅白米饭,外加三道好入口的菜肴,遗退厨于之后,他才拿出竹篮,将饭菜一一放入篮子里,阖上盖子。
提着竹篮,他才踏出灶房便微微一愣,他看见他爹就站在那儿,而且……
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藏身在大树后,探头探脑、既想躲又怕别人没发现她存在似的身影,那是他的娘亲。
“爹。”居无言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种时辰爹娘联袂出现,他知道一定又有事了。“夜已深,爹为何尚未就寝?”
“你不也一样。”居长舜望着儿子,然后视线下移,落在他手上的竹篮上。“第一次看你吃宵夜,怎么?晚膳没吃饱,肚子饿?”
“是。”居无言简单回应,他并没有说谎,只是没说明是谁肚子饿罢了。
居老爷抚着胡子,对着儿子笑了笑道:“正好,我也有点饿,咱们父子俩乾脆一起用膳,顺便聊聊。”
居无言瞧着爹亲那欲盖弥彰的笑容,摆明了“我有问题想问你”。
他急着要给西施送膳,可没时间陪他们玩!
“爹若真的饿了,想吃宵夜,厨子应该还没来得及睡下,爹可以再去把厨子叫起来,做几道您爱吃的菜,然后和躲在树后的娘一起享用,孩儿就不奉陪了。”居无言提着竹篮,转身就往自个儿的院落走去。
听闻身后跟来的脚步声,居无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见亦步亦趋、一脸笑意盎然的父亲,以及又赶紧闪身躲到树后的身影。
“爹还有事?”他冷静的问,心头对爹娘幼稚的行为戚到啼笑皆非。
“跟你回得真园,今儿个是月圆,咱们一起赏月吃夜宵,聊聊天。”居长舜呵呵笑道。
“爹,孩儿说,不奉陪。”
“为什么?”居长舜反问。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奉陪。”
“难道你房里藏了什么怕爹发现的事吗?”居长舜一副抓着儿子小辫子的模样。以前儿子可没这么多规矩,谁知迁移到这间大宅之后没多久,儿子就定下规矩,他的园子没经过允许不得擅入,包括他们夫妻俩,就连打扫的仆人也得经由他传唤之后,才得以进入。
本来想,儿子可能是为了在自己的园里能自在些,不用担心被识破男儿身,可是连他们夫妻俩都禁,就不是这个原因了吧!
“没有。”居无言淡淡地说。
“既然没有,为什么怕我跟?”居长舜斜睨着儿子。
“如果爹不想让孩儿撒手不管居家的生意的话。”简单一句话,效果奇佳。
“你威胁我?”居长舜不敢置信瞪大眼。
“女人家抛头露面总是下好,爹应该能体谅才对。”居无言皮笑r不笑地说。
“你明明……”居长舜撇撇唇,没有立场说下去。
“没错,你知我知,但爹敢对外说吗?”
“反正只剩半年左右不是吗?”
“是四个月又十一天。”居无言纠正。打从认识西施之后,他可说是天天算日子。“所以爹愿意负起一家之主的责任,就算只有四个多月也好,是吗?”
居长舜摸摸鼻子不说话。想当初居家不过是个拥有两家小铺子的小商贩罢了,谁知道将铺子交给十八岁的儿子经营之后,这七年来,不仅扩张到至少两百间铺子,还南来北往的,生意越做越大,更在三年前买下了这栋大园子,搬进来居住。
瞧儿子每天要管的事、要看的帐、要见的人、要解决的问题,他光是看就看得头昏眼花,别说四个多月,四个时辰他都受不了了。
“呵呵,爹年纪大了,该享清福了。”居长舜乾笑两声,挥挥手婉拒儿子的“好意”。
“那么爹就带着娘早些回房安歇吧!”居无言声音温和,可是却非常坚持,并扬声唤道:“娘,您就别这么辛苦的躲在那儿了。”
一会儿,自树后走出一名笑得有些尴尬的中年美妇,她是居母季柔柔。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就直说了吧!”居无言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接挑明了问。
“哦,哪有什么事……”不想自己当炮灰,两夫妻用手肘互相顶来顶去,就是要对方开口。
“爹,娘。”居无言咬牙,脸色微沉。
见儿子沉了脸,居长舜只得吞吞吐吐的说:“就是……那个……哦,我说无言哪,这剩下四个多月的时间,你不会……横生枝节吧?”
