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小说》第5节|途中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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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身为琅琊公子榜的榜首,梅长苏当然不仅仅是个帮会首领,更是有其他风雅的妙处。一路上经过的风景古迹、名胜典故他都了然于胸,讲起来妙趣横生,四野风光之美也由此平添了几分。谈到深处,几人还不禁讶异地发现,论起政务经济,他不输给谢弼,谈起诗文典章,他不亚于萧景睿,连研究音律器乐,他也能让京城里出名的品曲高手言津豫甘拜下风,至于其他的天文地理,杂学旁收,更是让人难窥其底限。没过几天,言津豫就开始感慨地说:我以前一直以为景睿已经很完美了,可现在认识了苏兄之后,才知道景睿在琅琊榜上只能排第二,实在是再正确不过了。
  他虽然说的坦白,不过梅长苏一向给人的感觉是温润如玉,明明有天纵的才华与锋芒,却从不让人觉得他咄咄逼人,故而萧景睿丝毫没有芥蒂,反而笑着道:你今天才知道,人家琅琊阁主何等慧眼,什么时候排错过位置
  怎么没有他这么多年都没把我排上榜,岂不是大错而特错
  谢弼扑哧一声笑道:我看今年他把你排上榜,那才真叫大错而特错呢,估计现在后悔的连数银子都没力气啦
  你就别提银子啦,我一想起白送给琅琊阁的银子就一肚子气
  怎么你也去琅邪阁上买答案了
  是啊。那一阵子不是在商量我跟长孙小姐的婚事吗我不太愿意,所以就去了琅琊阁,问问他们我未来的妻子会是什么样儿的
  天哪,听到此处,连萧景睿都不禁拍了拍额头,你这什么烂问题,以为人家琅琊阁是算命的吗
  我要是琅琊阁主,就定价九千万银子,把你吓到北齐去不敢再回来谢弼也道。
  他倒是不黑心,只收了我一千两,言豫津把眉毛一竖,可是答案太气人了
  是什么
  很简洁的,八个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萧景睿与谢弼一起捧腹大笑,几乎要从马上跌下来,梅长苏不太明白,追问了一句,萧景睿忍着笑给他解释道:豫津从小就喜欢跟人家小姑娘厮混,所以京城里大半的适龄小姐都跟他在一起折过青梅玩过竹马,而他的身份你也知道,将来娶妻总逃不过要在这些大家闺秀里挑,所以琅琊阁的这个答案,果然是跟往常一样极为正确啊
  你们就使劲幸灾乐祸吧,言豫津哼了一声,等着瞧,我偏要拧着这股劲儿,非找个不是青梅竹马的,然后上琅琊阁拆他们的招牌
  得得得,你就别做梦了,想要在贵族世家时找一个没跟你青梅竹马过的小姐,这事儿容易吗
  我干嘛非得在贵族世家里找,贫寒人家就没好女儿了吗
  要娶平民,就算你愿意,你爹娘答应吗娘娘答应吗
  他们要是不答应,我就威胁他们
  威胁他们什么
  威胁他们说如果不让我娶我想要娶的姑娘,我就娶景睿给他们看
  喂,萧景睿哭笑不得,你们俩人磨牙,别扯上我
  这个威胁好谢弼笑得眼泪都快出来,只是白白便宜了琅琊阁,因为要论跟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景睿认了第二,谁敢认第一
  是啊,言豫津故意用极为遗憾的语气道,为了不让琅琊阁的答案成真,景睿,只好委屈你了,我们下辈子再续前缘吧
  梅长苏一直含笑看着他们厮闹,此时见萧景睿被气得无语,便招了招手,示意他跟自己到前面去。
  啊,害羞啦害羞啦我们萧公子还是跟以前一样开不起玩笑啊后面兀自还传来言豫津爽朗的大笑声。
  豫津真是可爱,有这种朋友一定很开心。梅长苏忍着笑道。
  呸,其实就是个没脸没皮的东西。萧景睿啐了一口,疯疯颠颠的,谁都不愿意理他。
  梅长苏瞟了他一眼,微微收淡了面上的笑意,低声道:但其实你很羡慕吧
  萧景睿一震,猛地转头看他,你说什么
  羡慕他的随性,羡慕他烦恼不萦心,心中天地宽难道不是这样吗
  萧景睿梗了半晌,也只吃力地说了几个我我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坚持要爱恋云姑娘,应该是你迄今为止,做的最任性的一件事了吧梅长苏凝视着他的眼睛,数年如一日,明知无缘也不放弃地恋慕一个并无深交的姑娘,除了是要坚守自己第一次的动心以外,更主要的,还是因为她代表你唯一的一次率性而为吧失去她,就好象是失去了曾经试图挣脱束缚的自己,所以才会那么痛,那么伤心和无奈
