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两只大狗熊2020/04/28【南阴旧事】(3)徐灵芝五点下班逛街、买菜,今天徐涛没来接她,所以到家的时候快六点了,天黑了。
路上,偶尔有工友问她,今天小涛怎么没来接?徐灵芝推脱说忙,没时间。
其实徐灵芝内心十分忐忑,徐涛没来,是没原谅她吗?
老旧的小楼里,厨房微弱的灯光亮了起来,勤劳的女人忙前忙后,不停在厨房和客厅穿梭。
“小涛到家了吗?你大舅说你下午就离开了,按说该到了吧。”“到家了给妈一个电话,你知道,妈担心你。”一条一条信息雪花似的发出去,却如泥牛入海,杳无声息“滴滴~”又收到一条短信,徐涛打开手机:“小涛,不忙的时候给妈打个电话,妈担心你。”徐涛合上手机,若有所思地望向车窗外,深吸了一口烟,哒哒地操作手机,回了一个字:“忙。”客厅内,徐母接到短信,颓唐地放下手机,望着满桌子菜肴发呆。
楼下徐涛把车停在一个僻静角落,透过厨房玻璃盯着忙碌的母亲,烟一支接一支被吸干,车窗外烟屁股堆了小山。
最后一支烟抽完,徐涛捏了捏金南江烟盒,早就空了。
他平时只抽三块一盒的白沙江,这烟本打算留着跟朋友出去玩散着抽的,可惜了。
金南江劲太大,徐涛连抽了近一盒,车里烟气呛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烟抽多了真能把人抽死,就像现在的徐涛,梦境现实分不清楚。
脑海中,一幕幕影像闪过,是一个女人,一个赤裸的女人,围着被,捂着胸,打他耳光的女人。
白花花的奶子,黑乎乎的阴毛再一闪,女人身上多了两件内衣,紫色胸罩包裹住了白肉,紫色的内裤藏起了黑肉。
再一闪,胸罩上又多了一件黑色小衫,内裤上又多了一件灰色裤袜。
不对不对,徐涛摇头。
突然小衫没了,裤袜也没了,紫色的胸罩和内裤又露了出来,月色中,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爬到床前,趁着女人熟睡,一点一点解开了女人的胸罩,一点一点扒下了女人的内裤。
没错,徐灵芝的胸罩和内裤是徐涛脱掉的,他趁着徐灵芝熟睡,一点一点脱的,包括清晨喂水,第一次在床头,第二次在茶几后,都是他一手安排的,他算准徐灵芝一定会起身,身上的被子一定会滑落。
他成功了。
然后是魔鬼的赌注,徐涛在赌两人的关系,他赌徐灵芝会先认错。
徐涛赢了。
可以预见,徐灵芝已经濒临崩溃,徐涛对她冷暴力,一整天没说话,电话不接,短信偶尔回复。
他想要的目的达到了。
现在,是回家的时候了徐涛进门的时候,徐灵芝仿佛从石化中复活过来,她风一样扑了上来,拉着徐涛吃饭。
徐涛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轻轻推开,径自穿过她身边,捡起桌上的筷子一边夹菜一边吃饭。
徐灵芝一愣,旋即又挂起笑容说起今天做了徐涛最爱吃的炒肉。
徐涛仍不搭理他,看都不看他一眼。
徐灵芝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她把筷子一摔,怒道:“徐涛,妈妈都给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再耍小孩子脾气,妈也要生气了!”徐涛抬眼看了看徐灵芝,又别过头去,把空碗递过去,说道:“再来碗米饭。”徐灵芝阴沉的脸霎时又挂满了笑容,喜滋滋地接过碗,迈着轻快的步伐奔向厨房。
“啪——”突然,一声脆响,徐灵芝突然愣住,她艰难地转过头,不可置信地望向徐涛,脸颊逐渐酱红。
徐灵芝的屁股重重挨了徐涛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格外响亮。
“咱俩扯平了。”徐涛淡然。
“你”徐灵芝好像傻了。
徐灵芝茫然地看着徐涛,她怎么也想不到徐涛会打她,她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你打我,我也要打回来。”徐涛冷冰冰的话不带一丝感情。
徐灵芝颤抖着嘴唇,话卡在嘴边,什么也说不出,她觉得徐涛像一个陌生人。
这不是她的宝贝儿子,不是她的孝顺儿子!
