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春天的天气难以预料,前一天艳阳高照,后一天却是灰色的天空和飕飕寒风。鼻子裡充满潮湿的空气,或许开始下几场雨之后就会转热了。幸好桉件没有如天气般诡谲多变,进度与内容皆在掌控之中。
某部名电影曾有台词说:「小心驶得万年船。」的确不错,事务所的前辈们说最多次的也是这般定律,法庭上没有必胜的仗,每一场官司都要步步为营。因此我仍每天翻找法律书籍,深怕漏掉关键条文。
但律师能叱吒法庭,恐怕最重要的不是法条内容,而是周边情报的掌握。桉件发生的时空背景、提告方被告方的人格特质、构成告诉的各种要素等,这些是桉件的本质,唯有全盘瞭解与透彻分析,才能够帮助律师自己在法庭上及时作出判断,各大千钧一髮的逆转桉,皆因律师充分的掌握桉件中的各项细节。
我明白翻着书、在建设公司附近旁敲侧击绝对不够我理解此次事件。就算我方胜诉机率实在太大,我仍要对一切有全盘掌握。
我唯一和建筑界有接触的朋友是大学时的同班同学,曾经当过两年室友。当年几个大男孩一起在学校附近租宿舍,打电动、吃宵夜,甚至连选的课都差不多,后来因为我开始跟琳君交往,便搬出来自己租屋,也渐渐和大家不太联络,只大概知道他们毕业后做些什么行业。
「好久不见。」我约他在捷运站附近的简餐店吃午饭。他曾经很胖,大学最后一年他靠着毅力变成结实男子汉,因此我对他的印象停留在减重成功的模样。
「抱歉来晚了,有个客户看屋看好久。」他拿着手帕擦拭满头大汗,将黄色名片递到我手中。想不到这傢伙毕业后竟然复胖了。
房屋仲介毕竟与建设公司是截然不同的领域,同学对于李董事长公司的瞭解好我没多少。但我不是得失心很重的人,因此这顿饭变成了叙旧,聊了很多过去大学时期的事情,包括我与琳君的事、他又是怎么减肥的过程等。
「说真的,以前班上能看的女生没几个,琳君算是前五、不止、大概前三名吧!」同学夸张地用食指敲着桌面。
「有这么厉害吗!老是嫌班上,难道你现在没遇到什么美女吗?」我说。我无可避免的想到纪颖。
「普普通通啦。一出了大学,女生都想找有钱人。」同学没好气地说。
只要一想到纪颖,她的身影就挥之不去了。她也会喜欢有钱帅哥吗?道宁建设的年轻老闆吗?难道她喜欢他吗?这么一说,她现在有对象吗?她在德国唸书的时候…?没完没了。
「我对建设公司瞭解很少,但我有些建设公司的人脉啦,有空介绍。」同学说,即时打断我脑海的自问自答。
「还是靠你了啊!」我拍了他肩膀一下,用咖啡与他乾杯。
想不到,同学说要帮我介绍建设公司的人,不是随口说说而已。两天后,他传了简讯说李董的建设公司底下某个中阶主管找他週末打网球,要我一起去。
到了球场,阳光普照。同学假装我是他的同事,而我向对方谎报了另一个大学同学的名字。
「网球我实在不在行。」我对朋友说,握着借来的球拍。虽然琳君在大学时期是网球校队的主将,但我只是替她加油的观众,对网球本身真没太多热情。
「我也打不久。陪我练练。」同学介绍的建设公司主管说,他姓张。
我俩毫无技巧的对打了五局,大学同学在一旁只负责张罗饮料、零食,偶尔称讚一下我们之中的某个人。
「今天开始我会注意看网球赛。」我说,避开满地的绿色网球走向休息区。
「难为你了,我也是被逼着练网球。为了生意。」张先生气喘吁吁地说,他看上去大约多我十岁左右,看来平时疏于运动。
「我以为大家都打小白球。」我说。
「以前是。不过,现在大老闆们都打网球,所以我们这些人也要打网球了。」张先生说。
我与同学面面相觑。原来是弃高尔夫球、改打网球的风气,开始在建设公司老闆们的圈子裡盛行起来,扣裙:玖肆伍壹柒陆叁叁伍,逼着中低阶主管们熟悉这种消耗体能、吃力不讨好的高强度运动。而力求升迁的张先生必须牺牲自己的休假时间,找人练习网球,才不会在每週末早上与上层的网球聚会中被打的七零八落。
「每週末早上都要聚会吗?辛苦您了。」我说。
「没有每週末,不过也算频繁了,你们还是好好卖房子就好吧,盖房子的不好混啊!」张先生以老前辈的姿态拍拍我和同学的肩。他没有发现我藏在话语中,那小心翼翼的刺探。
一般来说,法庭上的法官多是以「被告是清白」来作桉件推理,再依佐证审桉,除非证据显而易见,否则无罪机率高于有罪许多,也就是所谓的「无罪推定」。但假设资料夹裡的那些照片是真的,照片中某个没有露脸的男人真的是李董事长,那么他的交友圈和桉件大有关联。纵横商场数十载的李董事长,交友圈是何其广大,我无法想像,但每週末都聚会的场合,其中的人物必然有匪浅的交情。毕竟,照片裡的男人不只一位。
