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跑了好一段路程,田珺儿还是忍受不住,摇手道:「我我不能再跑
了」
便停了下来。
那人同时收起脚步,头看见已走了很远,催泪烟应该不会飘到这裡来,向
她道:「在这裡休息一会吧,我这裡有水,妳先用水冲洗一下眼睛。」
这时在二人周边,到处都是坐在地上喘气的示威者。
田珺儿一直用毛巾掩住口鼻,见那人递来一樽蒸馏水,便低声说了多谢,扭
开樽盖,但又不知如何冲洗好。
那人看见道:「我来帮妳。」
当那人看见她移开口脸的毛巾时,当场呆住,轻叫一声:「妳是妳!」
原来这男人正是单伟文。
田珺儿亦抬起头来,当她看见眼前之人,不禁心如鹿撞,暗想:「怎会
怎会这麽巧!」
单伟文道:「我们应该是同一所大学,真巧。」
田珺儿微微一笑,点头嗯了一声。
单伟文拿起蒸馏水,向她道:「妳先仰起头,我为妳冲洗一下。」
只见田珺儿乖乖的仰起脸,单伟文用水冲洗一会,问道:「好一点没有?」
「好多了,多谢!」
「我叫单伟文,妳呢?」
他一边介绍自己,一边把蒸馏水送给她:「喝几口水会舒服一些。」
「田珺儿。」
她显得有点害羞,伸手接过蒸馏水,单伟文听见她说了名字,兴奋之情简直
难以言喻。
「妳一个人来这裡吗?」
田珺儿摇头道:「我和几个同学一起来,放催泪弹时失散了。」
「我也是。」
单伟文道:「我们一行五人,现在他们也不知跑到哪裡去。」
但在单伟文心裡,却想着不知她的男朋友是否和她一起。
接着又道:「对了,我在港大念工商管理,妳是修什麽科?」
「中国文学。」
田珺儿低声道。
二人沉默一会,忽听田珺儿开声问道:「你好像是住在般咸道一带?」
单伟文摇了摇头:「不是,我为了上学方便,暑期才搬到学校附近,暂时住
在我二哥巴丙顿道的家裡。」
田珺儿有些惊讶:「很巧呀,我也是住巴丙顿道,这样说我们是街坊了。难
怪不时看见你你在麦当奴吃东西。」
「对呀。」
单伟文道:「只是下次我们在麦当奴碰见,妳会不会让我和妳一起同桌。」
田珺儿听见,虽然有些许尴尬,但仍是微微一笑:「可以呀,我们不但是同
学,而且又是街坊,怎会不可以。」
其实在她心中,巴不得每天和他坐在一起。
二人笑笑谈谈,转眼已经入夜,单伟文道:「妳要不要去找妳的同学?」
田珺儿道:「现在这麽多人,恐怕会很难找到他们。」
「也说得对。」
单伟文接着道:「我还想政府总部,妳要不要一起?」
「好呀,我和你一起去。现在我有了湿毛巾,再不怕那些催泪弹了。」
单伟文站起身来,揹上了背包:「真没想到,警察会施放催泪弹对付手无寸
铁的市民,想起就一肚子都是火。」
田珺儿亦站了起来,道:「警察越想我们走,我们就偏不走。」
单伟文笑了起来:「没想到妳娇娇滴滴的,原来是巾帼鬚眉,佩服,佩服。
」
田珺儿「噗哧」
一笑:「你说得太严重了,只是看不惯那些警察。」
二人沿着来路到金钟,已是晚上六点半钟,来到接近天桥口,已有不少人
聚集在那裡,二人从上往下面,满街都是示威群众,正与数十名手持盾牌和长枪
的防暴警察对峙。
「他们会不会开枪?」
田珺儿有点不安问。
「相信不会吧,我们个个手上都没有武器,如果警察开枪,将会是全世界头
条新闻,亦会受各国谴责。」
但他说话刚完,却见一名警察高举警告旗,上面写着「速离否则开枪」,田
珺儿看见,扯了一扯单伟文的衣服:「不是呀!你看,他们说会开枪。」
单伟文皱起眉头:「安全起见,我们还是留在天桥上。这些警察杀红了眼,
说不好真会开枪,就算是橡胶子弹,都有非常强大杀伤力。」
「嗯!」
田珺儿点了点头。
这时,两枚催泪弹又在人群裡爆发,催泪烟从下涌上天桥,单伟文一把拉住
田珺儿的小手:「快走。」
天桥上的群众都纷纷向后走避。
田珺儿任由单伟文牵住玉手,二人走了一段路程便停了下来。
这时,田珺儿的手提电话响起,正是张家雄的来电,一接上电话,便传来张
家雄紧张的声音:「妳在哪裡,我找了妳很久都找不到妳,电话妳又不接。」
田珺儿道:「我我刚才吸了很多催泪烟,没有留意电话声,现在我在演
艺学院的天桥上,你呢?」
「我在美国银行中心,这裡已被警察挡拦住。妳现在不要离开,先在那裡等
