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父亲给他做的冲锋枪一阵刺杀。屋里很热闹。
这时,二姐带着小学教师来了。
小学教师来的时候茂强正在呕吐,脸都努红了,头发乱蓬蓬的,傻乎乎地冲着姑娘笑。心中的战斗英雄与现实的距离是如此遥远,小学教师心先凉了一截。茂云招呼她坐下。黑蛋把地上的秽物收拾了,茂强腿一蹬,倒在炕上就睡着了,鼾声如雷。
连着介绍了几个对象都失败后,大妈准备对他实施茂生订婚时的策略,只要女娃愿意,准备来个先斩后奏。奈何茂强根本不吃这一套,大妈安排的见面活动他一点也不配合,要不就故意装疯卖傻,或者喝得醉醺醺的让人家女娃滚出去,根本不体谅她们的良苦用心。一年来,对象说了十几个,没一个他能看上的。大妈也累了,说这孩子不识好歹,我不管了,以后茂强爱咋就咋去吧!
茂强回来后就这样恍惚了两年。两年后他才清醒了过来:人家的光景都过好了,只有他家还住着那几间破房子!
五十一(2)年轻有为的村主任
记不得黄泥村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人居住的,只知道村子的旁边全是胶泥,红黄色的,粘度很大。用来烧砖,砖特结实;用来做瓦,瓦不变形。后来曾经有一个河南艺人在下窑湾用辘辘拉坯烧制花盆和瓦罐,黄澄澄的泥泡上几天后用脚踩踩就可以用,瓦盆整齐地排在那里,甚是好看。孩子们于是就缠着他要泥玩,茂生捏了许多泥人和动物,搏得手艺人的称赞,于是给他在窑里烧了一对大大的鸽子,至今仍卧在家里的锅盖上,磨得乌黑发亮。后来红小兵造反,大家便砸了那些物什。手艺人心疼得坐在地上直哭,茂生也很难过,但阻止不了他们。
胶泥是制砖的上好材料,烧出来的砖又红又结实,很受欢迎。
二胖跟秋娥在舅舅的砖瓦厂干了几年,回来也弄了个砖瓦厂,两年时间就把房子盖起来了。两个人体体面面地办了婚礼。举行婚礼的时候他们的孩子已经两岁了,都会满院子喊妈妈了。
豆花一开始不理二胖,后来见事情成这样了,木已成舟,也只好接纳了这个女婿。
二胖赚了一些钱,就跑到南方买回了新式的制转机,给砖瓦厂换上了机械化设备。由于以前在砖瓦厂干过,他们做起来得心应手,砖场不断扩大,在县城里都小有名气了。乡上的领导经常带着人来参观,说二胖是民营企业家,给他们送来了致富能手的牌匾,二胖高兴得合不拢嘴。
原来村子里最穷的人,现在成了村子最有钱的,二胖的房子修在公路旁,上下两层,很气派。
秋娥也终于苦到了头,可以昂着头在村子进进出出了。
深秋的夜晚有些凉,茂强喝了酒后一个人在村里游荡,被晚风一吹清醒了许多。看着二胖新修的小楼,外面瓷砖贴面,里面电气化齐全。二胖也没什么文化,以前也是他最瞧不起的人,可是人家能够发家,我茂强为什么就不能致富?
茂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第二天,茂强来到了砖厂。二胖秋娥见了,忙给他发烟敬茶。二胖说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茂强说:“——咋了?我就不能来了?!”秋娥白了二胖一眼,说能来能来,我们欢迎你来检查工作!茂强说这砖机一台要多少钱?二胖说那可没准。看你进什么样的设备。好的要几万元钱哩。茂强说一年能不能把本赚回来?二胖沉思了一下,说差不多吧,就是人苦一些,c的心比人家多。茂强点了点头,来来回回地在砖厂转了几圈,回去后便寻思要办个砖厂。
茂强说干就干。他到榆城找到了哥哥,说了自己的想法。茂生也觉得这事情能成,因为现在的基建越来越多,到处都在用砖,砖价也一天一个样,呼呼地往上涨。但是茂强包果园借的款还没有清完,他只能给茂强两千元。茂强带着这两千元找到了自己的战友,有一个正好分在信用社工作,大家一合计,觉得这事能成,就支持他干。
第84节
茂强进回了两台设备,比二胖还多一台。他在村外给自己选了个厂址,让冬有做生产主管,聘请了县城里烧过机砖的师傅做顾问,茂强的机砖厂轰轰烈烈就办起来了。
机砖是劳动密集性企业,需要大量工人,本村的闲劳力多的是,茂强于是就用高出二胖的工钱雇他们。开始的时候没人来,怕茂强给不了钱。茂强实行每天现结的方式,干了活的人都拿到了工钱。两个月后,第一窑砖烧出来了,乡长亲自来给茂强剪彩,全村的人都来庆贺。半年后,茂强的砖厂已经形成了规模,前来订砖的人很多,订单都够生产一年的了。
砖的销路不存在问题,但两台机器一年也生产不了多少砖,要想赚钱必需扩大生产规模。扩大规模需要资金,茂强于是于是四处筹集,动员村里人加入股份,年底一块分红。大家都觉得这是好事,但真正要拿钱出来,却又都犹豫了。毕竟,村民的经济都不宽裕,万一茂强的机砖泡汤了咋办?
