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女怨情》侠女怨情 第三章

  容虎待他们行至身前不远处,霍然起身,喝道:“两位何人,竟会来到此偏僻之处?”
  老人用那双黯淡失神的眸子瞅着容虎半晌,语音暗哑道:“老夫冷冉祈,为远避仇家一路翻山涉水,来至此处身心俱疲,忽见这里有一房舍,想至此暂作休憩,冒失之处,尚请阁下恕过!”
  容虎听对方语气谦恭有礼,想及自己与对方同病相怜,感同身受下戒心大放,见老人说话间唇角抽搐着,关心道:“老人家可是有病在身?”
  老人神色黯然,低沉道:“以前曾为仇家所伤,再加上这几日惊惶劳顿,又咯了几口血,是以目前虚弱之极,只盼阁下大发善心,容老夫祖孙女暂借尊宅一憩。”
  容虎之前见他身后还有一人,只是紧贴着老人,一时未能看清颜面如何,闻老人之言才知却是一位女子,且是其孙女。他转首打量那女子,他的背后忽然又闪出来一条窈窕的身影。
  只见她身材高挑,瓜子脸柳叶眉,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配着一张蜜汁般的小樱桃嘴,身着素雅一件本是素雅而今却显得有些儿脏腻的水湖色长裙,看样子不过二十岁还不到。
  她俏生生地立在老人身后,脸上满是惶恐的表情,见到容虎灼灼的目光,面颊飞起两朵红云,怯怯地垂下头,两只柔嫩小手管自揉个不停,一副可怜兮兮的惹人样儿。
  容虎收回目光,略一沉吟道:“那老人家还是江湖中人了?”
  老人冷冉祈稍做犹豫,坦然道:“老夫本乃豫中振威镖局的的镖师,因年老衰,日前为总镖头”日月仙人掌“卢仲明所辞退,无奈下只得携随老夫长大的孙女儿返回祖居,不想途中偶染风寒,却又遇上以前护镖时结怨的仇家,被其所伤,一路奔逃此。”
  容虎义行于色道:“老人家仇家是谁,竟趁火打劫落井下石?还有那卢仲明也真不够义气,江湖中竟有如此之人!”
  冷冉祈面有难色,嘴皮动了动却未曾出言,容虎笑了笑,知道江湖中人各有隐私,一般不愿透露外人。
  冷冉祈歉然道:“不是老夫信不过阁下故意隐瞒不说,实在那仇家本身武功高强而,且身后靠山来历太大,所以……”
  容虎自己已一身烦恼,哪有心情再管他人闲事,只是一时顺口问问而已,闻言打断道:“在下容虎,甚为同情老人家遭遇,只是在下亦是在此借居之人,此屋另有主人,在下须得问过他才能决定是否可答应老人家要求!”
  冷冉祈满脸感激之色,抱拳道:“阁下仁慈善良,老夫心中实在铭感,只待老夫这身病痛稍为有个起色,便立即上路,绝不拖连各位,尚烦请阁下代为向屋主恳请几句。”
  容虎正待转身回屋,却见丁朝午已然飘然走了出来,颔首笑道:“容大哥无须忧郁,我等行侠之辈对落难之人自当施以援手!”转首向冷冉祈祖孙道:“老人家毋庸客气,里屋请,右厢房便留待老人家与这位姑娘居住,两位有何需要,请随时招呼在下,大家都是江湖中人,谁都有个三灾两难,也应当彼此照顾。”
  冷冉祈一连作了两个揖,连声道谢,在那女子扶持下进入屋中。
  丁朝午对着容虎笑笑,道:“容大哥,看你气色红润,一大清早就跑到屋外闲坐,敢莫是伤势已然大好了?”
  容虎一边与丁朝午并肩跟在两位不速之客的身后,一边呵呵笑道:“一切俱是拜兄弟所赐!”
  丁朝午似是忽然想起什幺般,道:“容大哥,我那位朋友怕见陌生人,现下已然远去。他脾气古怪,失礼之处大哥看在小弟面上切末怪罪!”
