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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五月底六月初有两条新闻备受傅剑玲的关注,一个是元禾时代开幕,苏兆阳敲定第一笔买卖,工程由他亲自负责,还有一个则是韦氏旗下的大型超市将入驻江 城。就傅剑玲以往的认知,超市这一块应该是属于韦宗泽的哥哥韦宗镇在管理。而薛涩琪苏兆阳还有许为静不比她清楚韦家的关系,想必都以为这是韦宗泽抢夺到手 里的一块宝。但傅剑玲考虑没这么简单,更有可能是韦宗泽在给韦宗镇打工。
前些日子,苏兆阳带着薛涩琪,董莲还有傅剑玲一起同洪明亮的亲戚魏如海魏先生吃饭。傅剑玲暗示董莲变相询问一下魏如海对新酒楼的造价有什么意见,魏如 海一口台湾腔,表示要做到江城最顶级。言语间傅剑玲认为魏如海有些瞧不起江城,认为江城人的消费再怎么也高不到哪里去,说什么最顶级的不过是忽悠和自大。 傅剑玲倒不计较,只是在心里盘算这造价也真不会高到哪里去了,毕竟他肯出多少钱,大大关系到她的创意理念。
后来果不出所料,魏如海和苏兆阳闹得沸沸扬扬,豪引关注,未签合同之前,媒体的报道胡乱宣传总体造价可上一亿,实际签约到装修这一块,不超过六百万。 苏兆阳拿着傅剑玲两个方案中的一个说:这个创意很不错,但是造价太高,这又不是在国外,也不是参加什么设计比赛,你就按常规的来,细节上再做好一点有意思 一点就行了。其间董莲附议。
意料中事。
过几天,薛涩琪要傅剑玲陪她一起回家,说是有个朋友在身边,妈妈不会太罗嗦。傅剑玲自己不在父母身边,对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薛涩琪的妈妈十分尊敬,每逢 过年过节都会上门探望。薛妈妈自离婚后,发誓不再结婚,如今她的服装厂生意越做越大,还依然独自奔波。晚辈中只有傅剑玲偶尔劝她,但愿她停下来让自己喘口 气。只薛妈妈人太刚强,回她时还道,死也死在自己的天下。傅剑玲想薛涩琪那副犟脾气委实遗传自她。
薛涩琪出门时特意打扮了一下,问傅剑玲:我这样看上去像个孩子么
傅剑玲说:你这尊容怎么打扮都像孩子。
薛涩琪怒嗔:胡说,我现在明明当得上了,还说我像孩子。
傅剑玲一笑:有什么关系,老男人都爱洛丽塔。
薛涩琪回嘴:我还喜欢正太呢。
薛涩琪穿了很普通的白色t恤,背后印着大大的哆啦a梦。两个人打个的到南京路薛妈妈的高级婚纱馆。薛妈妈正在和一个女人讲析当今流行趋势,一看到她的宝贝女儿进门,立刻笑逐颜开,那女人便转过头,也朝她们看来,她有一头十分美丽的波浪卷长发。
傅剑玲随后进门,骤然一愣,心里想真是人生处处不相逢
那个亮丽的女人竟是韦宗泽的姐姐韦开娴。薛涩琪是没见过的,只听见傅剑玲跟薛妈妈打完招呼后,又略带尴尬地说:开娴姐,好久不见。
想来也正常,韦开娴一定是跟韦宗泽一起回来的。
韦开娴还有点惊诧,一时没好好回应,倒是薛妈妈问:原来你们认识。
薛涩琪说:我不认识啊,是谁啊。傅剑玲解释道:韦宗泽的姐姐。薛涩琪听后一团乱,韦宗泽的姐姐
于是韦开娴颔首一笑:你好。
其实傅剑玲不太想见到她,见到她比见到韦宗泽还讨厌。
几人在一起寒暄聊天,去洗手间的时候,薛涩琪悄悄问:她就是那个祸水啊,闹得你跟韦宗泽玩儿完的外在原因之一
傅剑玲说,你说话就不能正常点,非要这么夸张。什么祸水。
