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秦当病弱贵公子》第25节

  小乙愣了愣,感觉小伙伴说的很有道理,可仔细想想又好像有那里不对,“那为什么要我学?你自己不也闲着的吗?”
  “可我是护卫啊。”小甲理直气壮的顶回去,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问题。
  他只是个小小的护卫,跟着公子在外面愣是学会了煎药做饭种地施肥已经很优秀了,再学会木工还其他人活吗?
  小乙懵懵的摸着脑袋,“那就我学?”
  他是内侍,除了照顾公子之外学点儿其他的也不多,要是公子嫌他会的少下次出门再不带他该怎么办?
  房间里,埋在竹简堆里的年轻人听着俩人吵架忍不住咳了两声,木匠要懂的不只有简单的器具,像公输家族这般在匠人之中名声显赫之辈,关注更多的是攻城防御乃至开山凿渠。
  百工的地位并不低,手艺湛如老祖宗公输班那样甚至能被诸侯聘为上卿,小孩子家不懂事儿,竟然真觉得学点皮毛就能被称之为匠,只有小娃娃才会这么想了。
  正在吵架的小甲小乙忽然被打断,发现他们打扰到人家学习的赶紧告罪,捂住嘴巴试图挪到其他地方,然而院子里放的到处都是东西,他们想挪也没地方去。
  总不能去和公子抢地方吧?
  屋里的年轻人起身出来,看着两个不敢乱动的少年人笑道,“在下公输矩,两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小甲看了看旁边的小伙伴,挡在前面一本正经说道,“我叫小甲,这是小乙,我们家公子和鲁大师在商量轮椅的细节处怎么改,叨扰了。”
  “无妨。”公输矩熟练的把地上放的乱七八糟的工具起来,然后在旁边坐下一本正经说道,“二位想学木工?”
  只是开玩笑的俩小子有些傻眼,面面相觑然后非常一致的摇头,“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想学。”
  公输矩:???
  那你们在这里讨论什么?
  “人家小孩儿随便说说,你能不能别那么上纲上线?”不远处,公输墨斗看着不知道啥时候出来的大儿子忍不住扶额叹息,他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正经过头了。
  卫霁将改的差不多的图纸压在案上,看了一眼想要反驳却慑于老爹威严只能憋回去的年轻人,然后笑着将绷紧了身子不敢动弹的小甲小乙唤回来,“他们俩在家随意惯了,鲁大师见谅。”
  “这小子最近在研究关中地势,脑袋都快成浆糊了,公子无需和他一般见识。”公输墨斗往那边瞪了一眼,然后和气的转头说道,生怕吓怕了这个罕见的能跟上他思路的清隽少年。
  公输家族技艺数百,绝大部分都是先祖公输班的功劳,后人再怎么刻苦钻研也只是勉强将技艺继承了下来,想再进一步实在艰难。
  机关术巧夺天工,却也有许多不足之处,公子霁天资聪颖,只短短几日就能看出其中短处,实在是发扬机关术的好苗子。
  哪像他这儿子,正经的机巧不学,偏去研究水工,木工学全乎了吗就学水工,真是气死个人。
  “父亲,您当真不觉得关中地势比卫国更好?”公输矩捶了捶脑袋,二话不说开始了新一轮的劝说,“卫国土地肥沃,又有黄河便于灌溉,打眼看去的确将极好,可这四处平坦无险可守,一旦有外敌入侵极易展开横扫之势,久居于此实在不妥。”
  公输墨斗:……
  你小子说话时能不能看看旁边,卫国公子在这儿站着你说这些,要想离开自个儿拎东西走,别有事儿没事儿扯上你老子。
  “矩啊,这……”
  “父亲且听儿说。”公输矩将想说话的老父亲打断,挺直了腰板继续说道,“再看关中,渭水在关中水势平缓,不似黄河年年有水患,北有渭水为界,西有陈仓谷口和大散关,往南是子午谷以及武关,往东更是潼关函谷关,四面皆是天险,有此险关,外敌轻易无法入秦,那里如今差的就是凿渠引水,只要水渠成,关中之地必是粮仓啊!”
  卫霁:……
  虽然你说的都是实话,但是为什么那么想动手揍人呢?
  清润如玉的少年人扬起唇角,看着旁边侃侃而谈的青年露出了温柔又和善的笑容,“看来先生对此很有见解。”
  公输墨斗:!!!
  求公子手下留情!!!
  作者有话要说: 公输(担心):我儿子还有命留下来吗?
  卫霁(正经):看大师说的,孩子想开山凿渠,当家长的还能拦着不成?必须去!
  第32章
  公输墨斗看看旁边温和出声的少年, 再看看另一边明明知道说不得还偏偏要说的傻儿子,梗了好一会儿才挤出笑容僵硬道,“公子, 犬子无状……”
  “大师有意移居秦国?”卫熙用眼神将他打断,少年人语气和缓, 看上去没有任何不愉, 但是公输墨斗却不敢真的这么认为。
  公族子弟哪有几个真的没脾气的, 卫人多是这种说起话来温温柔柔, 被惹火了也不会当面说出来, 但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开始展开报复了。
  唉, 找个可心的地方安安生生过日子怎么就那么难呢?
