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雁声走路总是笃定沉稳,此刻他从黑暗的走廊尽头走过来,一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上拿着文件,还在跟身后的赵铭译说话。
翟雁声这次是真的被一场会给拖住了。云城市领导班子听说翟雁声已经到了云城,紧急在晚上给他置办了一桌接风宴,席上频频表示不是故意怠慢翟雁声,实在是消息不灵通,也是今天才听说翟雁声到了云城的事情。
云城市领导想聊工作的事,翟雁声却又不愿意同他们聊了,两边的人工作效率对不上总是难搞,翟雁声已经决定好,项目初期就是双方磨合的阶段,具体工作反倒不那么急迫了。
吃了顿不怎么轻松的饭,翟雁声远远就在楼道里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他的心思突然放松下来,把手里的文件交给赵铭译,道:“你先回吧,明天接着说。”
赵铭译当然也看到了程郁,他识趣地拿着东西走了。翟雁声走到程郁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程郁委屈而慌乱地抬眼,快哭了似的望着翟雁声。
翟雁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向程郁伸出手,他说:“先起来,进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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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刺激哦!
第47章
程郁跟着翟雁声进了房间,翟雁声将外套脱掉挂在衣柜里,还没挂稳,程郁就急匆匆地开口了。
“先生,不是你想的那样。”
翟雁声跟程郁装傻,反问他:“我想的哪样?”
程郁心急如焚,已经无法判断这是翟雁声给他下的套,只颓丧而迫切地解释道:“我年前就跟我师父说了要去他家拜年,只有我,没有吴蔚然。今天去了以后,我师父的儿子也在,因为师父跟儿子关系不太好,我待着也尴尬,所以师父才提议把吴蔚然也喊来,想活跃气氛,让我待着不那么尴尬。这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翟雁声微微眯了眯眼睛,他挂好外套,站在衣柜前,扶着衣柜的门望着程郁。他想程郁和吴蔚然的关系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好,好到程郁的同事也认定他们关系最好,只要吴蔚然出现就能让程郁于尴尬。程郁和吴蔚然在所有人眼里已经被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而程郁还没有发现,或者说他已经发现了,只是在和翟雁声装傻。
想了这么多,翟雁声却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给程郁倒了半杯饮料,递到程郁面前,又问:“你吃晚饭了吗?”
翟雁声对程郁和翟宁宁的管教如出一辙,他有许许多多的规定,不吃饭就不允许喝饮料算一条。
程郁摇摇头,他哪里顾得上吃晚饭的事情,在翟雁声房间门口坐了这么久,他一直在想翟雁声生气的时候能做出什么事。
程郁第一次见识翟雁声的冷酷无情是有一次翟雁声购一家中型企业,一切都谈拢了,准备签合同的时候,老板想坐地起价再敲一笔,后来翟雁声发了狠,逼得老板涕泪横流差点在程郁和翟雁声面前跳楼。
那一天翟雁声带程郁在外边吃饭,那人就追过来,在翟雁声面前哭诉许久,见翟雁声始终不为所动,就想以死相逼。程郁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吓得后退两步,被翟雁声一把拉住,他冷淡而不屑地告诉程郁,遇到这样贪得无厌的人,就要睁大眼看着他们是怎么自寻死路的。
最后人当然没死成,鉴于那人还想以死相逼翟雁声的险恶居心,翟雁声又敲骨髓一般多敲了两成价格。翟雁声说既然都以死相逼了,那么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是自己死了一了百了,要是拿着这条命去吓人,偏偏又实在舍不得这条命,那就只能将自己的命贱卖给旁人了。
程郁从前只是隐约知道翟雁声不被任何事情所要挟,亲眼目睹的冲击力远比耳闻强烈得多。翟雁声什么都不怕,也什么都做得出,比心肠硬手腕狠,没人是翟雁声的对手。
所以程郁不敢真的得罪翟雁声,他更怕翟雁声真的生气,真的把他曾经暗示过程郁的那些变成现实。程郁对翟雁声的一星半点了解不足以让他断定翟雁声在哪件事上是真的生气,又在哪件事上并没有生气。
就好像今天的事,翟雁声开车出来的时候,他好像真的很生气,所以程郁才会这么慌乱。而现在程郁面前的翟雁声又好像一点也不生气,他很温和,也很平静,甚至还和煦地问起程郁晚饭的事情,大有程郁如果没吃晚饭就不能喝饮料的意思,像负责任的家长。
翟雁声见程郁摇头,又把挂进衣柜的外套拿出来搭在手臂间,问:“你想出去吃饭,还是我叫到房间来?”
