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妻》第 2 部分

  强子说,“你不是要嫁人了吗?”
  “你,你,你个没良心的,如果你不娶傻媳妇,我会答应吗?啊,我不是被你气的?”
  “我不娶媳妇你能嫁我?”强子深深地看着英英,英英被这眼神震住,那里面的悲痛和无耐让她心如刀割。
  “强哥!”英英再次扑进强子怀里,哭得惊天动地,“我们这是啥命啊!”
  强子被风刺中了眼,仰头看看天,是啊,老天,这是啥世道?
  英英哭着抽泣,走不得,躲不掉,强哥我们就认命吗?
  强子沉默地站着。
  很久,英英忍住哭声,说,我得回去了,找不找我,他们指不定又生啥事儿。强子说,无所谓,我不怕。英英说我怕,别给你们找事儿了。强子说,以后你别找我了,我有媳妇你也成人家的媳妇了,好好过日子。
  英英眼睛睁得滚圆,盯着强子眨也不眨,说强哥,你记着,我是你的人,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强子捂英英的嘴,瞎说。好好活着,照顾好自各儿。日子还长着呢。英英说,没有你我死活一样。
  强子说你记着英英,这天儿早晚得变,信我的,也为了我,你得好好活着,让我知道你过得好,这样我活着也有劲儿,知道不?英英搂着强子的脖子再哭,还哭,哭得风也跟着抽泣。
  第一部 第四章 新年
  终于到新年了,强子却一大早出去了。几天强子的眉皱皱的,妞好想用手给他抹平,可怕他骂,所以就只有呆呆地看着他。妞不敢说话,目送着强子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收拾着强子没动过筷子的碗。
  强子病了?上次强子给自己找了医生。强子一定是病了,人病了才不吃饭。
  妞着急了,她的眉也皱起,找上次给她扎针的人也给强子治病,打针治病。
  妞两个月来第一次走出了家门,来到街上。一切都是陌生的,茫茫然向前一步步走,回头看看家,遇上人,她盯着打量,但都不是那个给自己打过针的人。
  半条街走过,她回头时,身后出来了不少男女老少,指指点点,妞就转过身来往回走,人多了,会打针的人说不定就在了。
  “看看,这就是强子娶的傻媳妇儿。”
  “模样还好。”
  “傻给谁送去啊,桂花还指望着她下崽呢,下崽也是傻子,还不如不下。”
  “生下来,别吃她奶就行,我们家他二姨那村就有一个傻媳妇,生个小子,吃羊奶长大的,不傻。”
  “哎,你瞧瞧,她怀上了没?”
  “不象,走路是慢点,可身上看着还轻着呢。”
  人们看妞,妞也认真一个个瞧着人们,缓缓从人们身前经过。
  “这傻丫头不是找什么人呢吧。”
  “象是。”
  “问问。”
  “问啥呀,少理她。”
  终于还是有一个好事儿的胖婶伸了脖子叫开了,“强子媳妇儿?你找人呢?”
  强子媳妇儿?妞愣愣,冲胖婶笑开了,停下来。
  “瞧这傻样儿,找谁呢?”
  “打针治病的。”
  又几番叽叽喳喳,“说话还挺清楚”,“是啊,衣服穿得也干净呢”、“头发自己梳的吧,还挺黑。”有人走过来,在她腰里摸了一把,“身子倒也结实。”
  妞被越来越多的娘们和孩子们包围了,有人问她多大了,有人问她家是哪儿的,有人问她会做饭吗?洗衣吗?收拾屋吗?下地干活吗?妞都乖乖回答。
  有人问,“强子对你好不好?”
  妞更乐了,“好。”
  “他咋对你好?”