居无言挑眉望着爹娘,他与西施来往之事,目前仅有表哥知晓,至于西施那边,他打一开始就言明希望她能保密,别让第三者获知,西施也一直遵守承诺,连她的贴身丫鬟都不知道。爹今日突出此言,莫非察觉了什么?
“什么枝节?”他沉着反问。
“就是……就是……”居长舜用手肘顶了顶妻子,“换你说。”
“咦?我说?可是你才是一家之主……”
“不不不,一家之主是无言,我不是。”他不仅摇头还挥动双手否认。
“你们……”居无言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倏地低暍,“到底说不说!”
季柔柔一惊,脱口而出,“今儿个有些街坊邻居同我们道贺。”
“道贺?”居无言微微蹙眉。“所为何事?”
“他们说前些日子又看见你和你表哥手牵着手上街,认为我们两家要亲上加亲。”
又来了!
想到为什么会和表哥“手牵手”逛街他就一肚子火。那个该死的表哥就是爱玩他,游戏一玩好几年还是玩不腻,每次有事来找他,或是他去找表哥,总是故伎重施,本以为表哥成了亲之后会收敛,是啦!是收敛了一段时间,可是自从他不小心让表嫂得知他其实是男儿身之后,表哥又开始肆无忌惮,甚至在外人面前,表嫂也会配合表哥,以玩他为乐。
他真的非常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学武,若学武,他就能挣得开表哥的箝制,而不会老是让表哥给要着玩。
“爹娘忘了吗?表哥与表嫂伉俪情深,第二个孩子都快出生了。”居无言很佩服自己竟然还能挤出笑容回答这蠢问题。
“你表哥风流的性子众所皆知,成亲之后虽然收敛了,可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栘,加上现下妻子大腹便便,总是……咳,有某些不方便,再加上你的样子和年龄,大家认为你表哥愿意收你为妾,已经是天大的恩宠,咱们家也一定会感激涕零。”居长舜好心说出大家心中的猜测。
“无言哪,你不会……不会因为这样就……那个吧?”季柔柔可是担忧极了。打从外甥恢复男儿身之后,这些年来,表兄“妹”偶尔都有些传言传进他们的耳里,举凡牵牵小手、打情骂俏、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等等,他们做爹娘的真的很担心,要是儿子对他表哥有意思,那该怎么办才好?
三年前儿子决定搬进城时,他们就忧心忡忡,担心表兄“妹”住得近之后,是不是会更不可收拾?
幸好两年前外甥总算成了亲,他们可是大大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平日见见面也就算了,每隔三个月左右,外甥还是会撇下妻子,自个儿跑来找无言,每次一来,两人一定关在得真园里至少两个时辰才会再出现,这事儿好些仆人都知道,流言耳语也就这么传了出去。
“哪个?”居无言沉着脸,明知故问。
“就是……那个……”这次换季柔柔用手肘顶了顶丈夫,“这事儿你说。”
居长舜尴尬的笑了笑,结结巴巴的问:“就是……我们担心,你因为长年扮女装,所以喜欢上……哦,男人,有了那个……龙阳之癖……”
“爹娘放心,要找男人我也会找别的男人,我偏好娇小纤细型的,表哥不是我喜爱的类型。”居无言面无表情的说。
“嗄?”夫妻俩惊愕,“你……你……说笑的吧?”
“爹、娘,孩儿曾经说笑过吗?”这是事实,他不是说笑的,只是话中有陷阱罢了,这句“要找男人也会找别的男人”的前提是,他“要找男人”的话。
看见爹娘震愕的表情,居无言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笑得如沭春风。
“爹娘若没事,孩儿回房了。”对两人微微屈膝一福,完全是姑娘的动作。
目送儿子的背影消失后,夫妻俩一脸惨澹的面面相觑。当初他们是希望儿子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所以不得已才把儿子当女儿养的,可不是要儿子真的变成女儿啊!
