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丫鬟生存手册》79.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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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情存了必死之志,这一撞,撞的结结实实,撞的脑浆迸裂。
  等到李氏得了消息着大夫进来看视时,早就咽气多时了。
  一众人都唏吁不已。
  春纤在一旁吓的都软了,白着脸喃喃道:都怪我,我没拉住,都怪我,我没拉住眼泪流了一脸,怎么擦也擦不完。
  李氏见状,喝令人都散了,安抚春纤道:算了,是她自己想不开,关你什么事听说她是当着你的面到底是为了什么
  春纤不敢不回话,将春情所说一一重复了一遍,道:我真的不知道,她存了死志,我只是听着她话风不对,可也没多想
  春纤是真的吓着了。她也才不过十五六岁,何曾见过这样血胜的场面尤其是前一刻还好生生的坐在对面和她说话,转眼间就成了脑浆迸裂的血人,而且很快就没有了呼吸,原本光洁秀丽的容颜变了颜色,那白腻的肌肤竟有了青紫的尸斑,春纤受到的触动可想而知。
  李氏瞧着躺在地上的春情也有点恶心,同时还有点恼怒,她竟然敢,竟然敢用她的贱命来反抗自己
  要是都这样有样学样,谁还服她
  传扬出去,也只会说是她御下太严,被有心人抓住痛脚,告呈到官府,她得不到一点好处。到时候陈家再懦弱一点,完全有理由和借口把她休了了事。
  因此李氏没心情计较春纤的语无伦次,沉吟着道:她就没说是因为什么
  谁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去死。但死了也就死了,没有了任何意义,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春纤尽管还在茫然中,却因为惯性,很快听出了李氏话里的意思。总得给彼此找个合适的借口,让人挑不出瑕疵,找不出毛病的借口,让人抓不到把柄的借口。
  这借口,对于春情和她的家人来说,最大的意义不过是多几两抚恤银子,可对于李氏来说却至关重要。
  而春纤,早就已经毫无疑义的要站在李氏身边的了。
  春纤猛然就收了泪,迅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才小心翼翼的道:奴婢受了惊吓,一时倒都不记得春情都说了些什么了。
  春情临死前只见过春纤一个人,那么春情的死因,绝大部分都要落在春纤这儿。若是她说的不能让李氏满意,李氏恶毒些,甚至可以给春纤冠上一个谋害的罪名,凭她有几千张嘴,也说不清楚。
  因此春纤毫无选择的余地。
  她故意说的这样含糊,有一层意思便是要挟李氏。但她所要挟的内容却不是为着自己。
  李氏一向知道春纤很识趣,也就没再苦苦相逼,便道:知道你受了惊吓,我已经叫人去熬了安神汤,你也不必急,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再说与大爷听。
  李氏就在眼前,春纤怎么能越过她去跟大爷说什么倒显得她有鬼,压根不信任李氏了,那么她从前做的一切功夫就都是虚伪的了,没有了任何意义。
  春纤忙道:奴婢不敢劳奶奶惦记,大爷事情繁忙,奴婢岂敢打扰,还是说给奶奶听,由奶奶定夺的好。春情来见奴婢,只为了一件事,她苦求奴婢替她把她仅有的银两、首饰,以及爷和奶奶赏下来的布匹衣料都亲自送到她的父母家人手里
  这是实情,春纤答起来没有一点心理压力,想着她大概就是放心不下家人,又不舍得去外边受苦,两相权衡,所以才宁可选择自己就死,就盼着大爷和大奶奶能看在她曾经服侍一场的情份上,多给家人一点银子罢了。
  如果这是春情的遗愿,春纤也就愿意不遗余力的替她多争取一点利益。
  李氏点点头道:我果然没看错,春情是个孝顺的。
  就算春纤不说,李氏也打算破财免灾的。要想堵住活人的嘴,再也没有比银子更好使的了,况且春情本来想要的也是银子,不如索性送了这个顺水人情。
  李氏吩咐人:去跟管事说,给春情的家人拿一百两银子,就从我的陪嫁里出吧。
