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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诧异的望着易士奇。
王警官走上前来,对易士奇微微一笑,道:这不是伊古都,而是他的父亲,伊老爹。随后将易士奇引见给老人。
易士奇此时才仔细的看着伊老爹,老人果然与伊古都极为相像,身材、脸型和眼睛,甚至就连皮肤上的紫色疙瘩都如出一辙。
老人拄着一支竹拐杖,眼眶有些红肿,他犀利的目光射向了易士奇,口中缓缓说道:这么说,是你把古都引到此地来的
是的,万万没想到。易士奇歉疚说道。
王警官插话道:易老师,老爹是伊古都唯一的亲人,已经九十高龄了。湖南警方用车直接送来的,也是刚刚到,介绍完情况,正准备去认尸,想请你一块去,方便照料。
易士奇点头应允,这是应该的。
镇医院太平间,灯光明亮,省里的那位著名的法医也在场。王警官示意易士奇搀扶好伊老爹,自己上前拉开第八只冰棺。
浑身、面色灰白冒着寒气的伊古都静静地躺在里面,由于冰棺长度不够,他的腿部是弯曲着的。
老人颤颤巍巍的上前,伸出枯槁的手轻轻的拍打着儿子的脸颊,热泪滴落在伊古都微笑的脸上。
易士奇紧紧地扶住了悲伤的老人,由于他的缘故,使得这古稀老人丧失了唯一的亲人,自己是万分的愧疚。
这边,王警官与法医心中也不是滋味儿,扭过了脸去。
不对啊,古都的脑子呢老人停止了拍打,自言自语道,神色十分严肃。
什么老爹。王警官诧异的询问道。
给我看看另外的那几个死人。老人语气异常郑重。
王警官与法医面面相觑,最后仍按老人的意愿拉开了其余的七只抽屉。
老人走过去,挨着个儿的在每一个尸体的脸颊上拍打。
他们的大脑都没有了。老人说道。
大家都怔住了。
法医颤抖着的声音:你是说,这些人的大脑,脑子都不见了
不见了。老人冷漠的回答。
法医似有不信,但他尸检时的确没有进行过开颅检查,因为那属于非正常程序。
王警官皱了皱眉头,最后还是拨通了侦破组的电话。
不多时,赵局长带人匆匆赶来了。王警官当下汇报了伊老爹的奇怪发现。
开颅。赵局长思忖片刻,命令道。
法医省去了刮发的麻烦程序,直接切开了第一个死者杨老伯的额部,用力掀开天灵盖。
所有人都呆怔住了,那颅腔内空空如也,杨老伯的脑组织不翼而飞了。
第二个霍婶婶,下面李叔叔全都是一模一样,他们的脑子都没有了。
好了,你们继续工作,我们走。赵局长眼睛瞥了伊老爹一眼,等下轮到伊古都开颅,老人在场多有不便。
易士奇搀扶着老人走出了镇医院,来到空旷的街道上,他深深的呼出了肺中的浊气,人活着多好啊。
赵局长请老人和易士奇来到一家餐馆吃晚饭。
用餐时,老人只是默默地喝了点汤水,一言不发。
伊老爹安排和易士奇住在一起,赵局长特意嘱托易士奇照顾好老人。
老人进了房间,依旧默默无语。易士奇知道他心里难过,于是也就没有打扰老人。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待着,许久许久,谁也没有说话。
好啦,我们准备出发。老人突然站立起来,目光炯炯。
易士奇吓了一跳,惊讶的问:老爹,去哪儿呀
老人恶狠狠的目光,一字一板道:下蛊。
易士奇心中一凛,顿时生出一股寒气。
月色迷离,若隐若现,易士奇扶着伊老爹来到了山阴村的水塘边。
古都就是死在这里的么老人道。
就是这里。易士奇小心翼翼的回答着。
