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恩》第3章独处

  许念恩第一反应望向贺哲，他朝她笑出一口大白牙，竖起大拇指，口型跟她说“加油”。
  到，许念恩朝他扬了下眉，回目光，专注回舞姿上。她会的，她会加油，她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在他这位大哥面前留个好印象。
  至少，记住她吧。因为他们，可是日后要成为家人的人。
  许念恩的裙子在腰两侧镂了空，贺铮的手避过了她露出的部位，轻轻搭在了她背脊往上些许，有布料遮挡的位置。
  一进一退，他前她后，意外的节奏一致。
  许念恩的视线，在第一眼与贺铮对视后，跳舞间，便只放在了他下颌位置。
  贺铮的身量比贺哲还要高些，许念恩不算矮，今晚还穿了高跟，却仍比他矮了近一个头，这样的身高差距，她的目光平视，就正好到他下颌线。
  棱角分明，薄唇轻抿，不得不说，贺铮有张非常优秀的脸。听贺哲说，他的大伯母，也就是贺铮的母亲，是中德混血，贺铮长相偏向他母亲那边，因而五官立体，眉眼间军人的英气跃然脸上。
  “还没恭喜你。”
  他突然的话，许念恩的目光不由得往上移，与他对视，疑惑他要恭喜什么。
  “恭喜你升职。”
  什么？许念恩错愕了下，还在反应他说的内容，漏了半拍，舞步险些错乱。
  他恭喜她升职……
  所以，那天中午在餐厅，他是……认得她的？
  许念恩本该说谢谢，可她大脑一时间没运转过来，搞不清他究竟是那时候知道她升职，还是有可能贺哲有跟他提过，她看着他的眼，深眸如旋涡，有种莫名的压迫，她的嘴张了张，最后只变成一个字。
  “哦。”
  然后，许念恩的目光又垂下。心里想着，不能看他的眼睛，还是看他的下颌位置更心神镇定。
  熟知，贺铮低声却道：“抬起头来，专注些。”
  像高中时那些昏昏欲睡的午后，讲台的老师忽然扔了半截粉笔过来。
  别睡了，抬起头来，专心听讲。
  “哦。”
  许念恩一激灵，应了声，乖乖听话抬头，目光与他直视。
  看着看着，许念恩发现，他下眼尾有点小小的泪痣，褐色的美人痣，赫然与他这张硬朗挺削的脸格格不入。
  是也白长了这张好看的脸，他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就差把“很难接近”四个大字刻在脸上了。许念恩想起贺哲，果然还是她的贺哲看着顺眼，如果他们两兄弟站一起，肯定任谁都更愿意跟开朗阳光的贺哲交朋友。
  一曲舞毕，除了那两个“哦”字，许念恩没再跟贺铮讲上第叁句话。
  主要是因为怂。
  贺哲安慰她宽心，这已经算是个好的开始。
  许念恩想说，已经有好的开始，能不能到此为止，打过招呼认识了不就很好了吗。
  今天晚会来的都是与贺哲年纪相仿的海归，不少是贺哲以前玩开的朋友，贺哲带着许念恩跟他们叙旧，两人都喝了不少酒。
  晚会结束，贺哲还想跟旧友们续摊。
  “我就不去了吧，明天还要上班。”许念恩笑了一晚上，脸都快僵了，这会儿终于熬到晚会结束，真没有力再折腾了。
  “那，我打电话让小杨来接你。”贺哲道。
  小杨是贺家的司机，他们来时是贺哲开车来的，现在他这意思是让小杨从贺家大宅赶来再送她回去，许念恩一听，自然拒绝：“不用折腾了，我打个车就行。”
  “那你小心点，到家了给我电话。”
  “嗯，你也别太晚，不要玩疯了。”
  “知道啦，抱抱。”贺哲朝她伸手，拥她入怀，抱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拿出手机拨通了个电话。
  许念恩听他接通了电话，喊了声“哥”。
  “哥，你等会儿还有安排吗？你怎么回去……能拜托你捎念恩一程吗……嘻嘻，这不是难得见到james他们嘛……太好了，谢谢哥！我们就在门口。”
  贺哲刚挂断电话，就被一个小皮包劈头盖脸打到。
  许念恩怒气冲冲，“不是跟你说我自己打车吗？你耳朵聋了？干嘛还叫你哥？”
  贺哲抓住她打他的手，语气委屈：“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哥他刚好有司机。”
  “你也知道我一个人！”许念恩没好气，“还又让我一个人面对你哥，我真的宁愿打车！”
  “哎哟不气啦，丑妇终须见家翁。”
  “丑你的鬼！算了，你再打个电话给你哥，就说我已经打到车了，不用麻烦……”
  许念恩如意算盘没打响，一辆黑色suv已经停到他们跟前，朝他们响了下喇叭。
