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严把思路整理了一下,仍是觉得不可思议,他回想睡前发生的事,一切都是正常的,但为什么醒了之后就变了样子呢。
他冷眼看着周围死气沉沉的鬼魂,内心极度强大的心理建设也不产生了自我怀疑,而这些在他发现他想喝水拿不住杯子,上厕所可以穿墙后更是全面坍塌。
他看着自己虚无的手,心里茫然,震惊,全身像是笼罩在一座漆黑的大山内,无力又恐慌,他真的死了?
早上六点钟,程谢下班了,大头指了指坐在沙发上失神地解严,小声问:“不管他了啊?”
“你走吧,别管了。”
程谢背上包,他是直接走呢还是直接走呢。
末了,程谢抓抓头发,眉间隐有烦躁,但还是把包放到桌子上,从冰箱里拿了罐啤酒,拉开金属质的拉环,走到解严面前,说:“你在这儿总结人生呢。”
“这个沙发.....”解严说。
“烧的。”程谢用食指指着自己的桌子说:“我那个是真的。”
解严微张着嘴没说出话,看着程谢,眸子里有挣扎,最后他抬手鼓起勇气去抓程谢,可伸手却没有碰到预想中带有温度的身体,而是直接从程谢的身体穿了过去,解严攥紧了拳,好似用了全部力气,挺直的背都有些弯了。
程谢愣了两秒,闷头灌了一口啤酒,冰凉的液体从喉咙一路滑到了肚子里,他打了个寒颤,昏昏欲睡的脑袋也跟着清醒了。
“别想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程谢说。
“我没死。”解严反驳,“我怎么可能会死。”说完又觉得无力,张嘴又闭上了。
程谢觉得可惜,可他觉得可惜的事太多了,像解严这样的,他只能充当心理医生慢慢引导。
于是他拿出手机,准备找新闻给解严看,好让他快速接受。
解老死的时候播了一个星期,解严怎么着也得两三天啊,可程谢找了半天一个新闻也没有,最后程谢一拍脑门,才想起来现在是六点,还没人发现解严已经死了呢。
“你是人类?”解严看着程谢,可那个表情让程谢只有一个想法,‘你为什么是人类?你怎么可能是个人类?’
程谢吸了一口气说:“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不是人类。”
解严狐疑。
“我是个怪物,活了上千年了,我有记忆的时候就在这了。”程谢一本正经地说。
两秒钟之后程谢看着解严看神经病的眼神噗嗤一声笑了,“我说你脑子没问题啊,这都不信,怎么你死了这么长时间还否认呢。”
解严绷着侧脸,脑子里清晰地闪现出爷爷临死前抓着他的手,说:“小严,解家....解家爷爷就交给你了.......全靠你了孩子。”
解严心里压了一块大石头,爷爷临死前的样子他还记得一清二楚。张张嘴解严小心地问:“我爷爷....”
“应该已经投胎了。”程谢等了半天没等到话,自己张口说了出来,“放心吧,你爷爷好着呢。”
解严无意识地点点头,空气也跟着沉默了。
不哭也不闹,反倒让程谢心里很别扭,就好像孤零零地一个小孩蹲在那儿,勾的你心痒痒,忍不住去在意。
我还是太心软,程谢这样想着,把喝空了的啤酒罐扔进垃圾桶,把他的椅子拉过来坐到了解严对面,说:“我带你出去?”