  没等妞说话,有尖声叫着,“夜里搂着她睡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多少年都没这么开心过了。
  妞看大家对她这么笑,也笑。
  石主任就是被娘们儿的笑引过来的,娘们儿的笑声什么时候都和烟酒一要吸引爷们儿。石主任应该在离群人不远处拐弯,今天公社副书记的儿子娶了这村里最好看的丫头英英,他这个当村革委会主任的正是表现表现的好机会。
  走到众人面前时,早有老娘们儿相互捅了胳膊,自然的退后了,妞就最直接的面对了石主任,妞一看到他的脸和眼睛,就想起在山里砍柴时遇到的蛇,慢慢向后退缩着。
  “呵呵呵,今儿都在这儿聚了?有啥好笑的,也让我笑笑。”
  娘们皮笑r不笑地嘿嘿着,有人用手指指妞,“强子媳妇儿。”
  石主任早把妞打量了个仔细,上次桂花挡着没看清,这次一看,比上次更水灵了。
  “呵呵,今天英英出嫁,你们不去看看热闹?来,强子媳妇,认得回家的路不,走,我送你回家。”
  娘们儿站着没人说话也没人动,妞被石主任拉着,挣不脱。
  家,出来不远的,她是再三回头看怕走丢的,妞知道应该一直走,她来时就没拐过弯,可这个人拉着她拐进了小巷子。
  “不走,不走。”妞望见了家门,扭着身子不走了。
  强子远远地看着一辆吉普车进了英英的家,道喜的人渐多了,强子躲开人群。
  冬天的天气,今天算个好的,阳光不热却也照上了田野房屋,背y处几丝残雪未融。强子顺着墙边踩着残雪走。英英今天是新娘了,他也算娶了媳妇,不过那是个地地道道的傻媳妇。
  冤家的路真窄,强子不愿意和石主任成冤家。全村一千二百口人,没人敢。可强子知道,总有一天,他们有帐算。
  不包括今天看到的这一幕,他的傻媳妇被石主任搂在怀里,在她身上乱摸着。
  强子的嗓子咕噜了一声,奔过去,用力扯开两人,瞪着石主任,眼睛要瞪出血来。
  石主任拉拉身上披的棉袄,“强子,这就是你媳妇啊,刚被一帮老娘们逗,我说送她回家,呵呵,我走了。”
  强子盯得看不到石主任的背影,回过头来看妞。
  妞被强子的脸色吓坏了,比结婚那天晚上更可怕。妞努力在想说点什么,“打针,治病。”
  强子扯着她的胳膊,把她扯到了家,推在了炕上。
  “你出去干啥?啊?谁让你出去的?啊?”
  强子吼着,妞把自己的身子倦缩在炕的一角,眼不眨地随着强子挥舞的胳膊转动。
  “以后你再出去,打断你的腿!”
  强子再吼,对门传来老爷子的咳嗽。
  “干啥呀,别为难这孩子。”
  强子呼呼喘着气,慢慢坐在炕上,捂着脸耸动着肩膀。
  妞的身体渐渐不抖了,强子,哭了?她心里很难过,她不要强子哭,于是,她小心地放松自己的身体,慢慢用力拉着强子的胳膊,“你别哭,我再也不出去了。”
  强子压抑的哭声持续了好久,这是一九七二年的新年。
  第一部 第五章 姐姐
  新年后的第二场雪,妞趴着窗户向外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让她着迷。强子在屋里做着木匠活儿,两个小时过去了,妞一个指头没动。
  强子说,“出去看看吧,冷了就回来。”
  妞回头看着强子乐,赶紧下炕穿鞋。强子突然觉得妞的笑不那么傻了。
  妞很听话,一会儿就进屋,冲强子说,“你也去。”满头的雪花,一脸笑。
  强子没理她,说,“把缸里的r和鱼拿出来,用水泡上。”
  妞轻快地出去,新年那天强子哭,所以鱼r都没吃,妞并不知道鱼r什么滋味,可她知道强子今天没生气,她也想再看看那两条大鱼。
  妞只会烧火做饭,强子把鱼r切好,妞就烧火。妞会唱一个歌,是听邻居的小姑娘唱的,她记得,可从没唱过:“小燕子,穿花衣。”
  妞的音符只有两个,强子愣了下,乐了下,在锅里放佐料开始炖鱼。
  给老爷送去后,两人坐下吃饭,妞一直是等强子端碗后自己才拿筷子,她看一眼碗里的r和鱼,吃一口自己碗里的饭,不时看着强子乐。
  强子吃饭不抬头,速度很快,所以每次都是强子先吃完。放下碗筷时,妞只在r碗里夹了两小块葱花,还是一脸笑。
  “你吃啊。”强子起身往外走。妞的眼光追着强子,每次强子出去,她都得看他出院门,闪过短短的围墙,不见踪影。
  今天强子提着包不见人影了,妞夹了第三块葱花,真好吃。吃光碗里剩下的饭,有一个米粒掉在桌子上,妞拣起来,放进嘴里,慢慢嚼着,第二次用两个音符哼着“小燕子,穿花衣。”眼睛从r碗看向鱼碗,真香,妞俯下身使劲闻着。
  最后深深吸口气,妞站起身准备收拾桌子,才发现,强子站在身后。
  “你吃饱了吗?”
