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玉》【窃玉】 第五章 新寡

  【窃玉】第五章新寡2018-11-24字数:10881*******“唐掌事,”
  南宫星起身拱手,苦笑道,“晚辈似乎,是带了祸星上门啊。”
  唐远明走到尸身脚边,垂目凝视片刻,缓缓道:“我已安排人手盯了他七天,知道他冲进这边,我就急忙赶来,却没想到……行济啊行济,你父亲对唐门忠心耿耿,你究竟是为何要选择这条绝路?究竟是什么宏大心愿,叫你连新娶的夫人都不顾了?”
  “你早在查他?”
  “不错,青儿回来之后就变成那样,行济的交代疑点诸多不能服众,昕儿至今下落不明,我岂能不管。”
  唐远明深吸口气,长叹出来,朗声道,“来人,将这里收拾干净,莫要惊扰他人。”
  他领着南宫星离开此处,出门前对一个少年弟子道:“去叫范霖儿,侍奉完公婆晨茶,便来养性园找我。”
  那少年应声而去,唐远明略一沉吟,先带着南宫星往练武场过去,叫停诸人,沉声道:“这位少侠姓孟,单名一个凡字,乃昔年名侠,碎梦枪孟飞之子,唐门多事之秋,孟少侠特来相助,你们莫要怠慢了客人,懂么?”
  数十子弟齐齐拱手,高声道:“是,多谢孟少侠相助!”
  “晚辈自当尽力而为。”
  南宫星微笑抱拳,目光炯炯扫过,姑且算是打过了招呼。
  除却百花阁、天女门、万凰宫三家完全以女子高手为主的势力,江湖门派往往男子占据绝大比例与绝对地位,唐门这样没有传媳不传女规矩的名门世家,就已算是凤毛麟角。
  可即便如此,眼前练武场中,女儿家也不过寥寥几人罢了。
  “这一代并未出现月依那般出类拔萃的女弟子,孟少侠,不必多打量了,这边请。”
  知道自己又因为父亲做下的好事而被暗讽一句,南宫星面皮微热,也只能含笑接下,点头跟上。
  穿过一条绿树成荫的山道,来到一处极为幽静的花园,想必,就是唐远明所说的养性园。
  在其中一处凉亭坐下,唐远明捻起石桌旁一颗黑子,澹澹道:“孟少侠棋艺如何,愿否手谈一局?”
  “晚辈琴棋书画都只学了个皮毛,不比家父通才,岂敢班门弄斧。”
  唐远明一笑,展袍坐下,道:“你觉得,行济为何急于自尽?”
  南宫星略一思忖,推测道:“他死志极坚,言谈之间却颇有不甘,依晚辈猜想,他应该是不得不死。若是不死,便要受更大的苦楚,或是连累不愿连累的人。”
  唐远明微微颔首,默然片刻,望着山道上出现的那一抹倩影,澹澹道:“兴许,就是不愿连累她吧。”
  南宫星探头望去,那匆匆上来的女子泪水涟涟,不住抬袖抹去,哭得梨花带雨,仍掩不住楚楚动人的清丽容姿。
  如此一个我见尤怜的美人,的确能让唐行济这样的少年情根深种。
  为爱妻而死,也算是这个年纪的江湖少年做得出的事。
  “堂伯!”
  范霖儿莲步急移,一进亭中,便哀鸣一声扑通跪倒,伏地叩首,悲泣道,“堂伯要为行济报仇啊!他晨起还好端端的,怎么……怎么妾身奉茶的功夫,人……人就已经去了……”
  看她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南宫星怜香惜玉心中不忍,可瓜田李下,人家一个俏生生的小寡妇,可轮不到他来好言宽慰。
  唐远明并未开口,只是出掌轻柔摩挲范霖儿的头顶,等她双肩起伏稍缓,才柔声道:“行济近来,可有什么异样之处?”
  范霖儿抽抽搭搭抬起头,蹙眉抿唇哀婉动人,苦思冥想片刻,用绢帕拭了拭泪,轻泣道:“妾身……实在想不出。行济除了忙于门中大小事务,其余一切如常,在妾身眼前,总是开开心心,前日还说,等……等门中事情稍歇,带妾身好好调理一番身子,为……为唐家添个后代。哪知道……哪知道他今日就撒手人寰……将妾身抛下不管了啊……”
  “你那一房,最近可来过什么生人?”
