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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戏外戏
云歌还一心等着重新审判,事情突然就起了意料之外的变化。
有人上官府自首,承认混乱中不小心打死了李家的家丁,口供没有任何漏洞。
刘病已身上的命案简单明了地销了,死罪自然可免。
但是因为聚众闹事,死罪虽然免了,活罪却是难逃,判了十八个月的监禁。
云歌满心的困惑不解,转而又想管它那么多呢只要陵哥哥没有事情就好。
她和许平君还没有高兴完,又传出消息,皇帝宣旨大赦天下。
刘病已的罪名也在大赦之列,一场人头就要落地的大祸,竟然短短几日就莫名其妙地就化解了。
云歌陪许平君去接刘病已。看到刘病已走出监牢,许平君立即迎了上去。
云歌立在原地没有动,只远远看着许平君冲到刘病已身前,似乎在哭,又似乎在生气,刘病已不停作揖道歉,许平君终于破颜而笑。
那个与她有终身之约的人正细心宽慰着另一个女子。
云歌移开了视线,望着远处的天空,心中难言的酸涩。
刘病已和许平君并肩向云歌行来。
许平君一脸开心,反倒在鬼门关前捡回一条命的刘病已未见多兴奋。
依旧如往日一般,笑得懒洋洋,似乎很温暖,可云歌总觉得他那漫不经心的笑容下透着冷漠。
病已,这是我新近结识的朋友云歌,你不要小看她哦她年纪不大,可已经是长安城的名人了,她的规矩是每天只给一个顾客做菜,连长公主想吃她做的菜都要事先下帖子呢你今日有口福了,云歌晚上亲自下厨做菜给我们吃,给你洗洗晦气,不过这可全是我的面子。平君说着嘻嘻笑起来。
云歌紧张的手紧紧拽着衣带,可刘病已听到她的名字后,没有任何异样,视线在她脸上顿了一下,笑着做了一揖,多谢姑娘。
云歌的手缓缓松开,无力地垂落。
他真的全都忘记了大漠中相处的两日已彻底湮没在几千个分别的日子里了
知道他这声多谢全是为了许平君,云歌唇边缓缓浮起了一个恍惚的笑,欠身回礼,公子客气了。
许平君笑着拽云歌起来,在鼻子前扇了扇,酸气冲天你们两个怎么文绉绉的云歌,你既然叫我许姐姐,那就直接唤病已一声刘大哥就行了。病已直接叫你云歌,可好
云歌一直笑着,笑得嘴巴发酸,嘴里发苦,用力点头,好。
云歌正在厨房做丸子,满手的油腻,听到掀帘子的声音,头未回地说:许姐姐,帮我系一下围裙,带子松了。
来人手势轻缓地帮她系着带子。
云歌觉得有点不对,身后的人沉默得不象爱热闹喜说话的许平君。
刚想回头,鼻端闻到沐浴后的皂荚香,混着青年男子的体味,她立即猜到是谁。
脸变得滚烫,身体僵硬,一动不敢动地站着。
刘病已系好带子后,笑走到一旁,毫不在意地问:还有什么要我帮忙这些菜要洗吗
云歌低着头,一面揉着丸子,一面细声说:不用了,我一个人做得过来。
刘病已却已经端过盆子,洗了起来,又要你出钱,又要你出力,我也不能全吃白食呀
云歌不敢抬头地做着丸子,两人之间沉默了下来,好半晌都只听到盆子里的水声。
云歌只觉得屋子太安静了,好象再安静一些,就能听到自己的心砰砰跳的声音。
急匆匆地张口欲说话,想打破屋子的安静,你
你却不料刘病已也是欲张口说话。
两人一愣,又是同时开口:你先说。
刘病已不禁笑起来,云歌也笑起来,两人之间不觉亲近了几分。
刘病已笑着问:你想说什么
云歌本来只是没话找话,此时看到刘病已洗得干干净净的菜,又摆放得极其整齐,很方便取用,笑赞道:我三哥最讲究吃,却从不肯进厨房,二哥很乐意帮忙,也的确帮忙了,只不过帮的永远都是倒忙,没有想到你是帮正忙呢
有人服侍的人自然不需要会做这些。
刘病已淡淡一笑,起身把菜搁好,顺手把不要的菜叶收拾干净,动作利落。
云歌很想问问他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亲人怎么会全死了,还想知道他这些年是如何过的,却根本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告诉他我是云歌吗可他根本对云歌二字毫无所觉。
