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之春》(NP穿越)》8

  .
  不住,抱着他深深切切地吻住了他那毫无血色的俊美的唇……
  他情不自禁地呻吟一声,反手将我拥住,忘情地与我缱绻纠缠……
  四周流动着的空气似乎都在刹那之间静止,只有两人交缠的嗤吮和紊乱的呼吸,在方寸之间融化成一片灼烫火热的气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吻得几乎窒息断气了,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飞花,你……不怪我了?”
  我无奈又心痛的笑笑:“我……根本就没有怪过你……只是……”
  他神色一暗,“我知道你还是在责怪我……”
  “不,不是因为这个……其实……我心里很矛盾。如果当初没有再次相遇,如果这辈子我们不会有交集……或许……”
  “你……”他紧张的握住我的手。
  “你听我说,”我将他在怀中放平,手抵着他的背心缓缓送入真气,“若是没有遇见你,与现在相比,我想我会有巨大的遗憾……毕竟,能得到你这样与众不同的稀世男子的心,算是几生修来的福气吧?若错过,我会觉得无比惋惜……可是……你知道,我的身边已经有青竹如花,我不想他们伤神,更不愿你为难,我知道你从小受那些教条熏陶和约束,一定不能够接受一个女子同时拥有几个男子的爱,更不可能接受自己充当众多‘相公’中的一名……我不想你因为我而违背了别人眼中的‘纲常’,更不想你委屈了自己,所以……”
  说到这里,我只觉得胸臆间有一团酸楚蔓延全身,不由的噎在那里,半天无法出声。
  “唔——”
  瘁不及防,我惊讶的看着一个吻砸了过来。
  他眼中有浓得化不开的柔情蜜意,炸出一团团的花火,重重叠叠,极尽绚烂……
  “若不是这样,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说,然后准备一辈子都不理我了?”那个瘫软在我怀里的人突然坐了起来,指着我的脑门说,“你怎么能这么笨,若我有你口中的三纲五常思想,而且非要跟你计较这些,还会这般跟随着你,还会拼了命救你,还会忍到现在吗?”
  咦?他刚刚不是被我……怎么一下子……我惊讶的望着眼前一瞬间好起来并且生机勃勃精神百倍教训人的某位,一时间有些反应迟钝:“你……”
  “你什么你!明明你自己是个死脑筋,还套在别人身上,以为别人也跟你一样……你知不知道,那天我说我愿娶你为妻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不管你身边有多少人,不管你心里装着多少个,我都不会放弃你!除非你讨厌我,不喜欢我,不愿意我跟着你……”
  “你……我……”眼睛圆睁,不能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什么我什么?唉……怎么小时候笨,现在还是一根筋……”
  他叹息着又吻了过来,天旋地转,分不清南北西东,才发觉主动权根本就不在自己身上,意识一路随着他的撩拨上浮上浮,最后飘荡在绚丽幻美的云端,不知身在何处……
  外面的白袍解开来,里面的内衣在刚刚的厮打中已经散了大半,雪白的肩膀在昏黄的烛光里有点淡淡的象牙色。他慢慢解散头发,拉开衣带……眉间瞳底,尽是温柔如水,不容抗拒的款款情意……
  “我爱你!飞花!只爱你一人!今生今世愿与你不离不弃!”
  炽热到极至的欲望再也控制不住,他在进入的一瞬间,坚定而深情地烙下了一生的誓言。
  仅有的一丝清明霎时间灰飞湮灭,我浑身乏力,意乱情迷,无法自持地随着他攀上了欢乐的顶峰……
  长夜漫漫,星河摇荡,燃烧到最高温后的火焰终于渐渐熄弱……
  自作自受
  我不舒服的动弹一下,下身那痛热酥麻的感觉……
  昏昏沉沉里,我觉得我当时的生理课都是白上的,或者这个人实在是天赋异禀,怎么可以一次又一次,一次再一次,一次还一次的做个不停……
  他整个人就宛如终于得到渴望了许久的糖,拚命的吃呀舔呀啃的,怎样都不腻。你见过有这么贪吃的人么?整整一夜啊!那灼热的欲望就没下去过……
  我真的很想跟他说,不用这么拼,我没保质期的。可惜,我的嘴巴几乎找不出空来……
  “啊唔——啊……”我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又一次被那硕大的欲望带上了不言而喻的颠峰……
  喘息,汗水……
  某人某个地方根本就没稍离过,将我托起来调换一个姿势,紧接着开始又一轮的冲刺……
  天哪,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唔……等——”我不行了,努力的偏过头找到自己的声音:“等等,天都亮了……唔——”
  “你个贪吃的猫,看我好欺负是不是?nnd!”嘴巴被再次堵上,我腹诽道,“还有完没完?难道要把我活活做到死你才高兴……唔……小流氓小恶棍……哪里学来的招式……唔……好舒服……我不要我不要……”
  不行,再这样下去,理智又要消失了……
  我提起酸软的胳膊,用力一推,总算是把他推开一臂之外:“停!你还真没完了你!外头鸡都叫了三遍,太阳都露脸半天了,你还来!赶快起床! 今天还有正事要办!”
  “我们现在办的也是正事啊~”某人一副嬉皮笑脸,不依不饶的又想上来。
  “咚!”我抬起一脚,猛的将他踹下了床。
  不过……哎哟……我的天……我滴那个腿啊……酸的跟不是自己的了一样……
  xx的,我现在浑身上下就没一块好肉似的……处处都叫嚣着酸啊,麻啊,累啊……
  某人从床下爬起个脑袋,灰头土脸的说:“你还真……舍得……”
  我瘫在那里,有气无力的骂道:“md,老娘从头到脚,从里到外,被你吃的一点渣儿都没剩,你还想怎么样?”
  又累又气,我忍不住骂人了。
  他扁扁嘴:“人家……”
  “人家什么人家?”我努力挪着身体,给自己找个最舒服的姿势,打断他的话,“好渴,我要喝水!”
  “哦……”某人屁颠屁颠的爬起来端茶倒水。
  “拜托你先把衣服穿上……”我无力的用一只胳膊遮住眼睛,清了清喉咙埋怨道,“即使你知道自己身材诱人,也没必要一大清早的搞裸体展览……很高兴自己走光么?”
  “哦……”他笑笑,抓起床头一件亵裤随便套上,道:“你怕我被别人看见啊?”
  “谁管你!”我翻他一眼,闭着眼睛装死。
  我好累……真的好累啊…………
  “来,喝点水。等下我让小二烧几桶水来你洗洗我们再出去不迟。”
  我动了动……腰背酸软,腿好象找不到在什么地方……就我现在这样……今天上午想要下床估计是没戏了……还出去……梦吧你……
  “我要睡觉!什么事儿下午再说吧。” 我把脸埋在枕头里。
  “好!”他悠然的笑着,“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睡?”
  我懒懒的唔一声,“随便。”
  好困……眼皮好沉……浑身好酸……我想睡觉……
  不知自己睡着多久,悉悉簌簌的声音想起,我懒得睁眼抬头,依旧卧在床上大睡。
  只觉得好像被什么人抱着缓缓放进了浴桶,水温温热热,忽悠忽悠的,有人在轻轻帮我擦洗,我则继续我的美梦。
  又过了一会儿,被抱了出来,好像是用大大的丝巾裹着我放到了床上。
  翻个身,睡。
  听见开门关门声。
  继续睡。
  “飞飞,来,喝点菌粥再睡,好不好?”
  “唔……”我懒洋洋的哼哼一声,却不想动弹。
  胶着的思维半天才有响应,等等,刚刚谁在跟我说话?
  好像是……脑子一个激灵,我惊得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
  “啊啊——”惨叫声响彻整间客栈。
  我的腰啊,哎哟哟,要断掉了啊——好痛好痛。
  眼看身体又要倒回到被褥里去,一双手臂伸过来接住了我。
  暗香浮动……再熟悉不过的气味……
  我把自己缩了缩,再缩了缩……只盼现在床上有条缝,自己赶快钻进去……
  青竹将我放好靠在床头,自己坐在床边,伸手抚顺我的头发,“醒了?”
  “青竹……”我嘴唇动了几动,下面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还是闭起来。
  “来,喝点粥再睡。”他伸手在床边小几上端过一个碗,用勺子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递到我唇边来。
  我心虚的厉害,呆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
  “来,张嘴。”
  我张嘴将粥接住,吞咽了下去。
  “青竹……”
  “别说话。来,先把粥趁热喝了。”他又盛了一勺过来。
  这才注意到,如花也在房间里,正忙着把洗澡水弄出去。接着又开始换掉满是狼藉的床单被罩。声音真大,哧啦哧啦的响。
  我埋着头,像个鸵鸟,不敢看他们,恨不得马上来道雷把自己劈晕过去……嘴巴还是机械的一勺一勺把青竹碗里的粥喝光。
  “身上疼吗?”青竹端着碗出去后,如花进来问。
  我脸上一热,说:“不疼。”
  “说实话!”他板着个脸。
  我老老实实说:“疼。”
  他不再讲话,慢慢把我抱着翻过身来放平,手扣在背上轻轻按揉。
  “如花……”
  “别说话。睡觉!”
  我无力的趴在那里,老实的和床上的枕头被子一样,听任摆布,凭他搓扁揉圆。
  虽然能看出他眉间怒气冲天,可手上的动作却还是轻柔。
  本来心中还奇怪,怎么那个始作俑者不见人影,反而是……青竹和如花来服侍我了,可是看着如花铁青着一张脸,泄愤似的换被单铺床套,说话只差咬牙切齿了,我的疑问愣是没敢问出口,任其胎死腹中。
  昨天真的……过火了……
  是怎么被那家伙骗上床的来着?后面又是怎么个折腾法来着?好像都不太记得了。
  可是,问题在于,他倒溜不见了,我现在该怎么跟这两个交待?
  我不想他们伤心啊……可是……啊啊啊啊!!我混蛋啊……我说什么好呢?
  说其实昨天我才知道他喜欢我我喜欢他他愿意不计较一切跟着我所以我一时没把持住结果我们就xxoo了一整夜本来是想另找个时间通知你们一下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啥都知道了我知道我好色我多情我错了我对不起大家不过事到如今后悔不起作用不如大家坐下来谈谈你们说怎么办咱就怎么办……
  脑中胡思乱想,什么时候又睡着的我没感觉,一觉醒来,已是下午。
  如花推拿的本事果然不同凡响,经他手捏捏按按,又睡过一觉之后,身上清爽异常。昨天晚上的后遗症统统不见了。
  屋子里没人。我穿好衣服。下床。
  那个……隔壁就是某人的房间,我要不要进去瞧瞧?
  心里还在犹豫,手却不听指挥的推开了门……
  审判会
  啊啊!当我第一眼看到屋子正中间坐着的“人”时,我严重怀疑自己走错了房间。
  这个“人”是……嗯……应该叫……嗯……典型的猪头小队长……
  脑袋肿的跟肉包子似的,眼睛被脸上紫红色的肉挤的只剩下一条缝,嘴上像是挂了两条腊肠,一出气还颤啊颤的……
  这画面让我想起了《东成西就》里头中了毒的欧阳峰……
  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被定住了一样。
  “飞飞你醒了?”旁边一个声音叫回了我的三魂七魄。
  左右一看,原来青竹如花都在。嗯?凤林在这儿凑什么热闹?
  我咽口口水,点点头。大概明白了,现在这是在开审判大会……
  请问这段可不可以倒带重来?我选择在自己屋子里好好呆着不出来行不行……
  “进来,坐。”青竹表情温和,吐字清楚,“正好有些话要当你面讲。”
  不是吧?我心里惨叫,还是规规矩矩的进屋,关门,坐好。
  就听青竹回头继续对某个猪头说:“你和飞飞两人本是你有情我有意,我们看在眼里心知肚明,不能也不会拦着;何况之前我们都是真心许诺过飞飞,只要她过的开心平安,无论干什么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不会干涉……”
  我心里一酸,青竹真是……太好了……
  “可是,”青竹话锋一转,声音明显高了不少,“现在飞飞大病初愈,身体尚需多加保养,你怎么能只顾一己私欲胡搅蛮缠为所欲为呢?!若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能担待的起吗?!我倒是要问问,你口口声声所谓的‘爱’究竟是个什么?!”