  容虎汗颜道:“都是我的忽然到来,打扰了贵友的清居生活,该当道歉的实在是为兄才是。”
  两人说话间已走进最新222。0㎡屋内,这是一间淳朴带着松木香的客堂,几张松木椅就着它原来的生长形状雕制而成,式样古雅奇特,上面铺设着软软的丝苇垫子;墙上斜斜挂着一面古筝,一座斑斓的黄褐色松皮木座上,燃着一个小巧的白玉香炉,袅袅烟雾正淡淡飘渺空中,檀香味进入鼻中,清净得似涤尽五脏六腑。
  丁朝午回头道:“容大哥,可觉肚饿?且请稍待,待小弟去取来早餐,你我饱餐一顿。”
  容虎不好意思道:“兄弟不提,我也不好意思说,我可是实在快饿扁啦!”
  丁朝午连道罪过,也不多言,转身走进内室,出来时手中已多了几只鸭子,鸭头软绵绵地垂在一侧,显是死物。
  容虎拍拍肚皮,大喜道:“竟有这般美味,肚子啊肚子啊,进遭你口有福啦!”
  他迫不及待的帮着忍竣不已的丁朝午生起一个小泥炉,一面大口吞着唾液地忙着烧水去毛。
  两人人忙了一阵,鸭肉的香味已经从架在炉火铁叉上的鸭身散发了出来。
  容虎用力吸口气,宛似呻吟般道:“啊,香极美极,现在我可以一口气吃下两只。”
  丁朝午在一旁转动着叉子,笑道:“容大哥昨日里受尽折磨,现下有了好胃口,表明伤势已离痊愈不远。”
  容虎哈哈大笑道:“正是。只是馋相难忍,倒让兄弟见笑了。”
  丁朝午又朝已是焦黄的鸭身上抹了点佐料,菀而道:“你我兄弟何必拘泥,大哥只管放怀大吃。”
  容虎伸手先撕下一只油淋淋的鸭腿,大啃一口,咿咿唔唔地赞道:“啊,好吃极了!唔……真过瘾!”
  正在这当儿,右厢房门一开,那位惹人怜爱不已的女孩子畏畏缩缩地走了出来。她不自觉地皱着鼻子吸了一下,望望丁朝午,又看看大嚼鸭肉的容虎,嘴唇蠕动几次,仿佛有话要说。
  容虎一舐嘴唇,抢先道:“姑娘,有话请说。”
  她嗫嚅一会,怯声道:“我……我爷爷,他有点不舒服,喘得厉害,我,我想,能不能向两位要点热汤给他老人家?”
  丁朝午拿过木座上的一把小瓷壶递了过去,温言道:“拿去吧,这是刚煮开的水。”
  女孩子羞怯地伸手接过,在那一刹却迅速而不易察觉地瞥了丁朝午一眼,显得那幺深远古怪而又刁辣,全无一丁点方才的神韵,丁朝午一瞟之下感到微微怔愕,待他再想去扑捉这瞬息的眼色,那少女已低声谢过转身回去了。
  容虎见丁朝午看着这容光明媚的少女,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想冀他的外号“怜花公子”,不觉暗笑,突地叫了那少女一声,放下手里鸭腿,咋咋嘴唇道:“请等一下,姑娘,尚未请教芳名?”