  搬来帝丘没几年的鲁大师哀叹不已, 看着眼前的少年人语气中满是无奈,“要说没有离开卫国的意思,公子信吗?”
  “大师开口, 自然是信的。”卫霁眼中划过一抹可惜, 意识到自己似乎把人吓到了, 于是让小甲过来给人家定定心,然后拉着公输矩去一边说话去了。
  难得在帝丘看见有想主动入秦的人,还是实干应用型人才,卫国地势得天独厚,要开的渠早几百年已经开完了,这么大个人才在这儿待着也是浪, 再加把劲儿直接弄去秦国得了。
  公输矩茫然的顶着他爹杀人的目光,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又惹了父亲不高兴, 紧接着就被眉眼带笑的少年人带到一边谈心去了。
  “大师别担心,我们家公子脾气可好了。”小甲把还想说什么的公输墨斗拦下,扬起笑脸看上去可爱极了, “秦公的求贤令发布那么长时间,不少人都就想着去秦国建功立业,有这种想法再正常不过了。”
  公输墨斗:……
  忽然更紧张了怎么办?
  “大师别听他胡说,公子只是问问,不碍事儿。”小乙赶紧插了一句,将说起话来听上去像威胁的小伙伴赶到后面,然后继续和紧张兮兮的公输传人解释。
  他们家公子真的不是坏人,不就是想修个渠吗,公子连鬼谷先生都能拐去秦国,再多一个工匠也不是事儿。
  公输墨斗叹了一口气,看到傻儿子搬出书简又开始侃侃而谈的样子颇有些难以言喻,算了,他还是继续研究怎么才能让轮椅扶手上的暗器更隐秘更安全吧。
  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那小子不肯专木工,那就管他去死。
  没人的时候不见他说话,见着个不得了的人怎么就嘚吧嘚吧合不上嘴了呢?
  公输矩不知道他爹心里想的什么,只是将自己对关中地势的研究大致说了出来,卫霁其实听不太懂,但是他知道这个确确实实是个人才。
  后世皆道,得关中者得天下,关中平原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北萧关、南武关、西散关、东函谷关,四塞之地披山带渭,由此才有了秦国的根本。
  八百里秦川能成为天下粮仓,最大的功臣就是始皇在位时修筑的郑国渠,渠成,关中才是沃野。
  如今关中没有大型水渠,渭水灌溉不到河道北方,关中沃野千里,如今荒芜薄,农人耕种勤劳也只能勉强得到温饱,要是遇到荒年,甚至连肚子都填不饱。
  连最肥沃的平原尚且如此,山地里是什么样就更不用说了。
  秦国地小民少,所以秦公对红薯土豆的反应才那么大,后世的肥沃土地如今还是荒芜一片,不管种出来什么,只要能让人填饱肚子对他们来说都是好东西。
  再说关中,关中四处皆屏障,人杰地灵易守难攻,打的赢就是东出,打不赢只要受得住关身后就能安稳,然而关中要有最大的用处,前提得是河西之地在秦国手中,不然所谓四塞之地都只是空话。
  为了更好的生存,秦国必须拿下河西之地,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依靠秦岭和黄河形成最有利的局势。
  即便秦岭和黄河之间没有函谷关,他们也能将兵力布置在关键位置,河西平原在手,三晋就只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对方想干什么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但是那地方一旦落到别人手中,天险就成了别人家的,形势扭转对秦国有百害而无一利。
  河西之地对秦国来说太重要了,函谷关想要发挥作用,河西就必须在秦国手中,否则关中形胜就没有任何意义。
  函谷以北是黄河,函谷以南是秦岭,两道屏障中间卡着函谷关,河西就在黄河边儿上,没有了这块土地,秦人守着函谷关抵抗起外敌入侵也劲。
  今天魏国试图灭秦,明天赵国想来抢点东西,后天韩国脾气硬了甚至也能过来打两下,只有河西与函谷具在秦人手上,那地方才称得上是雄关漫漫真如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秦魏两国交战多年,都是为了抢回河西的地盘,只是至今仍然没有成功罢了,不过凿渠需要时间,河西什么时候能夺回来他不知道,先把人弄过去再说。
  公输矩不知道眼前的少年在想什么,他是真心觉得关中需要一个大型水渠,至于河西如今在谁手中,这呆子一直没在意过。
  卫霁看着说完后显得有些局促的布衣青年,脸上的笑容更和善了,“先生想去秦国,如今却留在卫国,可是因为鲁大师不愿离开?”