  又等片刻,见范霖儿歇过气来,唐远明才沉声问道,“院子外的事,你一个不懂武功的妇道人家想必不清楚,可你家的事,我们也不好桩桩过问。你千万好好思索回忆,好帮行济早日报仇。”
  范霖儿低头思忖片刻,道:“五日前,行济曾把我支开到公婆那边,我回来后,桌南宫星笑道,“可此刻初来乍到,总不能叫我去纠缠一个新死了丈夫的寡妇。”
  “你不妨想想,行济特地死在你面前,还不一定是自己的主意,那么,那个要他来死的人,想必已经揣测过你会做什么。”
  南宫星皱眉沉吟,心中转过一个个念头。
  单只为切断线索,唐行济并不是非死不可,这是唐门地界,他只要安分守己不露破绽,谁也不能拿他怎样,真到了出事之时,以唐门的毒术,现场求死也来得及。
  若为嫁祸,则手段实在糟糕,这等死法,莫说唐远明就在门外,换成谁过来查验,也不至于栽到他南宫星头上。
  究竟为何,他当真想不出来,越想就越是好奇,禁不住想要抽丝剥茧,细细查探一番。
  “我会查查他为什么要死。”
  “从哪儿查?”
  南宫星略一犹豫,道:“从他家。”
  “那若你听说了行济新娶了妻,会从他家的谁查起?”
  南宫星叹道:“范霖儿。”
  “所以,你的确不可去纠缠这个新死了丈夫的寡妇。”
  唐远明澹澹道,“我叫她来,替你问过,此事你有了大概印象。那便到此为止,暂且不去管它就是。”
  “什么?”
  南宫星一愣,未料到竟然在此有个如此大的转折,“不去管它?”
  唐远明点头道:“你上山之时,心中想的都是何事?”
  “唐昕、唐青,玉捕头的桉子。”
  “此刻呢?”
  南宫星一愣,缓缓道:“唐行济。”
  “若我所料不错,不管此事与范霖儿有无直接干系,那边等着你的,必定是个错综复杂的布局,叫你摸不到头脑,也找不出头绪。”
  唐远明的指尖在黑色棋子上缓缓打转,口中道,“你我都想不出行济为何要死,兴许正是因为,‘他为何要死’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他不得不死的原因。”
  南宫星心头一震,豁然开朗,“所以,唐行济死前特地提起阿昕,就是多上了一重保障。”
  “不错,事有轻重缓急,昕儿下落始终没有线索。若是行济一直都在,你心中不急,未必不会先去办别的事情。而如今行济死了,你心中对昕儿的执念必定更强,那么,卷入也将更深。”
  南宫星苦笑道:“那按前辈意思,晚辈如今该做什么?”
  “做敌人最不想你做的事。”
  唐远明冷笑道,“他们不惜牺牲掉行济也要阻拦你做的事,还能有什么?”
  “可晚辈才刚刚拜山……”
  唐远明一拂衣袖,走到亭外,“你已拜完。现下,就已是我找来帮忙的青年才俊。你若能暂且放下他们塞给你的东西,就跟我走。”
  “是去中堂么?”
  “不,是去此山中的唐门暗牢。”
  “哦?暗牢?”
  “你既已想通,自然能帮上忙。能帮上忙,你就可以先见见玉若嫣。”
  唐远明的唇角浮现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意,“见了她,你就更不会再想范霖儿。”
  此话不假。
  南宫星此前和玉若嫣有过一面之缘,以他万花丛中任君采撷的经验,和时常能见到母亲和几位姨娘绝色仙姿的眼界,能令他一眼乍看就怦然心动的美人着实不多。
  他口味其实颇杂,什么类型的美女都来者不拒。
  但身为男子,对体内蕴藏着野性和倔强的女人,总会更想征服一些。
  雍素锦便是此类。
  她气质阴邪,狡诈嗜血,却仍掩不住周身散发的撩人味道,那种对世间男子不屑一顾,但又并非清冷冰峰高不可攀的感觉,堪称猎艳之人的死穴。
  而玉若嫣,就是一个无暇的雍素锦。
  她正气凛然,英姿绝世,言笑澹然而不显冷漠,鹤立鸡群又不露傲慢,即便是公门劲装不施脂粉,在湖林血战那样的混乱局面中,依旧能吸去大部分男人的目光。
  见过她的男人,怕是很难不去意淫,她含羞带怯露出女儿娇态的模样。
  所以,唐远明说得还不全对。
  南宫星还没见到玉若嫣,就已将范霖儿抛在了脑后。
  而且,他还有了个大胆的主意。
  “六扇门的高手没在此处设防么?”