程郁茫然地看了翟雁声几秒钟,他实在耻于承认自己今天晚上来已经做好实在不行就肉偿的准备,所以听翟雁声这样说,程郁的思路终于反应过来,他说:“出去吧。”
翟雁声带着程郁下楼,进了酒店的一个包间,叫来服务生让程郁点菜。程郁并无胃口吃饭,想要推拒,就听翟雁声说:“我晚上被云城的人叫去开接风宴,稍微吃了些,所以你来点吧,多点些家常菜。”
程郁只好拿着菜单开始点菜,他还记着翟雁声的喜好,作为地道的海城人,翟雁声反而不爱吃河鲜海鲜类的东西,也不嗜甜,大约随了陆瑾瑜,他吃饭口味偏清淡,喜爱鲜香,程郁点了几道清炒时蔬,感觉身边的翟雁声似乎很满意。
时间到底太晚了,程郁没有点主食,只点了一份粥,上桌后他抱着小碗一口一口地喝,听着翟雁声拿着手里的汤匙缓慢搅动的声音,心里一阵紧张。
翟雁声其实不想显得自己如此小心眼,况且程郁主动来找自己这一点也已经取悦到他,他只是在想今晚有没有必要让程郁留下来。凡事都要讲个节奏,一轻一重,一缓一急,这才能始终保持状态,把程郁心里这根弦拉得太紧,翟雁声担心适得其反。但是放他回去,翟雁声又忌惮那个吴蔚然。
打破沉默的是程郁手机震动的声音,一声很短的震动,程郁掏出手机来看,是吴蔚然的短信,问要不要给他留门。翟雁声在面前,程郁连回短信的胆量都没有,即便他想说的是不用留门。他已经做好今天不会回去的准备。
翟雁声的目光轻轻扫过程郁的手机,又扫过程郁慌乱的表情,他手上的动作顿了一瞬,程郁听到翟雁声那边的停顿,更加紧张,连忙将手机放回口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大约过了五分钟,也或许是十分钟,吴蔚然没有等到程郁的回答,他居然打了电话过来。程郁手里的汤匙啪嗒掉进碗里,他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翻出手机想要按掉,翟雁声却在一旁低声道:“接。”
程郁只好接起来,他不等吴蔚然开口,就急忙说:“我在吃饭,很忙,过后再跟你联系!”
他飞快地挂了电话,对上翟雁声的目光,连忙又解释说:“我走之前已经跟他说了晚上不回去了,他可能没听清。”
翟雁声没有回应他这个问题,他靠在椅背上,缓慢地开口,问:“程郁,你今天来找我,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他?”
程郁愣在原地,他紧张地吞咽一口口水,心中霎时闪过许多念头,最后他说:“是因为你。”
翟雁声笑起来,他笑得很畅快,翟宁宁在翟雁声三十六岁生日那天给翟雁声龙飞凤舞了一幅谁也看不出来的《我的爸爸》时,翟雁声也是这么笑的。
笑过了,翟雁声说:“程郁,你不是为我来的,所以你也不用留在我这里,吃完了就回吧。我不送你了。”
程郁这下才真的愣在原地,翟雁声无疑要让他在吴蔚然面前变得尴尬而难堪。他临走前告诉吴蔚然自己不回来,甚至在几分钟前的通话里还不耐烦地掐断了对话,现在翟雁声却要让他回去,要让他去面对吴蔚然。
程郁突然意识到,翟雁声并非不同他计较了,他只是要让程郁在吴蔚然那里失去信誉和颜面,让他变成一个喜怒无常、出尔反尔、遮遮掩掩的人,让他无法坦荡面对吴蔚然,也就无法再升起更多旖旎的心思。
翟雁声起身准备离开,程郁像拉住救命稻草一般拉住了翟雁声。这一次他是真的因为翟雁声而出手的了。
程郁跟着翟雁声回到房间里,翟雁声替他按亮浴室的灯,说:“待会儿你洗完就睡吧。”
程郁原以为自己会经历疾风骤雨般的一夜,可他洗完澡出来,整个房间里都是一阵平静,只有翟雁声坐在办公区缓慢翻阅文件的声音。
程郁放心地躺在床上,翟雁声有工作要忙,那就顾不上他了,他甩甩自己的头发,又拿出手机,重新编辑了一条短信给吴蔚然:“刚才不好意思。叔叔因为工作上的事情跟人吵架了,我不方便接电话,今晚不回去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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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蔚然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时,手机叮地一声响,屏幕亮了一下,他连忙拿起手机,看到程郁的名字,那股从刚才挂了电话就一直空荡荡悬着,且颇有些委屈伤心的感觉才好像终于在心里落了地。
吴蔚然也回复程郁,说:“晚安。”