茂强赚了钱并没有急着盖房子,而是把村里的路修了一下。这条村中的主干道凹凸不平,一下雨到处是水坑,人都很难过去,更别说车辆。要想发展,必须修路,这一点茂强明白。村里人很高兴,背地里却说这孩子憨着哩,把辛辛苦苦赚的钱撒在路上了。茂强雇来铲车把路基铲平,然后从河里拉来石子铺上,第二年的时候又给石子铺上了沥青,在路旁栽上了树,村子一下子显得整齐了许多,也光亮了许多。
乡领导对茂强很赏识。一年后换届选举,村里人都投了茂强的票,乡领导也大力支持,就这样,茂强成了黄泥村的新一任主任——年轻有为的主任呀!
五十二(1)等呀等的都是风
晚饭的时候豆花的小丫头芳娥来了。
芳娥说她妈叫秀兰过去一下。婆婆厉声地问有啥事情?芳娥看着秀兰只笑不说。秀兰说你先回去吧。过了一会,就听见豆花在门口高声地叫,秀兰忙开了门出去,豆花抓了她的手,一只手把她的头发往上拢了拢,这种感觉只有在娘家的时候母亲才这么做。
豆花说这两天电视很好看,你咋不来咧?你叔在沟里捉了两只鳖,炖得烂烂的在锅里呢!鳖r大补性,你身子不好,多吃点!
鳖r很烂,香得人直舔嘴唇,一股暖流慢慢地溢了开来,在秀兰的身上流淌。豆花在一旁不停地劝她多吃点。
院子里黑鸦鸦地坐满了看电视的人,屋里却空荡荡的。豆花就问:“有了么?”秀兰满脸诧异,说有了啥?豆花说:“娃么。”秀兰红了脸,摇了摇头。豆花说咋弄的,结婚也几年了,没去医院看看?秀兰说看过了,医生说没什么病。豆花说她的一个亲戚是老中医,专治这男女不孕,啥时候茂生回来,带你们去看看。说完便把炒好的豆子往秀兰口袋里装,秀兰不要,她就恼。
“经常来,别把我当外人。茂生是好娃,我看着长大的,比我那几个绝死鬼娃强多了!下次他再回来,我让他把你也带出去,免得跟你那糊涂阿家(婆婆)搅在一起。”好像她是茂生的娘,说了茂生就会听一样。
秀兰笑了笑,没说什么。
晚上回去的时候婆婆还没有睡,见她回来,把门绊得哐哐直响,然后重重地关上了。
秀兰躺在炕上睡不着,看着墙上的胖娃娃呆呆地发愣。她不止一次地幻想过他们孩子的模样,大眼睛,厚嘴唇,一定很漂亮。梦中也有好多次见到了“他”,粉骨嘟嘟,r骨软软,实实可爱的一个孩子,一觉醒来后却发现什么也没有,好不惆怅。上次茂生回来的时候她梦见一个白胡子老爷爷向她招手,遥远的象在云中,一眨眼却就在眼前。白胡子爷爷拉着两个孩子,孩子的头上留着刘海,扎了双鬓,笑嘻嘻地冲着她笑。老爷爷说这是你们的孩子,一个叫“艾生”一个叫“艾养”,你带回去吧!秀兰纵情地扑了上去,拥了两个胖乎乎的家伙,高兴得泪花乱溅,美美地在他们的脸上各亲了一口,又亲了一口,孩子的脸蛋红朴朴的,被亲得口水直淌,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秀兰心花怒放,长舒了一口气,只是不见茂生回来,她要去榆城把这好消息告诉他……
这样的梦境不期而至,越来越真实地走进她的生活,令她陶醉,永远不想醒来。醒来后便怅然若失,空落落的难受。空荡荡的屋子塞满了孤独,寂寞的夜晚显得是那样的漫长,象过了一个世纪,心中的那份期待便愈来愈强烈地燃烧起来,几乎要把她焚毁……
歌声就在这时响了起来,在记忆的深处嘤嘤作响:
“盼呀盼的都是梦呀,都是梦,等呀等的都是风……”
五十二(2) 豆花的关怀