  妞乐了,强子咋回来了?
  “饱。”
  强子拿起她的碗,到灶堂把锅底剩的饭都舀进碗里。放到桌子上,把妞按坐下,又拿起妞的筷子一连夹了三块r一块鱼r放到妞碗里,“都吃了。”
  妞呆呆地看着强子,“饱,吃饱了。”强子又不高兴了,妞双手搓着衣角。
  “让你吃。”强子扭头出去了。妞傻傻地站着,强子为啥生气,能吃吗?吃了强子就不生气?可是强子为啥生气啊。
  妞站了很久才收拾碗筷,擦干净桌子,然后就坐在凳子上看着饭碗,有米香r香鱼香。
  强子不知哪儿来的气,他用力推着刨子,木屑雪花一样四下纷飞,用力打着墨线,啪啪的响。医生家的老婆说,“强子啊,我们一家啥都不怕,你是好兄弟,英英的事儿过去了,你可别往心里去。”
  强子停了刨子,看看医生的老婆,“嫂子,没事。”
  “我听你哥说,傻媳妇儿很听话,模样又好,媳妇嘛,还不就是做饭洗衣生个孩子,现在这光景,咋回事儿还说不准呢,好好过吧。”
  “嗯”,强子再用力,他刚才真的没想英英,就想傻媳妇俯在r碗上使劲吸气儿那样子了。
  “嫂子,明天我再做,我爸这几天咳嗽的厉害,我让大哥开点药,回家去看看。”
  “行行,我这儿有件旧衣裳,我穿瘦了,给你家媳妇拿去穿。”
  强子进屋时,妞还坐凳子上看着一碗饭发愣,看强子进来,站起身,又呆呆地盯着强子。
  “咋不吃?”
  “我,吃一碗饭。”
  “吃饭要吃饱,啥一碗两碗的。”强子粗略地想想,自从妞到他家,就没添过第二碗饭,不管饭有多稀,吃饼子就一块,不管有多小。
  “坐下吃啊。”
  强子也坐下,妞却走过去给强子倒水。强子拉住她,“坐下吃饭,先吃碗里的r和鱼。”
  妞慢慢坐下,慢慢拿起筷子,慢慢端起碗,看着强子的眼睛,用筷子一点点伸向碗里最小的一块r。
  “看我干啥,夹r。”
  妞低下头,夹起放进嘴里,放下碗和筷子慢慢嚼着,轻轻晃动着身子,看着强子轻轻乐着。
  “香不?”
  “香,香。”
  “那多吃点。”强子拿起她的筷子把r碗里的几块r都夹到妞碗里。
  妞把r嚼成了泥,才一点点咽下去。站起来把筷子拿走。
  “你干啥去,吃啊。”
  “不吃,给爸留,给你留。”
  还有几天就春节了,进入冬天最冷的时候,腊七腊八冻死娘仨。妞只在新被窝里睡了一夜,以后仍然是每天给强子热乎后,再到自己的被窝。
  姐来的次数渐渐少了,妞最近有点不安,想着娘和几个姐姐,还有村后面的大山里,冬天去砍柴,有的树d里会拣到山珍子和松子。
  强子早起时发现自己的被窝里有一片血迹,去茅房时也看到了几张带血的破纸,回来叫妞进屋,指给她看。妞说,“我流血。”
  强子明白妞来月经了,到他家快仨月了,妞第一次来月经。强子去村里的代销更点买了草纸,顺便到姐家,得让姐给傻媳妇说说女人的事,姐好象有阵子没来了。
  到姐家后,才知道姐生病了,手上还受了伤,姐夫唉声叹气,姐说切菜时没小心,脸色黄的吓人,问姐啥病,姐说不要紧,过几天就好。
  强子的心绷得紧紧的,总有一天,强子知道。
  晚上强子不让妞睡自己的被窝了,还把件破旧的衣服找出来,撕一块整齐的扔给妞,“睡觉时垫在身子底下。”把草纸拿出来递给妞,用这个。
  妞愣愣地,然后脱衣服,强子第一次看着妞一件件脱了棉衣棉裤,里面一件单裤,短裤上一片血迹。
  妞拿过草纸,看看强子,把短裤半褪下,撕一把草纸塞了进去。
  强子看她上了炕,吹了灯脱衣服。
  “以后别当着男人脱衣服,知道吗?”