  萧景睿张了张嘴,又觉得不知该怎么说,眼圈儿有些发红。
  秦岭初遇后,我曾经去了解过你,如果除去坚持要向云姑娘求亲这件事,你就象一个标准的样本,一个让天下父母最骄傲最放心的样本。他们希冀你长成什么样子,你就努力长成什么样子。你孝顺、听话,让你习文就习文,叫你习武就习武,从来没有一次让你的父母失望过,没有一次让他们觉得,这孩子大概不是我们的孩子
  萧景睿深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将头转向一边。
  其实偶尔可以放松一下的,难道你认为豫津真的就全无烦恼吗他只是比你会放松而已。你心思细腻,天生有责任感,这是好事,你所要学习的,是怎么把承担责任变成一种快乐,而不是把自己所有的乐趣,统统变成了不得已而为之的责任。梅长苏侧着头看他,目光柔和,成长对你来说非常辛苦,是不是
  萧景睿咬着嘴唇,目光低垂,好半天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慢慢道:是,非常的辛苦双倍的宠爱,实际上也是双倍的猜疑,我好象既是卓家的孩子,又是谢家的孩子,然而从另一方面来说,又好象既不是卓家的孩子,也不是谢家的孩子。我从小就觉得,父母对我的要求似乎特别的多,我不得不强迫自己变成他们想要的样子,不愿意犯任何的错误,不愿意违逆他们任何的意思,因为从内心深处,我一直觉得自己跟其他兄弟姐妹不一样,我不是那个可以随心所欲,做任何事都会被父母无条件原谅的孩子
  可是一旦你真的做了,他们原谅了吗梅长苏微笑着问道。
  萧景睿怔怔地抬起头。
  云姑娘比你大六岁,他们未必没有异议。但你说喜欢,他们就替你去求亲。其实你跟其他孩子是一样的,他们看似拘管你的所有要求,其实都是因为爱你。
  萧景睿心头微震,正在细细品味这几句话,梅长苏突然扬声一笑,道:不说这些了,无端地让人气闷,我们赛马吧
  什么萧景睿大吃一惊。
  赛马啊。前面不远就是汾江了,我们比赛谁先跑到汾江边
  萧景睿大惊失色,赶紧伸手把梅长苏的马缰给牢牢攥住,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体状况,昨晚就听你在隔壁咳了半宿,要真跟你这一路狂奔下去,江左盟的人不来追杀我才怪。不行,不许跑
  不许跑难道你还要管着我不成
  当然要管这句话冲口而出的同时,萧景睿看着梅长苏笑意盈盈的眼睛,突然觉得一阵了悟。
  是啊,一切只是心结而已。因为有双倍的父母,所以从小只觉得被拘管得透不过气,全没想过那些拘管的后面,其实是在意,是关心,是爱
  就如同此刻,自己本来是没有任何理由去拘管梅长苏的,之所以会毫不犹豫地冲口说出不许两个字,就是因为自己关心他。
  喂,你们两个在说什么私房话,我也要听言豫津爽朗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一起大笑起来。
  笑成这个样子,刚才一定在说我的坏话,言豫津赶上来,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两人,快老实交待,说我什么了
  梅长苏微笑道:说你赛马赛得好,除了景睿外,全京城别无对手。
  什么言豫津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为什么要除掉景睿难道他的意思是他比我还好厚脸皮,咱们这就比一比
  好啊,梅长苏鼓励道,就从这里开始,看你们两个谁先跑到汾河怎么样敢不敢比
  有什么不敢的可是你和谢弼一定会拉在后面,没有见证啊
  我想你和景睿都不是那种输了还要耍赖的人吧天地最公,要什么见证呢梅长苏朗朗一笑,谢弼凑热闹道:景睿是不会啦,豫津就难说了。
  切,看不起人。比就比,苏兄发令,我非让那小子拜倒在我的马前不可
  萧景睿此刻的心情,确实想要纵马一奔方才畅快,又想着此地仍是江左地界,留下谢弼与梅长苏当无大碍,当下也不反对,拨马过来,与言豫津并排而立。
  准备出发梅长苏一声令下,两匹良驹顿如离弦之箭,眨眼间便只余下两股烟尘。
  我们歇一歇再走吧,别跟在后面吃灰。谢弼毕竟心细,已发现梅长苏额前渗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便知他身体不适,这一段也没什么好景致,不如我们上车去坐坐可好
  梅长苏也不勉强,点头应了。这一路上马车都是跟着后面数丈之遥的地方,马夫见雇主抬手召唤,急忙赶上前来,放下脚凳。谢弼将两匹坐骑都系在车后,扶梅长苏一起坐入车厢,两人闲闲地找了一些轻松的话题来聊,比如江湖上的趣闻,京城中的秩事之类的,正谈得投机,突听得一声马嘶,车厢猛然一顿,似乎是马夫遇到了什么意外状况,正在紧急停车。