一天晚上,村里放电影,是《渡江侦察记》,秀兰不知已看过多少次了。她站在人群的最后面,没精打采的看着。这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秀兰吓了一跳,看时,黑黝黝的好像是小黄。她有些生气了,甩了小黄的手便往回走。回去时公公、婆婆还没回来,现在睡觉有些早,于是便想到豆花家看电视。走进院子的时候灯黑着,正想返身,厢房里的灯突然亮了起来,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过后,红卫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边向门外张望,一边扣着扣子。红卫现在是黄泥村的书记,年轻女人都围着他转。紧接着福来的女儿秀娥也出来了,衣衫不整地送他。福来给秀娥招了个女婿,女婿老实本分,什么事都依着秀娥。福来一家把他当长工一样使唤。男人常年在外打工,逢年过节才回来。
秀兰头上的血乎地就涌了上来,平日里就听人说,红卫跟秀娥在一起粘糊,一个人胡思乱想了一会,见周围都平静了下来,忙错身走了出来。
回去后秀兰怎么也睡不着觉,她想起了茂生。看着冷冰冰的房里就她一人,不免黯然伤神,坐在那里发呆。茂生的照片就挂在墙上,是他那年刚到榆城时寄回来的。照片上的他意气风发,很是精神,后面的大桥非常雄伟,倒映在一汪碧绿的河水中,彰显出盎然生机。一年难得几次的相聚,每次茂生回来她都要流泪。婆婆因为一些琐事经常同她闹别扭,因为王军和小黄的事她受了不少委曲。而最令她难受的是至今还没有孩子,这也是婆婆与她的主要矛盾焦点。如果有了孩子,她便不会再这样寂寞,婆婆待她也会另眼相看的。于是,在茂生回来的时候她便一遍遍地说起。茂生那时生产正忙,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了,每天身边的同事又多,他当然体会不到秀兰的心情。但结婚以来他们是没采取过任何避孕措施的,却就是怀不上。眼见得刚结婚不久的媳妇肚子都大了起来,秀兰觉得自己脸上很是无光。
无聊时一个人便到豆花家去看电视,婆婆是不希望她到豆花家去的。她们是冤家对头,秀兰觉得豆花待人接物还不错,特别是她对茂生特别关心,经常问她一些体贴的话,让她心里暖暖的,想不通她对别人咋就那么凶,比母老虎还厉害。
“茂生是个好娃,从小就乖得跟啥似的,不生事弄乱子,爱写爱画,就是家里太穷了,把娃都可惜了。”豆花看着秀兰说。
一朵红云悄悄地浮了上来,心“通通”直跳。不知为什么,只要有人在他跟前提起茂生,她就开始激动。
第85节
“你算是有福气的人哩,有眼力,找了个好女婿。不像我那些挨炮子的,春娥、凤娥还省心些,其余的没一个好东西!——唉,人常说人强不如命强,茂生他大那人一辈子窝囊,把光景过成那个烂样子,老天爷却给他送了这么好的媳妇来,还不知道珍惜。我家麦娥疯了这么多年,秀娥招了个女婿,三锥子攮不出血。雪娥二十多岁了,还没个象,回头给我留心点,看看茂生的同学有没有没成家的,物以类聚,跟他在一起的人不会差到哪的,只要象茂生一样就行。”福来家的女子个个漂亮,在北塬上很有名气。
“——你阿家那人本来还可以,就是爱嚼是非。外路来的人嘛,就是跟人不一样。你是个灵醒人,少跟她一般见识!”豆花说着已弄好了饭,给秀兰满满地盛了一碗。
“我不吃,我还要回去哩。”秀兰推辞着。
“阿家阿公都不在,你回去一个人还趁做?来来来,尝尝我做的菜咋样。”豆花不由分说就把她按在了炕上,一双筷子硬塞在手里。
盘子上的菜品很丰富,一股浓浓的香味扑鼻而来,秀兰强咽了口水,放下了筷子。
“你咋这么见外呀!邻里邻居的,怕我到你家去吃饭呀!你阿家的茶饭我看不上,你做的面条我可是吃过的,还想吃。”豆花有些生气,把碗塞在她的手上。秀兰不好再推辞,只好说声谢谢,饭噙在口里嚼了半天,怎么也咽不下去。
五十二(3) 亲爱的人儿,你可曾知道?