云歌想到那个谁都不许忘的约定,又伤感起来,低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刘病已在一旁默默站着,看着云歌的眼神中满是思索探究。
他敛去了一直挂在唇边的笑意,盯着云歌问:我不耐烦兜着圈子试探了,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刻意接近我
云歌愣了一会,才明白刘病已不知道为何,已经认出她就是那个偷玉佩的乞儿。
她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讷讷地说:我不是坏人。我以为许姐姐欺负了何小七,想戏弄一下许姐姐,那只是碰巧而已。
刘病已与她直直对视着,似乎想透过云歌的眼睛直接看到云歌的心。
他的眼睛,在漆黑深处隐隐有森寒的刀光剑影。
云歌有些惧怕,想要移开视线,却一动不能动。
他伸手轻触到云歌的脸颊,手指在云歌眉眼间拂过,唇边慢慢地浮出笑,你的眼睛的确不象是坏人。
他的指头透着凉意,所过之处,云歌的脸却变得滚烫。
云歌想躲,他反倒更进了一步,另一只手揽住了云歌的腰,两人的身子紧贴在了一起。
那么熟悉的眼睛就在她的眼前,云歌一时间心如鹿撞,身子不禁有些软。
可这双眼睛又是那么陌生,云歌看到的只有讥讽和寒冷。
还有瞳孔中两个意乱情动的自己。
她的身子打了个寒战,清醒了几分,用力去推刘病已。
刘病已不但未松力,反倒紧搂着挣扎的云歌,就势在云歌的眼睛上亲了下。
我哪里值得他们用美人计只要他们想,让我死不就是一句话吗
刘病已笑得很是无所谓,语声却透出了苍凉。
云歌又是羞又是恼,更多的是失望。可惊骇于他话里的意思,顾不上生气害羞,急急问:谁想你死他们是谁
刘病已本以为云歌是别有意图而来,可云歌自始至终的反应和神态都不象作假,此时的关心更是直接从眼睛深处透出。
他对自己阅人的眼光一直很自信,心里已经信了几分云歌所说的只是凑巧,可又对云歌对他异乎寻常的关心不能明白,不禁思索地盯着云歌。
孟珏恰挑帘而进,看到的一幕就是两个紧贴在一起的人。
刘病已搂着云歌的腰,云歌的双手放在刘病已胸前。
一个正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一个是眼中有泪,面颊绯红。
孟珏眼中的寒光一闪而过,面上的笑容却是温润如春风,带着歉意说:我似乎进来的不是时候。
云歌立即从刘病已怀中跳了出来,涨红着脸,急急分辩,不是的,不是的。
刘病已双手交握于胸前,斜斜依着橱柜,一派毫不在意的洒脱,孟兄吗已经听平君讲了一下午的你,果然是丰神如玉,气度华贵。难得的是孟兄肯屈尊与我们相交。
孟珏拱手为礼,直接叫我孟珏就好了,我不过是士、农、工、商四民中位于最底层的商贾,哪里来的屈尊一说
商贾吕不韦以王孙为奇货,拿天下做生意,一统六合的秦始皇还要尊称他为仲父。刘病已瞟了眼云歌,雅厨短短时间内就能在长安城立足,绝非云歌一人之力,只怕幕后出力谋划的人正是孟兄,孟兄这个商贾谁敢低估
孟珏淡笑:病已兄更令人赞佩,人刚出死牢,却对长安城的风吹草动如此清楚。
云歌看看温润如玉的孟珏、再看看倜傥随意的刘病已,无趣地叹了口气,低下头专心干活,任由他们两个在那里打着机锋。
这个已经炖得差不多,可以只焖着了。
丸子该下锅了。
盛葱的盘子放这里,盛姜的盘子放这里,盛油的盘子放这里。
这个放
地方被刘病已的身子给挡住了。
那就
刘病已无意识地接过盘子拿着。
嗯就放这里了
还有这个呢孟珏的手还空着
放这里了。
许平君进门后,眼睛立即瞪得大大。
云歌像只忙碌的小蜜蜂一样飞来飞去,时不时要穿绕过杵在厨房中间的两个男子。
两个男子正在聊天。
一个捧着一个碟子,一个端着一个碗。
病已倒罢了,毕竟不是没有见过他端碟子的样子。
可孟珏这样一个人手中该握的是美人手、夜光杯、狼毫笔
反正没有一样会是一碗黑黢黢的麦酱。
不过,最让许平君瞪眼的却是云歌视美色若等闲、废物利用、见缝插针的本事。
