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聘》39.册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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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北廊外横门，远望可见檐角飞峭、宏伟森肃的大庆殿半隐在宣德楼后，其上亮彩琉璃瓦映出的光直衔天幕，太阳西移，远远天际似也被镀上了一层薄金，如梦一般，颇不真实。
  她走着，低眼看着脚下的块块宫砖。
  或粗或细的纹逢中嵌满了冰渣子，令砖面上的那些神兽图案愈发清晰。
  龙章凤案，双雕突魑一个个都是森冽不已，足令观者胆寒。
  领她去门下省的官吏一路不曾开口吐露半字，只大步大步地往前走。
  她便也未言，只跟着他大步大步地往前走。
  入左掖门，顺南廊下慢行，过枢密院，过中书省，再过内都堂门下省的宽宽门阶便在眼前。
  那人也未先行入禀，只回首对她微微一点头，道：&l;孟大人。&r;
  她会意，不由定了定神，在他身后踏阶入内，走过一段回廊，便由他带着进了东南面的一间敞厅。
  一路上遇人不少，可这些人皆是神色匆匆，不论是朝外走的还是往里来的，在看见她时也至多是目光略晃，面上均无讶然之色。
  她心底却讶然起来。
  想当初她以女子之身入翰林院时，那满满一院男子谁人不将她当作稀罕之物来打量，本以为今日入门下省也当得似彼之&l;待遇&r;，却不料这里的人竟是根本就没把她当成一回事儿。
  走至此处，那人才终是开了口，道：&l;二省谏院内凡十一人，除左散骑常侍一缺尚未补外，其余同僚们皆在此厅内供差。&r;
  她冲他笑了笑，以示明白，随即抱着书匣走了进去，按他所指将东西放在一张空案后，然后才问道：&l;还未请教大人姓名&r;
  那人亦笑了笑，&l;敝姓曹，单名一个京字。在下不比孟大人，举进士至今将要四年矣，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左正言。&r;
  孟廷辉动眉，定睛看了他一会儿，只觉他面色暖然，可话中却隐隐有讽刺之意，半晌才微微一笑，道了句：&l;曹大人过誉。&r;转身向里面帘后望了望，又问道：&l;既如此，不知郭大人眼下在否&r;
  曹京也向内张望了下，见似是无人，不由扭头去向旁边坐着的几人道：&l;这位便是翰林院举荐来的那位孟大人&r;见几人都是一副了然的神色，他才又笑问道：&l;郭大人先前不是说要在此等着见她一面么，怎的眼下倒不在了&r;
  一人探头朝外面看了看，见无人经过，便凑过来些，道：&l;你不知道，之前你拿了调呈刚走没多久，内都堂那边便来人传话，说是平王孤身独来，让中书门下二省凡三品以上的主事者都过去&r;
  曹京面露惊色，&l;平王&r;
  孟廷辉挑眉，抬眸看过去，心头亦是小惊。
  自十年前太子参豫朝政以来，便不闻平王过问国政军务，更不闻平王再入内都堂视事。
  虽是人人都知，这江山天下、万丈社稷当有一半功归平王，可平王之于此事却是一向云淡风清，便是皇上多次下诏请进尊赐，也都一概拒之不受，这么多年来唯一在乎的便是皇上的安危体泰。
  前不久朝中还有传言，道皇上之所以要退位让政给太子，实乃是平王动了想要返居旧都、与皇上共享天年的念头。
  皇上与平王其情之深，但凡在朝者谁人不知，因是此言一出竟也无人不信，都在心底暗叹不已。
  可怎知，平王竟会于今日破了已徇十年之久的例，再度前来内都堂过问朝政
  曹京一时满面好奇，又是一副错过了好戏的扼腕神情，倾身过去低问道：&l;你们可见了平王气度如何久闻平王当年聛睨天下之雄风，可我入朝四年来竟是从未得见&r;
  那人摇头，轻叹：&l;除了平王所诏之人，中书门下二省其余的官员们哪个敢不知死活地去内都堂瞧热闹也是在你回来前不久才听那边出来的人说平王当着那些二省老臣们的面摔了相玺&r;
  曹京咋舌，&l;何事能惹得平王动怒&r;
  一旁又有人凑过来，诡笑道：&l;亏你还是谏院平日里最知事的人，这都想不出来今日早朝上最惹群臣涌议的事是什么早朝一毕，皇上诏了老臣们入阁又是要议什么&r;
  &l;自然是太子册妃一事。&r;
  曹京还未开口，孟廷辉的声音便自后面传来，轻轻软软的。
  几人回头，就见她眼神明亮，脸上笑意盈盈，显是已听他们说话许久，忍不住要插一句嘴。
  那人笑了笑，&l;孟大人果然聪明，人在翰林院都能对内朝的事知道得这么仔细。&r;
  孟廷辉上前两步，抿了抿唇，又道：&l;我也是听你们议论的有趣，以前在翰林院的时候可听不到这么多事。&r;
  几人脸上均是微露得意之色，曹京也笑，对那人道：&l;如此说来，平王是不乐意那些老臣们所奏欲请太子尚北戬公主为太子妃之议&r;
  &l;定是如此，&r;旁边一人接口道：&l;不然怎会皇上那边才议完没多久，平王便闻风而来来内都堂威示一干老臣本是听说古相最为推促此事，平王人至内都堂时正见中书省的人拟撰应请文书，一下子便恼了可眼下看来，二省之内怕是再也无人敢奏议应允北戬国书之请了。&r;
  曹京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嘴唇动了好几下，才低声道：&l;二国修好，连皇上都未示反对之意，平王为何极不愿太子尚北戬公主莫不是从前听到的那些传言是真的&r;
  他这话一出，几人均是面色不自在起来，半晌才有人小声道：&l;那些传言谁知真伪，只不过平王从前在位时便与北戬有过不少过节，想来不愿让北戬的人将来坐上后位也在常理之中。&r;
  孟廷辉在旁细细地听他们说的话，心中虽不知他们所谓传言是什么，可也多少明白了，这太子将册北戬公主为太子妃一事定是要无果了。
  心头好似有一块巨石瞬间被人挪去，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她对几人扬唇浅笑，一脸不明就里的模样，转了身子回案去收拾她从翰林院带来的东西。
  方一俯身低头，厅门处蓦然传来一声凉凉的低唤
  &l;孟廷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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