  “嗯。”
  “别让男人碰你的身子,知道吗?”强子想起石主任,咬咬牙。
  “嗯。”
  “月经没了,好好洗洗你下身,知道吗?”
  妞没吱声,她不知道啥是月经。
  “听到没?”
  “嗯。”
  “以后晚上锅里多烧水,每天都洗洗。”
  “嗯。”多烧水。
  强子翻下身,“睡吧。”明天到医生家,让医生去给姐好好看看。
  医生说他无回天之术了,姐下面大出血,强子狠狠地盯着姐夫,姐夫抱头脑袋在墙角蹲着。
  姐说,“强子,你对傻媳妇好点,别让她受欺负了,听说村里的小铁匠在外面跑,过得好,你们不行,也出去吧。”
  强子说不行,还有爸。
  姐干黄的脸上一片泪。
  强子抱着姐,咬碎了牙,说姐,我对不起你,咱家对不起你。
  姐说,谁都不怪,强子你要争气,把日子过好,给咱家传个后。
  强子眼里瞪出血来,姐,你说,到底咋回事?
  没事,姐努力笑笑,强子,你是有媳妇儿的了,好好过日子,爸活不了几天了,爸死后,你俩就走,走,越远越好。
  那个风风火火的姐姐怎么就从这个世上没有的,妞不能理解,跟强子去时,姐就象睡着了,可那不象姐,怎么比她娘还干瘦呢,妞围着姐的身体敲钟样一声一声叫着,“姐!姐!姐!姐!姐!”强子拉开她,“别叫了。”
  这个春节,有几点零星的炮声,妞并不惊奇,她家山里的开山炮可响了。她只关心强子,强子自姐去后,二十几天没说过话,他本就没啥话,除了跟老爷子说。强子告诉她,不许提姐的事,妞点头。
  第一部 第六章 语录
  这天中午,强子从外面回来,提着人家给的三条小鱼,活的。妞可高兴,冬天还有活鱼呢,放在脸盆里养起来。强子拿着刀要杀鱼,妞就低着头用手护在脸盆边。强子说,你躲开,妞看着鱼在水里游戏,不做声也不动。
  老爷子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强子想做鱼汤给老爷子补补。伸手把妞拔拉到一边,“去买包盐。”掏出钱,拿出一毛,“九分钱一袋,剩一分钱回来。”
  妞慢慢站起,“不会。”
  “姐不是带你去过?”
  “不会。”
  强子啪地把刀扔在菜板上,妞吓得一抖。
  强子拉过妞的手把钱塞到她手里“你拿着,出去买一包盐回来,你买不来别回家。”
  妞摊开手看着皱巴巴地钱,是钱,就是这个能买东西。
  “愣着干什么,快去。”
  妞挪开步,转身向外走,又转回来,“你说,再出去打断我的腿。”
  “走!”强子大吼,“你再不走我打断你腿。”
  强子坐在木墩上,傻媳妇,一包盐都买不来,他苦笑,笑得掉了泪,觉得胸闷没了气息。
  “她会买什么盐啊,你去看看吧。”老爷子的咳嗽声。
  强子抹抹眼睛,开始宰鱼,“我就去。”
  妞记得姐带她来过一次,村里买东西的地方有个大门,墙上有三个红字,隔不远就到。
  妞把钱紧紧抓在手心里,看到那店里进去人了,才走进去。里面只有两个买东西的,有一个已买完,看她一眼出去了,刚进去的也看看她,然后拿出钱递给柜台后的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买一盒洋火”。
  店员转身拿了盒火柴,找回一个钢蹦,“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找你五分。”
  “枪杆子里出政权,再拿支铅笔吧。”
  店员回身拿铅笔,妞从这人脸上转到那人脸上。
  “坐地日行八万里,找你三分。”
  那人拿了东西走了,店员转向妞,“你买什么?”
