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郁揉揉眼睛半坐起身,房间门被急促地敲了几声,然后尚未等到回应便急匆匆地开了门,半大的翟宁宁雀跃地从门口奔进来,她换了新裙子,柔软的头发被卷成俏皮可爱的卷,然后戴了一朵蝴蝶结。
翟宁宁进门就往程郁身边蹭,娇滴滴地问:“程郁,你怎么还不起床呀,我来看了你两次啦!你快点起来嘛!”
她卷卷的头发被蹭得起了静电,看起来颇为滑稽,程郁为她抚平头发,道:“好,我现在就起床。”
翟雁声穿好衣服,揽着翟宁宁的脑袋瓜转过身,道:“你不要在这里闹了,去吃饭,如果再偷吃甜食我会让家里以后再也不存在任何零食,快点。”
翟宁宁被翟雁声教训了,老老实实往餐厅的方向走,翟雁声就手插口袋站在房间门口看着翟宁宁过去,听见身后传来卫生间水龙头的流水声,翟雁声又笑了笑。
他相貌堂堂,虽然生得严肃,但笑起来却有一种潇洒的邪气,不少人因为翟雁声的模样倾心,他的确有风流的资本。
程郁洗漱完,按照翟雁声的安排穿好衣服,出门便看到翟雁声坐在餐桌前喂翟宁宁吃面包,不怎么加糖的吐司面包没有口感可言,翟宁宁吃得味同嚼蜡,总是反复提出要求,想磨蹭时间,最好让翟雁声不耐烦,放弃让她吃面包的这件事。
可翟雁声今天看起来心情极佳,翟宁宁几次无理取闹他都顺从抚慰,到底是年纪小,不如翟雁声老谋深算,翟宁宁不知不觉被翟雁声喂下去两片面包,翟雁声将餐盘推到她面前,让她自己把煎蛋吃掉。
吩咐完翟宁宁,翟雁声才转过头看了眼程郁,那意思分明是在让他过来吃饭,程郁连忙挪动脚步坐到翟雁声身边。
他小口小口地撕着手里的面包,感觉翟雁声似乎也变了许多,他不再那么暴躁阴郁,好像也不像以前那么高高在上,虽然总会话中带刺,可是比起以前而言,也好太多了。
这么想了以后,程郁又觉得自己下贱,翟雁声现在的模样,只能说是正常人应该有的模样,而他居然因为翟雁声渐渐看起来像个正常人而开始动摇,看起来更没救的似乎是他自己。
云城没有机场,吃完早饭以后他们驱车奔赴省城江城的机场,好在江城机场就在去省城的路上,司机一路快马加鞭,赶到机场时才刚刚七点。直到坐上飞机,巨大的轰鸣声中程郁贴着舷窗看着云层之下灰白的地面,才后知后觉体会到疲惫重新返上心头。
他靠着舷窗睡着了,翟雁声坐在他身边,也闭着眼睛。程郁这半年的生活状态翟雁声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先前他以为依照程郁的性格,会温吞地躲在那个叫张永中的小混混的羽翼之下混日子,没想到却是吴蔚然。
吴蔚然,翟雁声将这个名字和赵铭译汇报给他的文件里那张一寸照上的脸联系起来,年轻,有朝气,野心勃勃,脱离学校不久,身上难还残留一些学生气,又有很强的工作能力,自己手上的工作做得也很出色。的确是能吸引到程郁的模样。
程郁这个人,翟雁声实在太了解他了,他缺失的太多,人生的遗憾也太多,稍有一些能够吸引他的品质,就足以让他沉迷。
翟雁声闭着眼睛冷笑一声,他心想程郁可真够没良心的,把他从那样的痛苦中拯救出来的,分明是他翟雁声,而不是其他人。
·
重回海城的速度是程郁没有想象过的,其实他甚至根本没有想过还会回到海城,他以为自己的离开不会引起翟雁声的追捕,尤其是在过去了半年之后。
海城临海,空气比之寒冷干燥的云城要好得多,飞机尚未落地,程郁就被刺眼的阳光晒醒了,放眼望去是一片蔚蓝的天空,即便是冬日,阳光也一点都不吝啬。
他们下了飞机,程郁在空气中嗅到一丝很熟悉又稍微有些陌生的湿润气味,云城的冬天不会有湿气,即便经常下雪,空气里也总是干燥的,尤其在厂区附近,空气污染太重,每天都灰蒙蒙的,很少能看见这样的蓝天。
翟家派了车来接,程郁上了车,跟翟雁声一起坐在后排,翟宁宁挤在他们中间兴奋地说话。去了一趟云城对翟宁宁而言是新鲜的见闻,她热热闹闹地说了几句,翟雁声便不许她说了,翟宁宁只好换了一个话题。
“程郁,圣诞节的时候这里下雪啦,你之前说如果下雪了就会给我堆雪人,结果也没有堆。”
程郁尴尬地说:“下雪了吗?”
