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第三章

  六月，正是雨季
  天空划过闪电，接着就是轰隆隆的雷声，这只是一个g市再平凡不过的雨夜
  章加意站在医院门口望着哗哗的雨幕，她想起中学地理老师说的
  亚热带季风气候，潮湿多雨，夏季最是漫长，来得早，去的晚
  她作为理科生记得的为数不多的地理知识
  “唉，这雨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姑娘，你走不走啊，不走这伞能借我吗？”
  章加意听到声音转过头，看见了头发已经全白了的一个老太太
  “这雨下得这么大，您是有什么急事吗？”章加意转头尽可能地用温柔地语气问道
  已经连着两个晚上只睡了四个小时
  最近为了毕业规培的种种事宜，章加意已经忙的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
  生怕自己因为疲累语气不和谐吓到老太太
  “可不是呢，我孙女还没吃饭呢，一个人在家，等着我去给她做饭呢”老人家的眼神看起来还很清明，身子骨看着也还挺结实的，并不单薄
  “唉，我孙女不爱吃外面的东西，就喜欢吃我做的饭，你说她年纪那么小要是饿坏了怎么办，要不你的伞还是先借给我吧”说着就擅自夺过了章加意的伞
  “谢谢你啊闺女，我明天就把伞还你”说完就冲进了雨幕里
  章加意还没反应过来，眨巴了两下眼睛，嘴微张着
  回过神来老太太的影子都看不到了，有些惊奇，所以是太急了忘记旁边的便利店有卖伞了？
  而且现在居然还有小孩不喜欢吃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想起自己的弟弟小时候就总吵着要出去外面吃饭
  那时候她的父母都忙的很，没什么时间管他们几个孩子
  哥哥被送到老家读书，弟弟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她在照顾
  直到后来她也回了老家读高中，就彻底没人管他了
  但好在他并没有像一些无人管教的孩子一样走歪
  相反学习上从来不需要人操心，现在也考上了他理想的大学
  想到这，章加意甩了甩头，她觉得自己现在该操心的问题是要怎么回去，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她透过雨幕望着模糊却依旧灿烂的夜景
  g市很繁华，太繁华了，以至于怀揣梦想来到这里的人多如牛毛
  虽然成功的人并不少，可占大多数的终归是那些一无所获的人
  她有些伤感了，低叹了一声，告诉自己得停了，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做了个深呼吸，章加意觉得自己好多了
  马上要毕业了，工作医院还签了附一，规培考试也过了，生活会越过越好的，她是抱有希望的
  “你好”男人清澈的声音像是丝线一样钻进了她心间，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声音好听的有点过分，像是清泉流过心间，又像是高山上的冰雪遇见了许久不见的太阳
  她想她一定是没听过这样的声音才会觉得男人低音炮更讨人喜欢
  就凭这点，要是他是跟她搭讪，她真的会考虑给号码
  见章加意半天都没转过身来，男人又重复了一遍
  她终于回过神来转过身去看那个声音很好听的人
  但她确实没想到会看见那张她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脸
  “没有带伞吗？”男人明显是认出了她
  “嗯…被人借走了”
  “需要我送你吗？，我有开车”
  “好，那就麻烦你啦”章加意想了想，笑着回答
  上车后，她系好安全带，主动开口“送我到g大的医学楼就好”
  “嗯”男人没有太多的言语
  空气异常安静
  章加意一直都觉得长着那张脸的人怎么会是个军人呢？
  更像是暖暖的邻家弟弟，五官立体，剑眉星目
  分明是张温暖少年的脸，要是笑起来，铁石心肠都能被融化吧
  就像他的声音一样温暖人心，她想。
  可就是这样一张脸，板了起来，眼神犀利，也没见他笑过，不过他们也才见第二次
  没一会，车就在g大医学楼前停下，要进医学楼还要走一小段路，车开不过去
  “到了”男人转头去拿被丢在座椅后面的伞，递给她
  章加意接过伞，思量再叁，还是开口问“我能加下你的微信吗？改天请你吃顿饭”
  “不用了，举手之劳而已”
  章加意不知道他的举手之劳说的是哪件事
  “还是要的”她认真的看着他
  男人没出声
  她抿了抿唇“总是要谢谢你的”又停了停“而且”她笑得眉眼弯弯“我现在过得很好”
  男人看着灯光下她的笑脸，看起来确实过的很好的样子