  如果春情知道以她一人之死,给她家人换来了一百两银子,不知道她会不会含笑九泉。春纤却无暇多想,朝着李氏深施一礼,道:大奶奶心地仁厚,奴婢代春情谢过奶奶,想来春情若是知道奶奶肯如此接济她的家人,想必是死亦无憾的了。春情本就偏于懦弱,自打小产后,就一直郁郁寡欢这次奶奶仁慈,对她格外宽厚,她心里是十分感激的,可她自己总觉得抬不起头来,没的低人一等,想必因此便萌了死志,都是她自己不懂事,原也怪不得旁人,只可惜她的父母要饱尝白发人送黑发人之苦了。
  春纤这一番话,虽然只是猜测,却也委婉的指出春情的死与旁人无关,是她自己想不开,没的辜负了李氏的好意。
  李氏得了春纤的保证,便知道春情之死没了后顾之忧,便好生安慰了春纤几句,这才带人离开。
  春纤强忍着惧怕,替春情擦了脸,止了血,又从她的衣服里挑了一件鲜亮的替她换了,默默祷告:春情妹妹,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只希望你这次能投生个好人家,夫妻和睦,儿孙满堂,锦衣玉食,荣耀终老,别再做这苦命的劳什子通房、姨娘的了。
  春情是年少暴死,又身份太过卑微,没什么可讲究的,不过是趁着天黑便叫人送出了府,草草下葬,连个坟头都没留下。
  春纤虽然心里也跟着难过,但她也没有办法,像春情这样的,身死之后能有个葬身之地也算是好的了,有多少人就那么扔进乱葬岗,被野狗、乌鸦啃食了尸体,连往生的地界都未必有,更别提还有谁肯给她烧份纸钱了。
  除了春纤还替春怀掉了几滴眼泪,整个清雪院就似压根没出现过春情这个人一样,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李氏安置好了一切,便将身边的大侍女青瓷开了脸,指给了陈云端,仍是补足了春纤等人四位之数。
  陈云端并未多问春情的下落,花开花谢,日出日落,一个低贱而卑微的小丫头,在他心里、生命里,没留下任何东西。她原本就微不足道,不堪一提,谁又会为谁留下些什么
  等到曼曼知道春情是自决的时候,都到了三月份了。她一方面纳罕于春情的烈性子,一方面也纳罕于自己的闭塞。
  可一想到就算自己当时在场又能如何还能救下春情不成自己又算个什么身份呢春情死的可感可叹,还不知道自己走投无路时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呢。
  曼曼不至于无聊到要跟陈云正探讨这件事,因此听过之后感叹几天,也就渐渐放下,她本就与春情没什么情份,不过是同为一涯沦落人的那点感慨,她又不是多情之人,再矫情伤怀,就显得她圣母了。
  陈云正却上了心,一连几天都有意无意的偷偷打量着曼曼。他还记得她问过他,春情会如何处置。
  如今落得这样的处置,她会不会有兔死狐悲之感会不会连带着迁怒到他会不会从中得到借鉴,一旦发生与她自身息息相关的事,也就用了这样激烈的手段
  陈云正很想信誓旦旦的和曼曼保证,她永远也不用面对这样的抉择,可他不敢。他也很想问问到底曼曼心里是怎么想这件事的,又是怎么看待与这件事有关的人的,比如大哥陈云端的心思,她会不会觉得他过于薄情了她会不会觉得大嫂李氏过于残酷了会不会觉得母亲陈夫人过于严苛了
  可他还是不敢问。
  他怕问出曼曼的假话来。她不可能一点都不在意,但她要硬说不在意呢他更怕问出曼曼的真话来,她要真的率性而诚实的说她厌恶这府里所有人的虚情假意、勾心斗角、不择手段那他该怎么办
  陈云正很是煎熬,当他再一次盯着曼曼纤细的背影出神的时候,手里的书被曼曼抽走了。一抬头,正迎上曼曼询问的双眼。
  陈云正没来由的有些心虚,把书抢回来道:你干吗别打扰我看书。
  曼曼冷笑一声道:奴婢在这就打扰六爷看书,只是不知道为何六爷非要奴婢在这。
  你陈云正知道自己偷看她被她注意到了,可他仍是嘴硬的道:小爷在这读书,你在一旁端茶倒水,红袖添香,那是你的本份。
  那拜托六爷,读书就把眼睛放在书上,别放在奴婢身上好吧
  陈云正眼睛瞪的溜圆,才要说话,却又把这股没来由的气咽了回去,道:行了行了,这么幼稚,你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干吗总跟我针不针的计较。
  倒打一耙的功夫,他一向炉火纯青。
  曼曼顿了下,道:奴婢有什么资格跟六爷计较
  陈云正猛的把书扔到桌上,道:别阴阳怪气的跟我说话,我只问你,如果你是春情你会不会自寻短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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