许平君一手拿过碗,一手拿过碟子,去去去,要说话到外面去,挡在这里干什么没看人家都要忙死了,还要给你们两个让路。
两个一来一往地打着机锋的人,已经从秦朝商贾聊到了官府禁止民间经营盐铁、现行的赋税甚至汉朝对匈奴四夷的政策。
因为两个人都在民间长大,亲眼目睹和亲身感受了百姓的艰辛;都从小就颠沛流离、吃过不少苦;都一直留心朝政和朝中势力变化;又都是绝顶聪明的人,对很多事情的看法观点,惊人的一致。
在一来一往的试探和交锋中,居然不知不觉地生出了几分投契。
此时被许平君一岔,才回过神来,彼此愣了一下,蓦地都笑起来。
在对彼此的戒备中,还是滋生了几分对彼此的欣赏赞叹。
刘病已顺手抄了一壶酒,孟珏见状,经过碗橱时顺手拿了两个酒杯,两人会心一笑,并肩向外行去。
云歌看许平君切菜时,一个失手险些切到手,忙一把拿过了刀,许姐姐,我来吧你说去家里取酒,怎么去了这么久
许平君转到灶台后,帮云歌看火,没什么,有些事情耽搁了。
过了半晌,许平君实在是琢磨不透,现在又已经和云歌的感情很好,才把实情说出,我去了一趟当铺。前段日子因为要用钱,我把病已放在我这里的一块玉佩当了。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那是病已的家人留下的唯一东西,是他的一点念想,所以明知道当的是死当,根本没有机会赎回来,可我总是不甘心,想去看看。可你猜猜发生了什么我刚进店铺,店主看到我来,竟然迎了出来,还没有等我开口,就说什么我的玉佩根本卖不出去,和我说只要我把原先卖的价钱还给他,我就能把玉佩拿回来,我立即求店主帮我留着玉佩,我尽快筹钱给他,结果他居然把玉佩直接交给我了,说我在欠据上押个手印就好,钱筹到了给他送过去就行。云歌,你说这事奇怪不奇怪
云歌暗皱眉头,对那个当铺老板颇恼怒。
亏得他还是个生意人,怎么如此办事
嘴里却只能轻快地说:想那么多干什么玉佩能赎回来就行反正你又不是白拿,也不欠他什么,况且东西本来就是你的。
许平君笑着摇摇头,说得也是,玉佩能拿回来就好,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病已说。云歌,你能不能先
云歌笑应道:好。
许平君爽朗地笑起来,谢谢你了,好妹子。虽然知道你不缺钱,不过我还是把丑话说在前面,我没有那么快还给你呀只能慢慢还。
不缺钱
唉还没有仔细和孟珏算过,那些钱也不知道何时还得清。
以后要和许姐姐学着点如何精打细算、节省过日。
云歌侧头朝许平君做了个鬼脸,把你的酿酒方子给我,我就不要你还钱了。
许平君笑哼了一声,美得你家传之秘,千金不卖
她走到厨房门口向外看了看,确定无人后又走回云歌身侧,其实那都是我骗人的。我爹喝酒倒是很能行,酿酒一点不会。我那酒就是普通的高粱酒,只不过封存时有些特殊,不是用陶罐密存,而是封于经年老竹的竹筒中,等开封后自然暗含竹子的清香。
云歌笑叫起来:啊原来如此我也怀疑过是竹香,还试着将竹叶浸入酒中,酒虽然有了清香,可因叶片经脉淡薄,草木的苦涩味也很快入了酒。如果收集竹叶上的露水,味道比姐姐做得清淡,却也不错,只是做法实在太矜贵,自制自饮还好,拿来卖钱可不实际。没想到这么简单许姐姐,你真聪明
我倒是很想受你这句赞,可惜法子不是我想的,这是病已想出来的法子。病已虽然很少干农活和家里的这些活计,可只要他碰过的,总会有些古怪法子让事情变得简单容易。
云歌呆了下,又立即笑着说:许姐姐,你既然把方子告诉我了,那钱就不要还了。
我几时说过要卖我的酒方了借钱就是借钱,少给我罗嗦,你不借,我去找孟公子借。许平君一脸不快。
云歌忙赔着笑说:好姐姐,是我说错话了。借钱归借钱,酒方归酒方。
许平君嗔了云歌一眼,笑起来。
云歌的菜已经陆续做好,只剩最后一道汤还没有好。
云歌让许平君先把菜端出去,你们先吃吧不用特意等我,我这边马上就好。
许平君用食盒把菜肴装好,一个人先去了。
云歌把滚烫的陶罐放在竹篮里,拎着竹篮向花园行去。
暮色初降。
一弯如女子秀眉的月牙,刚爬上了柳梢头。
天气不热也不冷。
行走在花木间,闻着草木清香,分外舒服。