那天晚上秀兰看了两集电视剧,是一对患难夫妻一起做生意,生意做大后男人便在外面包二奶,提出与结发妻子离婚,妻子坚决不离,后来他就伙同二奶把妻子杀害了。秀兰看得格外伤心,整整难受了一个晚上。
是啊,人心隔肚皮,那么艰难的时期都度过来了,刚过上了好光景却走到了那种地步。一瞬间的时间她想起了茂生,想象他会不会也爱上别的女人,提出离婚?因为凭茂生现在的情况再找两个女人都没有问题。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晃了一下就过去了,她觉得茂生不会那样——他不是那样的男人!袁玫那样喜欢他,不远千里来了几次他都拒绝了,看来茂生对自己的感情是牢靠的。茂生给自己买的纱巾尽管不值几个钱,但他挣了钱第一件事就想到自己,说明心里是有她的。还有茂生结婚后写回的一封封信,滚烫的字眼烧得她满脸通红,激动得热泪盈眶,于是本来就被泪水湿过的信纸又被泪水浸湿,她反反复复地看,一字一句地细细研究,想象着亲爱的人在榆城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
近一年来,茂生的信来的很少,也写的不多,她知道他工作复杂,每天都很忙,没往别处去想。粉红色的纱巾已经晒得发白,她却经常把它围在脖子上,感受亲人给她的温暖。秀兰常常会一个人看着一件东西发呆,脑子里全是茂生的影子——那冬日砍柴时冰河上一起嬉戏,他把自己架在了肩上,两个人一起飞翔;那倒砖活的一段岁月,他依偎在自己的胸前听她唱歌,如痴如醉;那秋后的玉米地里,俩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被山j惊出一身冷汗;那乌烟瘴气的烟站里,收烟人对茂生凶神恶煞的样子……特别是茂生从林场回来的那天,头发凌乱不堪,胡子乱七八糟,脸肿得老高,牙疼得吃不成饭,人憔悴得象要站立不稳,她心疼得当时就哭了!窑塌了之后,他躺在炕上不吃不喝,痛不欲生的样子让人心都快碎了……唉,可怜的男人,你的命运是如此多舛,少年时代受尽了磨难,才熬到如今的地步。于是她经常安慰他,要他不要想家里的事情,家里只要有她便会很好。婆婆尽管后来对她不好,她生了气时会顶她几句,但平日里她都按时做饭,把家里的活尽量自己干了。她让茂生不要想自己,多想着工作上的事,只要心里边有她就行。她把自己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煤球,温暖着那个世界,消耗着自己的生命——茂生是她的男人,她的天,她生命的全部,她心甘情愿为他付出,那怕粉身碎骨,那怕耗尽生命,只要茂生好,自己辛苦一些算什么?因此,茂生便是她生活的全部。生活中,只要有人说起茂生,她都会为之震动,心灵发颤,浑身的血都为之!
——亲爱的人儿,你可曾知道?
五十三(1) 难断的家务事
因为秀兰,公公跟婆婆经常吵架。公公看不惯婆婆对秀兰的态度,两人为此弄得很僵,几天不着言。公公脾气倔,生了气便不说话,一个人坐在灶火吧哒吧哒地抽旱烟。他说秀兰这么好的媳妇上哪去找呀,我们这样待她会遭殃的!婆婆骂他没出息,就会给媳妇长势。两人话不投机,公公整天咳声叹气,秀兰心里也很难过。
茂强也看不惯母亲对嫂嫂的态度。虽然这几年他没在家,但嫂嫂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回来几年了,嫂嫂的一言一行他看在眼里,秀兰是个值得尊敬的女人。嫂嫂的委屈他知道,几次劝哥哥带她走,哥哥总是说等你结婚了我就带秀兰走。茂强一天不结婚,秀兰便得在这个家里受罪。茂强脾气不好,跟母亲说几句就吵了起来。母亲都被他气哭了。母亲说茂强呀,你是想活活把我气死呀!你大窝囊一辈子,我跟上受够了罪,你参军四年不在家,我差点哭瞎了眼,都等不上你回来了,现在你回来了,还这样气我!?
茂生回来后秀兰很高兴,两个人的时候她就开始流泪,问她,什么也不说,却哭得更伤心了。
秀兰说茂生你带我走吧,我不想在家里呆了。
茂生不说话,心情很沉重。
豆花见了茂生,说你媳妇在家里受罪哩!你把她带走吧!
茂生觉得应该和母亲好好谈谈。
母亲说是不是你媳妇告状了?我就知道她会告状!她说什么了?婆姨的话你就信?
茂生说秀兰什么也没说,是我要找你的。
母亲生气了。母亲说我还经常向别人夸你哩,看来你也是没脑子。你妈又不吃人,我把她咋啦?哭成那个样子,好像谁不给她吃似的。结婚几年了,没有娃,你大都七十岁人了,村里象他这样的年龄,重孙子都抱上了!我不过爱唠叨几句,还不是都是为了你好!你妈一辈子没跟人一样过,跟上你那没本事的老子受了多少罪?还指望跟着你们享福哩,这倒好,八字还没一撇,就替媳妇出气来了!