但他并不能真正的晚安,吴蔚然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可是他说不出有哪里不一样。但此刻的不同,就是没有程郁在宿舍的夜晚,变得非常漫长,而且空虚。
程郁说的没错,他买站票回来,一开始不觉得有什么,那股疲累的劲是需要时间才能返上来的。今天白天他一起床就被程郁叫去李一波家,又喝了一通酒,白天时没有感觉,现在躺在床上,白天迟来的反应才终于到来。
吴蔚然觉得浑身的肌肉都是酸疼的,既有买站票在硬座车厢里无处落脚站了四五个小时的累,也有喝过酒以后酒没能完全代谢的累。
吴蔚然原本完全没必要回来这么早,因为回云城的事,他甚至跟家里人闹了一场不愉快。父母想让他多待几天,但吴蔚然在见完袁叶的第二天就拾行囊打算返程。那个没能拨通的电话变成横亘在吴蔚然心里的一根刺,躺在家里的床上,他辗转反侧,被那根刺扎得动弹不得,只有见到程郁了,那根刺好像才自动消失。
可是消失也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见到程郁以后,吴蔚然好像生起更强烈的贪念,他已经回到程郁身边,想要的是一刻不停地跟程郁待在一起,而不是继续不知道程郁的动向。
吴蔚然从来没有这样去喜欢并追逐过一个人,而这种喜欢和追逐,吴蔚然甚至还不敢宣之于口。他像一个**的缺爱症患者一般,卑微并且令人生厌地纠缠着程郁。
程郁只不过是没有回复他的信息,吴蔚然就慌乱而紧张起来,他缠着程郁,想从程郁的回应里咂摸出一丝自己需要的安慰。
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太痴狂炙热的事情,吴蔚然的人生走过二十五年,终于明白这个感受。他读大学的时候上过文学鉴赏课,课上有年轻的女老师在巨大的阶梯教室里读书里的爱情,班上为数不多的男生都为女老师沉醉痴迷,只有吴蔚然觉得太过肉麻,撑着脑袋看窗外修剪整齐的草坪。
现在吴蔚然终于回想起那堂课,回想起那段因为过于深情而让吴蔚然觉得永远不会让自己体会到的对白:
“那里到底有什么让你魂不守舍的?”她问我。
我说:“我的房间,我的书,我的朋友,还有一个我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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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到底有什么让你魂不守舍的?”她问我。
我说:“我的房间,我的书,我的朋友,还有一个我爱的女人。”
(这两句引用的是安德烈·高兹的《致d情史》)
第48章
程郁第二天醒来时翟雁声正站在窗前打电话,小女孩的声音音调高亢,即便隔得这么远,程郁也能听到电话那边翟宁宁的声音。
翟雁声和翟宁宁的通话总是翟宁宁说的多,翟雁声做听众的时间长。虽然是背对着程郁站着,可程郁还是能从翟雁声的背影里读出愉悦和享受。
“爸爸,我可乖啦,爷爷奶奶让我每天早晨都给你打电话,是怕你晚上有工作,没空理我。”翟宁宁说。
翟雁声认真地同翟宁宁说:“如果是宁宁给我打电话,那我晚上也有空。”
翟宁宁不满地反驳道:“才不是呢,是因为晚上打电话,你就得陪我做游戏,完成学校老师的任务,爸爸,你做游戏的时候太笨了,好慢,我也不想在晚上跟你一起玩。”
翟雁声哑然失笑,他摇摇头,大约是从玻璃的反光里看见程郁醒来,便问翟宁宁:“你想跟程郁说话吗?”
翟宁宁兴奋地嚷嚷起来:“好呀好呀!爸爸,把电话给程郁!”
翟雁声走到床边,把电话递给程郁,程郁接起来,刚同翟宁宁打过招呼,翟宁宁就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开始给程郁说话:“程郁,你怎么走了呀,我从外公外婆家回来,家里就只剩下爷爷奶奶了,你们出去玩也不带我,我很生气,但是你们走以后,爷爷奶奶给我做了很多好吃的,你们都吃不到,所以我也不是很生气了,可是程郁,你要记得给我打电话呀,我想你,你也要想我,不然我就不喜欢你了!”
程郁只好说:“好,以后我每周都给你打电话。周末好吗?”
翟宁宁在电话那边思考了一会儿,说:“星期天下午四点可以给我打电话。”
翟雁声在旁边听着,闻言立刻冲着电话那端的翟宁宁说:“你想都别想,星期天下午四点是你的舞蹈课,不好好上课的话,我不会再给你买任何你想要的玩具,爷爷奶奶还有姑姑和池帆哥哥也不会给你买。”
翟宁宁妄想偷懒的计划被迫搁浅,她怏怏不乐地挂了电话,程郁把手机还给翟雁声,问:“那我每周什么时候给宁宁打电话比较合适?”