呜呜……现在怎么办啊?
居无言提着竹篮回到自己的院落,纵身跳上高墙,再无声跃下,来到谈西施的寝房,见房门虚掩,他轻轻推开。
“西施?”他低唤,没有回应。
疑惑的跨进房门,返手将门关上,走到小厅,就看见趴在桌上已经睡熟的人儿。
他无声的来到桌旁,将竹篮暂时放置一旁,抬手轻轻的拨开她面上的发丝,看见那擦伤和红肿的指印,心疼的用指腹轻轻的抚过。
他知道她累了,可是这一阵子她已经消瘦不少,再饿肚子对身子不好。
“西施,醒醒。”他温柔低唤,轻轻的摇她。“醒醒,用完膳再睡。”
“嗯?”谈西施低吟一声,有些迷迷糊糊的打直身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睁眼看见居无言。“无艳姐姐,你回来啦……呵哈——”打了个秀气的呵欠。
“抱歉,被我爹娘绊住,谈了些事,所以来晚了。”他为她顺了顺发,捻起几根被压在颊上的发,温柔勾到耳后。
“快别这么说了,是我劳烦了无艳姐姐。”谈西施摇头,嗅了嗅鼻子,“好香喔!”那引人食指大动的香味让她的睡虫全都跑光了。
居无言微微一笑,打开竹篮,将里头的菜肴一一摆上桌,添了一碗白饭,连同一双银箸送到她手上。
“我只请厨子做三道菜,你将就吃一些。”他在她身旁坐下。
“嗯,谢谢。”谈西施戚激的捧着碗秀气的吃了起来,吃着吃着,不期然地,眼眶开始泛红,雾气盈上美眸。
“西施?”居无言一惊,弯身看着她。“怎么了?”
“我只是……有些感慨。”她摇摇头,对他露出一抹泫然的笑。“以往,桌上三珍海味吃得理所当然,不知珍惜,餐餐都浪费好多食物,可是经过这一阵子,我心里为每一粒米饭、每一片菜叶,都心存感激。”
居无言为她心疼,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快吃吧!”他对她温柔的一笑。“我带了一盒伤药和一盒退淤消肿的药膏,等你用完膳,我再帮你上个药。”
“无艳姐姐对我真好。”谈西施朝他一笑,接着,好胃口的将三道菜肴吃个精光。
“啊……我活过来了。”她满足的拍拍肚子,朝居无言嫣然一笑。“这是我这一阵子第一次吃饱呢。”
“还笑得出来啊?”
“哎呀,反正难过也是一天,开心也是一天,人家现在吃饱喝足有精神了,当然要笑啦!”谈西施笑道。
“能这样想就好。”居无言不禁失笑,带着宠溺的神情揉了揉她的发。“我先帮你擦药,然后我们再来好好的讨论一下。”
“我已经有擦过药了。”
“我这药效果较好。”他调强,不舍她受伤。
“喔。”谈西施点头,“那……我们要讨论什么?”她疑惑地问。
“忘了吗?讨论要怎么帮你度过难关啊。把脸抬起来。”居无言打开一盒药膏,抬手轻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微侧着脸对着他。“好,就这样,别动。”
谈西施定住不动,看着居无言挖了一团药膏,轻轻的抹在她脸颊上,清凉的感觉立即渗入有些胀痛的肌肤,没多久便将那种不适感缓和了下来。
她有些惊喜,扬睫想要道谢,却对上近在咫尺的眼。
无艳姐姐的眸子好黑、好深邃,感觉就像是要把她神魂给吸进去似的,她瞬间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可是却无法移开目光。怎么回事?