云歌不禁深深吸了吸鼻子,浓郁的芍药花香中夹着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沁入心脾。
云歌停住了脚步,虽然住的时间不算长,可这个花园里的一草一木都早已经熟悉,绝对没有檀木。
隐隐听到衣袍的悉挲声。
谁谁躲在那里
我好端端地躺在这里看月亮,何来躲这一字
一把低沉的男子声音,在浸染着白芍药的夜风中无端端地透出魅惑。
云歌心中惊讶,这个园子只有她和孟珏住,怎么会有陌生男子
她分开花木,深走了几步。
柳树后是一个种满了芍药的花圃。
本该缀满花朵的枝头,此时却全变得光秃秃。
满花圃的芍药花都被采了下来,堆在青石上。
一片芬芳的月白花瓣中,一个身着暗紫团花镶金纹袍的男子正躺在其中。
五官俊美异常,眼睛似闭非闭,唇角微扬,似含情若无意。
黑发未束,衣带松懈,零星花瓣散落在他的黑发和紫袍间。
月夜下有一种不真实的美丽和妖异。
好一个辣手摧花竟然片朵不留
云歌半骇半笑地叹气,你好歹给我留几个花骨朵,我本来还打算过几日收集了花瓣做糕点呢
男子微微睁开眼,却是依旧看着天空,石板太凉。
云歌看到他清亮的眼眸,才认出了这个男子,你你是那天买了隐席位置的客人,你怎么在这里你是那块玉之王的朋友他怎么没有请你和我们一块吃饭呢他不想别人知道他和你认识
云歌短短几句话,全是问句,却是句句自问自答。
男子的视线终于落在了云歌脸上,玉之王这个名字倒是有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云歌。
原来是你。男子声音太低,云歌只听到最后一个你字,你是个聪明姑娘小珏倒不是怕别人知道我们认识,而是压根儿不想在长安城看见我。我是偷偷跑进来的。
他说着唇边勾起了笑。
笑时,只唇角一边扬起,很是魅惑和挑逗。
眼睛中却透着顽童恶作剧般的得意。
云歌笑着转身要走,那你继续和他躲着玩吧我肚子饿了,要去吃饭了。
喂我也饿了,我也要吃饭男子从白芍药花瓣中坐起,随着他的起身,原本松松套在身上的衣服半敞开,瘦却紧致的胸膛袒露在夜风中。
云歌视线所及,脑中掠过初见这人时的景象,立即闹了个大红脸。
男子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反倒一边唇角微挑,含着丝笑,颇有意趣地打量着云歌。
云歌见他没有整理衣衫的意思,忙扭转了身子。
我们正好要吃饭了,你想一块去吗顺便给那个玉之王个惊喜。
男子懒洋洋地站了起来,正想整理衣袍,视线从柳树间一扫而过,手立即收了回来。
唇边抿着一丝笑,走到云歌身后,紧贴着云歌的身子,一手握着云歌的胳膊,一手扶着云歌的腰,俯下头,在云歌的耳朵边吹着气说:不如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吃东西,管保让你满意。
语气低沉暗哑,原本清凉的夜色只因为他的几句话,就带出了情欲的味道,透着说不出的诱惑。
云歌想挣脱他。
男子看着没有用劲,云歌被他握着的胳膊却一动不能动,身子怎么转都逃不出男子的怀抱。
云歌对他可没有羞,只有怒,不禁动了狠心。
正打算将手中的竹篮砸向男子,借着滚烫的汤将男子烫伤后好脱身。
前面的柳枝忽然无风自动,孟珏缓步而出,视线落在云歌身后。
笑若朗月入怀,作揖行了一礼,公子何时到的
男子看孟珏没有丝毫介意的神色,顿感无趣,一下放开了云歌。
云歌反手就要甩他一个巴掌,他挥手间化去了云歌的攻势,随手一握一推,云歌的身子栽向孟珏,孟珏忙伸手相扶,云歌正好跌在了孟珏怀中。
不同于身后男子身上混杂着脂粉香的檀木味,孟珏身上只一股极清爽的味道,如雨后青木。
云歌心跳加速,从脸到耳朵都是绯红。
男子似乎觉得十分有趣,抚掌大笑。
云歌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又羞又怒,眼泪已经到了眼眶,又被她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个男子,实不必再自取其辱。
