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丫鬟生存手册》77.狐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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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云正一连几天都无精打采的,就是陈老爷、陈云端、陈云方都给了他好些新年礼物,他都只欢喜了一阵,很快就叫曼曼收了起来。
  因是放假,他有大把的时间挥霍,可他一反常态,除了除夕夜是和一家人团聚的,剩下的时间都乖乖的待在秋蕴居里读书、抚琴、下棋。
  他淘气、惹祸、跳脱、不听话,曼曼发愁,可他猛的像个老学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早到晚都板着一张小脸,上面写满了我心情不好别来打扰我,就更让人不放心了。
  曼曼实在不明白,小小年纪的他到底装了多少斤的心事啊
  特意给他做了他爱吃的甜食,也没能换来陈云正的展颜一笑,他把着汤匙,有一搭没一搭的模样,看了实在让人揪心,一共七八个汤圆,他拨拉来拨拉去,吃到嘴里的连两个都没有。
  曼曼忍不住道:这汤圆不合六爷的胃口
  陈云正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心事重重的抬头问曼曼:那药你都按顿吃了
  曼曼心道:管好你自己吧。
  嘴上却道:劳烦六爷记着。
  陈云正一副你真不让人放心的模样,叹口气道:你要是嫌苦,就把那杏脯、葡萄干多吃点儿,可别耽搁了吃药,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这大道理你比我懂得多,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曼曼恨不得摇着他的小脑瓜壳,质问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好端端的,总盯着她吃药做什么便轻笑道:奴婢知道了,奴婢都记得呢,六爷就别忧心了。其实那药吃不吃有什么要紧倒是这汤圆,六爷要是不爱吃,奴婢撤了吧凉了再吃是要积食的。
  看他那心事重重的模样,曼曼真怀疑他已经积食了。
  陈云正没说吃也没说不吃,手里拿着勺子在碗里搅和,有些不高兴的道:什么不要紧自己的身子自己不精心,你还能指望谁
  曼曼开玩笑道:这不是有六爷替奴婢精着心呢吗
  陈云正愕然抬头,瞧着曼曼那如花笑靥,竟也不由自主的笑起来,道:你总算是懂我的一番苦心了。
  呃。
  曼曼心想她今天晚上可没吃汤圆啊怎么这喉咙里就跟噎了一大口粘食似的,竟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如此欣慰的模样,倒像他是长辈,就差拍着她的头,做出意味深长的神情了。
  她只是开玩笑的,拜托他别当真好不好还有在心理上,她一直当自己是他的长辈啊,猛的有了被庇护感,怎么这么别扭,这么有愧疚感啊
  做为刁蛮任性骄纵无理的小少爷,他似乎做的有点多了。
  曼曼道:六爷的苦心,呵呵,奴婢十分感激可我真的不需要啊。
  曼曼很无语,也很费解,到底陈云正这么关心她的身体做什么本来也没有什么大妨碍啊,他这么郑重其事,倒让曼曼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陈云正见曼曼这么不以为然,便推开碗,对曼曼道:你去看过春情了么你们也算是相识一场,她出了事,你没去安慰安慰她
  曼曼摇摇头:春情怎么了出,出什么事了因着年下事多,春纤也有些许日子没来了,她又不出去,没人来传八卦,自然她就跟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陈云正奇怪的瞥了一眼曼曼,道:你竟真的不知道
  曼曼更是奇怪:奴婢当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陈云正垂头沉吟了下,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你不知道就算了。
  他有一种十分不省心的感觉。
  曼曼越来越幼稚,越来越单纯,是不是他把她保护的太好了
  可让她了解这深宅内院里的龌龊肮脏,又怕她因为惧怕更生了逃跑的志向。如果不让她接触,只让她看到她愿意看的,又怕她不解世事,早晚有一天自己稍有疏忽,她就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
  他竟然有了一种养孩子的纠结和为难感。不知道哪个选择是对的,因此也就下不了决心到底做出哪个选择。