  哇~我咋舌!那么温柔的青竹,今天看起来,好强悍!
  “鹅扑系……”对面猪头艰难答话。
  “我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总之,喜欢一个人,就应该为她着想!今天看在飞飞的面子上,小小惩罚算是给你个警示!你若是还不吸取教训,下次可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还能有下次?”如花拍桌子,“诸葛别离,不管你有多么堂皇的理由,也不管飞飞她愿不愿意,反正只要你还敢如此放肆,我第一个跟你过不去!”
  “就是就是!平时看你还算个斯文人,对我们家飞飞也算不错,可你怎么能做成这种事情来?真是……”凤林跳桌子翻白眼。
  哇哇~~今天大家真的像是吃了火药呢!
  其实,我身体早好结实了,大家真的不用太过担心。我知道离离和我有错在先,但是也不用把人折腾成猪头吧?那个,万一消不下去,这么难看有碍观瞻我可不想要……
  “嗯……那啥……”我清清喉咙,很想插话。
  青竹如花同时横扫一眼。
  青竹眼波盈盈,应该是在说“安静”,如花亮晶晶的眼睛里分明在说“闭嘴”!
  我……
  我缩了缩,又缩了缩,把自己缩成虾米状。
  唉,对不起离离我帮不了你,犯错误的人首先一定要低姿态……我也是泥菩萨过江,所以你自求多福吧……
  不过,听他们俩的口气,应该是同意你“入赘”了,只是生气你昨天晚上不知好歹折腾的太厉害……
  话说回来,你也的确是过了,好歹也是堂堂的智者,怎么搞得跟轩辕羽一样,像是几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饥渴成那样……
  发了会儿呆,走了会儿神,就听见青竹发话:“……先就这样吧。今天大家也都累了,休息休息,养好了精神,明天再去爵府。”
  咦?
  审判大会已经结束了?
  我看了看猪头,嗯,他这样今天也的确不适合出门,否则会吓到路人……
  青竹又看我一眼:“你们再聊几句,我去备晚饭。如花你带凤林出去散散步。”
  说完他步履从容迈出了门,如花狠狠瞪了猪头一眼,又看看我,没说话,也跟着出去了。
  凤林拍拍翅膀,甩下句“你好自为之”也飞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
  对面猪头用一种极其委屈的眼神(如果此刻那两条缝里头闪出来的光能叫“委屈”的话)看着我,口齿不清的说:“飞发……对扑起……鹅扑系赴意要……”
  “哎呀,好啦好啦,”我挥手打断他那含糊不清的表达,“跟我这儿你就省省吧,记得以后别那么‘贪吃’,免得又被毒成猪头……你好好休息,晚上我跟青竹说说,让他给你点解药……”
  说起来我也有错,不过好像被你一个人担待完了……有些不好意思,我起身走向门口,“以后自己消停点,少惹他们生气,不然……我罩不住你。”
  一脚踏出门口,我忽然又记起一件事,截断他正要张开的口,说:“对了,以后你要是还敢骗我,用什么自残苦肉计之类的,我就让青竹给你下点‘苦肉粉’,再叫如花把你倒吊在树上,让你尝尝什么是真正的苦不堪言!”
  丢下这几句话,我抽出另外一只脚,合上门而去。
  说起那个苦肉粉,不知道青竹有没有带来,若是没带,改天让他再配一些出来。以后好让那个小王爷“享受享受”。
  嗯,其实这苦肉粉当初还是我起的名字,当时是青竹新调配出来的一种痒痒粉。
  这种粉末跟一般的痒痒粉不一样,粘少许在人身上,立刻就让人奇痒无比,恨不得抓破皮肤;但是只要忍不住一挠,胃里口腔中立刻会冒苦水,虽然身上的痒减轻一些,但口中的滋味却让人苦的掉眼珠子;不挠呢,身上痒的让人疯狂,越挠呢苦水就会越浓,厉害的会狂吐不止,就差连肠胃都吐出来。
  总之,苦就苦得让人想咬舌自尽,痒又痒得让人想撞墙,反正左右都痛苦不堪。
  有时候真佩服青竹,斯斯文文一个人,做出来的东西还真……我忍不住打个寒战。
  次日清晨,一行人来到了赫赫有名的爵府侧门——“歌舞姬报名点”。
  虽然穿着斗篷遮着面纱,门口管事先生看到我时还是愣了愣。
  轻轻柔柔说明我们的来意后,管事先生说:“这位姑娘可以入府,但是男性随从……对不起,一律不得入内。”
  我就说嘛,这爵府的大门怎么可能畅那么宽,要招进去刺客什么的怎么办?原来还是有条件的呀。
  身边离离上前一步,恭恭敬敬施了个礼,抬手指指稍远的地方,道:“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人抬头看他一眼,留我们几人在此,随他走开了些。
  只听到他站定后小声说:“先生有所不知,我家小姐一直由我们几个服侍着,这么多年都习惯了,琴师书童跟前伺候的一个也离不开一个也不能落下。小姐自幼任性,原本老爷夫人不打算让她来爵府叨扰,可是小姐倔脾气一来,不来试试不死心。出门的时候老爷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小姐的坏脾气上来得罪了爵爷,所以才派我们几个跟着。小人知道爵府锦衣玉食绝少不了上下服侍的人,但您看,这生人和熟人怎么都有个差别;小姐从小娇生惯养,若是一入府,万一不习惯府上的侍从又或者不小心犯了什么规矩,那爵爷怪罪下来,你我都不好担待不是?所以还请先生一定要通融通融,让我们一块儿跟进去伺候着,一来免得我们几个在外面担心,二来也是替府上人省了心不是?您看,今儿都十四了,明儿就十五,反正也就这么两天的事儿不是?麻烦先生,麻烦先生了!”
  他不作痕迹的握了握管事先生的手,我瞟见一锭金灿灿的元宝就这样递了出去。
  这小子还真会编故事!不动声色的恐吓诱导再加上大元宝,果然将管事的先生说的动了心,叫了一个小童带我们进了高大恢宏的爵爷府。
  绿月
  果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爵爷,住的地方真是气势恢宏,漂亮的不象话。
  我们顺着侧门小路走进去,抬眼就看见屋脊绵绵院落层层,中间游廊相连,雕花的栏柱,彩绘的飞檐。院子里头水池假山,花草树木都大有讲究。明明已是隆冬,这样却依旧花红柳绿,看起来不似真的一般。
  穿过隔着小小喷泉的花坛,走过铺着鹅卵石的小径,再穿过一个长廊,远远的一片碧绿的池塘,池塘上临水而建的水榭亭台,然后是红砖的围墙,开得满园鲜艳的梅林……
  绕来转去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于来到了一排简单柔素的客房前。
  小童给我们指了两间房,一间稍小,另外一件看起来很宽敞,说:“最近府上人多客杂,房间吃紧些,还要麻烦几位小哥委屈一下。这间房子里头倒还是宽阔,等会我让他们多铺两张床过来,你们先将就一晚,等过了十五,房间又会空出来一批,到时候再给各位另行安排。”
  “那就有劳了。”离离塞了些碎银子过去。
  小童又说:“府上吃穿用度都有人安排,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过了中午会有人来叫姑娘到绿月馆去学曲子,明天府上要宴客,到时候姑娘还要登台献艺,所以下午在月师傅那儿,姑娘还要多用心些。”
  我点头道谢,回屋里歇着。
  下午,果然有一个婢女来叩门。我出去才发现,院子里已经站满了漂亮姑娘,真是莺莺燕燕,花团锦簇。
  一大群人由那个婢女带着,穿过层叠的院落九曲十八弯的回廊,终于来到了绿月馆。
  所谓的绿月馆,实际上就是爵府内一座独立的院落,相当于古时候的乐府吧。
  绿月馆里面住着两位师傅。一位叫揽月,善吹拉弹唱;另外一位叫绿腰,衣带当空长袖善舞。
  进去之后,发现这绿月馆内的花木风景,比之前看到的那些更胜一筹。
  这整座院落内只有梅和菊。
  按理说这个时节,很多菊花早应该谢了,可这院中,却开满了五彩缤纷的菊。珊瑚雪、银绣球、锦雀舌、黄莺翠、朱砂盘、春水碧波、绿玉如意、冰天雪莲、平沙落雁……姿态旖旎,让人心神摇曳。
  旁边一树树白梅红梅才绽花蕾,花瓣薄得好似琉璃,白的冰清玉洁,红的灿若云霞,还有香气暗袭。整个院子看起来高洁清雅,不染纤尘。
  大厅倒是极宽敞,一眼看进去有二、三十米深。墨黑的地砖似明镜,一排排的琴案琴椅早已布置妥当。
  我看众人有一大部分寻了位置坐下来,另外一小部分跟着婢女又往里头走,想着大约那部分人是去学跳舞了,于是没有跟过去,只在大厅找了个空位坐好。
  一会儿,出来一位身着鹅黄色绸缎衣裳的美女,凤眉杏目,面如凝脂,乌发堆的高髻,斜插了饰金珠的步摇钗。
  只见她微微一笑,在上首的一个位置坐了下来,说:“今日是最后一天,不知各位姑娘练习的如何?”
  声音一出,果然是珠圆玉润,甜美动人,但是音调中却带着不可忽视的威严。
  看这架势,应该就是婢女口中的揽月师傅了。
  下面没有多少人答话。她淡淡的问:“琴谱都带来了么?”
  众人点头,皆从怀中、袖中掏出了一张薄纸。我茫然。什么琴谱呀?看大家紧张的样子,难道是什么高难度曲目?
  “先弹一遍来听听。”她说着,忽然朝我这边看过来:“姑娘是新来的吧?”
  虽然仍旧蒙着面,我还是感觉那道目光,犀利的穿透轻纱,直割皮肤。于是赶快点点头。
  “没关系,等会我吩咐她们另补上一张给你。开始吧。”她对下面的人说。
  众人抚琴弹奏起来,我惊讶的掉眼珠子。因为我听到的不是什么闻所未闻的天籁之音,而是刘若英的《光》!
  这是……难道……真的……被我猜中了我最不想猜中的一种……
  耳边是细致入微的乐曲,婉转动人的歌喉,几乎完美到无可挑剔。可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不对味。
  也不是呆板,也不是单调,可总觉得缺少些什么。
  或许是这些人奏惯了古曲,虽然有着娴熟的指法,精湛的技艺,可这曲子弹出来却始终是找不到那种本应有的感觉,那种……可以让人感动的因素。
  大约是见我眼中的神情太过夸张,揽月师傅走上前来问:“怎么,姑娘是觉得身体不舒服?”