她想挣脱孟珏的怀抱,孟珏犹豫了一瞬,放开了云歌,任由云歌跑着离开。
孟珏目送云歌身影消失,才又笑看向面前的男子,公子还没有在长安玩够吗
男子笑睨着孟珏,美人在怀,滋味如何你如何谢我
孟珏笑得没有半丝烟火气息,你若想用那丫头激怒我,就别再费功夫了。
既然是不会动怒的人,那就无关紧要了。既然无关紧要,那怎么为了她滞留长安你若肯稍假辞色,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看她的样子,今天晚上你竟然是第一次抱到她。孟狐狸,你所说和所行很是不符。你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孟珏微微笑着,没有解释。
男子勾了勾唇角大笑起来,语声却仍是低沉沉,既然如此,那么我对她做什么,你也不用多管了。
孟珏不置可否地笑着,云歌不是你挑逗过的闺阁千金,也不是你游戏过的风尘女子,吃了亏不要埋怨我没有劝诫过你。
想采花就手脚麻利些,否则喏看到那个花圃了没有晚一步,就会被人捷足先登。听闻她对一个叫什么刘病已的人很不一般
男子赶到孟珏身侧,欲伸手搭到孟珏肩上,孟珏身形看着没有动,可男子的手已落了空。
男子无趣地叹了口气,和你说话真是费力气,我觉得我越少见你,越利于我身体的健康。他双手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哎呀我要饿死了,听说你们今晚有不少好吃的,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刘病已和许平君看到孟珏身侧的男子都站了起来,云歌却是毫不理会,低着头自顾吃菜。
孟珏笑道:我的朋友突然来访,望两位不要介意。他恰好也是姓刘,兄弟中行大,所以我们都称他大公子。
大公子随意向刘病已和许平君拱了拱手,在与刘病已的视线一错而过时,神色一惊,待看清楚相貌,又神情懈怠下来,恢复如常。
刘病已、许平君正向大公子弯腰行礼,云歌根本懒得搭理大公子。
三人都未留意到大公子的神情变化。
看见的孟珏微扬了下眉,面上只微微而笑。
大公子未等刘病已和许平君行完礼,已经大大拉拉地占据了本该孟珏坐的主位。
吸了吸鼻子,嗯好香
闻到香气是从一个盖子半开的瓦罐中传出,立即不客气地动手盛了一碗。
云歌板着脸从大公子手中夺回瓦罐,给自己盛了一碗,低头小抿了一口。
大公子看到云歌喝了汤,他忙一面吹着气,一面喝汤,不一会功夫,一碗汤已经喝完,满脸惊叹,好鲜美的滋味,竟是平生未尝入口只觉香滑润,好汤好汤
云歌笑吟吟地看着他,一面勺子轻拨着碗中的汤,一面细声慢语地说:用小火煨肉芽,使其尽化于汤中。肉芽本就细嫩润滑,熬出的汤也是香润滑。
大公子看到云歌的笑,再看到孟珏含笑的眼睛,只觉一股冷气从脚底腾起。
正在盛汤的手缩了回来,什么是肉芽我自小到大也吃过不少山珍海味,却从没听过肉芽这种东西。
云歌徐徐地说:用上好猪腿肉放于阴地,不过几日,其上生出乳白色的肉蛆,其体软糯,其肉嫩滑,就是最好的乳猪肉也难抵万一,是肉中精华,所以称其为肉芽,将这些乳白色,一蠕一蠕的肉芽
大公子一个闪身,人已经跑到一边呕吐起来。
云歌抿着嘴直笑,许平君忍笑忍到现在,再难忍耐,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大笑起来,刘病已也是摇头直笑。
又是茶水漱口,又是净手,大公子扰攘了半日,才又回来。
隔了一段距离站着,远远地看着云歌和满桌菜肴,嘴角已再无先前的不羁魅惑,倒是难为你能吃得下,我实在敬佩。孟珏,我也够敬佩你,这么个宝贝,你怎么想的
云歌施施然地给许平君盛了一碗汤,许平君朝大公子笑了一下,喝了一口。
大公子不能相信地瞪着许平君,居然在亲耳听到云歌刚说过的话后,还有人能喝下这个蛆做的汤
难道他太久没来长安,长安城的人都已经变异
原本风流的红尘浪荡子变成了一只呆头鹅。
云歌看着大公子一脸的呆相,不屑地撇撇嘴,你今年多大了可行了冠礼