母亲说着说着就哭了,哭得浑身乱颤,鼻一把泪一把。
父亲实在看不下去了,“啪”的一声把喝水的杯子摔了!父亲说你就知道哭!这几年茂强不在,天天吊着个哭丧脸,家里没一天安宁的日子。现在孩子回来了,你又愁他没媳妇,成天唠叨个没完;人家秀兰不嫌咱穷,为了这个光景拼死拼活地干,你咋就瞎了眼,看不到人家的长处?一天到晚就知道叨叨,谁也不敢说,一说你就挤眼泪——我看见你哭就头疼——心烦!
母亲受不了啦!一边拍大腿一边放声大哭。老两口虽然经常吵架,但当着儿子的面这还是第一次。特别是茂生参加工作以后,母亲尽量忍让着,凡事等茂生离开后再算帐。
第86节
母亲说:“你一辈子有啥能耐?就知道摔东西!——你到村里访一访,这个光景凭谁哩?五黄六月没啥吃,我借了东家借西家,把脸都当成p股了!寒冬腊月孩子没啥穿,我拆了东墙补西墙,挪腾着不让你们受冷;困头时月人家也不宽裕,孩子饿得直发烧,我下到沟里挖野菜,对付着一家人的生活;年年后半年你就做生意,粮食粜完了,能折腾的都折腾完了你才甘心,人家过年大米大r,我们吃糠咽菜都不宽裕!那年冬天茂生发烧,三天三夜不说话,我借了一条村给人家磕头,把头都磕烂了,孩子的命才算保住……跟上你我没穿过一件新衣服,没跟人一样享过一天清福,没住过一间像样的屋子……老子没本事,孩子跟着遭殃!茂民为弄地方丧了命,茂娥被塌死在破窑里……两个孩子是死在你的手上呀!——呜呜呜——你是个没本事的老子,不称职的老子呀!我瞎了眼找了你,这辈子没有男人也止住这样了呀——哇嗬嗬……”
母亲哭得肝肠寸断,气都快喘不过来了。茂生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也流了下来。
父亲长叹一声,出去了。
空气似乎凝固了,粘糊糊的,让人难以呼吸。只听见母亲的哭泣声在屋里来回颤动。
五十三(2)秀兰撞见了不该见的事情
不一会,大妈来了。大妈是茂生父亲叫来的。
每次老两口吵架,母亲哭个不停,只有大妈来了才能劝住她。
这个家庭的情况大妈最清楚。茂生妈心烦的原因主要是秀兰不生养,茂生要带她走,却又放心不下母亲。茂强回来了,说了多少对象都没有成,家里没个孩子,她急呀!
要解决根本的问题还得给茂强结婚。
茂强当上村主任后,准备扩大机砖生产,让村里人都有饭吃。扩大生产需要资金,村里人经过一段时间的观望,觉得茂强是可以信任的,于是纷纷拿出了自己的钱,茂强又进回了一些设备。村里年轻一些的几乎都去了砖厂,更多的人都可以领到工资了。
扩大再生产以后,冬有的管理显得很混乱。茂强整天在外面跑无暇顾及,干活的人干多干少一个样,烧砖的烧好烧坏一个样,上班的时候有人躲在荫凉处闲聊,有人在砖架后面打扑克。五月份的时候连续几窑都烧花了,砖卖不出去;八月份的时候正是雨季,由于管理不善,砖架倒了很多,成品率急剧下降。年底的时候一算帐,全赔了!