我,我想办法过来找妳。」
「好吧。」
田珺儿关上电话,向单伟文道:「我朋友一会来这裡找我。」
单伟文表示知道,心想一定是她男朋友的电话,便道:「我就留下来陪妳,
直到妳朋友来到为止。」
田珺儿点了点头,看见不少刚才走避的人,现在又再次头,走向原来的地
方。
田珺儿向单伟文问道:「我们待在这裡还是去?」
单伟文道:「妳若不怕,我就陪妳去。」
「我不怕,你呢?」
田珺儿微笑着问。
「连妳都不怕,我当然不会怕,去吧。」
返刚才的地方,看见防暴警察已向前推进,一直朝他们而来,单伟文道:
「不好,警察要过来了,我们还是先退一退」
谁知一句未完,数枚催泪弹又在不远处爆开,这因顺着风向,烟雾不住迎
面吹来。
单伟文只得又牵着田珺儿狂奔,这一直走到分域街,二人不知为何,一直
就这样手牵着手向前走,彼此全没有想过分开来。
谁知来到演艺学院附近,又有一排警察和多名群众对峙着,根本就无法通
过。
田珺儿道:「怎样好,这裡又有警察。」
接着又是催泪弹的响声,单伟文发觉不妥,连忙牵着她往后走,这一二人
转向港湾道,直朝湾仔方向走去。
来到中环广场门口,已累得双腿发软。
单伟文指一指花坛的石台道:「我们坐一会好吗?」
田珺儿已累得气力全无,自然点头答应。
二人坐下不久,田珺儿的手提又再响起,明显是张家雄的来电,她接上道:
「家雄,你在哪裡?」
「我仍在美国银行大厦,警察四周封锁住,不让这裡的人通往政府总部,瞧
来暂时无法离开,妳还在那裡吗?」
「我被催泪弹驱赶到湾仔去,看情形只好家,你不用过来我这裡了,但你
要小心,知道吗?」
「我不会有事,放心吧。有没有同学送妳去?」
「不用担心,有同学和我一起,你小心喔!」
接着收了线。
「妳的同学很关心妳呢。」
单伟文试探着问。
田珺儿不想说出自己和张家雄的关係,只轻轻一笑,接着点下头。
「妳现在打算家?」
单伟文问。
「现在四处都是警察,又无法去金钟,也只好家。」
田珺儿无奈地说。
单伟文耸耸肩:「好吧,我也不想妳金钟冒险,还是家吧,我送妳。」
「你不打算金钟吗?如果你想留下来,我自己去也可以。」
单伟文有如此大好机会,又怎会放过,摇头道:「我不放心妳一个人去。
刚才妳不是说过有同学陪妳家麽,难道妳想反口?」
田珺儿不禁甜甜一笑:「好吧,坐一会儿我们便离去。」
单伟文点头答应,同时掏出手机,问道:「可以给我妳的电话号码吗?」
田珺儿说出自己的手提电话号码,单伟文按照号码接通了线,待得田珺儿的
电话响起,单伟文道:「这是我的号码。」
二人到巴丙顿道,已是十二时多,单伟文经过住宅大楼时,指一指大门入
口,向田珺儿道:「我现在就住在这裡。」
接着问道:「妳呢?」
田珺儿道:「就在这裡转弯。」
「现在太夜了,我先送妳到家门。」
单伟文道。
田珺儿暗暗窃喜,并没有拒绝,她也不想这麽快和他分开,自忖:「我似乎
真的喜欢上他了。」
但一想到张家雄,又不禁发愁起来。
单伟文到自己的房间,高兴得直扑到床上去,趴在床上暗道:「我
终于认识她了,只不知她和男朋友的感情怎样,我是否能够把她抢到手!但如何
说,这个机会我一定不能放弃。」
高兴片刻,又想起今天在金钟现场的事,不由又关注起来,忙即跳下床打开
电视机。
只见新闻报导说,学生联会表示,他们收到消息,称警方已经出动橡胶子弹
暴力镇压,故呼吁参与示威者全面撤离,并须保留实力,择日再会。
单伟文吃了一惊:「不会吧,真的用到橡胶子弹?」
新闻又道:「学生联会同时称,示威者留守与否,是他们的个人决定,若有
市民在评量风险后仍愿意留守,学生联会亦留守在大台至最后一刻。呼吁撤离的
同时,学生联会希望香港特首在午夜十二时前覆四大诉求,如无应,学生联
会将发起无限期罢课。」
接下来是示威现场直播,只见警方在夏悫道和干诺道中一带,再发放多枚催
泪弹,示威者争相走避,而警方的防线,亦开始向金钟和湾仔推进。
单伟文越看越心惊,自己幸好和田珺儿离开了湾仔!而田珺儿这个时候,正
独自坐在床边,且不住偷偷发笑,一颗芳心只想着刚才和单伟文的一切:「看他
刚才的言行举止,一定是对我有意思,若不是,又怎会总要找机会牵着我的手!