大公子只觉莫名其妙,指着自己没好气地说:开玩笑你没长眼睛吗小珏要叫我大哥。
哦云歌拖着长音,笑眯眯地说,倒不是我眼睛不好,只是有人听话听一半,而且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脑子如三岁小儿。
大公子脸色难看地指着云歌,你什么意思
云歌笑说: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你就莫名其妙地跑了,难道不是听话听一半我是想说,肉芽熬出来的汤固然是天下极味,却少有人敢喝,所以我的汤味道堪比肉芽,材料却都很普通,豆腐蛋清猪脑而已,只是做法有些特殊,你这么一个做着大哥的大男人,至于反应那么激烈吗
大公子怔在当地,一瞬后瞪向孟珏。
他这个整天在女人堆中打滚的人居然被一个黄毛丫头戏弄了
什么风姿、什么气度,这下全没有了
孟珏笑摊摊手,一副你现在该知道招惹她的后果的样子。
云歌不再理会大公子,自和平君低声笑语,一面饮酒,一面吃菜。
刘病已也和孟珏谈笑炎炎。
大公子看席上四人吃得都很是开心,大声笑着坐回席上,又恢复了先前的不羁,今日我舍命陪姑娘,看看姑娘还能有什么花招,我就不信这一桌子菜你们都吃得,我吃不得。
大公子话是说得豪气,可行动却很是谨慎,孟珏夹哪盘子菜,他夹哪盘子菜,一筷不错。
云歌笑给大家斟酒,大公子立即掩住了自己的酒杯,不劳驾你了,我自己会倒。
一壶酒还没有喝完,只看大公子脸涨得通红,跳起身,急促地问:小珏,茅茅房在哪里
孟珏强忍着笑,指了指方向。
大公子皮笑肉不笑地对云歌说:好手段
话音刚落,人已去远。
许平君笑得被酒呛住,一面掩着嘴咳嗽,一面问:云歌,你在哪盘菜里下了药怎么我们都没有事情
我夹菜时,给每盘都下了。不过我倒的酒里又给了解药,他不肯喝,我有什么办法云歌眼睛忽闪忽闪,一派善良无害的样子。
许平君大笑:云歌,真是服了你了,他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云歌低下了头,瘪着嘴,没什么。
今天应该起一卦,究竟是什么日子黑云压顶还是桃花满天
从小到大,除了父亲、哥哥、陵哥哥,再没有被人抱过,可今日一天,居然就被三个男人抱了。
许平君是喜欢凑热闹的人,忙说:云歌,你还有其他整大公子的法子吗我和你一起玩
刘病已看大公子举止虽然散漫不羁,可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贵气,不想云歌和他结怨。
打断了许平君的话,云歌,如果气已经消了,就算了。这次算是警戒,他要还敢再闹你,那你下次做什么都不为过。
云歌抬起头,对刘病已一笑,好,听大哥的。
朦胧月色下,云歌的破颜一笑,盈盈间如春花绽放。
刘病已眼中有困惑,但转瞬间已尽去,惯常懒洋洋的微笑中倒是难得地透了一丝暖意。
孟珏笑回着许平君关于大公子的问题,谈笑如常。
手中握着的酒杯中的酒,原本平如镜面,此时却是涟漪阵阵。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简单的曲调中隐着淡淡哀婉。
云歌本就睡不着,此时听到曲子,心有所感,推门而出,漫行在月光下。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虽然是从小就听惯的曲调,但直到今日才真正懂得了几分曲中的意思。
今与昔,往与来,时光匆匆变换,记忆中还是杨柳依依,入眼处却已是雨雪霏霏。
时光摧老了容颜,摧裂了情义,摧散了故人。
季节转换间,有了生离,有了死别。
一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应该是人世间永恒的感慨。
物非人非,大概就是如此了
几千个日子过去,那个记忆中的陵哥哥已经彻底消失,现在只有刘大哥了。
云歌第一次好奇起二哥的心事,看着永远平静温和的二哥究竟有什么样的心事,才会喜弹这首曲子
二哥,如果你在家,也许我就不会离家出走了。