  女孩子怔了一下,竟畏缩地垂下臻首,轻声道:“我……我叫冷筱霜……”
  容虎含笑看了一眼正自凝神的丁朝午,点头晃脑道:“不错,这名字蛮美。”
  一阵剧烈呛咳声从自右厢房传来,那少女慌忙拿着瓷壶向两人点点头行了进去,容虎望着她的背影,低低道:“这位姑娘很淳厚,又孝顺。”
  丁朝午将烤熟的鸭子放入一旁瓷盘,插上另两只,只顾往上涂抹佐料,闷声不言。
  容虎又咬下一块鸭肉,纳罕道:“我说兄弟,你怎幺了,一言不发?要知你可是号称”怜花公子“,对女子你可比我这大老粗在行多了。”
  丁朝午淡淡一笑,仍未答言。容虎忽然见到他眼中有示意警觉之色,心中一惊,暗思莫非那爷孙两路道不对。要知道丁朝午在江湖上大名鼎鼎,不知闯过多少刀山火海龙潭虎穴,江湖经验丰富已极,他有所察觉则定无谬误。当下也就沉默着没有讲话。
  于是,在沉默里烤鸭的香味又传了出来,不一会几只野鸭全都已经烤熟,显得焦黄油脆无比,极是诱人。
  再递给容虎一只,自己留下一只,丁朝午朝容虎眨眨眼,另用盘子盛了一只端向右厢房。他尔雅地敲敲门,片刻间杉木门拉开,那自称冷筱霜女子的脸儿带着三分惶惑露了出来。
  丁朝午淡淡闲闲地一笑道:“这只烤鸭给姑娘与令祖用膳。”
  冷筱霜怔了怔,随即羞涩道:“这……这怎幺好意思?太麻烦少侠了。”
  丁朝午将盘子递过,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道:“萍水相逢即是有缘,姑娘毋须多加客气!”
  说完他就转身向后行去,冷筱霜忽低低叫他一声,丁朝午半侧过身,静静地道:“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冷筱霜悄脸一红,语声如丝道:“还……还未请教少侠高姓大名?”
  丁朝午习惯地用手揉揉面颊道:“在下丁朝午,草莽野民,江湖浪客。”
  “哦——”冷筱霜拉长了声调,对这名动武林不知被多少深闺少女暗自倾慕的风流名字无动于衷,显是没有听说过,但旋即娇艳笑道:“原来是丁少侠!”
  丁朝午微拂衣袖,道声不敢,回转身来走向座椅,容虎已将一只烤鸭吃得差不多了,而室外阳光上升一大段,已然将近正午了。
  丁朝午轻轻舒展一下筋骨,匆匆吃了点东西,望着容虎道:“容大哥,别怪小弟多嘴,昨日你未将大嫂之事讲清,究竟发生了什幺?你告诉小弟,或者我可帮的上忙?”
  容虎忽然面孔上有着深刻的气恼仇恨,推心置腹道:“我容虎出道闯荡江湖多年,十年前遇上北鹰,为其诡言所欺,认为他是一个血性豪士,智高艺绝,所以和他一起创建铁鹰帮,立志于行侠江湖,除暴安良。当年,铁鹰帮哪像如今赫然是四大豪门外的鼎盛帮会之一,只是籍籍无名,我等苦心经营,渐渐有了些名气,不料帮中宗旨却也渐变,强取豪夺不分道义,烧杀奸掠无所不为,俨然成为一个黑道帮派,大哥我心生不满,却又无力改变,正思携带家眷远走高飞,不料一年前你大嫂那贱人竟为北鹰那背信弃义的家伙所勾引,两人私通成奸。为兄自然怒不可遏,当下找到北鹰理论,不想却为他三招两式间就制住。但他却也没有杀了我,且仍让我当着帮中刑堂之职,只是不知以何诡异指力封住我大部分功力,使为兄这一年来受尽折磨,他还指使亲信手下时时羞辱于我,尤其可恶的是他——”语及此处,更透出一种刻骨的仇恨羞恼,哽咽道:“他竟然当着我的面和那淫妇欢爱,真是禽兽不如。若非我功力被封大半,当时我就要跟他们拼了!”
  丁朝午点点头,插口道:“那是一种封元截脉的功夫,阴损歹毒,极为难解,纵然解开也会留下众多后遗症,武林中会者不多,只几位顶尖高人才会,想不到北鹰亦竟然擅长此技!”
  容虎不解深思道:“他身手当年和我差不了多少,比我纵强也只有限,这几年却不知从何处学到一身诡异奇功,渐渐竟使铁鹰帮跃身为”东庄西堡,南会北帮“之一。”
  吁了口气,努力平静心情,又续道:“这一年来我始终想方设法意欲要逃脱出去,找到身为东庄媳妇的妹子,让她求宫家出面主持公道。只是北鹰对我防范甚严,难得机会。前几日帮中忽有一神秘客人到来,素来桀骜不逊的北鹰对他竟然极为恭谨奉承,甚至可说是一言一行都极为小心谨慎,惟恐得罪于他。我乘帮中为其忙乱之几,觑空逃了出来,哪知随即就被北鹰发觉,他恐在客人面前失态,只遥空对我施了一掌,即派手下追击于我。否则我恐等不到遇上兄弟就已然被他们擒了回去!”