老人放下竹杖,自怀中掏出一个青花小瓷瓶,与伊古都那只瓷瓶大小相仿。
她是那只金蚕的妈妈,在此瓶中已经几十年啦,今晚是出手的时候了。老人自言自语说道,同时用他那枯槁的手拽出瓶塞。
阴晦散射的月光下,瓶口处出现了一个金黄色的小脑袋,先是谨慎的四周打量着,然后长吁了一口气,呼的一下跳了出来,敏捷的身影,稳稳的落在了地上。此刻,水潭边原本喧嚣的蛙鸣虫唱顿时肃静了,万籁俱寂。
去吧,去你想去的地方。老人口里含含糊糊的又念了几句巫咒。
那母金蚕先是在原地慢慢地打着圈,然后突然停住了,头冲着山阴村杂木林方向,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易士奇望着那个方向,那里还有一所房子,在晦涩的月光下,显得有些阴森。那是破军,玄武七煞阵的第七位,李西华的家。
金光一闪,那母金蚕直奔那所房子而去。
易士奇望着老人,老人犹豫着拄起了竹杖,由易士奇搀扶着慢慢朝杂木林方向走去。
月光慢慢变得清晰了,阵阵凉风吹过,山阴村朦胧之夜,有一种沁人心髓的寒意。
易士奇与老人蹑手蹑脚走到了房子跟前,躲到了一株大樟树后,放眼望去。
院中的空地上,金黄色的母蚕蹲伏在地上纹丝不动,身子弓起,虎视眈眈,蓄势待发。
对面丈许远处,爬着一只拳头大小,浑身雪白的蜘蛛,两只红色的眼睛在月光下如同两粒红宝石般晶莹,它身边两尺范围内的地面上,俱是白霜。
啊,那是冰蛛老人颤抖着的声音。
冰蛛易士奇第一次听说这种生物。
老人压低声音说道:我是第二次见到此物,冰蛛产自西域的火焰山,他望了眼易士奇诧异的神色,接着道,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五行相生相克,热极之所必有寒物相克之。此蛛所结丝网晶莹剔透,坚韧异常,可捕食天下之毒虫,不过中原甚为少见,是极为稀罕之物,所以我们苗疆蛊术中并未有此冰蛛蛊,也是取之不易之故。
此物敌得过金蚕么易士奇有些不放心的问。
老人不及答话,紧张的目光盯在了院子里。
月光下,冰蛛蓦地发起了进攻,只见它突如其来的一个后滚翻,屁股尾部喷射出亮晶晶半透明的一张网,伴随着一团白气,迎头罩向金蚕。
老人抓紧了易士奇的胳膊。
金光一闪,金蚕向左避开两米来远,冰网扑空了。此时冰蛛回头看准金蚕方位,稍微调整下角度,又疾射出了一张网凭空罩下,接着又是一张,刹那间,冰蛛射出数张冰网,寒雾弥漫,封死了金蚕四周的退路。
此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金光冲天而起,在漫天冰网即将罩下之前,金蚕穿过缝隙,跃出了界外,落在院内一株白果树下垂的树叶上。
冰蛛又扑空了,掉转头来已不见了金蚕的踪影,它连连旋转,寻找金蚕,却唯独没有向上看。
就在这时,房子里传出来怒骂声:白白养了你这许多年,竟然还是这么笨话音未落,只见一个老太婆手持一根竹竿气冲冲的走了出来,未及树下便竹竿横扫,呼的打向了金蚕隐伏着的那根树枝。
老蛊婆易士奇惊呼道。
就在竹竿击到树枝的瞬间,但见金光闪处,那金蚕竟跃上了竹竿并沿竿而下,直奔老蛊婆。老蛊婆大惊,忙撤手扔竿,但为时已晚,金蚕尖利的喙轻轻的划过并刺破了老蛊婆的手背。
老蛊婆大叫一声,脸色大变。
那金蚕在半空里一个折转,又凌空扑下,落在手足无措的冰蛛背上,同时锋利的尖喙刺入了冰蛛的后颈。
不可伊老爹大叫一声冲了出去,易士奇随后紧紧跟了上去。