可如果我不出来,也许我永远都不会听懂这首曲子,我会只是一个需要他开解、他呵护的小妹。
虽然从怒而离家到现在不过几月时间,可一路行来,人情冷暖,世事变换,云歌觉得这几个月是她生命中过得最跌宕的日子。
几个月时间,她比以前懂事了许多,长大了许多,也比以前多了很多心事,她不知道这是好是坏,可这也许就是成长的代价。
孟珏正坐于竹下抚琴。
一身黑袍越发衬得人丰神如玉。
这个气度卓越不凡、容颜若美玉的人,老天似乎十分厚待他。
给了他绝世的容颜,给了他非比寻常的富贵,他自己又博学多才,几乎是一个找不到缺憾的人。
却是为什么偏爱这首曲子,又会是什么样的心事呢
孟珏手中的琴曲突换,一曲负荆请罪。
云歌原本藏在林木间不想见他,听到他的曲子,倒是不好再躲着。
走到孟珏身侧,盘膝坐下,向孟珏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待孟珏琴音终了,云歌随手取过琴,断断续续地弹起刚才的曲子。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云歌的手势虽然优美,却时有错音,甚至难以继续,一看就是虽有高人教授,但从未上心练习的结果。
孟珏往云歌身边坐了些,手指轻拂过琴面,放缓节奏,带着云歌弹着曲子。
云歌的鼻端都是孟珏的气息,孟珏的手又若有若无间碰到云歌的手,甚至云歌有了错音时,他会直接握住云歌的手带她几个音。
云歌不禁脸有些烫,心有些慌。
孟珏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察觉,神色坦然地教着云歌弹琴。
云歌的紧张羞涩渐渐褪去,身心沉入了琴曲中。
云歌跟着孟珏的指点,反复弹着,直到她把曲子全部记住,弹出了完整的一曲采薇。
星光下,并肩而坐的两人,一个貌自娟娟,一个气自谦谦。
云歌随手拨弄着琴,此琴虽不是名琴,音色却丝毫不差。
琴身素雅干净,无任何装饰,只琴角雕刻了两朵金银花,展现的是花随风舞的自在写意。
刻者是个懂画意的高手,寥寥几笔已是神韵全具。可简单的线条中透着沉重的哀伤,那花越是美,反倒看得人越是难过,再想到刚才的曲子,云歌不禁伸手轻抚过金银花。
这琴是谁做的谁教你的这首曲子
我义父。孟珏提到义父时,眸子中罕见地有了暖意,唇边的笑也和他往日的笑大不一样。
你前几日说要离开长安,是要回家看父母吗
我的亲人只有义父。我没有父亲,母亲母亲在我很小时就去世了。
云歌本来觉得问错了话,想道歉,可孟珏语气清淡,没有半丝伤感,反倒让云歌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了会又问:你你想你父母吗
疏远的人根本不会关心这个问题,稍微亲近的人却从不认为需要问他这种问题。
这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不及提防间,孟珏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黑玛瑙般的眼睛中有一瞬的迷惑,整个人都似乎隐入一层潮湿的雾气中。
孟珏坐得离云歌很近,可云歌却觉得刹那间他已去得很远,仿若隔着天堑。
好半晌后,孟珏才说:不知道。
云歌低着头,手无意地滑过琴弦,是不愿想,还是不敢想
看孟珏正望着天空零落的星子出神,云歌低声说:在西域月族传说中,天上的星子是亲人的灵魂化成,因为牵挂所以闪耀。
孟珏侧头看向云歌,唇边泛着笑,声音却冷冽若寒玉,那么高的天空,它们能知道什么又能看清什么理了理衣袍,站起身,夜已深,歇息吧不过几步,人已消失在花木间。
云歌想提醒他忘记拿琴了,看他已经去远,遂作罢。低着头若有所思地拨弄着琴。
曲子是用来寻欢作乐的,你们倒好,一个二个都一副死了老子娘的样子。大公子一手拿着一个大烙饼,一手一陶罐水,翘腿坐到藤萝间,一口白水一口烙饼地吃着,十分香甜的样子。
你才死了老子娘云歌头未抬地哼着说。
我老子娘是死了呀要不死,我能这么畅快大公子不以为忤,反倒一脸笑意。
