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班的诅咒》第一册|12.眼儿媚

  .
  福祸天注定,生死自有命;
  你我回家转,阴阳由我兴。
  就在鲁一弃回头迈步这动作的过程中,有奇怪的东西从他眼角余光中滑过,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他的头顶,那感觉让他的太阳穴一阵发紧发麻。又有眼睛在盯着他,那眼睛应该不是刚才见过的眼睛,刚才的眼睛是死死的,带着几分虚幻,而现在的眼睛应该是很真实的是活的,灵动而且充满感情的。
  于是他迈出的步子没踏实就停住了,他脚下不敢踩实,因为他的感觉在那一瞬间从眼睛里发现了喜悦,那是因何而喜,难道因为自己莽撞的举动。
  一弃缓缓转动脖子,同时慢慢收回已迈出但虚提着的脚,他尽量按照刚才的样子返回过来,他要在这过程中寻找那眼睛隐藏在何处。
  脸一张脸,两张脸不知道那柱子背面会不会也是脸。
  鲁一弃首先发现的是怪异的脸,在哪里垂莲柱上。
  垂花门麻叶梁头之下有一对倒悬的短柱,称为垂莲柱,柱头向下,头部雕饰出莲瓣、云萼等形状,酷似两朵丰满的待放花蕾。
  而这里的垂莲柱柱头打眼看以为也是简单的花瓣状,仔细看来却是雕刻着几张脸,几张扭曲的、丑陋的人脸,那脸的表情看不出是快乐还是痛苦。再细看那垂莲柱,也非平常模样,都雕成倒悬的身体状,虽然手法简单,依然可以看出是女人的。这不再是垂莲柱,这可以叫做垂人柱,那短柱就是倒挂着的人形,而且不是一个人,每个柱子都象是几个人捆绑而成。
  鲁一弃见过类似造型,洋学堂里讲到宗教派别时他见过一些图片,其中就有与此类似的,主要是用在一些极少民族和邪异派别的祭物上。
  眼睛,鲁一弃紧接着就注意到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把一个媚眼抛向鲁一弃。
  眼睛在哪里,在一张脸上,一张怪异的脸上,那脸因为有了眼睛变得生动起来。
  又一双眼睛,其中一只俏皮的朝他眨了一下。
  还有眼睛,在抖动,在扑闪,在挤弄
  眼睛活了,脸也就象是活了,虽然倒挂着,仍可以看出那些脸的表情很真实。
  眼睛在变化,所以表情也在不断变化,一会儿是欣喜的,一会儿是痛苦的,一会儿是天真的,一会儿是的,一个女人所有的心理好象都被这一张雕刻出的脸表露无遗。
  眼睛怎么会活了,而且比真人还灵动、还传情。鲁一弃开始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想朝垂莲柱方向迈一步以便看清楚。
  背后衣襟被一把抓住,是独眼,他一直走在一弃背后。
  大少,直走到门口,其他东西我来。独眼好象知道那些眼睛是什么。这一说,鲁一弃就没向垂莲柱走去,但他也没有直走进门。他想弄清楚那些是什么,他想明白为什么他们知道却不告诉他,他想知道为什么让他第一个直走进去。但他不会问,他不喜欢问,他知道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现在他觉得该知道了,所以他没动,他在等着有人告诉他。
  当然,有人也觉得应该让他知道了,不然恐怕会有误会,搞砸好多事情。
  鲁一弃还是在第一个,他也没有转身;独眼在第二个,他没改变位置,也没改变他的戒备状态;鲁承祖在第三个,他也没改变戒备状态,只微微侧转了下身体,脸转到独眼右肩一边,他这样是为了保证自己的话一弃能听清楚。
  一弃,我知道你已经读遍家学典籍,但我们家留下的大都是求生存助苍生的忠厚手法,最多是困人之变,决不害人,也有少部分风水玄机,天数妙算的,但基本是祖宗一脉传下,没做太大改变。对家可不一样,祖宗留下的就已经手法犀利,后辈中又是多出豪杰枭雄,他们网罗天下奇工异术不断将祖宗留下的技艺大大改进,所以他们的手段不止是高,而且种类更多。刚才我们遇到的那些虽然很精妙,但都是死坎子,死坎子一般不会有必死的扣儿。如果懂解法的话,就解,解不了还可以破。不算十分厉害,厉害的是他们还有活坎子,活坎子里却大多是死扣儿。是采用专门培育训练的怪异活物嵌入祖宗的坎面做扣儿,使得它们相辅相成。我们到现在才只见识了他一个簧尾蛇,而且还是簧尾蛇最简单的布置和用法,咳咳鲁承祖一阵咳,刚才受的伤让他显得脆弱和苍老,好不容易才喘过这口气,老三,你接着给他说说。