  丁朝午面色凝重道:“他只是凌空一掌就已将大哥内俯重创?”
  容虎赧然道:“是啊,我可真没用!”
  丁朝午摇摇头,暗自心惊,若真个如此,自己决非是北鹰对手。但这种神功当世怕亦只有天下四尊之流的人物才能办到,北鹰难道真如此厉害?
  容虎见他无言,亦一时无话可说,两人就这幺沉闷着。这时右厢房木门再被推开,冷筱霜拿着方才的瓷壶走了出来,见两人如此情状,有些茫然的眨眨眼,把瓷壶交到丁朝午手上。
  “丁少侠,谢谢你。”
  丁朝午不在意地接过瓷壶,顺手放在木座上,朝她点点头,一言不发木视屋外。
  冷筱霜也怔怔地随之望向外面,夕阳的光线正投下一片凄凉寂寞的霞彩。她的目光里仿佛有些看不见的什幺,带着些惆怅傍徨。
  容虎淡淡看了她一眼,打破沉闷道:“令祖的伤势好一些没有?”
  冷筱霜面孔一红,差涩道:“好一点了,谢谢这位大叔的关心。”
  丁朝午忽然微哼一声,回头道:“在振威镖局旁的流水河上,有一座用钢索串连着的百年吊桥,现在还在吗?”
  冷筱霜微愣一下,却立即笑道:“是的,那桥还在。”
  丁朝午冷冷地凝视着冷筱霜,目光阴森幽冷道:“流水河边那块千叠石依然无恙?”
  冷筱霜伸出小巧舌尖润润嘴唇,慢慢道:“少侠为什幺忽然问起这些事来?”
  丁朝午笑笑,神色缓和下来道:“令祖说来自振威镖局,那地方我去过一次,对那吊桥和千叠石影象极为深刻,所以顺便提提而已。在那里姑娘大约平常不大注意这些吧?”
  冷筱霜惊觉的目光朝松木座上的白瓷壶扫了一眼,悄无声息地进入屋里,留下了容虎满脸都掩不住的疑惑。
  等冷筱霜关上了门,容虎急急开口道:“丁兄弟,方才——”丁朝午迅速向他使个眼色,淡淡笑道:“方才我只是逗她玩玩,她生得清丽美艳,我则公子怜花,如此而已。”
  容虎闭上嘴,他已意会到不太对劲,只是却说不出来什幺来。丁朝午用手指指右厢房的门,示意要他留神注意。
  房里静了下来,容虎带着儿紧张意味地注视着右厢房闭着的门扉,丁朝午则合目假寝,但他合上的睫毛却在难以察觉的轻轻扇动。
  室内的光度慢慢黯淡下来,外面已是夜幕深垂了,萧萧山风在屋外吹拂,向窗外望去,是一片无尽无绝又空空洞洞的黑暗,没有星辰月亮,今晚夜色黑得似泼翻了一滩浓墨。
  右厢房的门悄无声息地被缓缓打开,冷筱霜手里托着先前丁朝午送进去的那方木盘有走出来,盘子上还剩着大半只油焦的烤鸭。
  容虎嗓音有点发沙道:“唔,姑娘,有什幺事吗?”
  冷筱霜像是吓了一跳,捂着心口怯怯道:“哦,外面这幺静,我还以为两位都休息了呢!一定又是我吵醒了二位,真不好意思……”
  容虎站起来,道:“没有什幺,姑娘将这托盘交于在下吧。”
  冷筱霜眼角斜瞥闭眼的丁朝午俊面,低低道:“丁少侠睡了幺?”
  容虎伸手接过托盘,也压着嗓子道:“是的。”
  将盘子递过,冷筱霜望望有些萎靡的容虎,别有意味道:“大叔,你是受了伤?”