薛涩琪撇撇嘴:我又没说错,原来她长得这样子啊,真是我见犹怜,难怪大男子主义的韦宗泽会把自己当成救世主。
傅剑玲摇头叹道:别乱说话,他姐姐说可怜也真的蛮可怜的。我只是不太喜欢她凡事依靠别人的生活方式,简直像藤萝。
薛涩琪一嗤:男人贱呗,就爱她这种的。话毕忽又狡黠笑道:对了,刚才我妈不是说她要再婚了,所以她来看婚纱么。我说啊,有机会我们把她介绍给洪明亮,你看怎么样
傅剑玲差点吓到:你要干嘛
薛涩琪说:不干嘛啊,她不是说她在武汉没什么朋友么,我就给她介绍个朋友啊,一个沾花惹草,一个招蜂引蝶,我看很合适啊。万一对上了,平添一段风流韵事呢,要是没对上,那敢情好,证明她冰清玉洁,忠贞不二呗。
傅剑玲简直服了薛涩琪骨子里这股恶劲,你真是没事找事做,韦开娴的婚事肯定是家族联姻,你干这事被韦家的人知道,不捏死你。
薛涩琪说:呸,我怕谁啊。谁敢捏死我韦家他大爷的远在背景,而我不过是武汉热锅上的一只小小蚂蚁,他看都看不见我,怎么捏死我啊。韦宗泽不怕,我有你在,量他不敢怎样。那倒霉的未婚夫保准还感激我给他测试新娘呢结了婚才戴绿帽,那就亏大发了。
傅剑玲笑得不行,但笑过也警告薛涩琪:你千万别乱来。一个人一条路,其中千丝万缕的关系,你不为什么就别去干预,对你有害无利。
薛涩琪勉强点点头:知道啦,人家开玩笑的还不行。傅剑玲忍不住敲她的额头:你要真是开玩笑的,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等她们从洗手间出去,没料到韦开娴还在,薛妈妈对傅剑玲说:韦小姐在等你。
薛涩琪心想:还韦小姐呢,才三十三岁,前夫都有两个了。
韦开娴拉起傅剑玲的手说:小玲,我见到你好高兴,看你越来越漂亮,我心里就舒坦多了。你看你今天有没有空,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傅剑玲说:开娴姐,你太客气了,今天实在太意外,我晚上和涩琪约好还有事,不然这样吧,你留个电话给我,改天我请你。
韦开娴忙点头,好好,那你一定要跟我联系。然后掏出名片,递给她的时候,还一再叮嘱要打给她。
她前脚离开,薛涩琪后脚从傅剑玲手中抢过名片晃着玩,冷嘲热讽道:她是不是想跟你忏悔真是假得不行了。
傅剑玲瞪她一眼,沉声道:反正你不能乱来,不然我第一个杀你。
薛涩琪不依不饶地,你还管她叫开娴姐呢,真假,真假。
傅剑玲十分好笑,回说:她比我们大一些,不叫姐姐叫什么
薛涩琪遂欢喜接道:大七岁呢。你看,跟洪明亮多配啊。老夫老妻的。
傅剑玲掐住薛涩琪的脖子,我干脆现在就掐死你得了。
韦宗泽刚开完会,才在会议室喝上一口水,葛离已出去下发文件,他便站在落地窗前眺望江城,看得到滚滚长江。不期然收到姐姐的短信,竟说要跟傅剑玲一起吃饭,问他同意不同意。
韦宗泽打电话给她,问是怎么回事。正好韦开娴在做头发,盈盈笑说:遇到她了,看她还叫我开娴姐,我就忍不住想多跟她说说话。
韦宗泽叹气:姐姐,你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兴趣爱好性格出身样样不同,你特意去找她,她还要多花心思和时间来应付你,何必呢。可不是人人都能像你一样什么事都不用做的。
韦开娴却不生气,反而笑说:我在这边一个亲近朋友都没有了,这次回来结婚,婚礼上总不能连伴娘都不认识。宗泽啊,你不知道我看到她有多高兴