  “一包盐。”
  “说呀。”
  “一包盐。”
  “说语录啊。”
  妞看着店员,啥是语录。店员也看着她,“象刚才那人说的,说呀,一句也不会?”上次桂花领她来时,店员见过她。
  妞摇摇头。
  “唉,教你一句,坐地日行八万里。”强子也真是,要傻媳妇出来买啥东西,竟捣乱。
  “坐地,坐地,日。”妞记着,门外进来三三两两的人。
  “坐地日行八万里。”店员不耐地重复了一句,去应付别的人。
  “坐地日,王八。”妞结巴地说。
  店里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店员也愣愣地瞧着她,一个邪叨着烟的四十多岁的男人哇哇大叫起来,“说啥呢你,啊,这不是对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污蔑吗?这还了得,你们说,啊,不行,我得报告石主任去。”说着烟一样跑走了。
  店里人三言五语的说了啥话,妞不知道,妞不知道为啥突然就来了几个人推推搡搡要把她带走,她不走,她得买盐回家,强子说买不回去,就不让她回家了,可是她没那帮男人力气大,妞拼命挣扎,强子说不许男人碰她的身子,她四处躲,谁扯她,她说伸手抓谁。几个男人更叫,“她要造反,敢违抗革委会的命令,打革委会干部。”
  强子到店里,妞已被带走了,店员叙述着,强子没时间听,他跑回家里把刚宰完鱼的刀别在腰里。
  到村革委会时,里面已经叽叽喳喳有几十号人,看到强子猛虎下山一样来了,给他让开一条路。
  没进屋就听到石主任独特的公鸭嗓子在喝斥着,“想翻天?还打人?你哪只手痒了?啊?敢打革委会的干部?”
  强子一步跨进了门。
  妞被三四个男人按倒在桌子边,脸贴着桌面,乱发盖住了半张脸,衣服肩膀处露出来棉花,整个身体不断地抖着。
  石主任正贴着妞的身体,喝一句,在她身上揪一把,妞的身体就一颤。石主任抬眼见强子进来了,向后退了一步,“你来了正好,一块儿留下,麻子,通知革命群众,晚上开批斗会。”
  强子从腰里拔出菜刀,“你们放开她。”
  石主任一惊,随即把公鸭嗓子放开了叫,“好啊,真翻天了,你要行凶,快来人啊,把强子抓起来。”
  强子几步过来揪起石主任的衣领子,“让她回家,要不就是你死我活。”
  石主任看看强子里的刀,“你放开我,你敢杀人。”
  强子瞪圆了眼珠子,从咬牙的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我早想宰你了,就跟宰个狗是的,你信不信。”
  石主任上下看强子,强子的脚上还穿着白布裹着的鞋,那是给姐姐戴的孝。
  石主任矮了下来,“放开她,她污蔑毛主席,打革委会干部,你说咋办?”
  强子说,“她回家,我留下。”
  强子松了石主任,看妞被放开站好,呆呆望着强子,左脸上清晰的五个指印,手上几处擦伤,有两处流了血。
  “回家去。”
  “你。”
  “你回去,别管我,记得给爸做饭。”色,强子心动了一下,他和傻媳妇共同的爸。
  妞呆呆地看强子,“我再也不出来了。”
  强子把刀递给她,“拿回去,谁敢进家欺负你,就拿刀砍他。”
  妞颤抖着手,不敢接,强子拉过她的手,把刀塞给她,“快走。”
  妞一步三回头看着强子,拎着菜刀出了门,外面的人鸦雀无声,眼看着妞一步步走远了。
  石主任清清嗓子,“今天晚上我们先开批斗大会,明天我得把这事儿向公社反应,咱村出了这事儿,是给伟大的领袖毛主席脸上抹黑,给全公社抹黑。把他关起来。”
  妞回到家,做饭,右胳膊被扯得抬不起来,只好用左手,勉强做好饭,给爹送去,爹问她脸怎么了,谁打她了,妞说不清,妞说,“去买盐,他们拉我打我,强子去,我回来。”
  老爷子又一阵急促的咳嗽,一口痰出来,半口血,妞吓坏了,过去学强子,给老爷子拍背。
  第一部 第七章 相依
  批斗会扩大到斗争会,批斗会是批评斗争交待问题,言语型的,斗争会就不一样了,是完全的斗争,是对待阶级敌人的,因为是敌人,所以要象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
  强子先被几个年青人滚了一个小时的西瓜,然后脖子上带上两斤重的铁块,站在摞起来的两把破椅子上,开始接受全村革命群众的斗争。
  石主任开了头,“高强,他老子就有问题,属于不明不白的黑类分子,他应该和他老子划清界线,当初他就没划,所以他也成了黑类分子,这样的黑类分子,是我们革命群众不能容忍的,是我们斗争的对象。这样的黑类分子,应该再让他生黑类分子的后代吗?”