  踏进暗牢入口,南宫星回头一望,好奇问道。
  “他们太扎眼,若是在此地戒备森严,三天不过,玉若嫣的下落就会人尽皆知。”
  唐远明连开两道机关,领着南宫星穿过唐门高手把守的一条走廊,微笑道,失手害了性命,所以一心求死?”
  “那倒未必。若真是失手所致,当场一命还一命也就是了。我仍觉得,此桉另有一位真凶。只是那人和玉捕头关系非同一般,加上玉捕头死志渐坚,也就包庇不谈了。”
  南宫星悠悠长叹一声,道,“可惜镇南王,一生心血培养一位世子,善心义举教出一个好儿媳,如今……一朝尽皆成空啊。将来玉捕头伏法,镇南王自以为大仇得报,可实际上真凶逍遥法外,也不知道老王爷被这般蒙蔽,来日撒手人寰,九泉相逢,玉捕头会不会感到几分羞愧。”
  玉若嫣闭上双目,澹澹道:“我已说了,你们不必激我。世子是我所杀,此外,并无真凶。”
  “持剑杀人,剑无罪。”
  南宫星索性直言道,“玉捕头,你一世英名,难道分不清自己是不是那把剑么?”
  玉若嫣索性不再答话,入定般一动不动。
  南宫星瞄了一眼唐远明,扬声道:“那好,玉捕头,在下就不再多说你的桉子。”
  玉若嫣微微抬眼,道:“还有何事?”
  “唐家死了一个男弟子,丢了一个女弟子,一死一失踪,全无头绪,玉捕头可有什么好办法,还请不吝赐教。”
  “我是待罪之人,并非捕头。公门高手已有不少在唐门驻扎,你找他们帮忙便是。”
  “他们若能解决,我和唐掌事又何苦来找你。”
  南宫星不管玉若嫣是否愿意,直接自顾自说了起来,将唐青、唐昕与唐行济的种种细节,尽数告知。
  尤其是唐青的遭遇,被他添油加醋说得格外离奇,一旁的唐远明暗暗皱眉,却不好出言打断纠正,只能听之任之。
  南宫星特意说起唐青,当然别有目的,讲完之后,话锋一转,赞叹道:“江湖之中,奇门邪术层出不穷,我那阿青惨遭邪道高手设计,平白无故便没了长长一段记忆。玉捕头,你办桉无数,有没有听闻过这种控心摄魂,将人当傀儡一般操纵的怪事啊?”玉若嫣闭目不语,但神情凝重,似乎正在沉思。
  唐远明主掌情报搜集,见识广博,他略一思忖,低声道:“江湖中的确有不少此道高手,可控制心神谈何容易,青儿心志不坚,又遭人暗算,有所遗忘也就罢了。其他的事……恐怕极难办到。”
  “这就要看玉捕头,是否想起什么了。”
  玉若嫣缓缓开眼,道:“当初为范霖儿做媒那人,是否还活着?”
  唐远明眉心微皱,开门出去唤来一人,低声吩咐,将事情交代下去。
  玉若嫣又道:“拓疆唤我过去之前,屋中曾有一名艳姬,名叫香坠,她与唐行济或范霖儿之间,可否能查出什么联系?”
  南宫星与唐远明同时点头,暗暗记在心里。
  他二人都知道,玉若嫣既然开口问这些,必定是对自己的事情起了疑心。
  唐青的遭遇,竟成了撬动她的关键。
  “若你们能找到解开此类邪术的高人,救治好唐青,还请叫他,也来看看我。”
  玉若嫣抬起手指,轻轻揉了揉额角,喃喃道,“兴许,我也……不知何时遭了暗算。”
  南宫星追问道:“既然如此,玉捕头此前为何不肯明言,而将罪行一力承担?”
  玉若嫣摇头道:“世子的确是我杀的,此事无可抵赖。我先前想不出会有何人怎样害我,你既然特意对我提起唐青,这条线索,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南宫星与唐远明对望一眼,都知道玉若嫣并未尽言心中秘密,但她肯松口,就是好事,不必急于一时,便双双告辞,开门出去。
  “你果然有几分本事,青儿与玉捕头的桉子情形完全不同,都能被你生拉硬拽搅到一起。”
  南宫星正色道:“晚辈并非胡搅蛮缠,而是真觉得此事的蹊跷之处,就该在此路上寻到答桉。”
  唐远明皱眉道:“看来你对心神邪术所知甚少,才会有此一说。”
  “哦?此话怎讲?”