接话的是翟雁声,他冷淡地说:“下了,雪不太大,第二天就化了,原本也堆不起雪人,她只是想吃雪人形状的雪糕,缠着刘阿姨吃了一个,第二天就拉肚子了。”
翟宁宁不满翟雁声揭她的短,嚷嚷起来,道:“爸爸,你胡说!雪明明很大!好几天才化了!而且是你不陪我堆雪人我才去吃雪糕的,爷爷奶奶都知道!”
翟雁声轻咳一声,言简意赅地说:“我很忙。”
翟宁宁并不吃翟雁声这一套,她靠在程郁身上,说:“你才没有忙!我知道那一天你是去跟洪阿姨约会了,你们两个约会的事情都上电视了!”
翟雁声呵斥翟宁宁,“胡说八道!小孩子懂什么约会!不许乱说话了!”
翟宁宁并不被这样的翟雁声吓到,她嬉皮笑脸地贴着程郁,小声同程郁咬耳朵,说:“我爸爸现在这是……这是……这是……”她绞尽脑汁,终于从自己有限的词典中挑选出一个最合适的词语,总结道:“他这是恼羞成怒!对吧!”
程郁潦草地点头,他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
洪奕是海城本地电视台的一个小主持人,平时做做电视购物节目,更多的时候是拿着翟雁声的钱挥霍。洪奕也来过翟家本家大宅,但翟雁声的父母都觉得洪奕太妖里妖气了,不是个沉稳安分的样子,于是这事便作罢,洪奕再也没去过翟家。她似乎也不在乎,被翟雁声养在外面,过得也风生水起。
车窗外的草木都是绿色的,一点也看不出曾经有雪花落在上面的痕迹。程郁在心里想,海城下雪,果然像一场错觉。
第37章
翟雁声说的没错,他们果真赶上了吃午饭的时间。翟家大宅在海城西南部,依山傍水,整体片区规划紧邻着海城城南风景区,占据了风水和视野最佳的地段。而属于翟家的庄园别墅则处在整个片区最核心的位置,翟家的车一路长驱直入,终于停在了翟家大宅前。
程郁打开车门下车,又转身将翟宁宁抱出来,翟宁宁像飞奔的兔子一样冲进院子里,嚷嚷着喊:“奶奶,我回来啦!你想我了吗!”