  “啊……不是……”我回了神,四目相交,我发现她眼底有些许疑惑。
  “不是就好,那,”她递给我一张薄纸,“这是琴谱,照着上面勤加练习便可。”
  我接过一看……一滴汗冒了出来……那上面的东西……我一概不认识……
  不过,这曲子我熟到闭着眼睛瞎摸都没问题,所以当我装模作样的看过琴谱,抬手弹奏时,揽月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惊。
  结果曲子还没弹完,她就打发人把我带去绿腰师傅那里,还美其名曰:“可能舞蹈会更适合姑娘一些”。
  从她的眼中,我看出了一种情绪,那是一种夹杂着嫉妒兼恐慌的神情,虽然她自以为表现的极其镇定,语气也是淡淡的,但我能听的出来,明晚的献艺,她是不准备让我上去抚琴了。
  我暗地里笑笑。终于知道为什么爵府的艺姬十天一换的原因了。稍微有灵性的人,估计就是这么被埋没了的吧。
  没有做任何的抗议,我跟着一个婢女到内屋去学习舞蹈。
  绿腰,名字好听,人也长的似弱柳扶风,配上一身浅绿色的衣衫,行动间如行云流水一般轻盈,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忧伤气质。
  她正在指点几名女子,接着做了示范。
  我在旁边静静的看着。
  很美丽的人,很美丽的舞步,恰如其分的漂亮画面。回步旋身,长袖轻纱漫舞,旁观的人适时唏嘘。
  可是,怎么看怎么觉得真正是刻板的教材范本表演,没有一点感情,不冷不热不咸不淡,温吞水。
  不管怎么样,还是跟着学了一个下午。
  有了前面的教训,这次自然放低了姿态,有时候,做一个笨拙的学生比做一个跳脱的天才强。
  晚饭后,有人来通知明天节目安排的情况。
  接过“节目单”找了半天才发现自己被放在了很后面的一个群舞里头,不仔细看,还真找不出“莫爱”这个名字呢。
  盯着桌上送来的演出时要用到的衣服看了一会,我让如花备了纸笔,叫来了离离,吩咐他按照我画好的图形以及要求去准备我要的衣物。
  刚开始他们几个听了我的要求后大惊失色极力反对,但是当我告诉他们下午在绿月馆里的见闻之后,离离一句话不多讲,转身便去准备;青竹如花则面色不佳,看起来仍旧不大同意我的想法。
  我笑笑,果然还是离离懂得我的心思。
  轻歌妙曼技巧完美的古典舞,等着接招吧。
  妖娆舞姿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宾客云集的十五当夜,我的独舞被安排在了第三个出场。
  这出场顺序我以前就仔细研究过。太靠前,宾客的兴致还没完全被调动起来,太靠后则已经审美疲劳,所以我挑了这个时候。还有一个原因是,按照往常惯例,第四、五个节目后,轩辕羽就会点那首《光》,到时候他发起脾气来,还哪有心思欣赏舞蹈呢。
  虽然我有些震惊他对那首曲子一直念念不忘,或者说他对以前的飞花念念不忘,但是,我也无比期待这次见面时他脸上的表情。
  烫卷了头发,不紧不慢的穿上了露脐坠彩珠流苏的小上装,套上长及脚踝的低腰裙,裹上镶有亮片和腰链的臀部腰带,配上带有长流苏的发带、金黄色的臂环和手镯、镶满七彩水晶的项链、红宝石脐环以及细细的银铃脚链,最后描上明艳的妆容,我满意的转了一圈,一个妖娆多姿的肚皮舞娘诞生了!
  有时候真的很佩服离离,这么短的时间,他能找出这采用亮丽色彩而又富有垂感的梭织面料做成的衣服以及这些配套的首饰,确实不简单。
  镜中,从上到下,黑、橙、银、洋红、金、宝石蓝、翠绿……所有一切,颜色鲜明艳俗却又异常的妩媚性感。
  留了如花离离在房中等候,我披上硕大的斗篷,和青竹随小童出发,一路来到宴客大厅的后台。
  偷偷从后面望了一眼前厅,才发现,爵府宴客的厅堂,比我想象中还要大得多。
  整个一个标准的足球场!
  华美的高堂,整肃的廊柱,明亮的灯盏,耀眼的酒杯,以及穿戴贵重的宾客。
  什么叫流光溢彩,什么叫觥畴交错,总算是看了个清楚。
  终于,蒙着半透明轻纱,披着桃红色斗篷,赤足身着华丽盛装的我,在青竹的琴声中款款出场。
  高高的台上,一身宝蓝色锦缎衣裳的轩辕羽斜靠在宽大的雪豹皮背椅上,微微的眯起了眼睛,嘴角轻轻挑出一抹兴味的表情。
  他的身边一左一右,坐的正是揽月和绿腰。看见我,脸上呈现出一丝惊愕。
  我看看脚下那光可鉴人,一尘不染的地面,心中轻轻一笑。
  来吧,开始吧。
  一个转身,斗篷从肩上滑落,满意的听到一片抽气声。
  明丽的音乐声中,我珠唇轻起:
  别叹息 色是空 空是色 色变空啊空变色
  末世摩登伽,此刻不变色
  …………
  一边唱,一边开始婆娑起舞,时快时慢,时而优雅、时而感性、时而妩媚、时而娇柔、时而傲酷、时而神秘,错综复杂的动作令人眼花缭乱。
  是美色 出色 生色 问谁可以不爱惜
  唱出惜色的歌,摩登伽正是我
  莫呼洛迦 莫呼洛迦 揭谛摩诃
  莫呼洛迦 莫呼洛迦 揭谛摩诃
  …………
  此刻我眼神放任顽皮,颈脖亦推波助澜地挫动,双目左右一脱,眉飞色舞,白皙的手臂如天使的翅膀,蛇似的腰灵活的摆动着,而脚上的银铃响个不停。暧昧,挑逗,若即若离,欲语还休。女性一切阴柔诱人的魅力,表现的一览无遗。
  高台上,我看见轩辕羽抓着酒杯的手越来越紧,湛蓝的眸子越来越幽暗深沉。
  天龙之女一曲婆娑 心眼中了魔
  尽我角色意识美色 来请你爱惜
  良夜又逢末世人 珍惜今宵记住我
  …………
  扭腰,摆臀,提胯,转肩,忽而奔放,忽而内敛,摇曳婀娜,活力四射。
  几乎所有的人都看呆了看痴了看傻了,还有些高官故作清高,似乎不屑一顾,我娇笑着转动身姿,摇摆旋转到他面前,轻轻吹一口手中的迷迭香,顿时那人便脸色潮红,脸鼻尖都隐隐出了汗。
  像蝴蝶,像流水,像波浪,像燃烧的火焰,像上天入地最美的天龙女,璀璨,欢乐,自由,我忘情的舞动着,感觉身体和灵魂的合二为一。一曲声色歌,踏落烟华波,云破月影来,舞动万缕香。
  天龙之女一曲婆娑,心眼中了魔
  尽我角色意识美色来请你爱惜
  良夜又逢末世人,珍惜今宵记住我!
  一曲终了,大厅门口似乎有人影一闪而过。我没有多注意,只是跪坐在地上,华丽的群摆铺成一朵美丽的莲花,白色轻纱缓缓跌落,露出一张弹指欲滴的脸,眼睛亮得象破碎的星辰,落在这渺茫的人世,荡漾着脉脉如水的波澜,盈盈地望向台上的轩辕羽。
  此刻大厅安静的极不正常。台下的人根本忘记了眨眼和呼吸。
  魂魄不知飘到了何处,只是怔怔的瞧着跌落的纱巾。
  我适时的微微露出一笑。
  那笑容,如温柔的春风,拂开冰雪,消融成滴滴的清泉,连顽石都会软化。
  “叮”的一声响,一旁跪立侍酒的人失了手,玉盘倾侧,夜光杯倒翻在地。
  没有人去怪责,甚至没谁注意那酒杯落地。
  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落在了我身上。
  轩辕羽定定的看着我,仿佛已经变成了化石,早忘了要让我平身这回事。
  过了好久好久,他才象是从深沉的梦中惊醒过来,一字一句的问:“你叫什么?”
  “民女莫爱。”
  “莫爱?莫爱……”他低声念叨了几遍才说:“你刚刚跳的那是什么舞?”
  “肚皮舞。”我照实回答。
  “肚皮舞?我怎么没有听过?”他好奇的问。
  “光听名字就知道这种舞是不入流的东西,难登大雅之堂,爵爷您没听过,那是自然。”他身旁的绿腰笑得无邪。
  啧啧。明明是柔弱身段,怎么话里却处处夹枪带棒?
  我笑笑。一早知道会被嫉恨会受到冷嘲热讽,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不过,既然你给我七分刁难,我岂可不还你三分颜色?
  挺挺胸,我毫不露怯的说:“难登大雅?呵呵,爵爷和诸位大人不是刚刚才看过么?”
  绿腰脸色变了变,被我呛的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平身吧。”轩辕羽笑着问:“会弹琴么?”
  “会。”我盈盈起身答道。
  “那弹一首来听听。”
  “爵爷,她没有受过训练,恐怕不会弹您想听的曲子。”果然不出所料,旁边的揽月开口阻拦,“不如妾身为您弹奏一曲如何?”
  “哦?”他询问似的看看我。
  揽月冰冷的目光射在我身上,像是威胁恐吓。我看看轩辕羽,又看看揽月,但笑不语。
  其实,你们何必那么急进呢?我根本不想再弹那首《光》。我也不想被他认出来。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说:“不会弹那首没关系,你随便挑一首自己拿手的曲子来听听。”
  “爵爷……”揽月搂着轩辕羽的手臂娇嗔道,“爵爷不想听揽月弹琴了是不是?”
  “急什么,有的是时间。”他挥挥手,拨开揽月,对我说:“去取琴来,我想听你弹。”
  “是。”我淡笑着看了看脸色极差的揽月,退到后台去取我的白玉琴。
  轩辕羽番外1
  我叫轩辕羽。
  我有个双胞胎哥哥,翼,他继承了高贵的父王的一切,包括皇族的象征——那紫色的双眸。而我,却是蓝色的眼睛,既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
  我想我是个意料之外不受欢迎的孩子。他们没有想到,在产下尊贵的大王子殿下之后,还会多出一个我。
  那对看似恩爱的父母,他们向我慷慨的提供了一切物质享受,却始终不肯再多为我付出一点点关心。
  我告诉自己,做人不可以太贪心。
  可是,当我看到我那万中选一无可挑剔的乖宝宝哥哥像神一般被供奉,被宠爱,被无数的光环笼罩时,那份被忽略被冷落被理所当然的放逐的感觉深深的折磨着我。
  于是,很小的时候,我就学会了用各种手段来引起周围的人的注意。
  四岁从树上摔下来、从桥头掉进水里、被陶瓷割破手腕……林林总总“意外受伤”无数次;五岁那年母亲去世,我经常发脾气,几乎摔碎了宫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六岁习武,于是开始找人打架滋事;七岁绝食过五大次,每次约五、六天,十二小次,每次不超过三天;九岁开始番强出宫,外面花花世界新鲜刺激;十岁找不同的人来扮父王、翼和我,随扮的像打赏金银无数;十一岁开始赌马;十三岁有了第一个女人;十五岁逛遍了都城所有的赌场酒家妓院……
  惹是生非,放纵自由,我试了无数次,可在他们眼里,我的一无是处我的沉沦堕落被想像成理所应当——没有人注意到我内心如此激烈绝望的嘶喊——或许他们觉得,既然已经有了一个完美的宠儿,又何必去理会一个无可就药的叛逆者。
  我记得那个大臣谄媚的对父王说:我王真是有福气,看,大王子沉静内敛处事果断,有王者之风;小王子活泼外向待人宽厚,乃国之栋梁;两位王子互衬互助,日后何愁我枼国不繁荣昌盛!
  国之栋梁?哈哈!我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前几天我还无意中听到他私下偷偷说我不成气候,怎么在台面上就变成了国之栋梁?
  我看一眼坐在我上位的哥哥,未来王室的继承人,一脸的刚毅冷酷,不言不笑。王者之风,呵呵,王者之风……
  我永远只能是翼上一根无关紧要的羽毛,添上我或者失去我都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于是,相对于受到约束的哥哥,我渐渐的接受了这种苍凉的“自由”。有些人,命里注定,如芒草弃水。
  听说大熙国王爷准备谋反,要求父王派兵协助。我那平日里看似精明无比的父王,却糊涂的答应了下来。一个背叛者的诺言,有多可信?
  自然,同往常一样,我那一意孤行的父王对我的意见充耳不闻。不仅如此,他还派我去协助翼完成这次扰乱边关的计划。
  好吧好吧,离开那醉生梦死的地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未尝不好。
  没想到,在这种双方对垒的战场上竟然能看到女扮男装的人!
  啧啧,真是个奇迹。听说大熙国的女子皆是足不出户弱不禁风十指纤纤只会女工,别说骑马了,就是走路都要人扶!怎么面前这位竟然能大马金刀上阵作战?
  不经意看到翼的脸上闪过的惊讶疑惑以及说不出来的神色,我猜他肯定是想让对方换人。
  不过,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能够就此错过?
  未等他发话,我便拍马上阵,同那女子打斗起来。
  嗯,作为一个女子,她的身手还算不错。可惜的是她太缺乏“打架”的经验了。但是,她那股子泼辣劲儿和死都不服输的模样,却让我兴味十足。
  常在花丛低飞,自认为阅人无数的我,什么样的女人我没见过?可还真是偏偏独缺这一种不曾见识。
  有了兴致,无聊的仗也变得有聊起来。
  战斗一场接一场,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
  翼的眼中出现了以前从来没见过的神采。而那种光芒,只在看到那个“拼命女郎”的时候才会出现。欢场摸爬滚打这些年,我一眼断定,翼是喜欢上那女子了。
  奇怪,是什么,让我那石头心肠的哥哥动了情?