赔了就没法给大家分红。不能分红大家就嚷嚷着要钱,茂强被弄得焦头烂额,不知如何应对。
茂强的婚事就这样被搁了起来。
三伏天刚过,玉米便刷刷地长了起来,几天不见就是一个样。一场雨水过后,草也刷刷地疯长起来,铺得快要看不见地皮。玉米不是劳人的庄稼,小苗长高后耧一遍(用锄把地表弄疏,便于小苗吸收水分),长成四、五十公分的时候追一次肥,长高后再除几遍草,便等着收获了。它同谷子不同,谷子要一点点地介苗,很劳人;同小麦不一样,小麦要打几次药,才会有收成;同烟叶不同,烟叶要先在薄膜里育好了苗,然后一棵棵地挖坑浇水栽在地里,没有活的还需补苗,锄草、施肥、打药样样不能少,成熟后的烧烤占去了庄稼人半年的时间!茂生家的地离豆花家很近,因此每年庄稼熟了都要抢收,要不便被她家偷走了。豆花一家一个月前偷割了人家的麦子,被那家人追到院子,把麦子要了回去。豆花一口气咽不下,晚上乘人不防备,把那家的麦秸垛点着了,烧了整整一个晚上。因为没有证据,豆花一直没承认,那家人也只好认了。
那天天气很热,藏兰色的天上没一丝云彩。知了拼命地在树上嘶鸣着,树叶一动不动,空气象凝固了一样。
秀兰吃了午饭便急急地往地里赶,三亩地的玉米才锄了一半。公公多年养成了午休的习惯,不管农活再忙,中午的觉是非睡不可的。村里贪活的人这会多刚回到家,正在吃饭,因此外面显得异常寂静。从村子到塔坪的玉米地需要绕三里的路程,如果穿过村边的玉米地,就会近一半路程。秀兰干活心切,抄了近路便走进了别人的玉米地,因为庄稼还没熟,不会有偷玉米的嫌疑。各家的地里都锄了不同的面积,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颜色。玉米地里很闷,密密实实的叶子挡住了流动的空气,也挡住了前面的视线,看不到十米之外的地方。叶子刷刷地在脸上划过,被汗水一浸,蛰得人生疼。整个青纱帐里象一座大蒸笼,还没走到地方秀兰的衣服已湿透了,紧粘在身上,脊背象一条鱼一样,滑溜溜的。正在这时,她听见前面有气喘吁吁的声音,却又象是女人痛苦的呻吟。就纳闷谁在玉米地里病了?家里也没个人来。由于草长得很高,人躺下便埋得看不见,秀兰发现前面的草丛一阵乱动,一个男人粗壮的喘息声清晰地传了过来。她一错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看见红卫抬起了头,满头大汗。尽管有草遮挡,但前面的情景却看得一清二楚:红卫好像在做一件很吃力的事情,精赤的身上汗流浃背,哼哧哼哧,呼吸紧促。下面的呻吟也大了起来,“嗷嗷”地叫着,象走调的大提琴在最高音的时候突然断弦,剩下的只有呜呜的哀鸣……秀兰站起身想走,又怕被他发现,脸上很不好看,于是着急地蹲在草丛里想让他赶快完事离开。不远处,两把锄头扔在一起,红卫的身下无疑是一个女人。秀兰的直觉告诉她,这女人肯定不是红卫的婆姨。秀兰嗟叹自己今天倒霉,碰上了这样扫兴的事,正不知如何是好,红卫终于站了起来,他很费劲地提起裤子,懒洋洋的样子一点也不象平日里的作风。身下的女人也翻身坐起,身上象刚被雨水浇过,脖子的汗顺着r沟往下直流。——女人原来是秀娥!秀兰吃了一惊,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的情景,看样子两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秀娥把头发拢了拢,长吁了一口气说:“这鬼天能把人热死!”红卫说你赶快穿好衣服,我回去吃饭了。说完便起身拿锄,向秀兰的方向走来。秀兰一惊,乎地站了起来,把红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低声地喝了一句:“你在这里干啥?!”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秀娥忙掩了胸前,一翻身提起裤子,很利索地把衣服穿好了,看得秀兰眼花缭乱。秀兰说我要去锄我家的玉米!说完便低了头准备走。红卫y沉了脸,说你看见啥了?秀兰说我啥都没看见。秀娥突然一扑就跑了过来,双腿一屈跪在了秀兰的面前,双手抱住了秀兰的腿,呜呜地便哭了起来。
秀娥说秀兰呀你说我以后可咋活人哩?这事要是让村里人知道了,我就一头碰死在南墙上!说完便磕头如捣蒜。秀兰说你不要磕了,我什么也没看见!秀娥说那你发个誓。秀兰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就走了,玉米地里传来唰唰唰的声音……
五十四(1)秀兰受辱
秀兰刚才在玉米地里看见秀娥与红卫之间的事情,觉得自己很霉气,到了地方后,一个人坐在那里默默地眼泪。一袋烟的功夫后,她正准备站起来干活,听见玉米叶子刷拉拉直响,红卫满面春风地站在她的面前。
第87节
书记就是书记,刚才的狼狈劲儿一扫而光,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他冲着秀兰嘿嘿直笑,笑得秀兰头上冒汗。红卫说茂生啥时候回来?秀兰说不知道。红卫说是啊,那公家的事情,哪能象咱农村一样方便呢?他不回来你也不想他?秀兰说想有什么用?抬起头,发现红卫的眼睛色迷迷地在她的身上乱扫。红卫说那你不想男人吗?他整天在城里花天酒地,说不定早就跟哪个女孩好上了,你在家里还要伺候他的父母,为他守贞c,值得吗?说完便开始动手动脚,说刚才的事情你也看见了,女人嘛,反正也就是那么回事了,只要你心里对他好,做一点出格的事是情有可原的——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他们知道,也不会对不起你的。秀兰气得浑身乱颤,她几乎是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推了一把,红卫仰面朝天就倒了下去。秀兰愤怒地喊了一声:“——滚开!你这个畜生!”喊完便坐在地上放声大哭,红卫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红卫爬起来拍了一下身上的土,脸涨得通红,指着秀兰就骂:“臭婆姨,在我跟前装什么正经!你跟王老师的事情以为我不知道?还有那个驻队的小黄,茂生不在家,为什么成天往你家跑?你跟他都能咕咚(乱搞),为什么跟我就不能了?——别给脸不要脸!”秀兰说:“——你放p!我跟他们啥事也没有,不要胡说!”说完已气得不行,眼泪都流下来了。红卫终于找到了她的软肋,走近一步,y笑着看着她:“别装了。女人咋都是这样,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你今天不从我,茂生回来我就告诉他!”秀兰说:“你想告就告吧,没有的事情,你爱咋就咋!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说完用一双愤怒的目光瞪着他,看得红卫浑身发麻,目光不敢与她正视,刚才的嚣张气焰也不知哪去了。红卫拍拍身上的土,边走边说:“你看这不是怪球的事情!给你好脸你不要——你等着,我迟早要收拾你!”
