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开口的果然是那高个子丫鬟,笑嘻嘻举起手中一束花,“这杏花开得真好,翠墨给您折了束最好看的,您喜欢不?”
君珂凝望她三秒钟。
眼珠子转动频率每秒三次,背在身后的手指节颤抖每秒二次,胸腔内的心脏跳动每秒四次。
综上所述。
心虚,撒谎,紧张。
再看那圆脸丫鬟。
低头,咬牙,藏在袖子里的手攥得紧紧,骨骼承受最大临界压力。
君珂叹气。
演技啊演技,一个用力太过,一个根本没有。
她不是魂穿,是身穿,这么个奇装异服大活人落地,没人疑问,顺其自然接受?还自来熟地叫她小姐?古代的人会这么脑残么?
猪为什么会在天上飞?
因为在坐飞机。
是谁搞了架“飞机”,把懵懂的她塞了进去试图架着她飞?等待她的是平安着陆,还是宇宙黑洞?
君珂有预感,如果她甘于做猪,一定再也回不了猪圈。
静下心来,仔细寻找自己身上不对劲的地方,很快她便发觉,脑子时不时地有点发晕,一开始以为是昏迷初醒脑子还不清醒,此时便觉得不对。
她叹口气,坐下,无须人教,自然而然拢裙,敛襟,腰颈笔直,姿态优雅。
两个丫鬟努力平静地看她,眼神里掠过一丝好奇和疑惑,眼前的女子,十六七岁,并不如何美艳,但奇在做任何动作都和别人有细微的不同,看来特别优美,有种令人移不开眼睛的独特魅力,而乌黑的眼睛里时有奇异金光一闪,令人觉得一瞬间,似乎被她看穿五脏六魄。
君珂开始发问。
“我是你们小姐?”
两人大力点头,点头速度之快,像是唯恐点慢了她会不信。
“请问我是否有个牛逼的并且一点也不爱我的未婚夫?”
俩侍女呆呆看她,傻傻摇头。
“请问我是否出身高贵而人品恶劣?”
摇头。
“请问我是否花痴之名传遍天下,哦,不一定是花痴,丑女,疯女,傻女,浪女、凶悍女之类的同理可证。”
摇头。
“请问我是否被退婚然后寻死觅活?”
摇头。
“请问我是否是待选秀女马上要点选进宫?”
摇头。
“请问我是否曾受尽欺辱苦大仇深如今正急待翻身?”
摇头。
君珂舒一口长气……唉,排除法,好歹确认自己不属于以上穿越戏码的任何一种。
当然这也是个不好的消息,最起码她在穿越小说中学来的见招拆招步步牛逼一百零八法用不上了。
“小姐……”被问得一头雾水的丫鬟翠墨,早已失去先前伪造的熟悉和轻快,下意识地将手中花再次递过来。
君珂望着她,越过眼中的骷髅架子,看见花墙之后更远处,重重把守的护卫,若隐若现的人影,无数双眼睛正目光灼灼,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然后她笑了。
扬眉,接花,低头,一嗅。
她低头的姿势轻轻,颈项下倾出优美的弧度,让人想起亭亭纤纤岸边柳,在明月碧水间低伏照影。
春日韶光镀上花叶如轻雪,她在其间俯首,花也细致,人也优雅。
两个丫鬟眼神痴迷,只觉这一幕美妙如画。
随即听见“小姐”优雅地道:“坑爹!”
君珂在床头帐钩垂下的红丝绦上打下了第七个结。
七个结,七天。
古有结绳记事,她结绳,是为了提醒自己现在的处境。
七天时间,够一个人理清现状,这里是大燕王朝,不属于中国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其生产力发展水平大约相当于唐宋时期,弱于唐而强于宋,她所在的府邸并不在京都,而是大燕七藩之一的冀北藩,成王纳兰元征的属地,这家府邸主人姓周,武职,从三品冀北将军,替成王殿下掌管冀北西线十万王军,算是冀北上层人物,有一妻两妾,膝下却十分空虚,仅有一女。
这一女,便是她这个“小姐”了。
君珂弄明白这身份后,心头疑云更浓几分,周家这小姐身份,在冀北一地算得上上流千金,怎么会给她李代桃僵?真正的周小姐人呢?
而这些天在周家的生活,也是平静里带着反常,她并没有见过周将军,据说朝中有动向,周将军忙于公事,已经很久没回家,周夫人来看过她一次,态度慈蔼亲切,当真便如“亲娘”一般,但君珂敏感地觉得,这位周夫人看她的眼神总有几分怪异……警惕、担忧、疑惑、不安……十分复杂的情绪。
正如这府中所有人对她的态度……努力表现着自然和熟稔,眼神却闪烁着陌生。
锦衣玉食,安享尊荣,暗地里却有危机逼近,如霾云即将飘至头顶。
这是她现在的感觉。
比如她每天要喝的药,据丫鬟说是养颜润肌的补品,她第一次试探着喝了一口,没多久便感觉到微晕,顿时醒悟这是古代版的迷魂药……令人神智混沌,意识模糊。
敢情她们以为让她喝了这药,她便意识不清真的以为自己是“周小姐”,难怪一个个坦然在她面前演戏不怕被拆穿。
可是经过皮革奶苏丹红、地沟油瘦肉、染色馒头三聚氰胺奶和各式抗生素长久锤炼的国人,早已进化出世间最抗摧残的牛逼体质,三聚氰胺都不怕,还含糊你医药不发达年代的迷魂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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