最后,居无言率先转开目光,坐正身子,极力的拉回自己差点瓦解的自制力。
“这药膏对消肿退淤很有功效,明日睡醒之后,你的脸应该就会恢复了。”居无言清了清喉咙,声音有些痦乃担缓蟠蚩硪缓幸└唷!鞍咽指摇!?br /
“喔!”谈西施愣愣的伸出手。
他轻缓的撩起她的衣袖,一手轻握住她的手臂,一手小心翼翼的为她在伤口上抹药。
“痛吗?”发现她微微瑟缩了一下,他担忧地抬眼望向她。
“还好,一点点而已,我忍得住。”她咬牙忍耐。
“嗯。”他低应,尽量放轻力道。
谈西施望着他,美眸凝睇,竟也望得痴了。
“好了。”他轻轻的为她放下衣袖,这才抬眼望向她,迎上她略显迷蒙的眼眸,心头重重一跳。她为何这般看他?“西施?”
“嗯?”谈西施回过神来,眨眨眼,心头微热,不知为何。“还有膝盖。”她很自然的掀起裙摆,将一双纤细玉腿伸出,等着擦药。
居无言瞬间红了脸,愣愣的瞪着那双美腿。
“无艳姐姐?”谈西施疑惑的低唤,不知道居无言为何低着头静止不动,“有什么不对吗?”
“不,没什么。”他赶紧为她上药。
她那一声无艳姐姐让他从迷障中回过神来。是啊,他是“无艳姐姐”啊!
可该死的是,他知道自己不是姐姐,他是个男人,像这样看了一个姑娘家的玉腿,若是正人君子,就该负起责任。
只是天知道,这将近三年的时间,他坏了她多少清白!
突然,他忍不住忐忑,四个多月之后,他恢复男儿身,西施会怎么看待他?
欺骗了她这么久,他肯定会成为她“讨厌的男人”名单中的第一号吧?
“嘻……”谈西施突然缩腿,逸出一道忍俊不住的笑声。“好痒呢,无艳姐姐,那儿没擦伤,别抹那里了。”
居无言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抹药抹到她膝盖后了。
“抱歉。”该死,他必须好好冷静一下!
抹好药,他立即放下她的裙摆,遮住那双美丽的腿,然后起身退开,藉由收拾桌上的碗盘避开她。
待将碗盘全都收进竹篮之后,他才渐渐的恢复冷静。这回,他选择她对面的位子坐下,让两人之间隔了一张桌子。
“现在我们来讨论一下你该怎么办。”
第3章
居无言收敛浮动的心,直接进入主题。
“首先,西施,我记得你刺绣和中馈都还不错,是吧!”
“刺绣方面是还不错,你瞧,这牡丹就是我自个儿绣的。”谈西施拉开自己的衣袖,伸到他面前。“很漂亮吧,我刺绣的功夫是我们三姐妹最好的唷!不过中馈的话,虞姬比较拿手,我只会做一些糕点。无艳姐姐问这有何用意吗?”
居无言一手挑起她的衣袖,仔细端详绣功,虽然比不上什么名绣,不过不会太差。
“是很不错,西施,你手上可有现成的绣品?新的,未曾使用过的。”
“有啊,我之前绣了各式花卉的手绢,还有成套的床被枕套。”她还是不懂无艳姐姐问这些是要做什么,不过她还是有问必答。
瞧她依然一脸疑惑,居无言说得更明白一点,“居家的云织坊,是专卖绣品、布料、裁制衣裳的铺子,在城里有三家分铺,我可以收购你的绣品。”
谈西施美眸欣喜的微瞠,樱红的唇瓣漾开,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靥。
原本就已经美得不可方物的丽颜,因为这抹笑,更添三分丽色,那晶亮喜悦的美眸,几乎要让居无言情不自禁的沉溺其中。
他暗暗深吸了口气,试图稳下自己骤然失序的心跳。
看来他太高估自己的自制力了,独处一室外加夜深人静,果然还是太危险,他得赶紧把事情谈完,然后早点离开,免得……出事呀!
“我这就去拿出来给你。”谈西施开心的说,可下一瞬间,她的笑容微微一僵。
“怎么?”居无言疑问。
“无艳姐姐,这样真的不会给你惹来麻烦吗?”她还是不放心。
居无言心头微微揪扯,她明明自己处境艰困,还是不忘为他人着想……就是因为她这般的美好,所以他才会放不开她,才会在尚非自由之身时便与她深交,然后……无法自拔。
“放心,陈知府和他的爪牙可没这般厉害,能从寻常的绣品里看出是谈家大小姐的绣功,你不说、我不说,不会有人知道这是你的绣品。”他对她温柔一笑。
“嗯,这件事我谁都不说。”美丽的灿烂笑容再次漾开,“无艳姐姐,谢谢你,你真好!”