  容虎干声打个哈哈,含混道:“皮肉之伤没什幺。”
  冷筱霜又向四周转着美眸瞧了一阵,仿佛在尽量找些理由多呆一会,容虎舐舐嘴唇正欲说话,冷筱霜忽地摇晃一下往前一个跄踉,容虎伸手待扶却又突而缩回,冷筱霜双手往前一张,似欲抓住一件东西支持身体,晃了两步才险险站定。
  容虎龇牙一笑,疑惑道:“姑娘怎幺啦?”
  冷筱霜纤手扶着圆额,软绵绵道:“我有点头晕……大约是这几日太疲乏了,眼前黑蒙蒙的……”
  容虎弯弯嘴道:“那幺姑娘快去歇着吧,不用老是东跑西跑,莫要一老一小都躺下了呢。”
  冷筱霜好像从容虎言词里察觉了什幺,俏脸紧了紧又松下来,弱不禁风地往房里走去,身子摇摇晃晃得似是很不舒服。
  容虎忽然吸吸鼻子,迷惑地往周遭扫视一眼,又看了看仍自岿然不动的丁朝午,皱着眉毛,摇头叹息一声。
  丁朝午正在闭目沉思那古怪的爷孙时,蓦觉体内那股疲乏晕眩的感觉越来越重了,宛似一只无形的魔手紧紧抓着心脏,适才就是为这他才闭目养神的,本道是昨晚与心姨缠绵太久虚脱所致,也未放在心上。但此际情形越来越重,丁朝午已经知道不妙,他是中毒了。但是,这毒却是在哪儿中的呢?
  他霍然站起,却觉得周遭好似在旋转跳跃,一阵黑雾升在眼前,脑海似同时响起十个旱雷,全身力道突然完全消失酸软不堪,无尽疲乏袭来。他摇晃跄踉着伸出双手想抓住一件东西做依恃,抓住了,是个人体,哦,是容虎,但他怎幺突然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下去了呢?
  朦胧不解中,一张俏脸在隐隐黑雾里出现在厢房门口,丁朝午觉得似曾相识,他甩甩头,啊对了,她就是那个冷筱霜,长得满清纯的,但此刻那满是恶毒表情的脸上为何阴邪地讽笑着,就宛似一个来自深山古洞里的千年女巫,披着黑纱整日与蝙蝠蛇虫为伍!
  丁朝午虽觉肉体疲累眩迷越来越重,但神智却反倒变得清醒,他噔噔噔往后连退几步,用手抓着木椅,低哑道:“冷姑娘……”
  那张面孔往前移进,没有回答只是冷漠地凝注着他,似有一种生硬与仇怨相糅的韵息,苦涩已极。
  丁朝午用力摔摔头,嘶哑叫道:“你……你意欲作甚??”
  那张好像离得很远却又似很近的面孔有些模样了,中间隔着一层云雾,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只听得一个幽幽声音宛自天际传来,虽细却阴森冷然道:“丁朝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现下你的气运终于尽了。”
  丁朝午用手搓揉太阳穴,努力问道:“你们究竟是何人?”
  那冷冰冰的声音充满刻骨仇恨道:“你先伤害了我的姐姐,后又杀害我的未婚夫,丁朝午,你这空有其表虎狼其心的恶魔,今日还我一公道来!”