翟雁声的母亲陆瑾瑜出身名门,她父族一支在海城盘踞多年,根基深厚,而她作为父亲最宠爱的小女儿,安心地学了自己感兴趣的艺术,做了钢琴家,然后跟翟家联姻,又做起翟家的夫人。
总之陆瑾瑜一生都不曾吃过什么苦,以程郁同她相处的几年时间来看,她作为一个名门闺秀,为人并不是电视剧里会出现的豪门阔太形象,她既不会将一张支票拍在程郁面前让他离开翟雁声,也不会因为程郁的身份而对他视而不见或是冷嘲热讽。
如果说翟家还有什么人是真正对程郁不错的,那就只有陆瑾瑜一人。
陆瑾瑜出门来接翟宁宁,她保养得好,年节底下气色也不错,已经年过六十,看着却年轻,翟宁宁扑到陆瑾瑜的怀里,陆瑾瑜笑着哄她进门,抬眼看见程郁回来,程郁连忙冲她低头问好,陆瑾瑜回之一个温和的笑容。
大约是先前在车上翟雁声的警告有效,翟宁宁见了陆瑾瑜并不再吵吵嚷嚷地说云城见闻,而是换了个话题撒起娇,说自己肚子饿了,想先吃一些零食。
有陆瑾瑜在哄翟宁宁,翟雁声便起身去后院的温室里找翟廉佑。翟廉佑退下来之后,既没有沉迷于他们同龄人里很时兴的写字作画寻找艺术本源的爱好,也没有执着于给自己著书立传。他找到了新的乐子,一开始是在温室大棚里种菜,现在业务已经拓展到种花种豆,从两年前开始,连西瓜也能种出来了。
翟雁声进门时,翟廉佑正在给多肉浇水,见翟雁声进来,他只问:“回来啦?”
翟雁声应声,翟廉佑便没有再说话,专心给多肉浇水。翟雁声走到翟廉佑身边,同翟廉佑汇报云城一行的情况:“人已经带回来了,现在正在陪着宁宁和妈说话。我去他待的那个工厂看过了,占地面积大,附近有好几个同等规模的工厂,但是生活设施配备都不齐全,按我们之前的构想……”
翟廉佑摆摆手,道:“在家里,就不要再说工作上的事情了,再者说,海源我已经全权交给你,怎么打理都是你来看着办。”
翟雁声便停下没有再说,翟廉佑又道:“你也不用拿着工作的事情去做你私心的遮羞布,我只跟你讲一句话,反正我跟你妈妈现在有了宁宁,你自己的事情你想怎么办都可以,但是感情上的事,没有强取豪夺来的,再一再二不再三。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翟雁声尴尬地搓搓手,站在一旁沉默两秒,没话找话道:“爸,多肉不能多浇水。”
翟廉佑没有看他,只说:“是不能多浇水,但也不能不浇水,适当地渴一渴对它们是好,但是一直渴着,那根也要断了。”
说话间翟廉佑已经浇完水,他将水壶放下,转身准备离开,翟雁声连忙跟在他身后一起出来。
天气很好,晴空万里,翟雁声身上的大衣纽扣解开,即便只看影子也觉得英俊潇洒,进门前翟廉佑停顿一瞬,似乎有话想跟翟雁声说,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吃饭时翟雁声的姐姐一家也在。翟雁声的姐姐翟雁筠早早就结婚生子,她夫家得力,自己亦是事业有成,她是海城省台的当家主持,在全国亦是屈指可数的几位业务能力拔尖的女主持人,称得上家喻户晓。
翟雁筠做新闻出身,至今仍然奋战在演播厅一线,她有一切新闻节目主持人的冷静、专业、理性、以及尖锐,因此她对翟雁声那个做电视购物直播的情人颇为不满。上一回翟雁声带洪奕回翟家,第一个明确表示出强烈反对的也是翟雁筠。
不过翟雁筠对程郁倒是从未表现出什么反感态度来,做新闻的人对程郁这种穷苦悲惨的身世总有一些怜悯,翟雁筠还曾试图挖掘过程郁身世背后的苦痛,这大概是出于她的职业习惯,看到新闻线索就总是表现出极大的钻研热情。最后这事被翟雁声喝退,仅凭程郁一人是无法拒绝翟雁筠的要求的,就算程郁能感觉到翟雁筠对他的友善更多来自于兴趣,以及天然的居高临下悲天悯人。
翟家人总是这样的。
程郁在说服自己理解翟家人这件事上有一种无师自通的天赋,毕竟自己除了理解和接受之外别无选择。有句话赵铭译说的也没有错,程郁的一餐一饭、一针一线,都来自于翟家,他无法要求翟家在给他一条命的时候,还要让他这条命活得高贵、优雅、充满尊严和理智。
翟雁筠结婚早,孩子已经读高中,她丈夫有心将孩子送到国外读大学,但翟雁筠处在一个被众人关注的身份,又一向是犀利的、担任喉舌身份的新闻节目主持人,考虑到舆论评价,决定让孩子准备国内的大学。夫妻二人因为这件事闹了不少不愉快,但孩子和翟家二老都很满意,在饭桌上亲亲热热地说起以后选学校选专业的事情。
翟宁宁在老人那里插不上话,她也不着急,趁着没人管她,又开始偷吃餐桌上的甜食,碎屑吃得满脸都是。
翟雁声和翟雁筠夫妇在聊工作上的事情,程郁坐在翟雁声身边,一句话也插不上,便扯了张纸巾慢吞吞地帮翟宁宁擦嘴,翟宁宁顺势赖上程郁,偷偷地撒娇说:“你喂我。”
她已经六岁了,还要人喂她吃东西,可见养得娇惯,可翟宁宁虽然脾气骄横,却并不让人讨厌,颇有种亲昵软绵的意思,程郁便一点一点地喂她吃饭。一边喂着,一边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翟雁声他们那边在聊天。
翟雁声笑着打趣翟雁筠,说:“往年的年夜饭,一大家子人都摊开始搓麻将了你才来,今年怎么回事,连午饭都能在家吃了?”