声音,神态还有眼神,那不是儿子看妈妈的眼神。
“你滚!”徐灵芝崩溃了,眼泪止不住流,她把自己紧紧关在房里,泪霎时打湿了枕巾。
大门开了又关,徐涛走了。
徐灵芝不再压抑,撕心裂肺的哭声终于穿透房门,飘散在外徐涛一夜未归。
第二天,徐灵芝早早上班。
徐灵芝走后不久,门被打开,某个男人回来了。
茶几上,仍摆着昨夜的饭菜,靠近小床的一边,空碗纹丝未动。
男人趴在小床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睡到太阳西斜,徐涛睁开眼,钟表刚好指向五点整。
他开始打扫屋子时间指向五点半,徐涛看了眼钟表,丢下手中的工具,开门,下楼。
两分钟后,钥匙转动,门打开,徐灵芝回来了。
她精神憔悴了许多,行尸走肉一般回到房间,关了房门。
直到第二天这扇门才被打开,徐灵芝上班了。
几分钟后,徐涛开门进屋自从那天之后,徐涛再没收到过徐灵芝的电话,徐涛也没想过主动打过去,两人错开了时间,徐涛不问徐灵芝白天怎样,徐灵芝也不问徐涛夜晚在哪。
这是两人无声的对话,也是两人相同的对话。
两人都知道彼此在说什么,也用彼此明白的方式回答对方。
一天。
两天。
三天。
五天一周。
两周后。
南阴市中心,君帝夜总会。
光怪陆离的霓虹灯下,不时传出ktv声音:“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走在无垠的旷野中”一排趴活的出租车中混着一辆黑色二手普桑。
车队缓缓挪动,终于轮到了这辆黑色普桑接活。
“大哥去哪?”普桑司机挂着谄笑,熟练地趴在副驾座位上,轻开了门缝。
“你这不是出租车吧。”那人没有上车。
徐涛连跑下车,拉开副驾车门,弯着腰做了请的姿势。
“弟弟也就混口饭吃,大哥您坐哪不是坐,您只管放心,弟弟保准给您安稳送回家去,嘿嘿。”徐涛连推带搡,终于把那人推上了车。
车上,徐涛滔滔不绝吹嘘自己的车技:老司机,当过兵,部队里开卡车跨省运送装备那人被他胡吹乱侃地发蒙,不自觉地也随他沉浸在徐涛的故事当中去了。
“那年,我们运一批装备到云南,走着走着,突然,天上下起了大雪,那雪有这么大,你看这么大”徐涛连说带比划:“这么大的雪你见过没”那人只是个普通的公职人员,哪去过云南,哪见过云南的雪,当然徐涛说什么他信什么,频频点头又摇头。
“我们在云南迷了路,到了一个叫墨江的地方,墨江你知道不?”那人摇头。
“开始我也不知道墨江,后来一打听,原来这墨江就是玉溪啊,那个玉溪烟,抽烟那个你知道吧。”那人终于点头:“我知道玉溪。”徐涛继续忽悠:“我们就在玉溪那转啊转的,认识了一个朋友,他告诉我玉溪烟在本地卖很便宜,卖到外面价钱就翻了一番。”徐涛边说着,身子忽然一侧,打开了副驾驶的手箱,只见里面摆满了香烟。
里面各种颜色包装:红梅,玉溪,黄鹤,牡丹当然还有南阴最著名的白沙江、金南江。
“我这烟都是朋友从当地买来的,进价比咱这便宜不少,哥哥喜欢什么,随便拿。”那人听徐涛忽悠了半天,迷迷糊糊的。
徐涛觉得有门,连忙帮他上了根烟,那人只抽了一口便剧烈咳嗽起来。
“是金南江!”很多人抽不惯金南江,也抽不起,只听说金南江有种特殊香味,香味不香味不知道,劲大却是真的。
这一口,让他立刻又多信了半分,那人不自觉地摸了摸钱包送完这位乘客,徐涛心满意足地收起了钱,拨了一通电话:“喂吴哥,是我,再给我拿两条金南江”一夜匆匆。
清晨,徐涛开车回家,这半个月他都停在相同的地方,这里可以看到行人,同样,也会被行人看到。
六点过五分,一个女人准时下楼,瞥了一眼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脚步不停径直离开了。
徐涛看见母亲上班去了,这才下车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家,吃完茶几上的饭菜,徐涛把碗筷洗干净摆好。
他从床底掏出一个盒子,打开来看,里面是花花绿绿的钞票,足有数千元。
徐涛把昨天卖假烟赚的钱放了进去。
卖假烟很赚钱。
徐涛的假烟是上次乡下抽金南江的那个老吴哥提供的。
吴哥对他说,卖假烟暴利,来钱快,徐涛抱着试试的心态,用他的车资抵了一条金南江,没想到一周之内便卖光了,后来吴哥又给他出主意,去市里最豪华的君帝夜总会趴活,一边拉客一边推销假烟。
君帝夜总会是南阴最大的销金窟,乘客络绎不绝,徐涛这根钉子为了扎在那,打了三场大仗,的哥们解决问题方式永远是最原始的,徐涛想要立住,必须狠,拼命。
第一天,的哥倾巢出动,十几人围攻徐涛,徐涛缩在地上被圈踢了半个小时,直到的哥们打累了各自散去。
第二天,三四个人围攻他,徐涛仍旧没还手。
第三天,徐涛跟的哥中咋呼得最凶的那人单挑了一场,那次徐涛可真拼了命,被打得直吐血,不过两人最后也说不上谁输谁赢,都受了伤。
三场大仗之后,再也没人找过徐涛麻烦,同样,也没人跟他搭话,爱咋咋地。
自此徐涛只跑君帝这一条线,晚6点到早6点,靠着死皮赖脸和油腔滑调,徐涛一宿经常能赚三五百,加上推销假烟,平均一晚能赚五六百元之多!