云歌哑然,这个人似乎不是那么正常。
看着他现在的样子,想到他先前风流不羁、富贵的样子,不禁笑出声,饼子好吃吗
吃多了山珍海味,偶尔也要体会一下民间疾苦,我这是正在体察寻常百姓的生活。
说得自己和微服私访的大官一样。
我本来就是大官中的大官,什么叫说得这长安城里的官员见了我不跪的还不多。大公子一脸得意地看着云歌。
你是什么官哦对了,你姓刘,难道是个王爷民女竟然敢捉弄王爷,实在该死。云歌笑讽。
说对了,我就是一个王爷。大公子吃完最后一口饼子,颇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你敢对我无礼,是该死。
云歌知道他应该出身富贵,可藩王却是没有皇命,绝对不可以私自离开封地进入长安。这是为了防止藩王谋反,自周朝就传下的规矩,天下尽知。
即使真有王爷私自进了长安,也不可能这样毫不避讳地嚷嚷着自己是王爷。
所以虽然大公子说话时,眼神清亮,一副绝无虚言的样子,可云歌却听得只是乐,站起身子给大公子行礼,一副害怕恐惧的样子,拿腔拿调地说:王爷,民女无知,还求王爷饶了民女一命。
大公子笑起来,随意摆了摆手,你这丫头的脾气我是王爷,你也不见得怕我,不见得就会不捉弄我,我不是王爷,你也不见得就不尊重。倒是难得的有意思的人,我舍不得杀你。唉可惜可惜是老三要的人
他拿眼上下看着云歌,嘴里低声嘟囔着什么,嘴角暧昧不清的笑让云歌十分不自在。
云歌板着脸说:你你别打坏主意,你若惹我,下次可不是这么简单就了事的。
大公子从藤萝间站起,一步步向云歌行去,本来倒是没有主意,可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看看你还能有什么花招。
云歌心中紧张,但知道此时可不能露了怕意,否则以后定然被这人欺负死。
面上笑吟吟地看着他,极西极西之地,有一种花,当地人称食蝇花,花的汁液有恶臭,其臭闻者即吐,一旦沾身,年余不去。如果大公子不小心沾染了一二滴,那你的那些美人们只怕是要受苦了,而最终苦的只怕是大公子呢
大公子停住脚步,指着云歌笑起来,你倒仔细说说我受的是什么苦
云歌脸颊滚烫,想张口说话,却实在说不出来。
敢说却不敢解释。大公子笑坐了回去,不逗你了。云歌,不如过几日去我府里玩,那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
云歌笑皱了皱鼻子,你除了玩、玩、玩,可还有别的事情
大公子表情蓦然郑重起来,似乎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嘴角慢慢勾了笑,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低沉沉的语声在夜风中却荡出了苍凉,没有别的事情了,也最好不要有别的事情,整天玩、玩、玩,不但对我好,对别人也好。
云歌朝他做了个鬼脸,赶明我离开长安时,你和我一块去玩。论吃喝玩乐,我可也算半个精通之人,我们可以出海去吃海味,躺在甲板上看海鸥,还可以去爬雪山,有一种雪雉,配着雪莲炖了,那个滋味管保让你吃了连姓名都忘记。天山去过吗天池是赏月色的最好地点,晚上把小舟荡出去,一壶酒,几碟小菜,人间仙境四字绝不为过。世人只知道山顶上看日出,其实海上日出的壮美也是
云歌说得开心,大公子听得神往,最后打量着云歌叹赞:我还一直以为自己才是吃喝玩乐的高手,大半个汉朝我都偷偷摸摸地逛完了,结果和你一比倒变得像是笼子中的金丝雀和大雕吹嘘自己见多识广。黄金的笼子,翡翠的架子又如何终究是关在笼子里。
云歌笑吐了吐舌头,起身离去,去睡觉了,不陪你玩了。记得把琴带给玉之王。
云歌已走得远了,身后的琴音不成章法地响起,但一曲负荆请罪还听得大致分明。
云歌没有回头,只唇边抿起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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