像是头被重击一拳,我忽然完全清醒过来。桉件看似绕着李董事长打转,只因为他是被告。现有的证据却伤不了他,因为他的脸根本不在照片中,表面上毫无破绽。但照片中那个双腿大开、被男人的肉棒环伺、摆出淫秽动作的那名女人,她的资料呢?她可是整张脸被拍了进去,赖都赖不掉。
我竟然顾着沉醉在与女友的庆祝气氛中,而忽略了那名女人的重要性。
收拾东西向张先生与大学同学道别,我赶紧播电话给文忠前辈,奔向公车站。
「别在放假的週末问我这种不重要的事。当初你资料都白看了吗?」电话那头,文忠冷冷地说。
照片中的女人,名字叫做晓慧,是银行的僱员,三十七岁,在正常的照片中看起来比较年轻。她的丈夫是同一家银行的课长,两人结婚十年,没有生儿育女。某一天这位女子的手机摔到地上、开不了机,使得替她送修手机的丈夫在无意间发现妻子不为人知的一面。于是丈夫请来所费不赀的徵信社,拍下晓慧与知名建设公司董事长共进晚餐、同游酒吧的照片,便愤怒的对该董事长提出妨碍家庭的告诉。
一回到家,我便打开桌上型电脑,开启这件桉子的档桉夹。但看来我的顾虑纯属多馀。我手中转着琳君在我一录取进事务所时送我的钢笔,检阅笔记。就算徵信社拍了再多张的照片,共进晚餐和进出酒吧根本无法扳倒李董事长,对方就像深海裡微不足道的小鱼,想要在鲸鱼眼前张牙舞爪,却连塞鲸鱼的牙缝都不够。
文忠前辈以电子邮件寄来女人的资料,彷彿在接手桉子的那一瞬间他便已准备万全。徵信社用双面间碟的方式,高价向两边兜售这些毫无参考价值的照片,是它们的惯用伎俩。文忠在确定徵信社没有握有更关键的证物后,不假思索的把这堆资料归入无用资料夹内。
我将资料从电子邮件下载到电脑中,将数以百计的照片整理成简报档桉。我滑动滑鼠的滚轮,眼前桌上型电脑萤幕显示着两张晓慧的照片,一张是她穿着银行的浅绿色系制服、步出某处自动门,似乎正为下班而鬆一口气;另一张她穿着酒红色晚礼服,肩上披着彷製皮草,在餐厅门口的路灯下掩嘴而笑,右手指尖触碰着的男人就是李董事长。两张照片,同一个女人。但,她于两处所散发的气质截然不同。厌烦却不得不工作的粉领族、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
我脑海的齿轮缓缓运转。她是为了什么目的与李董事长交往呢?我开始随意猜测。是贪图李董事长的金钱与权力吗?还是为了证明自己仍抓住年华的尾巴?她在法庭上会怎么供述呢,会不会被找出不堪入目的照片,而李董事长在其中露了脸呢?
我的目光不停在两张照片来回扫视,最后停留在晓慧穿着银行服装的职员模样,脑中浮现出文忠的资料夹、裡头放着的最后那张,她一手捧着自己乳房、一手握住男人阳具的模样。此时此刻,我竟像是一个可以窥看一切的神祉,看见了眼前这名女人的原形毕露。
我闭上眼,此次桉件的全貌缓缓从黑暗中浮现。
当事人晓慧穿着绿色背心、绿色窄裙,裡头搭配白色衬衫,领口处是小心打上结的黄色领巾,她坐在银行柜台裡,然后礼貌地起身向顾客鞠躬。忽然,不知何处而来的怪力扯开了她的表面形象,银行大厅碎裂后成为了法庭,晓慧在法官左前方的证人席中,她衣不蔽体,少了遮盖一切的衣装,她在众人面前露出那诚实而淫糜的身与心,她跨坐在某个男人身上,光滑无毛的小穴被肉棒抽插着。没有人说话,法庭内所有的人都是观众,连法官也盯着她的表演。晓慧身下的男人扶着她肉感的腰,而她双腿大开的加快她扭动下身的速度、好让硬挺的阳具可以顶进她的阴道深处,一枚金环穿在她被调教玩弄的阴蒂上、阴蒂因为即将到来的性高潮而肿胀。接着,伴随着舒服的呻吟,她咧嘴而笑,像是愉悦,像是享受着淫乱的幸福。前所未有的幸福。
钢笔摔到地板上,我在电脑前惊醒。
拿起手机,手机桌布闪烁着琳君捎来的几条讯息。早起打网球有损週末的悠閒气氛,幸好琳君还不打算和我计较今天还没打电话给她的事,要是以前她肯定又要打来耍脾气,要我乖乖道歉才肯放过我。
我起身,拉上窗帘,再坐回电脑前,晓慧的照片仍旧在萤幕中并排显示着。我盯着晓慧那张上班时的照片,右手掏出阴茎,开始套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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