“小事一件,别挂在心上,另外……”居无言抬手抚了抚下巴,“除了想办法开源之外,还要懂得节流。”
“节流?”谈西施怔了怔。
“减少非必要性的开销。像是一些院落,可以暂时关闭不要使用,这样就不必再派仆佣驻守打扫,也可减少一些固定的开销,虽然仆佣是卖断终身,可现下是非常时期,还是可以转卖给需要的人家,这样也可以少几口人吃饭用度,也能拿回一些银两,还有……”
居无言仔细的说明,谈西施认真的细听,就这样谈了半个多时辰。
“可记明白了?”居无言耐心询问。
“嗯……”谈西施没啥把握的点点头。
他微笑,心知她一下子无法记得太多。
“没关系,慢慢来。”倾身对她鼓励的一笑,给她加油打气。“往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我,我们一起想办法,你现在只要记住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她愣愣的问。
“你不是一个人。”居无言温柔坚定的说。
“嗯。”谈西施微微红了脸,眼神晶亮地望着居无言,心头微微加快了鼓动。
“现在你先把绣品拿来给我。”他坐直身子,不着痕迹的避开她那能引人沉沦的美眸。
“好。”谈西施立即起身,快步走入内室。
喔,又来了!
纤手捣着心口,脸颊发烫,为何被无艳姐姐这么一瞧,看着无艳姐姐对她这么笑着、鼓励着,她就这般的心慌意乱、脸红心热?
她想不懂自己到底怎么了,微微吁了口气,算了,想不通就别想了,眼下也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谈西施走到放置在床边的大箱子前将它打开,找出她要的东西。
看着她亲手绣的被套和枕套,轻轻抚着上头的精心刺绣,鸳鸯成双莲并蒂,是她为自己准备的嫁妆,只可惜……终究是为他人作嫁了。
没关系,反正男人都是些好色之徒,就像朱厉或那三个试图凌辱她们的汉子那般,不嫁人也是好的!
她捧着绣品回到外室,旋即停住脚,望着站在窗边凝望着窗外的人。无艳姐姐的背影高大挺拔,看着看着,让她有种安心的感觉。
居无言像是察觉背后有人注视他,转过身来,视线对上了她的,心头又是猛烈一震。
她又用那种眼神看着他了,稍早之前也是,用那种仿佛他是她……恋着的人似的眼神。
是错觉吧?
当然是错觉!
居无言立即在心里喝斥自己。若非错觉,还会是什么?他可没忘记,在西施心里,他是无艳姐姐。
“就是那些吗?”居无言率先出声,打破两人之间古怪的气氛。
谈西施回过神来,脸上克制不住地又是一阵发烫,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就是莫名的觉得羞赧极了。
“嗯,就这些。”她走到桌旁,将绣品放在桌上。“无艳姐姐,你瞧瞧行不行。”
居无言走回桌前,先拿起手绢端详。
每条手绢都绣着不同的花卉,有桃、李、梅、芙蓉、牡丹……等等,绣工精致,看得出绣者的用心。
将手绢放在一旁,视线落在那精细的枕面上,那栩栩如生的鸳鸯、交颈恩爱的模样,及水面点缀的荷花,这应是……姑娘为自己做的陪嫁物品吧!
他抬头望向她。“西施,这确定要卖吗?”
“嗯,若无艳姐姐觉得有收购的价值,就卖了。”谈西施知道居无言的意思。
“不要紧的,反正我讨厌男人,不打算嫁人了。”
讨厌男人啊——
他懂,应该是最近一而再、再而三因为男人而受苦受难,尤其谈家目前的处境,也是因为男人而起,所以她才会如此厌恶男人,可是……
乍听这句,他有些感慨,也有些担心。当她得知他是男儿身,可会讨厌她?