翟雁声想了想,道:“之后再看,每个星期说几句话哄哄她就行了,真想抽出一个时间跟她聊天,她又要嫌烦,该闹腾了。”
程郁掀开被子起床,洗漱完以后他站在卫生间门口局促地准备措辞,想着待会儿该如何跟翟雁声开口提回宿舍的事情。可翟雁声似乎很忙,挂了翟宁宁的电话以后翟雁声就继续坐在办公区看文件,翟雁声工作的时候程郁不敢打扰他,也不敢让客房服务进来,程郁自己把房间里拾干净,然后坐在一旁托着下巴望着窗外。
没过一会儿赵铭译便来了,程郁去开的门,顺手接过赵铭译手里满满当当的早饭,程郁去放早饭,赵铭译去办公区给翟雁声汇报工作。
程郁把餐具都摆整齐,坐在一旁等着两人聊完,翟雁声没有穿正装,他半挽起袖子坐在程郁身边,问赵铭译:“吃饭了吗?”
赵铭译客气地颔首,说:“吃过了才来的。”
翟雁声便道:“那行,那你就去吧,按我给你说的。这几天云城这边如果有饭局应酬都先推掉,就说我在忙着看一期文件。”赵铭译临出门前翟雁声又叫住他,道:“复工以后你也继续去城北工业区视察,周边几个厂的视察报告和材料尽快整理出来,我们还要根据实际情况修改一期的方案。”
程郁听到城北工业区几个字,又顿了一瞬,翟雁声对他新生活的入侵毫不留情,像开着坦克似的,轰鸣着碾过程郁的世界,把他本就不算太坚固的城墙碾压得稀碎。
赵铭译走了以后,翟雁声对程郁说:“从今天开始赵秘书工作就会很忙了,没空送你回去,我待会儿也有视频会议要开,所以吃完饭你自己回去吧。”
程郁没想到翟雁声会主动提起让他回去的事情,而且还是以一种程郁最不排斥的方式回去,他眉梢不由自主扬起来,然后很快克制地强行压下去,抿着嘴点点头算作回答。
翟雁声冷眼瞧着程郁的样子,想着临走前翟廉佑对他的叮嘱是有道理的,这么一松一紧,程郁的心思便自主不自主地牵挂在翟雁声的身上,便分不出心思来惦记旁人了。
程郁吃完饭后独自坐着公交车往回走,云城不大,但因为北城区的规划远不如南城区一目了然,里边街道小巷纵横交错,又有许多单行道双行道的区分,所以公交车线路规划得都格外复杂。公交车进了北城区就如同进了迷宫一般,通行时长也会拉长许多。
程郁在公交车上坐得昏昏欲睡,直到时至晌午,他才遥遥看见厂区的大门。春节假期的最后一天,厂区门口的公交车站上下来很多人,都是返工准备第二天上班的。程郁走在这些人群中,才找回了自己的归属感。
他回到宿舍时卫生间的灯亮着,里边有哗啦啦的水声,程郁轻轻地推门,看见吴蔚然背对着他在卫生间里洗衣服。
听见响动,吴蔚然也转回头,他心里仍然介意前一天晚上的事情,既介意自己热络到惹人生厌的地步,也有些介意程郁对他的毫不留情。所以吴蔚然的表情很复杂,他和程郁对视两秒,喉结几次上下滚动,都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反倒是程郁先开口,他自己对吴蔚然于心有愧,所以敏锐地觉察出吴蔚然生气也顺势接下这个气,道:“你别急着洗,待会儿我也有衣服,我们一起拿去洗衣房洗吧。”
这算是给两人一个台阶下,吴蔚然站起身,甩甩手上的水珠,道:“还剩两件毛衣,能洗得下吗?”
吴蔚然家里过年头几天都不洗衣服,原本他妈妈打算头几天过去再给他把衣服都洗干净,可吴蔚然走得急,什么也没来得及做,他就一意孤行回了云城。方才吴蔚然自己蹲在卫生间里搓衣服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叛逆又可笑。
但现在程郁问了他,他又觉得这一趟叛逆似乎是值了,起码也没有刚才顾影自怜时那么可怜了。陷入感情中的人总是最能给自己的盲目和疯狂找借口,以前吴蔚然瞧不起这种行为,现在他自己也成了这其中的一份子。
程郁拾了过年放假时穿过的衣服,连带着吴蔚然的两件毛衣,装了满满一盆端着去洗衣房,他把衣服放进洗衣机以后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趴在栏杆上望着楼下。正是人来人往的热闹时间,许多人手里都提着大包小包,有几个年轻的女工人碰了面,夸张地互相点评起新换的发型和新买的衣服。
这个春节假期虽然只有几天,可每个人都在这几天发生了许多变化,包括程郁。他也发生了许多变化。他再也不能像刚来云城时那样无忧无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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