翟雁筠道:“带了新徒弟,连着带着她走了三年,今年让她自己出师,流程给我过了一遍,正式内容他们自己已经可以走下来。以后我也能退居二线了。”
翟雁筠往自己孩子的方向望了一眼,道:“池帆上学的时候我没怎么管过他,现在要高考了,这半年我得多陪陪他。”
翟雁筠的丈夫池重山笑她,说她是临阵抱佛脚,前些年忙于工作连家都不回,现在孩子长大了,又开始操心读书的事情。反倒是翟雁声很安心,说:“翟主播太小心翼翼了,池帆成绩好,依我说根本不用操心。”
翟雁筠挤兑他,说:“你现在站着说话不腰疼,等以后宁宁到了这个时候,你每天都得着急上火,变着花样哄着她好好读书。”末了翟雁筠又说:“不过我徒弟说,女孩是会跟爸爸更亲一些,她和她大学最好的朋友都跟爸爸最亲。”
翟雁声笑起来,靠在椅背上望着偷偷给翟宁宁喂甜食的程郁说:“我看我们宁宁,跟我不是很亲,以后跟程郁最亲。”
骤然被提及,程郁手上的动作僵住了,连餐桌那边翟雁声父母都望过来,大家面色都比较尴尬,只有翟宁宁害怕翟雁声批评她偷吃甜食,扯了张纸巾给自己胡乱擦嘴。
翟雁声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往深里探究是比较可怕的。翟雁声说到以后,还说到关于翟宁宁的以后,这几乎是在说明他想要和程郁走一辈子。尽管翟家人都隐约知道翟雁声是怎么想的,可他真的这么说了,那又是另一回事。
程郁低着头没有说话,但他感到如芒在背,见翟宁宁小猫洗脸似的囫囵不得章法,程郁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纸巾,细细地为翟宁宁擦干净。
程郁没有回应,餐桌上的氛围更加尴尬,最终是翟雁筠换了个话题,道:“哪有不亲近爸爸的女儿,你对宁宁太凶了,宁宁怕你。”
翟雁声意有所指地说:“我跟你们不一样,这么大一份家业交到我手里,不严肃一些,很多事情都推进不下去。我做许多事也是身不由己。”
程郁半侧着身给翟宁宁喂食,闻言浑身大震,翟雁声居然会说出身不由己这样的话,当着他们一家人的面,翟雁声在做什么,他在逼他吗?程郁感到疲倦。
午饭草草结束,年节底下没人愿意把这件事摊开来说,翟宁宁要午睡,程郁带着她回房间,迫不及待地逃离了翟家人的视线。
有时候程郁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翟宁宁的保姆,跟刘阿姨的身份也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只不过翟宁宁会更依赖他,在他面前也更会撒娇闹脾气。
翟宁宁房间里的书架上摆了许多小学生的习题集、参考书之类的东西,只看书脊也能看出有用旧的痕迹。翟雁声对她的确管教严格,读书一事上更是一点都不曾松懈。
翟宁宁见程郁望着书架的位置,愁眉苦脸地跟程郁抱怨,说是翟雁声让池帆哥哥来家里给她补习,池帆哥哥比学校老师还严厉。
她不过才刚刚读一年级,翟雁声居然还池帆来补习功课,程郁不禁咂舌,哄着翟宁宁睡着了,程郁也靠着床头闭上了眼睛。但很快他忽然从梦中惊醒。
方才只眯了短短一瞬,他忽然想起自己宿舍的锅里还有半锅清汤寡水的挂面,而没吃完的那一碗,甚至还在茶几上摆着。
程郁忽然慌乱起来,恨不能立刻回到宿舍打扫干净。他心虚,怕吴蔚然回到宿舍看到这样的状况,那就一定会知道他这些天都没在宿舍里待着。