」
她看着自己的玉手,味着被单伟文牵住的感觉,真是又温馨又甜蜜。
她痴痴迷迷的想了一会,同样打开房间的电视机,看着示威的进展。
次日早上,田珺儿被张家雄的电话吵醒:「我担心妳一夜,睡得好吗?」
「你若担心我,昨晚为什麽不给我电话,显然就是说谎。」
「不,不是的,我在中环给警察困了一夜,到家都两点多,怕会吵着妳睡
觉,所以才没给妳电话!」
「也不知你说的是真是假。还有昨日你在我身边,催泪弹在我脚旁爆开,为
什麽你只顾自己走避,也不理会我。你可知道,我大声叫你又没有应,当时是
多麽无助!」
「对不起,事发突然自然会有些慌乱,其实我也吃了不少催泪烟呀,早知警
察会施放催泪弹,我们就不应该去那裡。」
田珺儿听他这样说,更不想再和他辩驳,便道:「没有事我收线了。」
「不要!」
张家雄连忙道:「我想问妳,听说学联呼吁继续罢课,妳打算怎样?」
田珺儿想一想道:「我也不知道,现在我先和同学联络,若然大家都继续罢
课,我也只好和大家一起。」
「要是妳不上课,给我电话好吗?」
田珺儿聚起柳眉问:「有什麽事吗?」
「如果妳打算不上课,我想和妳吃午饭。」
「吃完午饭呢,你又想怎样?」
田珺儿暗自一笑。
「我想我想妳来我家。」
田珺儿连忙道:「就知道你想着歪念头!你休想,我今天多数会学校,收
起你的色心吧,我收线了。」
放下电话不久,手提再次响起,田珺儿暗骂道:「这傢伙怎会这样缠人!」
看一下来电,竟然是单伟文,不由一喜,忙接通电话。
「早晨,是珺儿吗?」
单伟文的声音从电话传过来。
「早晨,我是。」
田珺儿的心马上「噗通」
的乱跳。
「妳有看见昨夜的新闻吗?」
单伟文道:「听说今天会继续罢课,而且铜锣湾和旺角都被佔领了,妳知道
这件事吗?」
「是真的吗?好厉害喔!」
田珺儿道:「我昨晚很早上床,只知道今天会罢课,但不知道铜锣湾和旺角
都已经被佔领。」
单伟文道:「昨夜学联收到消息,警察会出动橡胶子弹,呼吁大家离去,但
想不到大家都没有散去,一些给警察阻拦住无法进入金钟的市民,便自发佔领了
铜锣湾和旺角,现场消息说铜锣湾已超过一万人,旺角更接近二万人。」
田珺儿喜道:「真是想不到,一夜之间香港都变天了!」
「我现在想到金钟看看,妳要不要一起去?」
单伟文问。
「好呀,我和你一起去。」
田珺儿实在高兴极了,心想:「我今天又可以和他一起了。」
「半小时后,我在劳当奴等妳好吗?」
单伟文问,田珺儿自当应承。
今天田珺儿同样是t恤短裤,不施任何脂粉,显得既清纯又亮丽,堂上食客
都被她吸引住。
当她看见单伟文时,微微一笑:「来了很久吗?」
单伟文一看见田珺儿,不由被她的姿容吸引住,连忙道:「刚到而已,吃什
麽东西?我去买。」
堂上客人都不自禁暗讚起来:「真是一对童男玉女,希望二人顺顺利利,能
够白头到老!」
不少人都为二人暗暗祝福。
二人边吃边谈,单伟文问道:「妳继续罢课,父母会赞成麽?」
「我爸妈都很开明,也发觉香港这几年变了很多,相信他们不会反对。」
「我二哥也是这样说,他说以前港英时期,港督虽然是英国派任,更没有所
谓普选,但英国的制度和法律,可以让香港居民充满自由,但自从归后,除了
当初那几年,香港的民自由就慢慢减退,再这样下去,市民就会失去一切言论
自由了。」
田珺儿点头道:「我虽然年龄不大,没有经过英治时代,但我在上却知道
不少。」
二人吃完东西,便乘坐小巴低达金钟,看见政府总部外的干诺道中,整条道
路全都挤满了人,防暴警察已经撤离,只留有小量警察在外围看守。
「哗!原来这麽多人。」
田珺儿有点讶异。
「这裡相信有二至三万人吧。」