  贺哲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下，走到车子跟前。后座车窗拉下，贺哲跟车里的人打招呼：“麻烦哥啦。”随后跟贺铮的司机报了许念恩的住址。
  许念恩耷拉下脑袋，跟着也走过去。
  贺哲替她开后座的车门，小心翼翼拉了拉她的手，叫她：“恩恩……”
  许念恩也知道他为她好，到底还是把心里的怨气吞进肚子里，温声叮嘱道：“酒少喝点。”
  “嗯，”贺哲应好，亲吻了下她额头，“回去给我电话。”
  许念恩上车，朝贺铮点了下头，“给您添麻烦了。”
  贺铮轻轻嗯了声，并未说什么。
  车里开了空调，车窗都关闭着。
  许念恩与身旁的人保持了一个座位的距离，端正着坐姿，大气也不敢喘一个。
  空间密闭，狭小，安静，呼吸声听得一清二楚。
  讲真，许念恩好想好想把背靠到座椅上，然后舒舒服服地瘫着休息一会儿。可贺铮坐得很直，很正，许念恩完全不敢懈怠，只好忍着疲意。
  就在这时，突然——
  “嗝——”，很大的一声。
  许念恩慌忙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相信她干了什么蠢事。
  她打嗝了，她居然在这么尴尬的时刻，打，嗝，了！
  她好像还闻到了刺鼻的酒味……天呐，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许念恩在心里欲哭无泪，脸霎时就红烫起来。
  不是，她还有脸吗，都丢光了吧……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怎么可以发生这么糗的事，在他面前丢这么大的脸……
  许念恩低下头，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可这嗝，打起来是没完没了了，间隔地，有频率地，每隔几秒就嗝一声，她人跟着也会震一下。
  阿西吧，快停下吧……许念恩把脸朝向一边，想说要是能有杯热水就好了，但车里哪来的热水，没办法，她只能疯狂吞咽口水，但吞口水也没用，现在只剩一招，便是求神拜佛自己能凭意志力战胜。
  “试下摁住自己的脉搏。”就在她差点准备挖个地洞钻进去的时候，身旁的贺铮开口。
  许念恩没懂，转过头来看向他，“什么……嗝——”
  “摁住脉搏一分钟。”贺铮看了她一眼，重复道。
  脉搏？许念恩反应过来，他这是在教她止嗝的方法？虽然这方法她是头一回听，但事到如今她也不妨一试了，现在已经不是丢脸的问题了，而是打嗝实在也难受，于是她放下捂嘴的手，打算按他说的做。
  可她盯着自己手腕，手指摸了摸，不禁发愁。
  脉搏……在哪啊？
  很快，贺铮也发现了，她找不到自己的脉搏。
  “来。”他朝她伸手。
  许念恩看向他手掌心，愣了愣，又打了个嗝。
  “手给我。”贺铮道，听不出什么语气。
  “……哦。”许念恩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他面前，总是反应迟半拍。
  她伸出自己的右手，掌心朝上搁置在他掌心。
  贺铮握住她手腕，拇指覆上她寸口，感受她脉搏的跳动。一下又一下的起伏，在他指腹下颤栗。
  贺铮拇指往下压，摁住了她脉搏，也摁住了她呼吸。
  原本相隔一个位置的距离，突然间，拉近了。两人面对面，低着头，注意力都在她的手腕上。
  许念恩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过了平静的一段时间，胸口在慢慢顺畅。
  她欢欣地抬眼看贺铮，眼里是不可思议的亮光。
  “我好像……不打嗝了。”她慢慢说着，中间刻意停顿了下，确认自己可以完整地把话讲完，没有嗝声打断，她不禁赞道：“好神奇！”
  许念恩又看向自己的手腕，没有发现，贺铮看着她欢欣的模样失神了一小会儿。
  很短的一小会儿，贺铮便移开了目光，嗯了声，松开她的手，直起腰与她拉开距离。
  “那就好。”他道。
  许念恩无以言表自己的开心，顺了顺自己的呼吸，真诚地朝贺铮道谢：“谢谢您。”
  说完，她也重新把背挺直，直起腰板，两腿并拢，双手交迭放在腿上，乖巧地坐好。
  许念恩心里有疑问，很想知道这是什么神奇的原理，如果现在是贺哲坐她身边，她就把自己能想到的猜测说出来。可不是，面对严肃冷静的贺铮，许念恩担心自己无依无据的猜测会贻笑大方。
  所以，还是算了，不想再丢脸了。望着窗外夜灯街景，许念恩只想快点到家，酒后的醉意慢慢上头，此时此刻，她就想钻进自己的被窝里，与世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