秀兰回到家时天已经黑尽。婆婆身体不好,已经很少下地了。公公下午没有再来,他干活就是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每天一大早起来先喝茶,把茶叶在火上熬成中药一样的浓汁,油汪汪的。秀兰到家后婆婆已经摔了两把茶壶了,公公还以颜色,就摔了两只暖瓶,水银镜片明晃晃的一地,热气腾腾地充斥着整个屋子,一股浓酽的茶味便弥漫开来,弥漫开来,在婆婆歇斯底里的啸声中四散逃去,不一会便无影无踪。
暗夜里一些电光似的东西划了过去。逝去的时间里承载了太多的内容,都快装不下,就要溢出来了……
家里冷清清的,冰锅冷灶。
婆婆公公的脸上布满了乌云。
老俩口经常吵架,已经习惯了,这时都拿眼睛看着儿媳,象看一个陌生人似的,不说话。
火光映红了秀兰的面庞,一些记忆的碎片在火光里跳跃,哔叭做响。茂生的影子很模糊地在眼前晃动,怎么也看不清楚……秀娥精赤着身子向她磕头,一对母牛似的茹房汗涔涔的,令人作呕……王军色迷迷地盯着她看,看得她浑身起刺……小黄满脸通红地对着她笑,把削了皮的苹果递在她的手里,被她一把打在地上——红卫提着裤子狞笑着向她走来,黑风罩脸,恶声恶气……
秀兰沁出一身冷汗。
一些电光似的东西风掣电驰般地划了过去!
五十四(2)小燕飞走了
红卫的妻子小燕是个泼辣的女人。新婚之夜因为红卫乱摸而大喊大叫,成了村里人的笑柄。年纪相仿的至今一见她还开玩笑:“小燕,红卫昨天晚上摸你没有?——摸甚?脏!”小燕就追着他边骂边打,围观的人都笑了。不过尽管现在已经有了孩子,红卫还是不敢对她玩什么新式花样,小燕不接受,没办法。
红卫当上黄泥村的书记后,在外面游手好闲,回到家里也什么都不干,整天就知道发号施令。小燕生了个女儿,孩子尚小。她除了一家人的吃喝拉撒,还得招待经常来的客人。有时男人喝一夜酒,她就得不停地炒菜、烧水,第二天还要下地干活。象所有的干部家属一样,红卫在外面的风流韵事全世界都知道,只有她被蒙在鼓里。小燕做女子的时候年年排文艺样板戏,样板戏经常在各村巡演,大家都认识她。小燕嗓子好,经常唱小常宝的片段:“盼星星,盼月亮,只盼着救星共产党,只盼着早日还我女儿装,恨不能c翅飞上山岗……”因此,大家见了她就笑嘻嘻地问:“小燕,什么时候飞走呀?”小燕就骂一句:“绝死鬼!挨炮子的!”却并非真恼。几年后,小燕便真的飞走了。但并不是飞上了山岗,而是掉进了井里!