  抬起头盯着曼曼那双清净明亮的眼睛,忽然问:你什么时候过生日
  曼曼知道陈云正的生辰就在正月底,想来他是借题发挥,提醒自己记着他的礼物,便也不挑破,道:奴婢的生辰还早着呢,四月中旬。
  哦陈云正一挑眉道:四月份好啊,春暖花开,草长莺飞,到时候我带你去放风筝。听说放风筝就是放晦气,也算求个好意头,让你从今往后,都只有好运气。
  曼曼越发疑惑,她觉得自己和陈云正的脑子不在同一频道,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思维打开方式不对,她一连瞅了陈云正好几眼,才茫然点头道:那,好啊。
  陈云正一边思忖着一边道:你过了生日是十四岁稍微富裕人家的女孩儿,十五岁要行及笈礼的,只怕曼曼是没有这份殊荣了,他不惦记,就没人会替她想着。
  曼曼道:虚岁是十四岁。
  陈云正竟然又高兴起来,大声宣布道:我过了年虚岁就十岁了。其实他俩年纪相差也不算多吧。
  小孩子都盼长,曼曼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几乎是从大年初一头一天就开始盼着第二年的新年,总嫌日子过的太慢,总盼望着一夕之间自己就长成个大人。
  因此曼曼轻也就做欢欣鼓舞状道:是啊是啊,六爷又长了一岁。
  小孩子的思维也实在是太跳跃了,曼曼不得不试图把陈云正拉回来:刚才六爷说春情出什么事了
  陈云正不太高兴一抿嘴,道:你问那么多做什么这汤圆都凉了,我不吃了,你撤了吧。
  他不愿意说,曼曼也就没追着问,她想知道,随便问白术或是白莪都行,何必非得惹这位性子不定,喜怒无常的小爷
  转过天来,曼曼问过了跟在陈云正身边的白术。
  白术也发觉陈云正有点没精打彩了,但并没觉得有多严重,听曼曼问,便挠挠后脑勺,道:最近是发生了好些事,不过都跟六爷没关系,也许是六爷冷丁不上家学,觉得没意思了也说不定呢。
  曼曼便提点白术:你倒说说都是些什么事没准虽然跟六爷没关系,可他往心里去了呢
  白术便把清雪院的春情没了孩子的事说了,后知后觉的道:哦,我明白了,一定是徐妈妈受了牵连,被太太放还家去,六爷心里不舒服了,怎么说徐妈妈也是六爷的奶娘,又在这院里照顾六爷这么些年,六爷一时舍不得也是有的。
  曼曼却直觉不是这么简单。
  有些事她不愿意去想,不代表她想不明白,她也并没有陈云正想像中和看到的那样白痴。她一直当自己是过客,她总认为,一旦将来有机会,她总会从陈府里出去,因此不管是几位爷也好,府中的下人也好,甚至包括陈老爷和陈夫人,对她如何,她都不会往心里去。
  谁知道离开了以后还会不会再见何必为了这不相干的人,爱也罢恨也罢,把自己的心塞的满满的她对未来和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期待和希望,她希望能腾出一块更清净、更轻松的地儿来盛装。
  曼曼坚信没有谁能够摆布得了她的命运,就算是陈云正,将来也未必真的成为她出府的绊脚石。
  他年纪越大,越能意识他和她的悬殊,不仅是身份地位上的,还有年纪上的,一旦他清楚的意识到了他们的不可能,他毫无理由留着一个他未必还会喜欢的老姑娘。
  但毕竟兔死狐悲。
  不论曼曼怎么看待自己的身份,怎么期待自己的未来,可她知道,对于春纤她们几个,有了哪位爷的骨肉,按部就班的升任姨娘,是做通房丫头最好的出路,是最光明的前途,可春情却轻而易举的就把这个机会错失了,可以想见,她在清雪院没有丝毫地位,在陈云端跟前没有多少宠爱,她以后也未必还有多少机会,更未必会落得什么好下场了。
  曼曼挺替春情遗憾的。
  通房丫头的奋斗终极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主子的姨娘,可就是这么看似简单的职业目标,想要实行起来并顺利达成,却似乎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几乎每个人都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难关,往往便夭折在通往这目标的大道上,让人扼腕。
  曼曼状似不经意的问陈云正:像春情这般,以后会怎么样
  陈云正按捺下心惊,若无其事的道:那要看她自己的福气了。若是将来再有了大哥的孩子,没准大哥能给她个名份。
  曼曼不死心的问:可奴婢听说,她在大爷跟前并不多得宠,万一这回小产又落了什么病根,以后于子嗣上岂不更艰难了那她又会如何
  陈云正沉吟了许久,才盯着曼曼的眼睛道:大概,会打发出去吧。
  曼曼再接再厉的问:怎么个打发法
  陈云正瞄了她一眼,只吐出三个字:不清楚。他很快又被充了一句:跟你没关系,你心忧个什么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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