“这些我全部收下,布料都是上等的丝绸,绣工也非常好,一条手绢我以五两银子买下,十条共五十两,至于这被套和枕套,就一百五十两,所以总共刚好两百两银子,等会儿我回去拿来给你。”
他知道她不懂绣品的行情,所以不知道他给的价钱根本是天价,就算是从铺子里卖出,也不可能卖这么高的价钱。
“好。”谈西施欣然点头同意。
“对了,明儿个晚上你做些拿手糕点,我来尝尝。”
“好啊!”她开心的点头。
看她似乎没意会过来,单纯的想满足他的口腹之欲,他进一步解释。
“居家有家糕饼铺,生意还不错,前些日子糕点师傅才在抱怨人手不足,若你的手艺上得了枱面,也能做些糕点试卖。”
“原来是这样啊!”谈西施听了好感动。从来没想到自己的嗜好也能赚银两,她知道这都是因为无艳姐姐的帮忙。
“你自己看看需要什么材料,写张单子给我,我好准备,明日送来给你。”
“谢谢你,无艳姐姐,我会用心去做的。”谈西施好开心,双手握住居无言的一只大手,笑着保证。
“别让自己太累了。”温软的触感让他心脏重重的鼓动着,微微的施力反握住她的手,舍不得放开这双手。
“呀!”突然,谈西施低呼一声,一脸兴奋的望向居无言。“我想到了!”
“想到什么?”看着她晶亮有神,漾满兴奋之情的眸子,不知为何,居无言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想到一个好点子。”她开心的说:“无艳姐姐,你可不可以教我怎么做生意?等我学成之后,我可以找家小铺子经营,你觉得如何?”
“西施,你只是一个姑娘家,商场上是没有姑娘家立足之地的。”居无言直言道。
“可……”开心的情绪被泼了一盆冷水,谈西施的笑靥微僵,敛了下来,“无艳姐姐也是姑娘家,你家的生意都是你在打理,不是吗?”
“我不一样。”
“不都一样是姑娘家吗?”谈西施不满地噘唇。
“当然不一样,至少不会有男人想要非礼我。”居无言说出现实,尤其她美得沉鱼落雁,更易惹来横祸。
“我……可以扮男装!”她想到男人猥琐好色的模样,脸色发白,不过只一会儿,她双手握拳,深吸了口气说。
“就算你穿上男装,也不可能像男人。”就像他穿女装,也不可能像女人一样,只是因为打小就是被当女儿养大,所以人人只当他是长得像男人的姑娘家,毕竟一般人哪会想到堂堂七尺男儿会长年穿女装,也不会想到有父母会把儿子当女儿养。
“我还可以……可以装丑,可以把脸涂黑,或者……”
居无言微微一叹,“西施,你认为自己需要多久的时间能学成?”
“啊?”谈西施愣了愣,不太能理解这个问题的意思。
“西施,我可以说是在铺子里长大的,打小耳濡目染,直到十八岁才正式接手家中两间小铺子,那你呢?你觉得你需要多少时间?”