  这样的她，都让他几乎要忘了是为什么才会认识她的了
  他在医院看见她的时候就觉得眼熟，没花太多功夫就想起来了
  好看的人总是让人难以忘记的，何况他们还认识的轰轰烈烈
  “好”大概是她的笑脸太过明艳，他恍惚间就答应了她
  章加意如释重负的送了一口气，拿出手机解了锁准备扫码
  “手机没带出来，我给你号码吧”
  “好的”她切换到联系人界面给他存号码，等手机被递回来的时候已经被锁屏了，她也没
  急去看
  “那什么时候约你比较方便呢？”她觉得这个问题挺重要，听说当兵的时间都是被规定好的
  “周末”
  “好的，那我先走了，你路上小心，谢谢你啦”她晃了晃手中的伞
  男人点了点头
  章加意刚下车撑开伞，就听见雨滴大力打在伞面的声音，风很大，她忙把车门关上，顶着风走进了教学楼
  等起伞回过头，发现他刚启动车子准备走
  倾盆大雨还在继续，她望着消失在转角的车子，觉得他虽然不苟言笑，但其实真的是个温柔的人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准备去老师办公室拿点东西后就回宿舍
  临近毕业，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过不了多久，她就真正脱离学校了，成为社会上忙忙碌碌的其中一人
  唉
  生活啊
  真的是一团糟
  章加意准备打个电话问问老师把办公室钥匙寄放在哪，解锁手机就看到了刚存进去的号码
  中国移动，g市
  目光上移
  嗯？
  姓名，季尧
  ……
  等章加意回到宿舍洗完澡忙完上床睡觉的时候，已经两点过了，然而她明天还得接着去医院
  等毕业典礼过了，她就要搬出宿舍了，到时候她也就不是学生了，只是个卑微的规培医生
  老师是有意愿留她的，但她有自己想做的事，所以还是选择去规培，然后做个临床医生
  大概以后还会有机会回学校给师弟师妹们讲课
  或者工作有几年后会跟医院申请去国外学习，总归，她是想做个医生的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她完全没办法有足够的睡眠，这样下去早晚会猝死的吧
  她真的很无奈，学医的人是不配睡美容觉的。
  今晚看见室友丹林在敷面膜，章加意也翻箱倒柜把她的护肤品翻出来抹上
  什么华水乳眼霜，边往脸上擦，还一边跟丹林讨论趁着年中大促囤多一点
  “用最贵的护肤品，熬最晚的夜，说的就是我们了吧，这还挺搞笑，我们自己是医生，天天跟病人说，别作死，然而我们自己才是最作死的”丹林已经不止一次这样抱怨了
  章加意一点儿都没办法反驳
  事实上，她觉得说的很太对了
  但这是他们这些选择学医的人必须承受的，他们自己也只是开着玩笑的吐糟一下而已
  因为也明白无需去抱怨，这都是自己的选择
  何况他们以后的工资也不会低，也算是有所回报
  虽然回报的周期长是长了点
  其实她本来是会轻松一点的，但是前几天一直在帮一个学妹的忙，就耽搁了有点久
  至于为什么要在这种关头去帮她，那是因为之前绘绘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房子出了问题
  是学妹找了她姐姐救急，绘绘才避流落街头
  再加上章加意觉得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自己还是能应付得来的，就应下来了
  绘绘，许绘杉，她的闺蜜，大她一岁，准确来说是半岁
  许绘杉生在年尾，十二月，而她生在年中，八月，仲夏
  她们九岁就认识了，章加意现在二十五岁
  十六年了，她们小学同班两年，初高中许绘杉回了老家读书，分开了六年
  直到她们高考考上了同一个城市的大学，还都在大学城，离得很近
  虽然作为医学生还是学生会主席的章加意没办法总是和她在一起，但是这也丝毫没影响到她们的感情
  后来许绘杉本科毕业，工作了有一段时间，就去了国外留学
  最近回国了，找好了工作，还租好了房子
  刚好离g大和她规培的医院和以后工作的g大附一都不算远
  特别是附一，踩个单车也就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价格也漂亮。
  章加意规培只有补贴，所以许绘杉主动提出她规培的这一年多里，她的房租就先欠着，等工作了再还
  她不知道她的绘绘不知道是踩了什么狗屎运才能找到这么好的房子
  更不知道她是踩了什么更大的运道才会认识许绘杉
  让她一年规培不用跟别人一样忧心生计，规培结束也不用重新找房子或者为交通发愁
  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她毕业了搬去跟她一起合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