  独眼不爱说话,就算说也很是简单明了:活坎,一人闯,坎面进时不动出时动,进时正路不动歧路动,是怕破他坎面。几人进,第一不动,二三动。然后把手中雨金刚朝垂莲柱那边挺了挺,接着说:那是南疆驭女族祭柱,暗藏灰头金针蛇,你直进,弦儿动,蛇会攻我们;你到它近前,攻你。
  鲁一弃没明白,他微眯双眼,向那垂莲柱瞄去,他现在是四分去看。六分感觉,那些眼睛在他感觉之中逐渐拉近,逐渐放大,直如放在眼前。他见到恶心的一幕,那些眼睛其实是一个个蛇头,正在吐舌,张吻,龇牙,扭动,口中还滴挂着涎液。从远处看就象是充满生气的眼睛,与那雕刻而成的怪脸配合,显出众多表情。
  鲁一弃明白了,他不是神仙,他是个宝。至少大伯和倪三哥当他是个宝。他不是探路石,他是需要万分小心保护的细瓷,而大伯和倪三哥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充当着保护伞。他不知自己应该愧疚还是感激,但他知道必须回报。怎么回报保住住自己的性命,去把他们说的那件大事办成,虽然到现在自己还不知道那到底是一件什么事。他有点因为刚才那不顾生死的莽撞而懊恼。
  好,知道了,那我先走,你们小心。鲁一弃说完头也未回走上台阶,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独眼说的那样,他也担心对家会不会改了坎子面,所以他紧紧握住枪柄,脚下一步一停。一直走到门口,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下面该怎么办,他不知道了,是推开那半开的门,还是从两扇门的间隙中悄悄挤过去。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独眼踏上了台阶,只听到头顶上那黑色的阴阳太极鱼发出一声清亮的响声,独眼一惊之下嘭咣一声撑开了雨金刚把身体缩进,而鲁承祖则是一个后纵,退出了四五步。鲁一弃也警觉的蹲下,左手扶地,转身用枪指住右边的垂莲柱。
  垂莲柱没有丝毫反应,只是那些怪脸依旧在挤眉弄眼。
  坎子竟然没动,是失灵了还是在蓄势攻第三个
  没那样的好事,两道风声从鲁一弃耳边响过,门边两只五足兽各飞出一足,五足兽腹下的第五足,一只奔独眼而去,另一只却是飞向独眼身后。
  没人会想到这两只飞足,他们的注意力全在垂莲柱上呢。
  独眼离五足兽很近,而且他手中的雨金刚还遮住他的视线,他根本不知道有东西飞来,他肯定是逃不掉了。但他知道害怕,他知道防御,他缩在雨金刚里,所以那只飞足只是撞在雨金刚的伞面上。还有一只飞足飞向独眼的身后,那本来是鲁承祖的位置,但他已经往后退了几步,所以这一只掉在地上。
  两只飞足落空了,它们都没碰到人。但这并不意味扣儿松了,更不代表坎面儿解了,相反的是,这道扣儿才刚开始。因为那两只飞足并没有停住,他们是两只活的飞足。
  飞向独眼的那只,一撞之后,马上转向,绕独眼飞行半周。随后落地,其实只是在地上轻轻一碰,又向上斜飞而起,但飞不多高,又再次转向。掉在地上的同样如此,地上一碰之后马上转向继续朝鲁承祖飞去,由于速度太快,鲁承祖根本没看清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左手一抬护住面目,但那飞足并未撞到他就又转向,绕行一段后,再次碰地飞起。
  这两只飞足就象是两只摇罐中的骰子,在猛烈的摇动下飞快的蹦跳撞击。好一阵后才停住,这其中鲁承祖和独眼也被撞到几次,因为速度太快,而且又是飞行得毫无规则,很难躲避。
  鲁承祖和独眼依旧站立在那里,看上去没有受伤,突然,两个人手脚不停地乱舞乱动,,就象溺水的人在挣扎,独眼连手中的雨金刚也丢了不要,两手不但挥动还拉扯,似乎是要甩掉些什么,又似乎要从什么东西里钻出来。