解严不解。
“进了这个屋子自己是出不去的,你要是想回去看看,我带你出去。”程谢说。
人死后对自己生活过的地方都会有留恋,每一个人都不例外,按说进了这个屋子只有头七才能去阳间,但是,他狂妄惯了,规则在他面前就是个屁。
“谢谢。”解严看了看左边‘进来’的墙,显然还没从死了的现实里出来。
程谢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细小的指环,上面不知是繁复的花纹还是哪国的语言,年代久远,带有浓重的古物气息,像是从哪个墓里挖出来的。
程谢浑不在意的戴在食指上,对着解严的方向,说:“你现在不能见太阳,晒伤了之后投胎身体会很虚弱,所以你只能附在器皿里。”
解严半信半疑,看着黑色的指环,时间越长指环变得越有吸引力,像是有一只手要把他拉进去。
“哦,还有,戴了这个我看不见的。”程谢的视野里,面前没有了解严的身影,也没有了沙发,世界分为了两面,他在阳的一面,也只有这个时候,程谢看上去才稍微像正常人了点。
解严和程谢的目光没有对上,他只是心里讶异了一下,便把情绪掩藏了,心神一动,便出现在了一个黑色烟雾的空间里。
而对于程谢身份的古怪,他的好奇心又加重了几分,但解严的‘为什么’就像是金子,纵使他有心,他好奇,也只会冷漠地把它丢到一边,更何况他现在的注意力全部在他的身体上,心里还存着几分侥幸,焦急想要回去确认,可若是他真的死了,那也没关系。
程谢感受到食指比平常重了几分的重量,开口说:“你进了戒指说话我还是能听见的,所以等会儿见了你家人,有什么想说的要办的,我都可以转达。”
解严没说话,置身在一片浓黑的空间里,静悄悄地,就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幽灵,恐怖又可怜。
程谢对于解严的沉默已经习惯了,他背了包,出了门,拿着钥匙在指间转悠,从头到脚都透着地痞流氓的气息,三步两步下了楼梯。
房子在八层,没有电梯,楼道里散发着一股子霉味,墙体剥落,跺一跺脚都感觉要塌似得。
前不久有企业家想开发,找了一个风水先生看位置,风水先生诊断,这栋楼连带着周围几个破败的楼是个万人坑,阴气重,漏财,要百年才能缓和,企业家不敢冒风险,大手一挥,撤。
伤了几个靠房子发家人的心,本来打算要拆了的楼都搁置了,而风水先生的诊断在这个几栋楼之间越传越邪乎,最后变成了这是一个厉鬼的巢,还养了一帮小鬼。
每次一到夜里,楼道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呜呜吹着北风,第二天谣言就变得更凶,还有人扬言说自己晚上看到了鬼,慢慢有人就开始搬,到现在,这几栋楼里的人已经很少了。
这倒方便程谢了,他打交道最多的就是鬼魂,难被人看到自言自语,好心的会说他是神经病,再好心的就会说他被鬼缠上了,在他门上贴各种符,也不知为什么总有人能瞎猫碰上死耗子,一猜一个准,防备心还贼重,总之,他喜欢人少的地方。
程谢睡觉的地方就在办公的斜对面,上班前他打算下班后倒头就睡,但是,程谢看着手上的黑色指环,说:“你家在哪儿。”
解严报了一个地址,程谢也不知是哪,走过一段阴暗狭窄的过道,再拐个弯通向了大街。
少年欣长的身子在阳光下拉出阴影,程谢抬起手臂不适地挡着阳光,洁白有力的小臂露出青色的血管,左耳露出的翡翠耳环也闪着冷冽的光泽,让少年本就张扬的五官更加桀骜。
程谢拦了车报了地址,找个舒服的姿势一路睡到了目的地。
司机喊他的时候他恨不得掏钱再睡一圈。
解严的家大到可以建几百个足球场了,和程谢想象中的差不多,大致欧式风格,他刚走到大门前,指环的重量就轻了,程谢看不到解严在哪儿,但这片都是阳光,解严估计够呛,“你疯了!”
程谢喊完就把指环摘了,解严已经到了保安室的阴影里,扫了一眼后肩,好像是烫到了,脸色很难看。
靠,他怎么进去。
程谢看着大致五米的铁门,又看了看阴影里呆着的解严,还没等他说话,保安室的门开了,一个壮汉,手里拿着对讲机,腰上揣着电棍,狐疑地上下打量他,说:“你找谁,有预约吗?”
程谢想说发工资的人就在你旁边呢,还要什么预约。
可他刚张了口,从喷泉的方向拐出来一辆加长版的劳斯莱斯,保安立马恭敬地站到了一边,把大门打开了,程谢疑惑,这阵仗是还没发现吗?
解严也同样死死地盯着车,瞳孔放大,表情有些紧张,像是要把车盯出一个洞来。
程谢最烦拖拖拉拉,直接迈步走进去了,保安想拦他,可车停到了保安面前,后车窗开了一条缝,保安低声说了几句,期间还朝他瞥了几眼,明显是在打小报告。
程谢郁闷,“喂。”声音足够车里的人听到,可不等他再说话,车子距他五步远的地方发动了,看架势是要略过他直接走。
程谢“.....”
程谢踹一脚的想法都有了,视线跟着车子移动,想要看看里面坐的到底是什么人,可当他看到的时候,他眼里嘴里满是震惊,跟着后背就起了凉意。
我靠,他刚刚看到什么了?
那个侧脸?
那不是解严吗?!
程谢再扭头看解严,一模一样,我靠。
解严的身影虚虚晃晃,不等程谢看清,解严就直接追了上去,身子直接暴露在了阳光里。
“解严!”程谢怒喊。喊完就撒腿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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