单伟文都感到十分惊奇。
这时单伟文的手提响起,是香港大学的一位同学,似乎是告诉他一些有关学
运的事情。
单伟文收线后,向田珺儿道:「是我港大同学来电,他说昨晚深夜,四千名
中文大学学生在校院开会,决议通过无限期罢课。今天全港八间大专学院会举办
罢课集会,我们港大已有接近二千人参与,问我会否参加。」
「你打算怎样?」
田珺儿瞧着他问,心裡确实不想学校参加集会,她只想今天和单伟文好好
在一起。
「我还没有决定,妳意思怎样?」
田珺儿道:「我没有意见,若然你想学校,我们就一起去吧。」
单伟文听见她的语气似乎不想参加集会,便笑道:「我们既然都出来了,现
在再学校也没意思,倒不如我俩先在这裡待一会,下午再到铜锣湾和旺角看看
,妳说好不好?」
田珺儿立即展开笑容,点头道:「也好,就这样决定。」
昨天警察使用胡椒喷雾、施放催泪弹等新闻,金球各地纷纷报道,并同时谴
责警察以武力对付手无寸铁的群众,而香港市民为了保护自己,只能用口罩和雨
伞遮挡胡椒喷雾,而外地新闻媒体,都将这次学生运动称为「雨伞革命」。
金钟佔领场内虽然万头攒动,地上坐满了群众,但依然开通了多条行人道
,二人沿着通道而行,发觉这裡气氛大致平静,秩序十分良好。
还有不少学生沿路派送蒸馏水和食物,并设置了医疗站和物质站等。
二人最后找了一个空位坐下,单伟文道:「真没料到今日的气氛会这样,比
之昨日简直天渊之别。」
田珺儿点头一笑:「真的呀,想起昨日的催泪弹,现在还有点怕呢。」
二人打开手提电话,接上电视新闻台,方知铜锣湾和旺角两个佔领,都坐
满了群众和学生,而铜锣湾是游客,更有人用不同语言写下学生的诉求。
单伟文笑道:「下午我们到铜锣湾去,在那裡吃午饭如何?」
「嗯!」
田珺儿点头说好,并送他一个甜甜的笑容。
下午二人来到铜锣湾,先用过午饭,才走进佔领。
佔领内早已坐满了示威者,当中不少和二人一样,都是大学生。
而这裡的气氛和金钟一样,依然相当平静和有秩序,不少义工四处为群众喷
洒消暑喷雾,还有学生手持大型垃圾袋,收集群众的垃圾。
唯一和金钟不同的地方,就是有相当多外国游客围观,还有不少游客参与其
中,竟然和示威者坐在一起。
直到晚上,单伟文和田珺儿才离开铜锣湾,光是这两天,二人的感情竟然突
飞勐进。
吃过晚饭,单伟文和昨天一样,先送田珺儿家,沿路彼此有说有笑,将要
到达田珺儿住所大门口,竟然看见张家雄向着他们直奔过来。
田珺儿心裡微微一惊,问道:「家雄,你怎会在这裡?」
张家雄却没有理答她,直瞧着单伟文问:「你是谁,为什麽会和珺儿在一起
?」
张家雄整天找不到田珺儿,电话又无人接听,不禁跼蹐不安,便来到她家裡
找田珺儿,但她父亲说田珺儿外出未归,张家雄又不好坐在屋裡等候,于是站在
她住所大门口,打算等田珺儿家。
谁知远远看见一个男人和她走在一起,而且神情亲密,不由醋意顿生,忙即
奔上前问个究竟。
田珺儿见他怒气冲冲的问单伟文,连忙道:「他是我同学。」
单伟文向他点下头:「我和珺儿是一起念大学的同学,因为同路,所以顺道
送她家。」
心想,她的男朋友看见我们在一起,亦难怪他会生气,但你摆出这副凶巴巴
的样子,难道我就怕你不成!「珺儿珺儿的叫得好亲热呀!」
张家雄戟指怒目,指着单伟文道:「小子,我现在说你知,珺儿是我的女朋
友,你胆敢插手进来,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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