谈西施眨眨眼,总算了解居无言的言下之意。
“看来我还是太过天真了……”她松了手,黯然的低垂下头。
“想学不必急于一时,咱们一步一步慢慢来,目前还是专注于怎么度过眼前难关,好吗?”居无言温声劝说,怕她沉溺于自责当中。
“嗯。”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时辰不早,我该回去了。”他拿着绣品和竹篮,准备离开。
“我送无艳姐姐出去。”谈西施上前自然地钩住他的手臂。
居无言本想婉拒,要她赶紧就寝,不过想到一件事,他点点头。
“也好,你在墙下等我一会儿,我拿银子给你。”
“嗯。”谈西施开心的点头。
两人并肩走出房门,往高墙走去。偏头望着她,那微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夏衫布料,烫在他的肌肤上,害得他的脸也微微发热,心怦然跳动。
依照无艳姐姐的指导,谈西施开始着手管理府里的事务。
和刘总管讨论过后,除了主屋和她的映水园维持正常洒扫,爹爹、虞姬和昭君的院落暂时关闭,每月定时打扫一次之外,其余的院落全都封闭。
之后,他们召集所有仆人,将不想留下,却因为卖断终身不得不留下的仆人,转卖给其他人家。
当然,这也是透过无艳姐姐暗中帮忙穿线,才得以转卖成功,对外则放话养不起这些人,放他们自由,才躲过监视谈府的知府爪牙的注意。
经过一番整顿,府里顿时冷清许多,经过的院落园门紧闭,虽然感慨,可是肩上的重担确实变轻了,加上无艳姐姐送来的及时雨两百两银子,让她着实松了好大一口气,暂时可以不必为生活烦恼了。
生活稍加平顺之后,她静极思动,觉得那日的想法其实是个不错的点子,于是开始做准备,交代春桃去买需要的东西回来。
春桃双手捧着托盘,盘上放着总管刚买回来的绣线和丝绸,右手手肘还勾着一个大包袱,踩着小碎步,快快的朝映水园走去。
来到大小姐的寝房,春桃用身子顶开房门,将托盘放在外室的桌上,然后提着包袱走进内室,看见坐在窗边绣架前专心刺绣的大小姐。
“大小姐。”她轻唤。
谈西施抬起头来,“春桃,你回来啦!”
“大小姐,您交代的东西,春桃买回来了。”春桃将包袱放在绣架旁的高脚桌上。
“太好了。”她开心的起身,拿起包袱走到镜台前打开,一一检查,满意的点点头,“很好,都买齐了,辛苦你了,春桃。”
“不会,春桃只是不懂,大小姐要这些东西做什么?”春桃不禁好奇的问。
“嘻嘻,这是秘密。”谈西施将东西收好。现在还不是使用这些的时候。
“大小姐,您的秘密越来越多了。”春桃忍不住咕哝。
谈西施一顿,甜美的笑容微敛。
“春桃,我知道最近我很多事都瞒着你,像是我的绣品、做的糕点都是卖给谁等等,我没说,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她认真严肃的望着春桃。“知府的爪牙一直在注意着咱们的动静,不准任何人对谈家伸出援手这件事,你应已知晓了吧!”
“是,春桃知晓。”春桃点头,想到这件事,她就好恨。不仅如此,那些畜生还时不时的找麻烦添乱,就是不让他们有一刻安稳!
“瞒着所有人,是为了不连累帮了咱们的人,不是不相信你,而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能体谅吧?”
“对不起,大小姐,是春桃不该。”她羞愧的低下头。
“好春桃,快别这么说了,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是怕我做了伤害自己的事来换取这些帮助,对吧!”谈西施微微一笑,她太了解她了。“你放心,我以性命发誓,绝对没有做什么傻事。”
她点点头,抹掉眼角的泪水,“这样春桃就放心了。”
“其实我买这些东西的目的也不是不能让你知道,我只是想卖个关子啦,不过算了,告诉你也无妨。”谈西施微微一笑,“春桃,你记得虞姬和夏莲要进将军府时的打扮吧?”
“记得,三小姐说,这样二小姐才能平平安安。”春桃点头,接着便领悟了。
“大小姐,您这些东西也是要……”
“聪明,你猜对了。”她笑说:“等我把这一次的绣品绣完,我打算来试试。”
“春桃也陪大小姐……”
“春桃,你得留在家里帮我掩护,这事儿我只能信任你,你愿意帮我吗?”谈西施握住婢女的手,真切地说。
“春桃当然愿意,可……春桃不放心大小姐一个人啊!”