  革命群众举手,“不能让他生。”
  石主任一拍桌子,“对,大家说得非常对,我们村的革命群众思想是纯净的,所以没人给他当老婆,可是他姐······”石主任咳嗽了一声,又啪地拍一下桌子,“他姐死了也是黑类分子,还帮他兄弟从外面买个媳妇回来,今天就不批斗她了。高强,”石主任一指站在五尺高摇摇晃晃的破椅子上的强子,“他还敢娶老婆,还想生黑类分子!大家说他的思想黑不黑?”
  革命群众高喊,“黑。”
  “所以,我们不以让更多的黑类分子产生,我们必须把他媳妇隔离开,”扭头向强子问道,“你媳妇怀上没有?”
  强子依然一言不发。
  “不说,不说就是和革命群众为敌,放下来,继续斗争他。”
  有人把强子放下来,几个年青人过去,又滚强子的西瓜。
  人群从喧闹到了安静。强子,几乎走遍了每家每户,谁家没个木匠活儿,谁家做活儿没占过强子的便宜。
  石主任四下瞧瞧,挥手让人下去了。
  “高强你不说没关系,你媳妇就是怀上生下来,也得弄死,明天就把她抓到村革委会房里隔离。”
  有人高喊,“把她送回老家去。”
  石主任摆摆手,“她是受害者,咱们得保护好她,等我问清了她老家在哪儿,我亲自送她回去。”
  斗争会开到子夜时分,革命群众拖着疲惫地身子打着哈欠慢慢回去了,强子又被关进了四面漏风的房里。
  石主任散会后哼小曲出了村革委会,朝通往强子家去的小路上看了看,想起强子狼一样的眼睛和那把刀,恨恨地转回自己家。
  强子被关了三天后,没吃没喝,周身酸软。
  是医生家两口子把强子扶出来的,说,“强子你快出来,你家出事了。”
  强子惊醒,医生两口子挽着他回了家,街上已是三五成群的人,强子头翁翁作响。
  家里,傻媳妇在炕的一角浑身缩成一团抖着,旁边菜刀上还有几丝渐干的血痕。
  医生说,“快去看看老爷子吧,不行了。”
  强子急急走进对门屋,老爷子躺在地上,是挣扎着爬向门边的姿势,右手向前伸着,睁大了眼睛,嘴角沾着血迹。
  强子眼前一黑,完全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疯一样跳到炕上,抓起菜刀往外冲,医生两口子死死拉住他,“兄弟兄弟,听我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别急,先把老爷子的事儿办了,再说还有你傻媳妇呢。”
  强子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没有挣脱医生两口子的力气。
  医生老婆在强子耳边说:“强子,你媳妇差点把石主任的胳膊筋砍断,他没捞着好处。”
  强子慢慢平静下来,是啊,这世上他还有一个傻媳妇呢,一个有名无实的傻媳妇,除了这个,他再也没牵挂,把爹的事办完,他就把傻媳妇送回老家,然后把石主任他们一家都宰了。
  医生老婆去拉妞,妞硬硬地往墙角缩,一双眼睛惊慌地小鹿样看着强子,身子一直抖个不停。
  “强子,你媳妇吓坏了,快把她叫回来,别作病了。”
  强子浑身的劲道放松,转向妞,放缓声音道:“过来。”
  妞慢慢伸出手,一点点伸向强子,眼睛一点点转动着,里面无声地蓄着泪,满了就一滴一滴落下来。
  医生长叹,“我招呼人把老爷子埋了吧。”拉着老婆出了门。
  强子上前拉住了妞伸出的手,把她使劲拉进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抱住,泪如泉涌。
  强子把爹葬在姐的旁边,拉着妞跪下,说,“给爸磕头,爹为你死的。”
  妞不知道爸是咋为自己死的,但给爸磕头,她愿意,于是就一个个磕下去,直到强子拉起她。
  快春天了吧,春寒料峭。强子坐在老爷子睡过的炕上,靠着墙,盯着房顶,妞站在地上看着他,直到天明j叫。
  强子说,“你家在啥地方?”
  妞摇头,妞只记得家里有山,坐火车出来的。
  强子白天磨刀,一把菜刀磨得光亮亮,然后夜里坐着,妞做了饭,强子有时候吃一口,有时候端端碗又放下,妞急死了,她知道强子病了,她还想去给强子找医生,现在除了强子,医生两口子是她最熟悉也是最亲近的人了,可她不敢出去,再也不敢出去了。
  几天后,强子用手摸着刀锋对妞说,“我把你咋办好?”