韦宗泽便不想说多余的话了,姐姐这个人有时候不太懂得体谅别人,她不知道她这么做,傅剑玲只会越来越怕见到她,她们是做不成朋友的。他挂了电话,回头见葛离进来,告诉他办公室有他的邮件。他笑了笑,又倒杯水,葛秘书,你能让我喘口气么
葛离回他嘴:你不是说了别让你在韦氏喘上气么,让你喘气就炒了我。
韦宗泽无奈,放下手中的杯子,看到搁在桌上的手机,莫名地想见傅剑玲。但是一时半刻他也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去找她,出会议室前就问葛离,今天晚上我有空么葛离说:有,你可以去找傅剑玲。
韦宗泽点点头,肯定地说:在古代,你能当个好公公。葛离对此颇为无力,比起谁的嘴巴恶毒,那定是韦宗泽无疑。葛离说:也许傅剑玲今天晚上没空。韦宗泽说:我赌一千块,她有空也不见我。葛离便忍住不笑,成交。
下午忙完,葛离给许为静打了个电话,说晚上想叙旧,让她把傅剑玲也叫着。许为静正在外面催债,坐在债务人的公司前死活不走,正烦躁着,于是接了电话就 说:给我叫几个人来帮催债,拿到钱,啥事我都帮你。葛离便叫上几个兄弟过去,一个小时不到,许为静就眉开眼笑地给他回电话:我说你啊,发达了就多照 顾照顾老同学。
葛离说:我这不是在照顾吗许为静一哼:干嘛韦宗泽跟傅剑玲的事,你干嘛不找薛涩琪帮忙她可比我亲。葛离说:饶了我吧,你们这一群女人虽然个个精怪,但我哪个不怕就怕她薛涩琪,那就是一是女王。更何况了,她怎么会帮这个忙她不宰了我就不错了。
许为静大感有趣:你就不怕我宰了你葛离十分平静:我又不是你男人,你怎么会宰了我。别开玩笑了,我们就说好了,你帮我把傅剑玲叫出来,最好绕开薛涩琪。许为静说:行,你帮我一次,我帮你一次,反正薛涩琪跟我不对盘。
葛离说:好,晚上八点,去哪儿许为静说:我前夫开了一家港式餐厅,还不错,混搭的,有点像酒吧,晚点在那边见。葛离笑出来:你也不怕尴 尬。许为静说:我不尴尬,我们离婚,他每个月都得给钱我,不少了,我可不想他倒闭破产。葛离听了,心想女人还真是一柄秤,平不平衡得看你怎么称。
晚上下班,韦宗泽还在办公室里埋头苦干,葛离进去的时候,他正在和他父亲韦少卿通话,韦宗泽压低声音说:超市的事我尽力在做,但这毕竟是二哥在管 的,万一二哥不乐意,把文章做给外面人知道,我就没法子了。您要是真信任我,只管把二哥留在北京一年,别让他在这边露面。其他的事,我怎么都好办。
挂了电话,听到葛离说:那你怎么办才好。韦宗泽累得靠倒在椅子上,你这张嘴真是越来越讨厌了。葛离说:噢,那晚上你的约会要我帮你取消么。韦宗泽瞧他得意的样,就知道他肯定又干啥了,便不多费口舌,我们去哪。葛离说:去台北路。
韦宗泽站起身,抚顺衣衫,不知道为什么又顿了顿,对葛离说:讲实话,自从上次见了面,我梦她梦到现在。葛离不奇怪,因为这两年你太压抑了。
但是,我如今不知道怎么再去亲近她,我昨天晚上还梦到她把我杀了。韦宗泽说,她说不认识我。
葛离有些不可思议,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你没梦到她为你宽衣解带,小鸟依人,你梦到她把你杀了韦宗泽还笑:是啊,而且我还被杀得很高兴,很满足。
你有毛病吧。葛离还是不理解的,也不想理解,总之约好了七点见,你走是不走话间接到许为静的电话,说傅剑玲在医院里照顾薛涩琪,不知道薛大小姐白天吃错了什么东西,到了晚上肚子瞎疼。到医院检查,说是急性肠炎,正在吊点滴。