“放心,不会有问题的。”她扬起自信的笑容。
那是……
坐在饭馆二楼靠窗位置的居无言,一双利眼不经意的瞧见街上某个人影时,立即瞠大眼,惊愕的站了起来。
“居姑娘?”与他对面坐的,是一个高头大马、粗犷豪迈的男子,他是北方天抗堡堡主梁浩声。
他顺着居无言的视线望向楼下街道,人来人往,是很热闹,不过看不出来是什么吸引了居无言的注意。
“居姑娘看到熟人了?”他出声猜测。
居无言一怔,收回视线,重新落坐。
“嗯,我以为是,不过应该是认错人了。”他微微一笑。虽然嘴里这么说,可是他心里很清楚,他不可能认错,就算那人改变再大,他也能一眼就认出来。
“我很好奇是什么人让居姑娘反应这般大。”梁浩声笑问。
“对不住,无艳失礼,让梁堡主见笑了。”他婉转的不想回答。
“无妨,咱们生意来往这么多年,居姑娘对我毋需这般拘礼。”梁浩声也不是不知趣的人,没有追根究底。
“方才我们所谈之事,梁堡主可有问题?”居无言回归正题。
“只有一个,这次的货品,我会改由水路送达。”
居无言讶然,不过仅一会儿,便已领悟。
“梁堡主听闻了近几月神尾山出没一批盗匪,专劫来往商家货物的传闻了,是吗?”那一窝盗匪,正是陈知府诬陷谈老爷与其勾结的盗匪,他已经请表哥帮忙调查,若能找到盗匪的窝,将其成擒,应该就能洗刷谈老爷的冤屈。
“居姑娘果真聪慧过人。”梁浩声眼底满是赞赏之情。“和你谈事情真的非常轻松。”
“梁堡主谬赞了。”居无言客气地说:“不过走水路得多花费将近半个月的行程,梁堡主应该有将多出来的时间和费用给算进去才对,是吧?”
“这点居姑娘毋需担心,让货品平安完整的送交到姑娘手中是我这边的责任,我选择何种运送方式,理所当然由我方全部负责。”
“好,和梁堡主做买卖真是爽快。”居无言笑道。
“居姑娘也不差。”
“那么,若无其他问题,咱们就这么敲定,下一次,应是家兄与梁堡主接洽了。”居无言边说视线边不着痕迹的跟着下方那抹身影。
“为何?”梁浩声双手置于桌面两边,蹙眉问。
初次与居无艳接触,他便做过调查,这向来是他做事的习惯,调查的重点在于诚信,不过对居无艳,他更调查她到底是男是女,甚至力邀她北上天抗堡作客,他才愿签下合作契约,然后在她作客期间,用计让婢女验明正身。若非婢女证实居无艳确实是女儿身,他实在很难相信她是姑娘家。
倒是居无艳口中的孪生兄长,是这三年才听说有这么一个人存在,据说是因为出生时身体虚弱、为求保命,两岁时父母便将他送至某位隐居高人手中调养,所以一直无人见过也无人听闻。
“因为无艳再过数月便要出阁,无法再处理娘家的事业。”居无言说出早想好的说词,这个消息这几天便会传播开来,这样四个月之后居无艳就能理所当然的消失了。
“居姑娘要出阁了?何时?”梁浩声惊讶。
“六月二十七。”
“难道传言属实,居姑娘要嫁给表兄为妾?”
居无言心里苦笑,表面上镇定如常。“没想到粱堡主才到洛阳不到两日,便听进了不少传言。”
“所以传言是真是假?”他追问。
“无艳与表哥纯粹兄妹之情,表哥表嫂鹳鲽情深,表哥不可能纳妾的。”
“是吗?那么是哪家公子这般好福气,能娶得居姑娘这样的贤妻?”
“粱堡王说笑了。”居无言有些僵硬的轻笑。
“不,我从不说笑,尤其是婚姻大事。”梁浩声一脸严肃。“不瞒居姑娘,因为家母的关系,让我非常厌恶柔弱的姑娘家,最欣赏像居姑娘这般坚强、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这次来,我本有意向居姑娘求亲的。”
居无言错愕,总算知晓为何这一次梁浩声会亲自莅临了。
“感谢梁堡主的青睐,不过无艳婚事已定,梁堡主一定能寻得心目中理想佳人的。”他心中直呼好险,早一步说出自己婚约在身且即将出阁之事。
“我可以知道是哪家公子吗?”梁浩声心有不甘,执意询问。
“未来夫家远在南方沿海之境,是普通的讨海人家,没没无名,却是居家的恩人,当初无艳的爹娘乘船翻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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