  妞直直看着强子,“我再也不出去了。”
  强子在说自己的话,在心里说话,傻媳妇再傻,也是一条命,也是他的媳妇,他不能把她孤伶伶扔下不管。
  所以,强子虽然天天磨刀,夜夜不眠,可他啥都没做,十多天后,又开始做木匠活儿了。
  这房里更静了,妞象个无影无形的人,只有眼神一刻不变的落在强子身上。
  强子沉默少言就知道做活儿,外村的人喜欢把活交给他做,有时候也留他吃个便饭,妞一个人呆在家里,望着窗外,盼着强子,有时一坐就是从早到晚。
  终于盼来燕子来时,严冬过去,让人心底生腾着淡淡的希望,盼着新的一年。
  强子在邻村做活,中午,一阵春雷滚滚而来,天很快y暗,强子急急的收拾工具往家赶。刚进村里,风雨哗的下来,由远而近的闷雷和乍响的惊雷在耳边回响,倾刻整个身子被冻雨浇透。风雨吹得强子睁不开眼,匆匆在泥泞的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跑。
  雨中一个身影从远处闪来,跌跌撞撞奔向强子,到跟前时,拉起强子就跑。强子努力睁眼睛看,是,英英。
  英英拉着强子一口气跑到强子家,推开栅栏,推开房门,直直跑进屋里,两人从头到脚往下流水,一会儿地上就湿了一片。
  强子看着英英,英英也看着强子,两人呼呼地喘气不断找冷战,然后英英放开强子的胳膊,撕扯自己的衣服,衣服湿湿的紧紧贴在身子上。英英脸上毫无血色,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强子,哥,你,要了我,帮我,脱衣服,要了,我。
  强子接住英英摇摇欲坠的身子,费了好大劲帮她脱了一身湿衣,扯过毛巾擦擦她的头发,身子,把她推到炕上扯过被子盖好,英英坚持着从被子里爬出来,强子哥,你,要了我,来,你来。伸手拉强子。
  强子也脱了湿衣服,换上干衣服上炕,把英英连被子都抱进自己的怀里,摸着她冷冷的脸,你咋跑来了,傻呀,这么大雨,你不要命了?
  英英在强子怀里挣扎,强子哥,你要了我,求你,求你了,强子哥。去扯强子的衣服。
  有啥不对劲,强子抱着英英四处打量,啥不对劲?
  英英已把冰凉的手伸进了强子的衣服。
  傻媳妇呢?
  强子放开英英下炕穿鞋,跑到对屋去找,那屋自从爸去世后,再无一丝生气。跑到前门后门去看,没有,喊了几声,人呢?跑哪儿去了?没有人声。傻媳妇出了几回事儿后,再也不出家院子了,再说这么大雨,她能去哪儿?
  强子回屋翻出自己的几件衣服扔到炕上,说你穿上快回去,我给你找雨衣。
  雨衣不在。强子愣愣,跑进雨地里沿着街喊,四下寻找。
  轰隆隆的雷声让人心惊r跳,天象傍晚一样黑。强子从村东头折回来又往村西头走,不时抹着顺脸流下来的雨,喊着,秀丽,秀丽,秀丽秀丽。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叫秀丽,傻媳妇就算听到,知不知道是在叫她。
  终于在村口的大石碾下,看到一个人影,强子奔过去。
  傻媳妇,弯着腰蹲在里面,身子缩成一团,捂着耳朵浑身抖个不停,强子动手拉她,她吓得往里缩,头碰到石碾上,强子大叫,是我,快出来。再喊,快出来。
  妞侧过头,看,是强子。
  妞出来,站起身,怀里抱着雨衣,身子早湿透,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把怀里的雨衣抖开递给强子,牙齿上下碰得得得响,说,给你,雨衣。
  强子说跑出来干啥?下大雨,不是不让你出来吗?
  妞把雨衣给强子披上,哆索着嘴说,给你,送雨衣。
  强子把雨衣拿下来给妞披上,扶着她一点点走,东倒西歪,妞把雨衣从自己身上扯下来又给强子披上,强子又扯下来,连头把妞包住,搂在身侧,大叫,有雨衣还不穿上,抱着干啥?