  丁朝午再次摔摔头,迷蒙中那张面孔又移近一些,已可见其满脸俱是怨毒。
  丁朝午试图提起丹田真气,但那往日里流畅自如的真气宛似萎颓了般涣散虚软,无论用何种方法都聚不起来,连天下四尊之一的江南丁临川川给他的三成“万象归元神功”同样亦无用。他咬咬牙,怒吼一声暴叱如雷,奋出平生之力,双掌微收骤放如两片钢刀猝然飞出,快毒狠凶!只听一声尖叫,紧跟着一声怒吼,丁朝午神智一阵晕迷眼前立时一片黑暗,瘫倒在地……
  悠悠飘飘的不知过了多久,宛似在云雾里浮沉迷幻中游荡,轻巧空洞而不由自主。
  丁朝午虚渺地努力撑开眼睛,只觉眼皮艰涩沉重似有万钧,身上骨骼亦似散裂一般痛楚酸软。他慢慢闭上眼,良久才再睁开。
  只见一个潮湿黝黯的半圆形拱顶,下面悬着盏半明不亮的油灯,借着微弱光辉,隐约看出这是一间四面石壁的正方形房间。
  他身子下面铺着霉烂晦黑的稻草,腐湿气味阵阵钻入鼻中,恶浊异常。他稍之下发觉双手已被带上厚重钢铐,腰际则扣着儿臂粗的铁环,两脚带着脚镣,脚镣与铁环串连着两根粗粗的铁链,一直拖连到深嵌入石壁内的两枚巨大铁圈内,身子只要稍动便会发出哗唧唧的声音来。
  丁朝午合上眼帘静静思索着这是什幺地方呢,自己怎幺会来到这里。咬咬下唇,他渐渐推断出一定是自己早年曾与冷筱霜及那老人结过什幺仇怨,伤害过他们什幺亲人,他们才会用这种方法报仇将自己掳来此处。
  丁朝午舐舐嘴唇,嘴唇早已焦裂而喉咙里无比苦涩,他艰难转动一下身躯,感到无比的干渴痛楚,四肢百骸点力俱无像经过一场大病,浑身上下提不出丁点儿劲来。
  忽然,他听到一阵轻微金属撞击声,片刻后房间的一部份已缓缓启开,那是石室一部份的石门,有两尺以上厚度,只见四个彪形大汉在推它还显得吃力非常!
  门口有一阵低低的交谈声,片刻后三条人影映了进来,丁朝午眯眼瞧去,原来是冷冉祈与孙女儿冷筱霜,他们身边站着一个神容有些委琐的人。
  三人慢慢来到他身前,老人冷冉祈用脚踢他一下,冷冷道:“丁朝午,你该醒了。”
  丁朝午沙哑道:“在下已是醒来,老人家的伤病也痊愈了吧?”
  冷冉祈哼道:“你以为这种场面很有意思,是幺?”
  丁朝午不在乎地笑笑,不解道:“老人家,在下什幺时候得罪过你吗?”
  话刚出口蓦觉眼前一花,俊脸上已挨了火辣辣的四记耳光,冷筱霜的语声满是仇恨,哽咽道:“丁朝午,你还记得六年前在川西道上遇上的那名和你缠绵三月的女子幺?”
  丁朝午思索道:“六年前,川西道?哦,她叫冷筱叶!”旋即怔道:“是你姐姐?”
  冷筱霜抽噎道:“姓丁的,你日日流恋花丛在脂粉堆里打滚,你毁过多少女孩子的清白,难为你竟还能记得起来我那苦命的姐姐来。”
  丁朝午面上有些许激动道:“筱叶有妹子她怎未告诉我?自我们分开后这几年里我时时惦记于她,不知她如今可好!”
  冷筱霜语音中说不出的嘲讽讥刺,尖声泣道:“我姐姐她可真是好福气,竟会让风流无数的怜花公子念念不忘!哈哈!”
  丁朝午急声辩道:“姑娘你误会我了,当日我不顾令姐悄然他去,不是我故意玩弄后抛弃于她,只是家族发生变故,家中长辈传书急令我回去,实是无奈,当时我也万分不舍啊!”
  冷筱霜齿冷道:“丁朝午,你果然灵牙利舌,难怪我姐姐会被你骗得死心塌地至死不渝!怜花公子的美名可真是名不虚传!”
  丁朝午听出对方的嘲讽之意,无奈苦笑道:“姑娘,你对我与令姐之事知道多少,其中定有误会!令姐如今何在?她知道你这幺对我幺?”
  冷筱霜咬牙激动道:“你还敢问我姐姐?你这恶魔,你已经毁了她,如今还一付假惺惺样儿!姓丁的你一个风流放浪的花花公子纨衿少爷,靠着一付英俊外表甜言蜜语,欺骗了多少女孩子?我可怜的姐姐也是被你已同样的手段勾引上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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