  我好奇。于是打听,试探。
  有句古话叫好奇心害死一只猫,不知道用在这里合适不合适,反正我发现,越是研究,自己就越是陷的深。到后来,连我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怎么喜欢上了这个早有情郎的将军之女。
  只记得,有一次单打独斗时我心不在焉,不小心被她钻了空子逼落马下,本是气恼,可忽然对上她明亮的眼睛,听到她清爽的笑声时,竟然呆在当场。
  我身边的女子,什么样的眼神没有?媚眼如丝,温柔多情,挑逗着人的神经;我身边的女子,什么样的笑声没有?娇媚,甜蜜,腻人,发嗲,不经意的风情并露,或是刻意的宛转承欢……
  可这样淳朴憨厚的发自内心的笑容,我却从来未曾见到过。就如同一朵小小雏菊,倔强的生长着,绽放出独一无二的芬芳。
  好吧,既然这样能博美人一笑(虽然我看不到她的脸,但拥有那样一双灵动的眼睛的女子一定是美的吧),那我何妨多做几次?
  于是为能得见红颜笑,以后只要碰到她,我都会故意让她挑我下马。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份最初的猎奇渐渐沉淀,堆积,加重,变质,最后,成为真正的喜欢。
  自在飞花轻似梦。飞花飞花,无数次梦境里我都遇见你,天真的眼神纯净的笑容,英姿飒爽在我的梦中驰骋:轩辕羽,有种的你再来!
  片片飞花动我心。飞花飞花,若你不是大熙将军之女,我会尽一切所能紧紧的将你抓在手中,将你揽进羽翼,而不是任你在外面风吹雨打厮杀力敌。
  这天收到我那父王来信,得知她竟然被当作物品来交换我军的继续合作!
  我愤怒!她是人!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你们政治的筹码,更不是牛羊猪狗随便任人买卖!
  当时,我只派亲信快马加鞭给父王回了一句话:我要她!!!
  翼,对不起,我知道父王既然接受了这个“货品”就一定会把她配置给你;从小到大,我读书不如你,武功不及你,无论什么事,都是你占先,无论什么人,先想到的都是你。但这次,我轩辕羽决不会把她让给你!
  叫阵。叫阵。
  我知道,这或许是最后一次我与她在战场上见面了,以后,她将被枼国皇宫所奴役,再也不会有这样意气风发的生机。
  花儿,花儿,你知不知道,你被自己最爱的人出卖?
  花儿,花儿,你有热烈的青春和纯洁的笑颜,难道你的一生,真的就要这样被利用被束缚被注定?
  花儿,花儿,我想拥有你,却更希望你获得宝贵的自由,而不是皇宫那座深牢大院。我不愿看到你像我的母亲一样在金丝笼中憔悴而亡……
  那白色面具下面,有我日夜梦见的洁白无辜的脸。于是,我转身挑枪……面具飞了出去……
  在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中,我只想将你紧紧拥抱……
  轩辕羽番外2
  父王这次终于做了一件遂我心愿的事情,虽然我痛恨新郎不是我一个,但,能拥有她,就应满足。
  从今以后,我将能以她丈夫的名义出现在她身边,疼她,保护她,任谁也不能欺负她,割断她身后那些无形的线,剜掉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的手,让这个不知情的木偶真正获得应有的自由!
  我按奈不住喜悦,夜里偷偷潜入将军府。
  其实这种事我不是干过一次两次了,从我开始对她产生强烈的好奇心后,就经常在夜里悄悄的溜进来观察她。
  看她吃饭睡觉,看她静坐发呆,看她提笔急书……
  可这次我看到了什么?我竟然看到了我那寒冷如冰山高贵似神祗的哥哥竟然悄悄趴在花儿的窗户上偷窥!他脸上有意想不到的震惊和心疼,我忽然意识到,花儿可能出事了!
  等他走后,我忍不住上前去,看见她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静静的站在房间中央,四周撒满了破碎的纸屑……
  用了些药将她迷晕,我进入她的房间,捡起了那些纸屑,一点点拼补起来,才知道,这正是那个出卖她的人劝说她出嫁的一封信!
  我的心不可抑止的疼了起来。从没试过因为什么人而觉得心痛,可今天,我却为了一个根本不喜欢我只懂得找我打架甚至想杀掉我的女子而难过……
  我很后悔,若是那天晚上我就这样将她带走,或许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值得么?为了一个根本不爱你抛弃你的人而寻死?
  其实我又有什么资格批评她呢?我不也是为了一个根本不喜欢自己的人而心急如焚甚至暴跳如雷么?
  浦宣若英浦宣若英,若是花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管你是不是跟父王定过什么协议,我
  一定不会饶了你!!
  翼加派人手打听花儿的消息,虽然他淡淡的说是不想延误婚期,其实我知道,他心里一样担心着她。
  花儿终于醒了,可是她居然完全失意!她甚至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战场上几年的磕磕碰碰,几年的费尽心思逗她开心,希望她能对我印象深刻,哪怕是坏的印象,竟然付诸东流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好吧,如果你将所有的都忘记,那么从今天开始,我要让你重新认识轩辕羽。
  我跑到翼的房间,告诉他,我喜欢她!我说不管以前怎么样,这次我不会让他!
  我发狠的说:即使这次是你喜欢的,我也一定要抢过来!
  他竟然平静的说:你若喜欢,送于你无防。
  我快被他气死了,他究竟明不明白,花儿不是随便送来送去的物品!
  我咬牙切齿说:我不要你的施舍,我要跟你公平竞争!谁先得到她的心就是谁的。
  他哼了一声:随便。
  翼,不要装作你一点都不在乎!你能骗得了别人,甚至骗了你自己,但是你骗不了我!你喜欢她。我也是!这次,就让我们来一回公平竞争吧!
  翼现在越来越喜欢偷窥花儿了,可那个笨蛋她一点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每天我们两个都会在不同的地方悄悄看着她,看着她换上艳丽的女儿装,看着她傻里傻气的问一些白痴问题,看着她笨手笨脚的练习武功,看着她莫名其妙的指天骂地,还有指名道姓的骂我们两兄弟……
  骂吧骂吧,随你怎么骂,只要你高兴……
  就这样,看着她渐渐变得更加活泼更加有生气更加的光彩照人更加的……打动我心……
  婚期将至,我兴奋的整夜整夜睡不着,可我和翼谁都没想到,那个古灵精怪的笨女人竟然会逃婚!
  翼收到父王手谕二话不说把军中事务丢给我自己便匆匆南下寻人。我自然不能落后,用最快的速度打点一切,也跟着南下追妻。
  花儿花儿你个小妖精,看我追到你,怎么修理你!
  等我赶到山庄时,好像已经错过了很多东西。翼用了一个词形容他遇见她时的情形,那个词叫“一舞倾城”。
  我不想去追究那些他心中的疑惑,只希望尽快见到她。
  我冒冒失失的闯入了温泉池。刚好听到她在吟诗。
  很美的诗,诗中的意境更是诱人。我不由自主的叫好。她却将我认成了翼。
  心里涌起一股无力的挫败感,拳头不由自主的收紧,难道我这辈子都比不上他么?
  我一步步凑近,逼她看着我的眼睛,说:你再仔细瞧瞧我是谁。
  她总算是认出了我,而且她的神情有些……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她似乎对我这张脸有些动心……
  生平第一次因为自己的容貌而感到高兴,谁知道嘴巴却不停使唤的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暧昧的距离挑逗的话语,她终于发怒了,抄起衣服砸了过来。
  我虽然没有翼那样冷酷,可惩罚人的手段却一点不会比他逊色,所以,从小到大,还没有谁敢对我如此放肆。
  不由的笑出声来,这样火爆的性子,也只是这个小妖精才配拥有。
  她气急败坏的让我滚。她生气时,眼睛瞪的圆圆的,好可爱。我无赖的说这是我的地盘,你凭什么?
  温泉里有些水雾氤氲,迷迷蒙蒙。
  池水微荡,水波在她的肌肤上晃出波纹,流光闪动的眼睛映着离离水光,如水青丝悄无声息流泄了一肩一身,衬着雪白的肌肤,那一份黑白分明让人觉得异样。明明是不染一丝尘埃,又有些蛊惑妖异。
  我突然口干舌燥起来。然后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
  翼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我心中的魔障!天!我竟然……
  讪讪的收回那只不由意识控制的手,我在心里狠狠的骂了自己两句。
  后悔。其实,不是这样的,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唉!不知她会不会把我想成是急色的小人。
  临走时转身看她一眼,她却急忙找衣服遮挡自己……看来,真的是把我当坏人了……
  当晚,被翼严厉警告,要我离她远一点。
  第二天,她的门口派了几个武功高强的丫鬟把守,我想,翼这是做了“双重”防范。一防她逃跑,二防我进入。
  其实,若我要想见她,屈屈几个丫鬟能奈我何?只是……我现在真的不敢见她。
  从来没有试过如何去爱一个人,如今有了心仪的对象,却不知该怎么表达!我鄙视自己!以前那个惯于逢场作戏风流潇洒巧舌如簧花前月下甜言蜜语的我哪里去了?为什么见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反而行为失控脑袋失灵连言语都跟不上趟呢?
  真是……颜面尽失啊……
  在屋里痛定思痛了几天,结果发现翼带回了宇文鹤。
  我突然意识到,他能大费周章的请来宇文鹤帮她做嫁衣,说明这回翼也是来真的了。
  我如困兽,在房中不停的来回踱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不能让他比下去,我不能让花儿先爱上他,我……
  我要先向她告白!我要让她知道,我轩辕羽喜欢她!
  轩辕羽番外3
  我竟然能有幸听到她抚琴而歌。那美丽抒情的调子,打动人心的词,听的我竟然有些想哭。
  就在这时候,她发出一声叹息。
  几不可闻的轻轻一叹。却揪人心弦,让我痛之又痛。
  我想,纵然是秋叶的凋落声,流水的哀鸣声,甚至连月下的寒琴,风中的夜笛,也绝没有她这种叹息声凄娜动人。
  可我,不想让她伤心,不想让她难过,也不想让她叹息。
  我知道,每次她骂完人之后心情都会好一些,于是我使出浑身解数逗她生气。
  她果然生气了,开始冲我大吼。我不怕被她骂,只是,我真的想知道,失去记忆后的她,这样的歌曲是唱给谁听?
  她说,唱给我想唱歌给他听的人。
  我心中一颤。难道,她依旧没有忘记他,难道,她依旧不肯放弃他?
  我好想告诉她,你想念的人他出卖了你!可是,我不忍再次看到她绝望的表情。
  于是我对她说,也是对自己说,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忘了他……
  翼打算十五之后便带她回国完婚,我说,趁还没回宫,带她去庙会转转吧。以后,或许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于是,翼叫她来同我们一起吃早饭。看着她那副吃相,我忍不住笑出声来。结果她一气之下甩筷子走人。
  不知为什么,从小到大养成的那种恶劣因子冒出来头来,我不加思索的说她像是饿了一辈子的乞丐。
  她怒极返回来揪着我的领子说我是色魔。我愣在当场。
  原来,在你的眼中,我真的是这样一个人。
  我知道,我有过无数的风流帐,可是,不管我之前有过多少女人,你是第一个也将是最后一个让我动心的,让我想保护想宠爱想与之过一生的人!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地上爬起来的,也忘记了怎么跟翼吵起来的,甚至差一点就动手打人,只记得最后大家彼此妥协,发誓以后不做任何手段,要她自己选择。
  我想错了,我以为翼会遵守自己的诺言。但是不是。
  无法形容自己看见衣衫不整的她与他亲昵的行为的时候心中的疼痛、绝望和愤怒。
  那些隐藏在死灰底下的,零星的恐慌,燃了起来,一路烧着,燎乱了整个的心原。
  我再也无法忍受她对我的视而不见,再也无法忍受她卖弄风情,于是我从他身边虏走了她。
  不管你愿不愿意,不管你有什么打算,我要告诉你,你应当是我轩辕羽的人!