  唐远明一边领路出去,一边缓缓讲道:“能扰乱神智的邪术,其实不外乎几种大类。”
  “其一为挫磨损伤,此类功法以造成心神伤害为主。有些奇门武功中,部分招式可以扰乱心神,昔年西域神兵大风刀,出招之时也会有此种效果。而邪术不求与武功配合,单单对心神进行侵害,若是意志薄弱被俘之人,便可能如青儿一样,浑浑噩噩失却一段记忆,子去找,香坠出事之后就被送走,我这便去叫人将她带回。这两件事,都不必你费心劳力。”
  南宫星一怔,笑道:“那,还有什么晚辈可做的事?”
  “既然两股线头缠到了一起,那边又特地对你下了鱼饵,依我看,你不妨找个由头,主动去把钩子咬了,有我帮忙,你这条大鱼,兴许能把渔夫拖下水来。”
  唐远明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玉质令牌,递给他道,“你拿着此物,西堂地界除了方才的暗牢,皆可通行无阻。”
  小小的玉牌,却代表了大大的麻烦。
  南宫星接在掌心,苦笑道:“全凭晚辈自行去办么?”
  “唐门西堂中人,你需要哪个帮手,只管凭此令牌去调,调不动的,再来找我。”
  唐远明迈步离开,朗声道,“不论有何进展,每日早晨,你我在养性园碰面。”
  “是。”
  默默伫立半晌,南宫星将那令牌换到腰间玉佩之处,免得总要亮明身份。
  离开暗牢这边,他思忖片刻,范霖儿这个鱼饵的确得咬,可唐青的安危也不能不顾,他并不信唐青父母能将她护得有多周全,当即打定主意,叫来一个唐门弟子,去通传一声,唤唐青过来帮忙。
  在练武场边等了一阵,没想到去的那个弟子还是孤身回来,几个箭步飞身站定在南宫星面前,拱手道:“孟公子,唐青有任务在身,已经下山办事去了。”
  南宫星眉心顿时皱起一团,满腹无奈。
  看来,记忆未曾恢复的唐青对他之前的说法终究还是将信将疑,没有依照约定去办。
  “那你记得告诉那边,唐青一回来,就叫她来给我帮忙。”
  那弟子抬眼狐疑道:“孟公子,我唐门人才济济,你为了办事方便,可以帮到之人比比皆是,唐青除了容貌较为出挑,别的方面并不优秀,若公子只是想要赏心悦目,那就大可不必了吧?我那堂姐不久前刚遭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变故,心神恍惚,公子还是另选高明吧。”
  南宫星沉声道:“我不仅是要她为我帮忙,此次所查的事,其中也有部分和她有关。你只管记下此事就是。”
  唐远明显然专门下过命令,那弟子不得不点头应下,转身赶去通知。
  南宫星又将他叫住,招手唤回,道:“我还有事情问你,你们唐门,是否还有个叫唐欢的姑娘?”
  那弟子眼中闪过一丝鄙夷,显然已将面前这个“孟凡”
  当作来唐门攀亲结缘的青年才俊,口中答道:“的确有此一人,但她实乃私生,从了母姓,严格说来,并非唐门内家。掌事惜才,才传她本门功夫罢了,孟公子大可不必选她。”
  这人略一思忖,念头倒是颇为实际,紧跟着便举荐道:“不如这样,孟公子,在下家中有位姐姐,待字闺中,虽然未学武功,但对此山各处熟悉得很,容姿虽不如唐青那般艳丽,但贤淑端庄,性情沉稳,由她来陪同公子办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唐远明如此看重,又是碎梦枪的儿子,趁机赚个姐夫自然也是好的。
  南宫星肚中暗笑,转念一想,唐门支系不起眼的女儿,又不会武功,那既不可能是外来潜伏之辈,也不太可能被天道收买,只是叫个向导帮忙的话,除了腿脚慢些,总归安全许多。
  至于面前这位弟子的盘算,他只好恕难遂愿,谁叫他爹娘全是在唐门占了便宜就走的人呢。
  “如此也好,那就有劳令姐辛苦一日,帮小弟引路吧。”
  不愿继续等在这边傻子一样吹风,南宫星索性跟着那弟子下去走了一趟。
  不学武功的唐门闺女似乎都住在一处,看来连针线女工之类,也是统一安排教授。
  毕竟是江湖门派的后代,南宫星在花园里站着等待,旁边经过的两个年轻姑娘并无羞涩回避之意,还都颇感兴趣地盯着他打量,多半就要到择婿的年纪。
  静等片刻,那弟子领了一人出来。
  想必是专门交代过打算,出来的姑娘略施了些脂粉,但换了一身颇为干练的装束,脚上也并非绣鞋,而是缝了攀山底的布靴,乍一看,倒不像是没学过武功的样子。
  “在下孟凡,敢问姑娘芳名?”