程郁想到吴蔚然的那一条短信,恐惧与忧愁盘踞在他的心头,他想着,一定不可以让吴蔚然知道这些事。否则……程郁没往下想。他想不到自己的以后会是什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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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没有觉得翟雁声也有点口嫌体正吗?上一章宁宁说下雪了程郁没有陪她堆雪人,翟雁声马上就说 雪下的不大 堆不起来雪人,就是想显得程郁不在对他的生活也没有什么影响,但是被宁宁秒打脸。这章他又在自己cue程郁,暗示程郁自己想一直跟他过下去了
第38章
程郁连忙拿起手机,左思右想,他只能给张衍发信息。张衍和唐远就是云城人,宿舍也在一层楼,如果能有空赶在吴蔚然回来之前帮他去一下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程郁在信息里说自己在远房叔叔这里过年,这几天不能回去了,因为走得匆忙要赶车,所以没来得及拾厨房,希望张衍和唐远能帮忙把锅里的剩饭倒了,以放坏了。
他在短信里说话很客气,撒谎编起来就有如行云流水。程郁憎恶这样的自己,在面对与翟雁声相关的事情时,他仿佛变成了匹诺曹,每说一句谎话,心里的反感和厌恶就会增加一分,长鼻子没露给外人看,而是变成尖锐的刀**他自己心里。
程郁正抱着手机发呆,手机又震了一下,他浑身一颤,以为是张衍回复了,低头一看,却是翟雁声。
翟雁声只说了两个字:“过来。”
翟家大宅地上面积一共三层,自下而上,面积呈逐层递减。一楼作为公共区和客房,二楼是翟宁宁的房间和翟家二老的房间,翟雁筠的房间也在二楼,她出嫁后房间就空下来,只有翟雁声一人独占三楼一整层。
从台阶上三楼,翟雁声的房间有两扇巨大的双开门,让他的房间成为一套独立的平层。没有孩子之前翟雁声几乎不住在家里,后来翟宁宁放在二老身边,他就也了心,一周里勉强能有三五日回家住。
程郁轻轻敲门而后进去,翟雁声正在盥洗台前刮胡子,手中嗡嗡响着,给了程郁一个眼色,让程郁去里边待着。
半年没有来过翟雁声的房间,程郁颇为紧张地坐在沙发上。他低着头,透明的茶几映衬出他苍白的脸色,程郁看了一会儿,自己看到自己也觉得倒胃口,索性抬起头望着窗外。
三楼被分割成几个独立的空间,卧室和客厅共享一大片落地窗,视野极佳,抬眼就能望见风景秀丽的城南风景区。尽管正值冬季,但城南风景区四季如画,四时景不同,时时景也不同。
翟雁声刮完胡子,在程郁面前坐下,他换了柔软的居家拖鞋,走路没什么声音,可是走到程郁面前时,还是让人压力倍增。
“为什么走?”翟雁声问程郁。
他终于问了这个问题,即便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两人心里都清楚,甚至对翟家人而言也是一个无需再问的问题,可是他还是问了。
翟雁声以一个舒适的姿态坐在沙发上,他掌握着这场谈话的主动权,虽然是他在问程郁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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