老蛊婆见到有人埋伏,一跺脚拔腿就逃,窜到山边钻进了杂木林中。
金蚕的尖喙深陷冰蛛颈中冻住了,白色的寒气已经侵入金蚕体内,金黄色的皮肤染上了一层白霜,浑身瑟瑟发抖。
老人顾不上冻伤,伸手捉住金蚕有力拽下,另一只手递至嘴前,张口咬住手背上突起的静脉血管,用力扯断,鲜血涌将出来,洒在冻僵了的金蚕身上,同时将冰冷的尖尖的喙塞入了自己手背断裂的血管中。
老爹,你这是做什么易士奇急叫道。
老人苦笑道:这母金蚕也是头一次遇到冰蛛,不知道厉害,这至寒之物岂可吸食最后只能以我的血来救活它啦,别的都已来不及了。
我们赶紧去医院吧。易士奇急切道。
那老太婆太过阴毒。伊老爹怨道。
这就是我说起的那个老蛊婆,可惜没能逮住她。易士奇惋惜道。
她逃不掉了,她已经中了金蚕蛊,而且是蛊毒直接入血,活不到天亮了。老人冷冷的说道
我们走吧。易士奇搀扶着老人向镇上走去。
冰蛛经受不住金蚕那致命的一刺,金蚕喙中注入的蛊毒已经在分解冰蛛的体内脏器组织,随着阵阵白色寒雾的散去,冰蛛渐渐的改变了颜色,由原先的晶莹透明,逐渐变成了灰白色,那对如宝石般的红眼睛也褪变为黄褐色,世间罕见的冰蛛死去了。
易士奇搀扶着老人刚刚转过山脚,就感到老人似有不妥,老人浑身打颤,牙齿咯嘣咯嘣直响,老人示意停下来,易士奇扶他斜躺靠在石壁上。
老人喘着气,看了易士奇一眼,艰难的说道:易先生,我的年纪太大啦,经受不起这寒毒了,我想在临死之前拜托你一件事。
易士奇吃惊道:马上就到医院了,老爹再坚持一下。
老人苦笑了一下,道:我自己就是大夫,我知道时间不多了,务必请你答应一个老人最后的请求。
好吧,老爹请说。易士奇点头道。
老人道:这只金蚕已经跟了我五十多年了,如同亲生子女一般,我现在将它托付与你,请你收养它。
可我不知道怎么饲养啊。易士奇口中叫道,实际内心却很是喜欢这个金黄色的小东西,尽管是剧毒的。
你听我说,先不要插话,时间无多。我们苗家可以土葬,所以请你将我和伊古都运回湘西苗寨安葬,今次我们那里的派出所有人一同来的,可以带你到苗寨。我的家在寨后山顶处,是一所的高脚楼,你可以在我卧榻席子底下找到一本家传古医书,书的名字是金蚕蛊术方,里面讲述了收养金蚕方法和放蛊术以及解蛊毒的药方,这可能是唯一的存世孤本了,就送与你吧。
我和伊古都就葬在我家屋子后面即可,世间我无亲无友,家徒四壁,也从来没有存下钱,你看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就随便拿吧,最后一把火烧掉那屋子就行了。老人说罢长出了一口气,低头颤巍巍的掏出那个青花瓷瓶在手中,流着泪看着已经恢复气色的金蚕慢慢的爬到了瓷瓶里,轻轻的盖上瓶塞,然后郑重地将瓷瓶递与易士奇。
易士奇接过瓷瓶,万分感慨地说道:老爹,您请放心吧,托付我的事我一定会办到的。
老人用尽最后的一点气力说道:孩子,你是这个世上唯一懂得和拥有金蚕的人了,记住,要有悬壶济世之心,不可贪图富贵和金钱,金蚕可害人也可救人,切记。
天边飘来黑色的乌云遮住了月亮,夜空暗淡了下来,易士奇抱起来已经断气的伊老爹,心情沉重的向镇内走去。
今后自己的命运可能要有所改变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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