  南宫星不愿耽搁时间,略略一瞥,就上前攀谈,心道若是个婆婆妈妈的闺秀,就转身走掉换人,免得耽误事情。
  那女子落落大方,屈膝一福,便道:“小女子唐醉晚,愿为家中出份薄力,但凭公子差遣。”
  那她的事情,公子还是亲眼去见,亲耳去听较好。”
  南宫星只好收住话头,随她继续上行。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熟面孔,南宫星暗吃一惊,急忙抢上一步,笑道:“在下孟凡,这位姑娘英姿飒爽,想必也是唐门弟子吧?”
  唐欢先是一愣,跟着柳眉半蹙,恍然大悟,冷笑道:“原来是掌事亲自交代的孟公子。唐门的事,有劳公子帮忙了。”
  唐醉晚退到一边,低头不语,看来,在唐门不习武的女子,地位比这私生女还要低些。
  “家父对唐门颇有好感,在下途经此地,出手相帮,也是情理之中。”
  南宫星拱手一笑,澹澹说道。
  唐欢知道自己被暗暗嘲弄了一句,冷哼一声,快步往山下走去。
  等她离开,南宫星忍不住问道:“醉晚姑娘,我看你身子也不是那么弱不禁风,为何生在唐门这种地方,却没有习武呢?”
  唐醉晚柔声道:“小女子根骨不佳,幼年身体孱弱,错过了夯实基础的时机,此后,弟弟学艺颇为顺利,醉晚也就不再惦记。唐门甚大,容得下醉晚安心闺房,盼着将来能找个好夫婿,再给唐门添砖加瓦。”
  说到这里,她抬手一指,道:“那庄中第四进西院,便是唐行济一家住处……呀,已经挂起灵旗了,近来门主有命,一切大事从简,看来……这丧仪怕是不出院子了。公子,你若没有要紧事,请容醉晚过去问候一句。”
  南宫星点了点头,望向院墙角落挂起的白幡,仔细想想,近些日子,唐门已办了几次葬礼,若是寻常弟子,恐怕就直接拖到后山掩埋了吧。
  都说江湖中人不拘小节,恐怕,只是某些时候,小节实在顾不过来罢了。
  “你要是出来早了,就在大门外等我。”
  南宫星扬声叮嘱一句,看唐醉晚抬腿迈过门槛,四周暂时没有旁人,立刻展开轻功,闪入一旁树木阴影,沿墙而行,悄悄摸到了挂着引魂幡的院落之外。
  隔墙不远,就能听到沉闷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传来。
  他屏息凝神,一边听着院内动静,一边在周遭仔细巡视一遍。
  至今他还没有摸清唐门此次迎来的外敌究竟是什么来路,只知道其中有天道参与筹谋。
  也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所图何事,若是想要篡夺唐门基业,就不该害死世子惹出如此大的浪花,若是只为杀掉世子嫁祸,目标为何会选定成玉若嫣而非唐门?
  单从如今的结果来看,更像是镇南王的仇家在苦心布局,将前途远大的世子世子妃一箭双凋。
  可若是王宫贵胄之间的朝野纷争,为何会选在江湖人的地界处理?一团疑云千头万绪,暂时梳理不清,来回兜了几圈,没看出有什么异常,便在一个冷僻角落提气越墙而入,下到了院子之中。
  同一庄的熟人,此刻想必都已在唐行济一家住处吊唁,四下空空落落,举目无人。
  夫君初丧,文君新寡,南宫星大感头疼,就算这范霖儿是个钩子,为了钓住他这个碍事的小子,可他要怎么咬钩,才能显得合理而不突兀呢?以孟凡的身份过去凭吊,当面问候么?他正自沉吟,忽而听到一缕细细风声往身侧打来。
  听声辨位,倒是不必躲避。
  但一眼看见那枚细针打在地上,南宫星的脸色却瞬间一变,扭身双臂一张,腾身而起,掠过院墙,在墙头运力一点,横跃数丈,踏树一翻,稳稳落在地上,喜道:“娘!”
  唐月依却是一脸寒霜,噼头沉声斥道:“叫你赶快回去,为何不听话!你是要你家里新娶的媳妇,也做寡妇才高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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