那是一个春日的正午,阳光暖暖地沐浴着大地,柳絮随风飘舞,象雪片一样荡来荡去。秀兰给红卫家帮忙栽烟(栽烟时需要许多人同时进行,一般都要相互帮忙才行)。红卫家的烟地靠近沟畔,是一条月牙状的大涧。中午的时候,大家都坐下来喝水,小燕闲不住,便去把畔上的草刨一刨。突然她喊了一声,说快来看呀,这是什么东西?大家呼啦啦全围了上去,见是一滩烂r,堆在那里。秀兰的脸上便倏地白了颜色,说这是太岁,赶快弄一瓶酒并几柱香来,把它送走。她曾听母亲说过这东西,不管谁遇见了都不好。常言道“太岁头上动土——不想活了!”说得就是这个。母亲说得很玄乎,秀兰因此对此是非常迷信的。大家听了将信将疑的样子,并没有人去动。小燕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说秀兰呀,现在什么年代了,你还讲那一套迷信的东西,要是在前几年,村革委会一定会批判你的。说完便拿镢头在上面一阵乱捣,捣得稀烂,却也不见流血,然后挑起来就扔到了沟里。秀兰叫了一声,跪下来便对着沟畔磕了三下头,嘴里念叨着:“这下可惹祸了,不得了的!”小燕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说想不到秀兰还这样迷信!一起帮忙的人也笑了起来,都说秀兰是念过书的人,不应该相信这个。
小燕惹撞了太岁的第三天,天下着小雨,她去村子的南边去磨面,回来时头上顶了一簸箕的麸子往回走。经过茂生家巷口的井边时,一脚就踩了个d,人“呼”地一声便掉了下去!那口井是全村人的日常用水之地,很深,约有一百多米,从上面往下看,小小的一个玻璃片。井的口沿用很粗的椽子棚了,上面铺了麦草和泥,平日里大车辗过去也没事,小时候茂生与茂云等也经常在那里玩耍,只要不去井口,是没任何危险的。
可小燕那天就掉了下去,连一声“救命”也没来得急喊。当时她的孩子就跟在后面,小燕嘴里哼着:“恨不能c翅膀飞上山岗”的曲子,只见脚崴了一下,人“呀”地一声便不见了,簸箕里的麸子洒了一地。孩子爬在井沿上放声地大嚎着,声音尖锐而凄厉,马上就吸引了无数的村人,人们立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孩子哭喊着要大家救她的妈妈,直往井里扑,拉也拉不住。不一会,正在家里打麻将的关红卫匆匆地赶来了。他先是拉起了女儿,然后扶住轳辘便失声痛哭起来,一时把围观的人都弄哭了……
小燕被吊上来的时候身子已经泡得肿大,脸也变了形,不忍卒看。红卫为她举办了隆重的葬礼,全村的人都去坟上圈了土,人们看见整整三个月,红卫的脸上都没有颜色。
小燕死后那口井便被填上。这口井几年前就不用了,村里已经请地下水工作队打了一眼机井,用电泵水。
好长一段时间秀兰一个人晚上都不敢出门,总觉得那地方y森森地怕人。
小燕死了的一段时间里,红卫整夜做恶梦。他在梦中看见妻子肿得变形的脸很骇人。妻子挥舞着一双无助的手向他呼救,声音越来越微弱。随着声音的颤抖,他也象是来到了幽暗的井里,井壁上湿润而光滑,长满了绿色的苔藓……井深得看不到底,幽幽的声音象磁铁一样地吸引着他愈坠愈深,愈坠愈深……他吓得大喊一声,梦中便猛地坐了起来,沁出一身冷汗。
宝栓后来叫了y阳先生来给他营造(驱鬼)。y阳先生折腾了一个晚上,红卫第二天夜里还是能听到那冰冷的声音,象是从地狱里发出来的,寒碜得人起j皮疙瘩!后来他与女儿晚上都不敢睡,叫了红星睡在一条炕上,晚上的噩梦才渐渐地少了,人已瘦了一圈,精神也大不如从前。
五十四(3)母亲和妻子之间的艰难选择
茂生去了江南学习,几个月后才回来。
途经家里的时候,他回来了。
秀兰回娘家了。茂强在厂里忙自己的事情,家里冷清清的,没一点生气。
父母很高兴,问长问短的。茂生希望见到秀兰,便准备去东里村叫她回来。
母亲的脸一下子就沉了,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刚才的热情了。父亲刚问了一句什么,就被她给顶回去了。父亲一声叹息,到砖厂去了。
第88节
父亲走后,母亲把蒸好的j蛋端了上来,叫茂生趁热吃掉。母亲说茂生呀,你大那人一辈子不理事,凡事没主意。你们结婚也几年了,至今还没个一男半女,我在村里都抬不起头。秀兰到这屋时间也不短了,啥都好,就是这点人前说不起嘴。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大没本事,但拉扯你们也不容易。茂强忙着弄他的事情,连个媳妇都不让人介绍,结婚的事情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你大七十岁的人了,别的家象他这样年龄的早就抱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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