葛离只道自己赌赢的一千块没了,垂头丧气地向韦宗泽说:行,还是咱们出去喝酒吧。女人就没个省心的。
韦宗泽半晌不说话,好久才道:不,我今天得见到她,只看一眼也行。葛离有些不如意,她现在在医院照顾薛涩琪,你还真要去
韦宗泽懒说:我又不像你,怕薛涩琪。葛离气不过:等下薛涩琪朝你扔粪桶,别怪我没提醒你。韦宗泽一笑:量她不敢。
葛离又向许为静问傅剑玲和薛涩琪在哪家医院,被许为静笑话他身兼数职,还给当私家侦探,专探妇女隐私。葛离灰头土脸地开车送韦宗泽到市一医院,死活不肯上去。韦宗泽说,真该让历洋他们瞧瞧你这熊样,怕女人怕成这样。
葛离闷不吭声。
韦宗泽轻巧便寻到薛涩琪的门房,朝里一看,里面好些住院的,只见到薛涩琪躺在床上打电话,傅剑玲却不在。他稍许犹豫,还是没有进去。一会儿,瞧到正前方,傅剑玲拿着一包药回来了,看到病房门口站着韦宗泽,蓦然一愣。
你怎么在这。
韦宗泽说:来探望朋友,凑巧在住院名单上看到薛涩琪的名字。就过来瞧瞧。傅剑玲哦了声,似乎不打算管他,就这么进去,但她看到薛涩琪正在打电话,马上意识到是苏兆阳的,便止住了,站在门口没动。
韦宗泽大约看明白了其间意味,笑着问:你不进去傅剑玲说:等下再进去。她知道韦宗泽不关心薛涩琪,自然也不问他是否进去。
韦宗泽仔细观察着垂眼等待着的傅剑玲,她比以前不同,染了栗色的头发,服装上也改变很多,她开始穿裙子了,或许是工作的需要,她穿的比较正规。
要我送你回家吗韦宗泽轻轻说。
不。傅剑玲说:谢谢你的好意,我得在这过夜,她一个人会害怕。
嗯。韦宗泽并不纠缠,那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傅剑玲头也不抬。
韦宗泽转身离开,很快就回到车上,葛离颇高兴,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样见到傅剑玲了吗边说边发动引擎,韦宗泽却道,葛离,你下去,自己打辆车回去。
葛离不解:干嘛
韦宗泽不大想解释,只是让他先走。葛离没办法,只好下车,我可真回去了。超过12点我会打电话给你确认你的安全。ok韦宗泽点点头。
因为薛涩琪会害怕,因为她已经有了更亲密的人,所以这个不平坦的夜晚,她选择了苏兆阳。当傅剑玲把医生开的药递给薛涩琪的时候,就知道薛涩琪欲语还羞 只为不知如何开口,傅剑玲便先她说:我得回去一趟,有点事。你一个人在医院不要紧吧。薛涩琪忙说:不要紧,不要紧,你赶紧回去吧。我没事。
傅剑玲抚抚她的头: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出门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下,薛涩琪已经迫不及待给苏兆阳发短信,要是她晚走一步,说不定就会看到苏兆阳到医院里来了。
这个时间,天黑漆漆,不见星辰,或许明天会有滂沱大雨。医院前的广场上已空无一人,只有一辆车,黑色的,平静的,有个人正站在车前,耐心等待着,交叉的路灯光下,他的形象鲜明锐利,却又始终静静地。
像一幅画。
不曾追问的深埋的往事便从那幅画里一齐涌来。
令她真正觉得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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