  是怎么把她甩上床,怎么把她拨了个精光,怎么把她困在床头的?
  乱了,一切都乱了。本是打算告白的不是么?怎么会演变成这副情景?
  脑子一片空白,等自己有意识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在赤身裸体的她的上头。
  光温柔地泻在她身上,她的肌肤像缎子般发着光,那白玉般的胸膛,骄傲地挺立在温暖而乾燥的空气中,那两条浑圆而修长的腿,线条是那么柔和,柔和得像是江南的春风……
  等等,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是想慢慢来的!上回就是因为顺序错了,然后什么都错了,让她讨厌我,为什么这次又让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呢?为什么等自己有意识的时候,已经强自将她压在怀中吻了个痛快?
  停下来吧!趁没有乱的更离谱,停下来吧停下来吧——
  可是该死的,她为什么要哭?
  难道我的吻就真的让她那么委屈么?
  我停不下来了。
  我失控的在她颈间咬出了血,我要留下我的印记,我要让她知道,为了她,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既然已经错了,那么再错几步也就无所谓了,只要结果是一样的!
  啃咬吮吸出一个又一个印记,欲望比任何时候都来的猛烈,我又封住了她的唇,吻的更悍、更猛、更失控。
  撩拨,勾引,挑逗,我要让你明白,你是怎么将我迷乱,我要让你明白,我是怎样的想要你!
  好象渴了许久,只等着这一刻甘露的润泽。我激狂的吞噬着她的甜蜜……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砸开了。
  来的人不是翼。
  我慌忙用被子将她裹上,这个不速之客,竟然敢善闯这里,看着她与他对望时的眼神,我心中激起了强烈的妒意。
  那个叫慕容流白的人还是把她抢走了。
  一路的波折追寻,最后得到的消息竟然是……
  我感觉自己的心“砰”的一声碎成无形。
  没有她的日子,我无比的消沉。我甚至不敢正视她已经在这个世界消失的事实。
  我不断的麻痹自己,告诉自己说,天底下一定有跟花儿一模一样的人,哪怕没有,能及得上她一分也好。
  我寻找,寻找,只为能找到哪怕跟她有一点相似的女子来慰藉减轻我的那种刻骨的疼痛……
  于是,我收了绿腰在府里,仅仅是因为她那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会让我想起一个名叫上官飞花的女子。
  于是,我收了揽月,因为她几乎能弹出与花儿一模一样的琴声……
  我还在不停的寻着,我甚至奢望有一天,花儿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当翼提出要跟大熙国对抗的时候,朝廷上下的人都反对,这一次,我坚决地站在了他的一方。我甚至主动提出要求率兵出征……
  战争与杀戮,美酒与佳人,三年过去了,我的痛苦丝毫没有减少反而不断增加。
  我痛恨我自己,我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思念的绳索将我捆绑,层层叠叠,无法呼吸,在每个夜晚勒紧了心脏,痛到骨髓里……
  高高的祭祀堂上,供着万人膜拜的神灵,可这世界上真的有神灵吗?若是有,为什么听不到我的呼唤,为什么不怜悯我的祈求?
  揽月给我出了个主意,于是府里的美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可是,我见不到我想见的人……
  喝醉了,揭桌子,摔杯子,发酒疯,骂人,哭泣……麻木了,心意冷,万念俱灰……
  又是十五,宾客满座。我百无聊赖的靠在椅背上,喝了不少酒,想着曾经那些值得纪念的点点滴滴。
  乐声起,轻盈的脚步声中,款款走来一人。
  她面上蒙着轻纱,虽然不能瞧得见她的脸,却令人觉得她必定是天香国色,绝代无双。
  屋子里虽然没有风,但却也令人觉得她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我睁开这半醉半醒的眼睛看着她,不知为什么,她身上似乎有着我熟悉的味道。
  她对我楚楚而笑,婆娑起舞。
  是什么歌象佛经一样地缭绕,打动我心绪:
  
  别叹息色是空空是色色变空啊空变色
  末世摩登伽此刻不变色
  是美色出色生色问谁可以不爱惜
  唱出惜色的歌摩登伽正是我
  莫呼洛伽莫呼洛伽揭谛摩柯
  莫呼洛伽莫呼洛伽揭谛摩柯
  天龙之女一曲婆娑心眼中了魔
  尽我角色意识美色来请你爱惜
  良夜又逢末世人珍惜今宵记住我……
  我看到了什么呢?如此让我叹息。一场视觉的盛宴。
  歌声中,眼前已经幻化成了一个锦绣世界,她的腰肢散出迷人的气息,她的眼神闪烁着缤纷的色彩,让我意乱神迷。她高贵,神秘,摇曳生姿,玉臂生辉。她越舞越近,呵气如兰。似有天花坠下,迷乱了我的眼睛。
  我却不忍再看,握紧的酒杯,棱角深深刺入了手心。
  你是谁呢,让我如此地熟悉?
  你是谁呢,那眼神送出震撼的消息?
  你是谁呢,为何会让我不忍再看你?
  你是谁呢,如何刹那占据了我的心灵?
  
  她舞蹈着,用柔软的身体靠近我,仿佛在我耳边诉说着什么。你在说什么?她微笑着向我摇头,一挥手,一旋转,巨大而华丽的衣裙几乎蒙住了我的眼睛。
  你是谁呢,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你是谁呢,此身又是谁的化身?
  是你么?是你回来了?
  是你么?为什么有着相似的灵魂却有着不同的身躯?
  我紧紧的握住手中的杯。害怕。真的害怕。
  怕有了希望,换来的却是无比的失望与伤心。
  我害怕自己把那份奢望放进了贴心的口袋里,却被它反噬一口,爱的毒液猛烈的钻入心脏和骨髓,从此跌入深渊,万劫不复,尸骨无存。
  献歌
  回到后台,我并没有急于抱琴出去,反而在隔间里脱下了那套华丽的衣服,细细换上了之前准备好的一袭银白色衣裳——银白的短褂,银白的长裙,又取下了多余的首饰,让青竹将我的头发盘起,换上淡淡的容妆,才慢慢步了出去。
  其实,偶尔适时的等待反而能撩拨起别人更大的兴趣。
  台前,琴案已经布好,甚至还竖起了香炉燃了一支檀香,烟霞缭绕间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看到我从后面出来,轩辕羽眼睛一亮。
  我小心翼翼的放下白玉琴,对众人侧身轻轻一福。然后端坐于琴前,轻巧的举起一双柳枝般的藕臂,左手按弦,右手试着一拨一勾,厅内立时响起几声悦耳的音符。
  调准了音调,我凝神敛息,轻吟慢挑,十指如葱,缓缓的奏了起来,歌声疾而不速,留而不滞:
  宝髻匆匆梳就,铅华淡淡妆成;
  青烟紫雾罩轻盈,飞雪游丝无定。
  迎风香气袭来,雁声不见书信;
  楼上佳人独徘徊,啼看落花满径。
  古旧的乐府曲调,我唱的不急不徐,眼见他目光中的星火逐渐熄灭。
  心中淡淡一笑。既然不想被你认出来,自然也不会有如你预期般的表演。
  夜寒微透罗裳,露冷霜寒尽倾;
  恼乱横波愁一寸,断肠笛声谁听。
  相见不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相见不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游丝渐走更远更停……
  一曲歌毕,厅内琴音已灭,曲声已渺,他沉默无语坐于高台上,我起身准备退席。
  这时候,却忽然见他飞一般的从高高的座椅下来,在众人一片哗然声中冲到我面前,抓住我的肩膀问:“你究竟是谁?”指尖痉挛,深深嵌进了我的肌肤。
  我抬起头来,虽然有些惊讶他的举动,却毫不慌张,如嫣的脸上不为所动,淡淡的瞥他一眼,樱唇轻启:“爵爷刚刚才问过莫爱的名字……”
  “不是!!不是……你说,你究竟是谁?”他紧蹙的眉宇间流露出巨大的疑惑和询问,失魂落魄的眼中满含着一种莫名的期待。
  手臂上传来一阵阵的疼痛,看到他如深海般幽蓝的眼睛里出现的期待和惶恐,我本是古井无波的心中不知为什么忽然一荡,却仍强自镇定,身子向后撤开一些距离,面带一丝不悦道: “民女莫爱。还请爵爷先行放手。”
  此刻,他似乎被我的淡漠激怒而失去了本性,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用力一带,将我方才拉开的距离变为了零,甚至是负数——比原先更贴合,身子凑到了我的面前,鼻鼻几乎相碰,紧紧盯着我的眼睛,语气炽烈狂热:“不管你是谁,我想告诉你,花儿,你是属于我的!”
  此话一处,声音无比响亮,四处皆闻,就像半空中炸响了一道惊雷,震呆了大厅内所有的人。
  脸上感受到他热切的呼吸,我脑子忽然一片晕眩,想要出声斥责却又觉得浑身无力,他眼中的肆意狂乱和刚才侵人肺腑的霸气让我震撼之余竟然心绪紊乱,百味交集,一时弄不清自己到底应该高兴还是后悔。
  正在慌乱间他准备俯身而下吻上我的时候,一个尖锐嘹亮的声音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在大厅门口响起:“国——王——口——谕——”
  哗啦啦,听到这个声音周围的人迅速走到正厅内跪倒一片,这才回神的我聚起神志里残存的清明,推开轩辕羽,也随着众人微微伏下身子,然后听见那人大声说道:“国王口谕,宣民女莫爱即刻入宫,不得有误!!”
  什么?宣我进宫??
  我没听错了吧?身子一震,惊讶的抬起头,发现那人目光炯炯,此刻正落在我身上。
  怎么回事?我不过刚刚才报上自己的名字,爵府与皇宫相隔较远,这么短的时间,轩辕翼如何会知道的?这么晚了,他为什么要急着宣一个小小的歌舞姬入宫晋见?一连串的疑问在我脑中出现,偏头一看,轩辕羽此刻脸色非常难看,大约与我一样有着相同的疑惑。
  未等我把这突如其来的信息消化掉,那个穿青色朝服代宣口谕的人便率着一群侍从和禁军走了进来。
  二话不说,一个小侍缓缓从桌上捧起我的琴谨慎的抱于怀中;另外一个看起来年龄稍长的侍从从旁边小侍手上接过了银狐斗篷小心翼翼的给我披上,然后恭恭敬敬的弯腰抬手,示意道:“姑娘这边请。”
  “哗”,随着他的手一指,旁边的人迅速而又整齐的退到两边让出一条道来。
  不知为什么,此刻我心中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但众目睽睽之下我又不能抗旨,于是欠了欠身说:“有劳大人带路!”
  “等等!”正欲随他们走人,轩辕羽上前一步说,“国王为什么要见我的人?”
  “这……”带路的侍从被突然拦下,一时面露难色。
  “你们回去告诉国王,天色已晚,她身体不适,有什么事,明早再说!”说完他欲将我拉入怀中。
  身边那位代宣口谕的人不作痕迹的将我挡在身后,不卑不亢拱手道:“爵爷若有任何疑问,明早请直接面圣;我等有命在身,刻不容缓,还请爵爷行个方便……”
  瞅着他们说话的当,我暗暗催动内力让金凰出窍,悄悄飞到厅后青竹身边,低声说:“我现在要入宫,你速速回到住处与如花别离汇合,千万不可轻举妄动,亦不要走散,万事等我回来再说!”
  青竹听到我的低语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幸好最近勤加练习,元神可以自由出入且已能通人言,否则此刻被这一行人强行架了去,青竹他们肯定会极其担心,万一冒失作出个什么举动,坏了大事就不好了。
  传了话,收回元神,发现自己已经被带着走到了外面的皇家马车前,左首小侍恭敬的打开车门,右面另外一个则端来脚踏扶我上车。
  皇家的马车果然是豪华,车内铺陈整齐精美,一尘不染。
  坐进去的那一刹那,忽然想起门口闪过的那个人影,模糊而又熟悉的身法,心里顿时明白过来。
  看来这次,尊贵的枼国国王轩辕翼陛下真是冲着上官飞花而来的了。
  是福是祸现在都躲不过了,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横剁竖剁都是要剁,何况现在谁为刀俎谁是鱼肉还不知道呢,我又何必那么担心。
  想到这里,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反而放松下来,我舒舒服服的往锦毡上一靠,闭目养起神来 。
  又见冰山
  好歹算是有机会到皇家宫殿逛一趟,怎么着也应该瞧瞧正宗的西洋景。可天黑路长俺坐在车厢里闭目养神,闭着闭着就睡着了……睡的那个香呐,等到被人轻声叫醒时,发现自己居然就已经在国王的寝宫外头了!