  公输矩默默点头,他爹现在只希望过安稳日子,把老祖宗留下来的手艺传承下去,纵观天下,卫国是最好的落脚之地。
  他们在这里住了几年,帝丘人富足和善,对外来之人从无排挤,可是卫国太弱小,虽然奉魏国为宗主,但是魏国狼子野心不护着这里啊。
  公输矩看着眼前笑吟吟的少年公子,自觉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他不是真傻,如果真的祸从口出导致他们父子俩没法在帝丘待下去,出了城门他爹就会亲手清理门户。
  “先生之才霁已知晓,若有机会去秦国并得到秦公重用,先生可愿去?”卫霁理了理衣袖,看着公输矩温声说道,“秦公如今广发求贤令,所求并不只是治国之士。”
  “如果父亲同意,矩自是想让一身本事发挥用场。”被亲爹死死按着的年轻人面上带了几分苦恼,他对水工的兴趣远大于木工,关中那地方再适合他不过了,就算苦点累点又能如何,水渠一成受益的可是关中万民。
  卫霁得到满意的回答,回去和公输墨斗说了几句,将确定了新轮椅十日之内就能完成,然后才带着小甲小乙一起回宫。
  等轮椅造好,孙大军师就要在秦国开启他吃饭睡觉打庞涓的美好生活,要是能再带上个能够开山修渠的大匠,那秦公可真的要开心死了。
  公输墨斗留在帝丘也不错,实干型人才留在那里都能发挥极大的用处,卫国安稳,他哥在位的时候不会出什么大乱子,留在这里发光发热很不错。
  百工和士子不同,在这个时代,士子的培养需要家学渊源,工匠却没那么严格,虽说大部分仍然都是家族产业,但也不是不能教给别人。
  帝丘别的不多,就有闲心学东西的人多,如果公输墨斗愿意的话,他甚至可以和王诩老爷子一样在木匠铺子里招一群弟子来继承祖传的手艺。
  在这个亲传弟子和亲生儿子地位没什么区别的年代,许多学派都是这么传承下来的,比如墨家儒家等等,将学派发扬光大的往往都是弟子而不是儿子。
  不过这些话不能他来说,得找个机会请王诩老爷子过来走一趟,大佬们之间的惺惺相惜比什么都管用,他要做的只是在背后推一把而已。
  神色柔和的少年人如此想着,然后在心里的小本本上又记了一笔,只要秦公不会翻脸不认人,秦国欠他的越多,卫国的安全以后就越有保障。
  能将秦国发展成后来那般强大的君王,他相信那不是个言而无信之人。
  *
  卫宫,太子熙一本正经的拿着竹简学习,夫子是卫公给他找的大儒,熟读各种儒家经典,就是用来教导小孩儿有些浪。
  《尚书》《周礼》晦涩高深,饱读诗书的成年人读起来尚且吃力,更不用说才十岁左右的小孩儿了。
  这时候读书识字的人少,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启蒙太难,《百家姓》《千字文》这些后世用来给孩童启蒙的书籍还没有出现,上来就是《尚书》《周礼》,就算家里有那条件,也会有很大一部分孩子接受不了而选择放弃。
  这些书再难懂,卫熙也得学下去,他是卫国太子,可以不懂武艺但是绝对不能不通文墨,不然出去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卫国人。
  等今日的教学结束,卫熙看着写满了字的竹简忍不住开始揉肚子,他饿了,现在非常想念小叔早上做的铁锅炖大鹅。
  卫公处理完国事便在偏殿坐着,外面阳光明媚,他的心情却没那么敞亮,就算有美味也安慰不了他那颗被宝贝弟弟伤透了的心。
  形势不饶人,他再怎么舍不得也得把人送出去,去秦国他们还能掌握主动权,真等魏国派人到帝丘来讨要质子,到时候就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魏王不要脸面,公子卬更是无耻,霁儿真去魏国会遭遇什么他连想都不敢想。
  当国君的没有几个蠢材,当然,亡国之君除外,那种想着自己舒服就不管子孙后代的家伙不配称之为君,当孙子都便宜他们了。
  首位之上,锦衣华服的俊美青年神色冷淡,卫国是礼仪之邦君子之国,国君公族乃至国人在外都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形象,可那也只是在外而已。
  在国君的位子上坐了十几年,没有几分杀伐果断的本事位子也做不安稳,对卫不逝而言,只要对卫国有好处,他干什么都不会犹豫。
  可是现在不一样,要走的不是别人,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疼了十几年的亲弟弟。
  太子熙将书简拾好,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从内侍口中知道卫霁还没回来,于是轻车熟路来到偏殿找他爹。
  宫里只有他一个孩子,前几代公室自相残杀太过残酷,所以卫公从最开始就打定主意只要一个儿子,只要他好好培养,以后这孩子不长歪,卫国就不会再有兄弟相残的局面出现。
  要是没有兄弟还能兄弟相残的话,那也是个人才。
  他的态度很坚决,宫里美人再多都只会有一个太子,从根子上断了她们的念想,接下来就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儿子自己也不会孤单,他弟也没比那小子大几岁,叔侄俩正好从小培养感情,这样将来对双方都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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