徐灵芝每月工资才两千二,而徐涛每天就能赚五百多!
有钱自然硬气,母亲生他气,儿子也假装生气,互相置气。徐涛思忖道:终于不必伸手要钱了,保不准老妈哪天还得向儿子伸手哩。
徐涛美极了。
他盘算着,用不上半年,他就能独立出去,到时候买房娶媳妇岂不美滋滋?
相比徐涛春风得意,徐灵芝已在穷途末路的边缘。
厂里的风言风语令每人惴惴不安。
传言厂子的改制合同签完了,市里也已经批了。
接下来就是谁也不想提,可又不得不直面的四个字——买断工龄徐灵芝连续三天晚归了。
这些日子,徐涛每天都等母亲回家之后再出车,这天,都七点多了母亲仍未归。
“难道老妈喝酒去了?”徐涛纳闷。
不等了,徐涛一脚油门轰出去。
“喂二柱,是我,你涛哥嗯我挺好的,你在家吗?哦在外面啊我没啥事,对了我想问下你妈在家没,在家啊,行我就是问问,没别的事”电话那头是徐涛最好的朋友李壮,小名“二柱”,二柱今年读大三,现在实习期,实习的单位就是“南阴毛纺织厂”,学的会计。
二柱回来实习之后徐涛只匆匆见了两面,并且每次都被他拉进电脑房里,玩一个叫的游戏。其实就是两队人拿着枪互相突突,徐涛枪法不高,加上每次进入游戏需要等待五六分钟,徐涛不感兴趣,所以后来二柱连续约他几次都被拒绝了。
二柱肯定又在电脑房里突突突。
徐涛一边感叹游戏上瘾一边来到二柱家,二柱的妈妈叫胡红梅,徐涛从小叫她胡姨。
“胡姨好。”徐涛敲开门。
“是小涛啊,快进来坐,你来找小壮吗,他不知道跑哪野去了,我给你打电话问问,唉,这孩子天天这样,不着家”“胡姨不用麻烦,我刚给小壮打完电话了,我来是想问我妈下班了没?”“啊?你妈没下班吗?不能啊,厂里夜班早停了,她没回去?电话没打通?”“我这”徐涛一窒,他不知该怎么跟胡姨说母亲置气的事,只得解释说手机忘家里了。
“哦,你等着,我拿座机给你打一遍试试。”“喂海娅,是我红梅,你见没见着灵芝”“喂芳姐,是我红梅”“喂红霞”“”“刘姐你说刚看到灵芝从马副主任家出来,好好,现在往家走了是吗,灵芝他儿子满哪找她呢,嗯手机没带,行我放心了,你继续看电视剧吧。”徐涛紧张地听胡姨一通一通打电话,心里总算大石落地,这个马副主任对他们家颇为照顾,母亲之前在车间操作机床,就是这个马副主任调她到相对轻松的后勤部门,前几个月,连徐涛给领导开车这事也是老马操办的,马副主任是徐家的恩人。
母亲去马副主任家肯定是为了买断的事,现在这事传得沸沸扬扬,厂里三万多员工,谁买谁不买还没下定论,这期间就各凭本事,有的买了断可能一个家庭就毁了。
其实徐涛也担心母亲买断,虽然现在开车挣得不少,总不如铁饭碗稳定旱涝保收。
什么是铁饭碗。
以前,南阴毛纺织厂就是铁饭碗,现在铁饭碗砸了。
以后呢?
今夜,徐涛只跑了半宿车,晚上回去的时候看见很多屋子的灯仍亮着,看来不止他一家睡不着觉。
打开门,屋里黑漆漆的,徐涛向里屋望了一眼,没人?打开客厅灯,原来母亲坐在小床上睡着了。
徐灵芝被灯亮醒了。
“回来了。”徐灵芝睡眼惺忪咕哝一句,让出床,起身向里屋走去。
“妈!”徐涛轻喊了一声。
徐灵芝停住身形。
“妈,你先等会。”徐涛说,“我跟你说点事。”徐灵芝呆了一下,又坐了下来,淡淡开口。
“有什么事么。”“你今晚去哪了!”“跟你有关系么。”“你去马副主任家干什么?”“这跟你没关系。”“是不是因为买断的事!”“这是我的事。”“我问你话呢!”徐涛生气猛地拍桌子。
“我都没问你整宿整宿干什么,你凭什么问我!”徐灵芝火气也蹭地上来。
“我再问你一遍,你去他家干什么,是不是因为买断的事!”“是又怎么样!”“他要多少钱!”“两万!”“行。”徐涛钻进床底,这一刻他好像突然对耳边两条并拢的双腿失去了欲望。
扒拉半天,在徐灵芝疑惑的目光下,徐涛取出一个盒子放在茶几上,盒子打了开来,是摆得整整齐齐,新旧、面值不等的钞票。
“这有七千,剩下的我会想办法。”徐涛说完这句,摔门而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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