  回家里,英英已走了,没穿强子的衣服。
  第一部 第八章 初夜
  这天,强子喝了酒,那村的孩子到县里读高中了,全公社的骄傲啊,家里让给打个小书柜,还请他喝酒,那家人和医生家一样好,周叔和他一见如故,还说多替他招些活儿。
  进院时,日已落山,夜色还未降临。
  妞在灶堂里抬头望着房顶,今天来了两只燕子,旧燕窝上有了几点新泥,燕子不怕她,飞进飞出,妞看着燕子飞出去没了影子,再等燕子飞回来添泥。
  强子进门,妞看向他。
  这一刻,妞脸上是淡淡的笑容,纯净的脸上没有一丝尘世的东西,强子突然很冲动。妞,好久没笑了,虽然是呆呆的傻傻的笑,而且今天,她真的很好看。
  “做饭了吗?”
  “嗯。”
  妞又看一眼,强子回来,把两只燕子吓飞了。强子抬头看看,关上房门,把门上一扇小窗户打开,说,“燕子从这儿进来。”
  妞乐了,强子也笑笑。
  强子洗脸吃饭,妞看着强子,把一个咸菜条夹到强子碗里,然后再看强子笑。
  妞很听话,上次强子说后,她每天把饭舀出来,唰干净锅,烧半锅水,然后给强子倒洗脚水,然后擦自己的身子。
  强子洗完脚就看着妞一点点擦自己光l的身子,左胸上烫的地方,一块淡红色的痕,强子想摸摸。
  妞洗完了要炕上吹灯,强子说别吹你上来。
  妞就上炕想钻被窝,强子把她拉住了,把她抱在怀里,用手摸摸她的疤痕,“还疼吗?”
  妞摇头,强子放开她,起身把窗帘拉上,结婚那天姐给挂的,到今天也没拉上一回。
  强子把妞放倒,妞还是定定地看着他。
  “闭上眼睛。”
  妞冲强子笑笑,“你要做啥就做啥,我不哭不闹,听话。”姐说的,这样强子就不打她了,姐说的每句话妞都记得。
  妞不敢反抗,是她推了强子的胸膛,她还掉眼泪,强子才一次又一次地压她让她疼的,妞想起街上的娘们儿说的,强子对她好,夜里搂着她睡觉。可是以前强子没搂着她睡觉,妞觉得强子对她好,现在强子真的搂着她睡了,妞怕死了他。
  强子握着妞的乃子睡着,妞早早醒了,看着房顶不敢动,怕把强子弄醒。
  强子醒来时,发觉手里满满的柔软,第一次,被窝里有了女人,强子翻身把妞压住,妞哭了,“不,疼。”
  强子慢慢起身,掀了被子,看妞乃子上几处淤青,分开她的双腿,干的血迹和红肿。
  强子下炕穿衣,开门把盆里的水泼出去,对好温水,“下来洗洗。”感觉妞的眼神看他象看老虎。
  他昨天用的劲儿太大了,没觉得。
  强子今天出门比往日晚了,妞撇着双腿,一拐一拐地走路,强子心里别扭着,但出得门来,他忽然觉得阳光亮丽了些。而且活儿干得很轻巧,他想着回家把墙修理修理,下次到镇上赶集,到供销社买点布料,应该给媳妇准备几件换棉袄的衣裳了。
  晚上回家时,妞一碗饭没吃完,没洗没脱就上炕了,抱着自己的双肩,又坐在墙角里,紧张地盯着强子的一举一动。
  强子吹了灯上炕,脱衣服睡到自己的被窝,转过身背对着妞,“脱衣服睡觉。”
  半晌也没动静,强子闷闷地,“脱呀,我不碰你了。”
  黑暗处传来悉悉碎碎的声音,强子想起英子,再一次想,没有把英子变成自己的女人,是对还是错。
  一连几天,妞眼神虽然追强子,却闪躲着,强子今天做活儿时忽然笑了,女人第一次,也就她这傻媳妇怕成这样吧,他不信今晚她不依他。
  几个娘儿们坐着聊天,强子没兴趣听,直到说起了英英。
  “那男的听说不中用,英英每次回家都哭。”
  强子一刨子下来,差点把顶木推倒。停下,望望远方的天,北方的春天和冬天没啥区别,还挺冷,可是头顶上已盘着飞回的燕子,他傻媳妇用两个音符唱的,“小燕子,穿花衣。”还有那天脸上淡淡的笑容。
  两个女人的身影不断在眼前晃动着,回家时,强子绕过路,远远的望了几眼英英家的门,没有人进出。
  第一部 第九章 惊蛰
  强子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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