  怎么回事梅长苏拉了跟自己跌作一团的谢弼一把,高声问道。
  公子爷,有两个人突然冲到车前啊车夫的声音开始发抖,天哪,浑身是血
  梅长苏皱了皱眉,一把挑开车帘。只见距离车辕前不足两丈远的地方,倒卧着遍身血迹的两个人,虽是面朝下俯卧,但从破烂的衣服、佝偻的身形和花白的头发可以看出,这似乎是一对贫苦的老夫妇。
  快扶起来。梅长苏一面吩咐着,一面跳下车来,见那个车夫因为害怕还呆在原地没动,便自己上前亲自动手搀扶。谢弼随后下来看了看情况,毕竟是侯门公子,本来也不太想靠近两个衣衫褴褛满身血污的老人,但见梅长苏毫不在意,不由有些脸红惭愧,忙定定神,上前帮忙。
  两位老人虽是倒卧于地,但并未昏迷,感觉到有人来扶,便也强自挣扎着想要重新站起来。梅长苏略略查看了两眼,只觉他们伤势不重,只是年老体弱且奔波日久,有些气力衰竭,正想开口问个究竟,又听得左后方传来刀剑交击和叱骂呼喝之声,回头望去,看见一群人打打杀杀越来越近,混战中一片尘土飞扬,定睛看清楚后,竟是七八个蒙面黑衣人在围攻一个中年人,更确切的说,是那个中年人在拼命阻止黑衣人们朝这个方向追杀过来,身上伤痕累累,一双钢刀已舞得乱了章法,但勇悍不减,口中还寻隙大叫道:胡公胡婆,你们快逃啊
  那老公公全身一抖,哆嗦着伸手去拉那老婆婆,刚撑起半个身子,脚一软,又跌作一团。
  梅长苏的面色有些难看。不管起因究竟为何,从场面上看这是一场很明显的追杀,此地尚是汾江以左,他自然不能容忍如此明目张胆的暴行,立即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小玉笛,轻吹了几声,曲音简单明了,却透着一股金戈之气,凡是有点见识的江湖中人都能听出,此曲仍天下第一大帮江左盟的传檄金令。
  笛声余音未落,几个黑衣人的动作明显缓慢了下来,最后完全停止,那中年人乘机冲出重围,赶到胡公胡婆身边。
  从这个结果上来看,梅长苏更坚信了自己的判断:这些黑衣人是江湖杀手。因为若是官府中人,对江左金令的反应大概不会是这样。
  谢弼这是第一次如此近地卷入江湖事务,又是兴奋又有些担心,为免得不小心拖累了梅长苏,他悄悄地后退了几步。与他相反,梅长苏收起玉笛后,缓步前行,目光冷冷扫过场中人之后,朗声道:各位赏光入我江左十四州,这般惨斗委实有些不给面子。若是私人恩怨,我江左盟愿居中调停了断,但若是在做杀人生意,就请大家三思了,在我们江左地界,买卖不是这样做的。
  几个黑衣人相互交换了几个眼神,都有些犹豫。他们大概是一路从汾江那边追杀过来,一时并没注意到已杀到了江左盟的地界,以至于没有想到要隐藏行迹。既然此时已惊动江左盟派人出面,就算只是个病弱的青年,毕竟也是奏过传檄金令的,如果完全置之不理,就难免要得罪这个天下第一大帮,更要命的是,如果拼着得罪了江左盟也杀不了既定的目标,那才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样一想,选择便是明摆着的了,杀手们又一向不与人直接谈判,所以那群黑衣人在听了梅长苏一番话后,只呆了片刻,便纷纷纵身而起,如同来时一般一言不发地退了开去,
  哇,江左盟的名头真是好使谢弼小声感慨着,过来帮着梅长苏为伤者包扎,待那三人惊魂稍定后,才徐徐询问原由。
  结果不问不知道,问了之后竟把谢弼给吓了一跳。
  原来胡公胡婆是原籍滨州的耕农,此番出门为的是上京越府告状,而他们将要告的人来头也不小,竟是目前颇受圣上器重的庆国公柏业。柏业出身滨州,自然有许多亲族在那里,看那胡公胡婆忠厚悲怆的样子,想来所说的庆国公亲族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夺耕农田产为私产的事应该不假,可庆国公府与宁国侯谢家同为世阀,素来交好,庆国公常年在京,到底知不知道滨州之事也难说,故而谢弼费了踌躇。
  梅长苏是何等玲珑心肝,只瞟一眼就知道谢弼在犹豫什么,也不多言,忙着先给那伤势最重的中年人上药诊疗。这中年人自称叫霸刀朱明亥,虽不是琅琊榜上那种超一流高手,却也是个有名的豪侠,因为偶遇,见胡公胡婆被两人追杀,一时看不惯上前救了,问明原由后十分义愤,便一路保他们行走。谁知杀手越来越多,他独力难支,这次若不是逃的时候慌不择路,逃入了江左地界,只怕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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