  于此同时,鲁一弃耳中听到两边门兽腹中传来一连串格格嘎嘎的声音。随着这声音的出现,那两人挣扎的动作更加激烈,但挣扎的幅度却渐渐变小。最后,他们几乎已没什么挣扎的举动,只是仿佛在尽量坠住身体,不让什么东西把他们拉向垂花门。
  这两人中邪了吗他们难道碰到了传说中的鬼发缠鲁一弃一向不信鬼神,但现在之所以这么想,那是因为他看到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两人身上有一道道的勒痕,但他看不出这勒痕是如何产生的。
  这时,又一件奇怪事情发生,其实也不能说奇怪,此事的发生本就在意料之中,两边垂莲柱儿动了,坎面上的第二道扣儿撒了。
  只见那对垂莲柱在慢慢转动,随着这慢慢的转动,那些怪异人面眼睛里的灰头金针蛇便一条一条的从眼中钻出,掉落到地上。一条掉落后,那眼中马上又出现一条继续钻出,一会功夫,那地上已经布满密密一层筷子长短的金色小蛇。
  小蛇落地后,行动并不迅疾,它们的身体好像有点僵,但还是较急切的蠕动着爬向鲁一弃和独眼。这时那二人已经被被拉到台阶上面了,他们两个也发现了那遍地的小蛇奔向他们这方向,于是就更加拼命地挣扎,虽然无望,但还是在拼尽全力地努力着。鲁一弃在他们两个的脸上看到了不可名状的恐惧和绝望。
  他们终于停住了,因为他们已经被拉到了门兽跟前了,这时鲁一弃看到了,他们身上有好多道透明的细丝缠绕,而且绕的乱七八糟,原来他们刚刚拼命想甩落和挣脱的就是根透明细丝,那细丝真的很细,却有着难以想象的牢固和坚韧,可以看出,那勒拉的力量很大,他们的脸色都已经有些发青发紫了,可能亏了开始他们的一阵挥舞和挣扎,解脱了要害部位的细丝,要不然,现在肯定已死了八成。
  啊,一弃,啊,快跑啊,快鲁承祖明显有些透不过气起来。
  等等,嗳,先给我一枪独眼绝望地吼叫道。
  鲁一弃没有跑,他更没给独眼一枪,他急切地试图帮他们解开那缠绕在身上的透明细丝,但由于扣子带着劲,丝又太细,而且缠绕毫无规则,根本无从下手。他想拿独眼的梨形铲斩断细丝,可独眼的背包已经和他身体一起被缠勒住。而且就算有刀铲之类的东西,或者用手枪,也很难下手,那些细丝勒入身体太深,身体又紧贴五足兽,没有下手的余地,所以他放弃了这种打算,再说,凭对家的高超手段,能在这扣儿上用这么一根细丝,那这玩意儿就不是平常刀铲能轻易解决掉的。
  鲁一弃很是心焦,但他的神情和动作没有似乎混乱,他蹲下来仔细打量那门前的五足兽,然后又抚摸划试五足兽第五足牵带着的透明细丝,他脑子里在飞快的搜索,他要找到解决的办法。
  一弃,快,啊,快走啊鲁承祖的语气比刚才微弱一些。
  求你,给我一枪,嗳,要来不及了嗳独眼的眼睛似乎被勒拉得有些凸出,他面目有些狰狞地狠狠叫道。
  鲁一弃没有动,他还在苦苦的思索,但他眼睛的余光已经看到那些细短的金针蛇蠕动着爬上了台阶。
  金针暗渡,嗳,要成嗳。金针明渡了,嗳,大少,杀了我吧。独眼惨然的叫着。
  这句话提醒了鲁一弃,他知道独眼为什么这样恐惧了,他想起一个南方古董客喝多了后告诉他个故事,说南疆有些邪教,在教徒背叛教派后,会被喂吃昏睡药。然后将其关进千年寒洞,同时放入灰头金针蛇。这些蛇毒性并不大,但是很畏惧寒冷的,只要一到寒冷环境,它们就能凭本能寻找温暖的东西,三十步以内的温暖源他们都能感觉到,所以他们马上会感觉到昏睡的教徒,爬过去咬破那人的血管,钻入人的身体,许多的蛇会钻满整个人的体内,这人就成了蛇窝。由于那人是在昏睡之中,这一死刑被人叫做金针暗渡。
  现在这些同样的金针蛇也爬了过来,在这北方的冬夜里,它们也要寻找温暖,目标当然也是这里仅有的温暖人体,它们所要做的就是咬破热血奔涌的血管,钻进你活生生的,它们才不管你们的意识是清晰还是全无,它们只想把温暖的人体变成它们温暖的窝。
  是的,鲁一弃是知道了,可面对这铺满台阶的金色小蛇,面对被缠勒得不能动弹分毫的大伯和倪三哥,他能干什么
  蛇群渐近勒丝渐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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