  仰天长叹一声,那个遗憾啊……
  嗯,不过现在睡饱了,觉得脑子特别清晰,精神也特别好。
  我整理容妆,神采奕奕的下车。轩辕翼,出招吧。
  雪白的石阶在月光下微微发亮,我踩得稳稳当当一步步上去。
  寝宫的门大开,左右一个人都没有,我抬腿走进去。
  汉白玉雕就的梁柱,黑金墨石砌成的地面,宽敞的寝宫看起来无比的整肃华丽,却一点都没有那种感觉……那种温馨的让人可以安然进入梦乡的感觉;反而显得异常的空旷而冰凉。
  轩辕翼就睡在这种地方么?冷冰冰的看起来一点都没有生气。跟他那个冰山性格还真是配套。
  看来这人的意识形态就是不一样,审美情趣也不一样。像我,就喜欢那种小而温暖的空间,有宽大的床,柔软的被,宁静的灯光,梦幻般的色彩……
  呃,扯远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人呢?
  一眼望过去,大的不象话的空荡荡的寝宫除了桌椅几案宽大的床榻之外,根本没有人影子。
  有些疑惑,待我转头,发现外面的人马也走的干干净净,诺大的地方似乎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咦,怪了,不是急候候的把我招进宫么?怎么这时候却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人呢?到哪里去了?
  “陛下?陛下??国王陛下???”我轻轻唤了几声,没人作答。
  一阵风吹来,寝宫里的轻纱飘飘扬扬,映着影影绰绰的灯火,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咳,请问,这里有人吗?”我提高了一些声音问道。
  只听到回音袅袅,还是没人应答。
  叫我来,他却不见踪影,靠,玩什么捉迷藏?!我怒了。
  “喂,有没有人啊,有人就哼一声,本姑娘还有事要忙着呢,没空玩这种弱智的藏猫猫游戏!喂,有人没有?有就出来!!”
  居然……还是没人回答。
  好!既然你不出来,我也没那个闲情逸致等。您爱咋滴就咋滴,本人恕不奉陪,拜拜了您呐!
  我转身欲走,抬头却远远看到有人站在外面花木扶疏的平台上,月光下身姿挺拔如山,穿着件长袍,长发束在头顶,发梢在风里轻轻飘动。只看一个背影,就让人觉出无限的美好又无形的压迫。
  我醒味过来,随即走上前去行礼:“民女莫爱参见国王陛下!”
  他缓缓转过身来。
  英气的眉,邪魅的眼,挺翘的鼻,冰酷的唇,因为消瘦而显得更加轮廓分明的脸……一身优雅随意的素淡长袍却无法掩饰天生的王者之气,那种凛然不可侵犯的贵胄至尊霸气混和着性感魅惑成熟稳健的英俊风情,让我不由的呆住了。
  “你来了。飞花。”
  嗯?什么?我回神。这家伙,真是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啊。
  不过……你喜欢照直了走我却偏偏爱好拐弯抹角……
  “请问陛下是在同……民女讲话?”我左右看了看,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里除了我再没有别人,飞花你不需要装了。”
  他的声音意外的沉静,甚至有一丝说不出的无奈。虽然是我记忆中的那张霸气十足的脸,但却又仿佛和以前有什么不同了。
  以前的他棱角峥嵘,霸气外露,就像一头极具攻击力蓄势待发的战豹,而现在却像被什么磨圆了许多一样,棱角模糊。
  明明知道他应该是和以前一样危险的,我却不由自主的放松了警剔。
  皱着一张小脸,我说:“陛下,民女不大明白您的意思……”
  “不要再演戏了,飞花,我知道是你。”
  “陛下……民女……”我摆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眼神无辜的望着他。
  他大步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说:“飞花,你准备要玩到什么时候?!”
  玩到什么时候?我眨眨眼睛,游戏才刚刚开始呢!大家都跳进来了,难道你还想独独站在岸上观望?这么好玩的事情,没道理不拉你下水不是?何况还是你自己找上来门来的……
  “玩?……民、民女不敢,民女不敢……就是再借民女一百个胆子,民女也断然不敢冒犯尊敬的国王陛下……”
  “上官飞花!你究竟想怎么样??!!”
  呃,连名带姓……看看那双紫眸中早已涌动的波涛……没错,他又生气了。
  几年不见,这火爆脾气还是没变啊……当初我是怕你要死,可现在么……
  “陛、陛下……民女不敢……民女实在是不懂您、您在说什么……”我口齿不清,脚底发软,连身子都微微抖了起来。
  “你……!好!很好!!几年不见,你比以前更聪明了……要玩是么?寡人奉陪到底!”他一怒之下拂袖转身朝寝宫走去。
  我突然发现,他的自称从“我”变到了“寡人”,这样的语气,就像是在向我宣战,或者是说,已经接受了我的挑战一样。
  嗯,先入为主,毫不退让,这才像我认识的轩辕翼嘛!
  我抖擞精神,碎步跟上前去。游戏正式开始咯!
  “你叫什么名字?”在寝宫宽大的床前坐定之后,他冷冷开口问道。
  我叫什么名字?你白痴还是健忘?传口谕的时候知道的清楚这会儿怎么犯起了糊涂?
  腹诽完毕,开口作答:“民女莫爱。”
  “莫爱?你姓什么?从哪里来?为何见了寡人还不下跪,难道你连一点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懂么?”
  我愣了一下。骄傲强横的他啊,一旦迎战,果然是咄咄逼人。
  不过我也在他的提问中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莫爱这个名字不符合这个世界的“规矩”。因为这里的人都是复姓,也就是说最起码完整的姓名应当是三个字,而我的却是两个字。
  好吧,既然这样……
  “民女从记事起便无父无母四处流浪,莫爱就是我的姓名。民女以卖艺为生没有固定的家,自然也就不好回答陛下‘从哪里来’这个问题。若硬是要作答,民女只能说自己前不久才离开爱沙国踏上枼国这片土地。民女自幼漂泊没有受过什么正统的礼教教育,所以对枼国的礼节多有不知,还望陛下宽容,原谅民女一时疏漏……”一咬牙,我缓缓跪了下去。
  他倒是伸一只手过来稳稳扶住我的胳膊,说:“所谓不知者不罪。这礼,今天就免了吧。”
  “多谢陛下宽宏大量!”我侧身作福。
  好个轩辕翼,恩威并施,还真有你的!第一回合,算你赢!
  琴韵
  “不过……”轩辕翼将我扶起后又说:“你在爵府报名时可不是这套说辞。若我没记错,好像当时你可是有父有母的大家千金,前后书童随从也带了不少呢!我想知道,这你又作何解释?”
  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把我入府的前前后后调查了个清楚,他做事还不是一般的有效率。
  看来是我想的太简单了,他明显是有备而来的……
  我后退数步,屈身跪在了他面前道:“陛下英明,陛下想必知道,这些日子以来羽爵爷府上广纳歌舞姬的事情。试问这枼国的黎民百姓,哪家的女儿不希望能有朝一日麻雀变凤凰飞上爵府这座高枝?民女食红尘烟火自然亦不例外。但民女自知出身卑微,而爵府地位高贵,民女希望入府献艺博得青睐,却又不愿意让别人瞧不起,所以才谎称自己是名门之女望能得他人另眼相看。陛下明察秋毫,洞悉透彻;民女为一己私欲说谎在先,自知有罪,请陛下责罚!”
  我双膝跪地,身子却直直的迎向他,脸上没有任何惊惧神色,言语平静,如一枝开放在旷野中的花朵,纤细而坚韧。
  小样的,这回我倒真要看看你想要怎么样!是定我欺君罔上即刻拉出去砍头还是定我惑陷重臣打入天牢候审?
  见我屈膝,他面色一紧,变得有些僵硬,口中低低诅咒了句“该死的”,而后又提高声音道:“嗯……没有人愿意一辈子生活在轻贱的角色里……你之所以说谎,也是因为自卑心理造成的,寡人念你初犯,且认错态度诚恳,不予深究……”
  唷?这倒奇怪,你问这问题不就是想要为难我么?现在给了你为难我的机会,你居然又放过我,不觉得可惜么?
  “不过……”他双眉挑高,缓缓站起来走到我面前,身子向前一倾,眼微眯低首注视着我。
  现在这个跪地的姿势让我处于极度劣势,仿佛柔弱得没有半点抗拒能力一样。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光线,一股无形的压力将我包围,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我转开目光,微微低头。
  就知道不会轻易放过我!说话说半句,不过不过,你这个不过时间也太长了吧?我继续腹诽。
  “不过你以后再不要轻易下跪,我不叫你跪,你就不许向任何人跪!”他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肩,施力把我提起来,一字一句的说。
  “啊?哦……”我一下子有些回不了神。
  这个男人不是最享受别人的恐惧与顺服的吗?为什么会主动让我起来?不会是猫哭老鼠假惺惺吧?
  不管怎么说,场面上的话还是要的,我于是再次轻轻一福道:“谢陛下宽宏大量。”
  “不用,寡人一向大度。”他挥挥手,很拽的微扬下颔。
  我……我真的很想说,借我个盆用用。有见过这么夸自己的人吗?我吐。
  不等我做任何表示,他又扬眉道:“不过……”
  怎么又是不过?他的不过还真多。
  “今夜请姑娘来,并不是要兴师问罪。寡人听闻姑娘舞姿蹁跹歌声妙曼,不知能否为寡人奏上一曲?”咋听是一句恭谦的问话,却含有异常肯定的口气。
  我微微一笑,“承蒙陛下错爱,民女愿沐手焚香,为陛下献上一曲。”
  沐手焚香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他还真叫来了侍女立了琴案,兽炉焚香,放好白玉琴,又捧了盆清水到我面前。
  仔仔细细净完手后,我身对轩辕翼端坐于琴前,摒除杂念,准备拨弦。
  他却在这时开口道:“姑娘这琴通身雪白,丝弦晶莹,虽无任何雕饰花纹,华光却隐约流动,真不是一般凡品呐!”
  看他目光闪烁的盯着我的龙骨白玉琴,知道遇上了行家,这时候谦虚也没用,于是笑道:“陛下真是慧眼如炬!民女就这么一件讨饭的家什,自然不能太差。”我用手指轻轻一勾,一个清音便溢了出来,“蒙陛下厚爱,民女献丑了。”
  不等他再说什么,我悠然地拨动起琴弦来。
  初始时琴声恬淡幽雅,如松风拂远,石涧流寒。继而山之巍巍,水之洋洋,斧伐之丁丁,橹歌之矣乃。曲声飘逸,轻灵出尘,若置身深山幽谷,踏访老木寒泉。
  心念一转,手指微动,揉挫拢挑,琴声渐渐变暖,弦音欢快,似有丽日当空,长虹贯顶,万物知春,草木勃勃,百花齐绽,千红俱现,鸳鸯临池,春意盎然。
  手上动作逐渐加快,琴声愈拔愈高,转而雄浑激越,仿佛穿怒海登险峰举目眺望,眼前天高地阔风平沙静,碧空万里如洗。一时胸中豪情壮志,汹涌澎湃。
  不知是雄浑的琴声撩动了我的心绪还是心绪带动了琴声,这时间我的脑海中逐渐呈现出硝烟弥漫的战场,指下曲子也随之高亢激越起来,宛若天边突然跃出虎狼之师,正在高速接近。弦音起伏跌宕,如闻铁蹄铮铮,烈风来袭。我的手如弦之魂,弦似手之影,凌而不乱,离而不殊,走飞挑推间,峥嵘顿起。金鼓声、弓弩声、马蹄声、铠甲撞击声、士兵嘶喊声纷沓而来。待到琴声飞扬峻直慷慨激昂,穿云裂石直达云霄时,我恍惚觉得自己已置身于沙场之中,周身是两军交战,人马盘旋,时而有智者运筹帷幄,时而有猛士斩将擎旗。杀声震天彻地,凄嚎满山遍野。
  惊心动魄的曲声中我的心微微的颤抖,不由的幽幽低声叹息,两军交战,无论谁输谁赢,苦的永远是黎民百姓。想到这里,手下的琴声且低且缓,渐离渐远,逐渐缠绵悱恻,时断时续。犹如倚门眺望的深闺怨妇,正在担心自己从军的丈夫能否平安归来。弦音一声慢似一声,徐徐归于平静。
  琴音袅袅,终归于寂。
  此时端坐于榻上的轩辕翼沉默无语,眼睛越过我不知看向什么地方,思绪似乎飘了很远。
  过了半天他才长出一口气,魂魄归位,神智重回体内,赞道:“不可思议!想不到莫爱姑娘琴艺如此出神入化感人肺腑,当真了得!只是后半段杀戮之气太重了些,似有离经叛道之嫌,不知是何缘故呢?”
  我双手离琴,站起来轻轻答道:“陛下过奖了。莫爱不过是想到了这几年国家之间烽烟四起,百姓困顿,流离失所,一时心中感慨,这琴声就有些走火入魔,还望陛下见谅。”
  “想不到你区区一名弱女子却有这般悲天悯人的心思,真是难得!”
  “人是父母生,心是血肉做,眼见妻离子散哀鸿遍野,自然是心有戚戚焉。”
  无暇宫
  “几年不见,你的确是比以前成熟多了……”轩辕翼眼中露出赞许之色。
  “民女……”
  他挥手打断我的话,道:“寡人累了,不想再同你争辩这件事情。你是飞花也好,莫爱也好,在寡人的眼里都一样。你是谁,你自己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你不愿意承认,寡人也决不会强迫你……来人哪——”
  迅速有身影从门外闪入,躬身快步走上前领命。我定睛一看,是之前那位年长的侍从。
  “天色已晚,德顺你带莫爱小姐到无暇宫先行休息。”
  那个名叫德顺的侍从明显吃了一惊,随后迅速恢复平静道:“是!莫爱小姐请随我来。”他转身对我鞠了一躬,然后到前面带路。
  “陛下晚安,民女告退。”我侧身作福,抱起白玉琴,看一眼轩辕翼,他目光深沉。
  心里突然有些意兴阑珊。没了对手,独角戏唱不出任何激情。
  我开始问自己为什么要否认上官飞花这个身份,为什么在别人明明已经认定的情况下还要继续退拒?
  我在担心什么我在害怕什么?是不想再用别人的名字接替别人的人生继续活着,还是想与过去彻底决裂不再与往日那些情感是非继续纠葛?
  究竟是为什么?在离离认出我来的时候能坦然承认却在他们认出来的时候拼命拒绝?
  不是说了要来联合他们的么?为什么在听到那些莫名其妙的流言之后却想要改变初衷?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躲避?我在躲避什么?
  …………
  心思纷繁间听得一个声音说:“莫爱小姐,无暇宫到了。小心脚下……”
  这才注意到尽管自己脑中混乱,脚下的步子却没停,此刻自己已经站在了宫殿的台阶前。
  顺着在月下雪白发亮的台阶往上一瞧,整座宫殿,精美而华丽,在月光下泛出玉白色的光芒。
  仔细看才发现,原来这整个宫殿都是用白玉所建,连台阶都是上好的白玉铺就,琼楼玉宇用在这里竟是一点都不差。
  环顾四周,发现这宫内种满了白色的花,样子很奇特,也不知道是什么名字,似乎已经很久无人修剪了,肆意蔓延,在这样的冬季,开得铺天盖地,更是暗香浮动。那清冷的芬芳闻得令人迷醉,几乎辨不清天上人间。
  象银子一样的月亮的光洒满这宁静的像仙境一样的地方,浮光掠影,其辉融融。
  难怪叫无暇宫,居然用上等的白玉修建这么一座巨大的宫殿,还真是奢侈。我失神片刻,才举步而上。
  这院内的植物应该已经有些年代了,不知道以前谁人住在这里。
  心里想着,已步入正厅,发现厅内摆设亦是极尽豪华。
  紫色丝缎长帘蔓地,壁上七彩琉璃,一桌一椅皆是无暇美玉雕成。
  大厅左右还各有两间房室,左面房间用巨大的青玉雕花屏风挡着,右面则垂着一道珠帘,帘子全是用夜明珠串成,光华流转,晶莹夺目,美如幻梦。
  “莫爱小姐,这是嫣红、流翠,您要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对她们说。时候不早了,让她们服侍您早些休息吧。”德顺从我手中接过玉琴放好后说。
  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多出来两个侍女,面目有些熟悉,仔细一看,居然是当年在山庄里伺候过我的那两个丫鬟。
  我点头道谢,德顺退了出去。
  “小姐要沐浴吗?”
  我点点头:“也好。”
  “小姐您先坐一下,马上就好。”嫣红躬身退到了左面的房间里。
  我随手撩开珠帘,走进了右面的房间。
  房中空旷,灯光朦胧。帘幕无重数后,是宽大的白玉雕出来的床榻,珍珠为席纱为幕,紫色的流苏摇曳坠地。
  床前青玉案,案上白玉瓶中插着一枝腊梅,梅花争先恐后的怒放,不动声色的妩媚,开的极盛。旁边还有一只精巧的金猊,吐着袅袅的沉水香,更觉迷离异常。
  床的左首边还有一张青玉躺椅,椅上铺着一整张雪狐皮。
  而躺椅的上方玉雕的墙壁上,挂着一副淡墨的画。
  画中不是山水,却是一位女子,一位如烟似雾欲趁风而去的女子。
  黑白灰,浓浓浅浅的涂抹,有一抹绿,灵动得让人触目惊心。
  似袅袅的水气,若翻飞的芦花,像荡漾的柳枝,如展翅的天鹅……长袖当空,衣袂飘舞,虽然看不清眉眼,可单是那份气质,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正是当年百花楼中翩然起舞的我!
  心里一惊,百般滋味顿时涌起。
  画幅角上还有几行小字:
  歌罢烟波碎,琴里暮云追。卷袖翩翩舞,惊鸿迭迭飞。愁思白头添泪,芳菲片片成灰,常相忆难相随,梦断千里不回。
  明明是流畅刚劲的笔锋,却又能瞧得出周折困顿;缠绵低回的语调中饱含着倾诉不尽的无奈相思之情,看一眼,让人心里堵得慌……
  常相忆难相随,梦断千里不回……唉……
  “小姐?小姐……水备好了,请这边走。”流翠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回神,深吸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转身道:“好。”
  随她们出了卧室穿过大厅转过左首的屏风,来到一间浴室。
  水气蒸腾,花瓣荡漾,轻纱飘摇,这浴池大的简直可以游泳了!
  换作平时,我早就奈不住性子往池子里跳了,可今天……
  唉,我现在心里惦记着那幅画……那分明是出自轩辕翼的手笔……不知为什么,眼前总是出现他执笔拧眉在落泪红烛的旁边怔怔出神的样子……那双失神的紫眸和消瘦的脸庞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麻木地让旁边的嫣红流翠服侍着褪去衣衫送入池中,看着她们捧来大堆的瓶子瓶罐罐,一会儿为我搓洗头发,一会儿为了按摩腿背,明明是很舒服,我却没心思享受。不知为什么心里反反复复出现“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两句诗词,整个人跟木头一样机械的任由她们摆弄。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吵嚷声。
  “…………”
  “顺德你给我让开!”
  我一个激灵,竟然是轩辕羽!
  “爵爷您请回吧,陛下吩咐过了,您别让小人为难呀……”
  “他凭什么把我的人留在宫里过夜?你给我叫他出来!”
  “爵爷,陛下真的不在无暇宫内,您行行好,还是先回去吧……”
  “你趁早给我滚开!见不到我要的人,我是不会回去的!”
  “爵爷,您还是回吧!陛下吩咐过了,不准任何人踏出无暇宫半步,否则小人的脑袋不保啊……爵爷您高抬贵手放过小人吧!”
  “我要去哪里还没谁挡过,要找什么人还没谁敢拦着,德顺你仗着自己在宫里呆的年头久了资历老了敢出来跟我作对了是不是?”轩辕羽声色俱厉。
  “小人不敢呀,爵爷!小人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哼哼,你以为听他的不听我的,小命就能保住了么……”
  “爵爷……哎哟……”
  听起来,他已经开始动手了。这一掌拍的,不知道那个叫德顺的侍从伤的重不重。
  他要是真闯进来,我现在这样子……
  “嫣红、流翠,去拦住爵爷,别让他进来!”
  我赶快三步两步跳出池子,拉过一边的大块丝布抹干净身上的水找衣服穿。
  流翠应了一声出去,嫣红则以最快的速度给我披上素描绣丝白绸睡袍,又把用丝帕包起来的头发放下理好,扶我回到卧室里。
  慌乱间又听到一个声音响起:“羽,你在干什么?!”
  嗯?轩辕翼也赶来了?!
  实情
  “你来的正好!我要领莫爱回去!”轩辕羽对匆忙赶来的轩辕翼并没有用尊称。
  轩辕翼也似乎不已为迕,淡淡道:“天色已晚,她休息了,你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这么说,她真在母后的寝宫里?”
  “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她已经睡下了,你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呵呵,没关系,她若睡了我去叫醒便是。再说,我爵府的恋花阁不比这无暇宫差!”
  咦?原来这无暇宫竟然是先王后的寝宫!难怪当时那个叫德顺的侍从脸上会有那种奇怪的表情……
  据说至先王后红颜早逝之后,她的寝宫一直都空着,老国王没有把它赏给任何侧妃,而到了轩辕翼继位后,则更是不准任何人踏足……
  可他为什么会让我住进这无暇宫呢?这宫中为何还挂着我的画像?……
  还有轩辕羽口中的恋花阁,又是什么地方?
  走了会神,回过头来就听轩辕翼喝道:“站住!羽,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一意孤行的毛病,多替别人想想?”
  “哼~你还不是一样,根本不同我商量就下旨招去了我的人!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你……!你凭什么说她是你的人?”
  “就凭她是我府上的歌舞姬!”
  “好!寡人现在就下旨,封她为……”
  “尊贵的陛下骄傲的爵爷,别吵了,都请进来吧!”
  我的声音不高不低,不轻不重,刚刚好让他们听的清清楚楚,也制止了轩辕翼下面要说的话。
  从窗口望去,两个手握成拳,像斗鸡一样互瞪的人先是一怔,紧接着马上转身,同时踏上了雪玉台阶。
  隔着层层重幕,我披着淡香盈盈的素色睡袍,剪水双瞳清澈明亮,在夜色里宛如天际寒星,静静的看着走进来的两个人,微微侧福道:“请陛下恕我云鬓不整未能远迎之罪。”
  轩辕翼明显呆滞了一下,才说:“姑娘不必多礼。”
  “谢陛下!陛下,爵爷请坐。”
  等他们都在大厅的玉椅上落座后,我姿势优雅仪态万方地斜偎到那白狐皮躺椅上,乌云般的长发自然曳地,一身冰肌玉骨被睡袍遮去了大半,只露出赤裸的脚踝和一小段手臂,倾国倾城的容貌在此刻看起来更加风情万种,彷如百花丛中最娇贵圣洁的那朵,香艳清雅,高贵飘逸,风华盖世。
  而对面的两个人隔着珠帘纱幕似乎已经看痴了瞧傻了。
  “这么晚了,陛下与爵爷大驾亲临,不知所谓何事?”我吐气如兰,轻声细语,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声音缓缓送出烟雾般的帘幕。
  “寡人……”
  “我……”
  二人本是伶牙俐齿互不相让,此刻却忽然失了言语般,喃喃好久不成句。
  “陛下与爵爷不辞劳苦前来探望莫爱,莫爱心怀感激。这夜幕深沉,霜寒露重,陛下与爵爷若是没什么事,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我漫不经心地说着送客的话。
  话不多,却似有催眠的效果,轩辕羽听了之后有些失魂落魄的朝门口走,刚走两步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猛地转回来。
  “羽,不得无理!”轩辕翼低沉的声音响起。
  可惜还没等他出手阻拦,轩辕羽已经一阵风似的挑开重重垂帘,冲到我面前:“我、我……”却忽然又说不出话来。
  我懒懒的把双脚放下来坐正,轻轻蹙眉,问道:“爵爷为何如此冒失?”
  “我、我是来接你回府的。”他看着我略带幽怨的眼睛,话语间顿时底气不足。
  “这……爵爷,莫爱是奉旨入宫,去留……”帘幕飘荡间我为难的看了一眼轩辕翼,顺势把这记球传到了他的手里。
  轩辕羽看到我的眼神暗示,立刻转头说:“我要带莫爱回去,你没什么意见吧?”
  轩辕翼深深看我一眼,道:“这几天我与莫爱有事要商议,她还是留在宫中较为方便。”
  “有什么天大的事情非要她留在这里不可?”轩辕羽挑眉问。
  轩辕翼沉吟半天才摒退左右缓缓道:“我要同她商议对大熙出兵一事。”
  我心里一动,轩辕翼不愧是一国之君,果然是聪明绝顶,一点即通。
  “什么?同她?”轩辕羽不可置信的看了看翼又看了看我,像是明白了什么,激动的抓住我的肩膀说:“上官飞花,我没猜错,真的是你?!”
  “呵呵,陛下和爵爷深夜造访,说来说去还是为了此事。”我不作痕迹的脱离他的禁锢,轻轻抚了抚鬓角跌落的几缕碎发,道,“莫爱早已说过自己不是上官飞花,为何爵爷就是不肯相信呢?”
  “那是……那时因为虽然你声音变了,容貌也变了,可是……眼中的那份灵动和骨子里的那股傲气却始终没变……”
  “始终没变么?”我不以为然的笑道,“那莫爱接下来要说的故事可能要爵爷失望了……”
  “什么?”
  “爵爷先请坐,在说故事之前,莫爱有几事不明,不知陛下与爵爷可否赐教?”
  “但说无妨!”这次两人倒是异口同声。
  “莫爱斗胆问一句,陛下与爵爷可都是真心喜欢那上官飞花?”
  “是!”
  “不错!”
  “爱她?”
  他二人均重重点头。
  “为什么会爱上她呢?”
  “因为她是我轩辕翼的未婚妻!”他抢着回答。
  “陛下,这个原因未免太牵强了些。”
  “爱一个人也需要原因么?呵,若是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爱上她,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伤,也不会有那么深的痛了……”轩辕羽喃喃低语。
  我心里一震,忽然觉得有些闷。
  也许,他们当初真的是爱着上官飞花的吧……可惜,错的时间错的地点遇上了自己心仪的人,注定了会是一场错误的爱恋,也注定了不会有好的结局。
  深呼吸一口,接着问:“那……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这……”两人迟疑一下,都回答是四、五年前的战场上。
  “这么说来,陛下与爵爷爱的都是五年前的上官飞花咯?”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点头道:“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便喜欢上她的。”
  我轻轻一笑:“这就对了!陛下与爵爷喜欢的都是上官将军之女上官飞花,可莫爱的的确确并不是她!因为当年的上官飞花早已不在人间!”
  “你说什么?”轩辕羽失声叫道。
  “我说当年的上官飞花在策马堕崖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之后你们看到的上官飞花不过是一个借尸还魂的女子而已。而那个女子,三年前也在药王谷的绝壁前跳崖自尽了!所以,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上官飞花,有的,是一个名叫莫爱的人!莫爱与那上官飞花,身躯容貌不一样,灵魂更是不同!所以爵爷,您看错了,您口中的什么灵动什么傲气,由始至终根本就是您自己的错觉而已!”
  听到这句话,他二人像被雷劈中一样,一动不动愣在当场。
  半晌,轩辕羽才艰难的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
  宇文鹤
  屋里其暖融融,窗上明亮。我睁开眼,天色大白,推开窗一瞧,外面竟然铺了厚厚的一层雪!
  大雪压枝,雪下白色的花朵有些开得极盛,有些却已是正在凋零,片片落了下来,一地的花瓣,和着银白的雪,竟然别有一番风情。
  “小姐,您醒了?”身后传来嫣红的声音。
  “嗯。”我转身点头,“现在什么时候了?”
  “已经是巳时一刻了。”
  “哦……”都这么晚了呀,“有人来过么?”
  “没有。”
  我想了想,也是,刚刚看了院子,深深浅浅出出进进似乎也只有两对小巧的女子脚印,应该是没有其他人来过吧。
  可是,他们……
  嫣红开始伺候着我慢条斯理的更衣梳洗,我心里头则一直在犯嘀咕。
  那些人昨晚吵成那样,今天怎么就一点动静都没有了?人呢?
  难道是他们已经化干戈为玉帛,结束了内讧统一了阵线?
  又或者,眼前的沉寂不过是个假象,巨大的暴风雨隐藏在这片刻的宁静之后?
  想到这里,我不由地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再次回味一遍。
  我记得自己昨夜刚刚来了个亮底牌大揭蛊,震得轩辕兄弟一愣一愣的,自我感觉不错,颇有成就感的时候,等不急我回去的三人一鸟不听指挥地呼啦拉从天而降,结果本来可以简单化的事情变得更加复杂,该撇清楚的关系反而越描越黑,到最后我耳边嗡嗡响脑子晕乎乎眼皮千斤重,不得不下达逐客令,让他们二对三的阵线,哦,不对,是二对四的阵线高抬贵脚移驾他处,继续他们百年都扯不清楚的话题,不要在这里扰我清梦……
  嗯,然后呢?在我心安理得睡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
  他们都谈了些什么,干了些什么我真的是一概不知,成效怎样结果如何,得出了什么结论达成了什么共识我也完全不清楚……
  本以为他们会在第二天一早来报告成果,可到现在了居然连个人影都没出现……太……罕见了……
  “小姐,好了。”嫣红清亮的声音叫的我回了神。
  往镜子里看去,明珠点绛唇,彩衣衬雪肌。云鬓上那只凤头钗是用拇指大的珍珠串成的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光彩夺目,美艳硕大,照的整张脸都滟滟发光。
  低头瞧了瞧这色彩绫衣裙上金线绣着的凤凰吐丹和枝叶连绵的花纹,我问道:“干吗要打扮的这么隆重?”
  “有么?”嫣红纳闷的瞧着我,一副“我觉得挺普通”的表情。
  突然想起,除了特殊情况,平日里自己都是素色衣装不施粉黛,今天这身装扮在宫中或许也不算什么,只是自己一时有些不能适应罢了。
  遂笑笑对她说:“没什么……”
  “小姐请用膳。”流翠从外头走进来说。
  随她出了卧房来到正厅,巨大的白玉桌上摆满了食物。数了数,光小菜起码有二十几道,然后还有白粥肉粥八宝粥盛放在不同的钵里,碟子里还有各式各样精致的点心……
  嗯,轩辕家的风格还是没什么变化——规格一直都很奢侈。
  白玉碗翡翠箸,这顿饭吃的着实够丰富。
  吃完饭,我说要出去走走。两个丫头没有阻拦,只是取了件紫貂敞裘出来给我披上,说雪住天晴外面寒冷,要我早些回来。
  笑着点点头,我出了门。
  织锦玉履一脚踏在雪地上,感觉凉凉的,寒意顿生,我抬头瞧了瞧长长的小径,无奈的摇头。
  下了这么大的雪,这院中也没有人来清扫么?
  为了我的脚着想,我用轻功使自己脱离地面,轻飘飘的浮踏在雪皮子上走出了无暇宫。
  出了宫墙才发现,外面纵横交错的小路上,雪都已经扫的干干净净,露出一块块的青色方砖。再转头看看身后的无暇宫,还是一院雪白。
  忽然明白过来,这并不是内宫的下人偷懒或者是忙的忘记打扫,而根本就是这先王后的寝宫是一个被禁足被遗忘的角落——孤清冷绝人迹罕至的禁院深宫。
  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当年,容仪婉媚的先王后就是在这里坐愁红颜老,度过自己短暂的一生的么?
  这华丽而清冷的城堡啊,遮住了自由的天与地;锦瑟不相合,管弦复谁听?唯有绛唇珠袖两寂寞罢了。
  一路胡思乱想着,穿过了林间曲径,不知不觉中竟然来到了皇宫后花园。
  冰天雪地,这里的草木却没有凋落,仍旧开的争奇斗艳,美不胜收。仔细一看,原来大部分花圃下都烘烤着大小不一的炭盆。
  我一边走一边欣赏,一边思量着他们现在的情况,不经意间却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对话:
  “……你说什么?陛下不在寝宫?”
  “回宇文公子,陛下的确是不在浩宣宫。”
  “那陛下去了哪里?”
  “小人不知。陛下一夜未回寝宫,今日早朝也误了,这会儿大家都在找……”
  “找着了吗?”
  “还没有……”
  “没用的东西!”
  我抬头,看到假山旁有两条人影。其中一个清俊的身形正伸出细长的手指拨动着一枝梅花,而旁边一人则躬身回话。
  定睛一看,那弄梅之人清淡如画的容颜上一双盈水秋波的明眸,长发松松的挽了个髻,余下的黑发流云般撒在白绸长衫上,衬托着均亭的身姿翩翩儒雅,不是别人,正是宇文鹤!
  虽然听说他入宫跟串门一样稀松平常,可我实在没有心理准备会在这儿碰见他,所以不由吃了一惊,脚下的步子也顿了顿。
  假山旁的他似乎听到了动静,转过身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又迅速恢复平静,挥挥手让旁边的人退了下去,才慢慢的说:“想必这位就是莫爱小姐了?”
  怎么才一个晚上的功夫,就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我的名字似的。
  我在梅花的淡香中微笑点头:“正是。久闻宇文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神采非凡。”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莫爱小姐过奖了!听浩宣宫的下人讲,昨晚陛下一夜未归,不知莫爱小姐可有陛下的消息?”
  嗯,几年不见,漂亮的脸蛋没什么变化,这不冷不热的傲傲然口气倒是有增无减。
  我直直的盯着他,盯着他,一直盯着他看,直到看得他嘴角有些抽搐的说:“莫爱小姐……”我才不紧不慢地笑道:“昨晚陛下的确是在无暇宫……”
  “无暇宫?!”他忽然提高了嗓门,声音有些变调,像是给谁掐了一把似的,“你说你昨晚住在无暇宫里?”
  我很无辜的眨眨眼睛:“对啊,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忍心负意
  宇文鹤嘴角动了几下,终于还是忍住了,淡淡道:“没什么不妥。”
  我眼珠一转,笑眯眯的问道:“宇文公子经常在宫中走动么?”
  他明显还在嫉妒生气,只是冷冷的“唔”了一声。
  “哇~~”我露出一副崇拜的表情,继续不知死活地问:“那宇文公子一定去过无暇宫咯?”
  果然他脸色迅速变黑,异常僵硬的说:“没有!”
  “哦——”我颇为失望的说,“我见无暇宫里挂着一副很漂亮的画,本来还想问问宇文公子的,看来你也不知道了……”
  “我怎么会不知道!……”他脱口而出,声音很大。大概又觉得自己失态,干脆别过脸去不再看我。
  呵,这么点刺激就受不了了呀?精彩的还在后头呢!
  我不理他,喃喃自语道:“唔,不知道是出自谁人的手笔,笔墨用的恰到好处,淡淡的空灵中透着浓浓的情意……画里的人看上去好像很漂亮,也不知道是谁……我记得那上面诗云‘常相忆难相随,梦断千里不回’,听起来就像是诉说思念之情的,一定是什么人为了追忆自己心爱的女子而作……”
  旁边的宇文鹤脸上由黑变成灰败,终于哆嗦着拂袖而去。
  啧啧,原来是空长了漂亮的脸蛋秀丽的身材,自认为清高的一塌糊涂而已……其实也太脆弱了,心胸也太不宽广了吧?……这还没三振呢,一振就自动出局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不由的摇头。
  宇文鹤呀宇文鹤,要想做轩辕翼的人,这么点打击都承受不住,怎么可能呢?又怎么配站到他的身边呢?
  我笑笑。这大概也是这么些年来轩辕翼没接受他的原因吧?
  那不仅仅因为宇文鹤是男的,而是因为他的爱够不上应有的分量吧?
  像轩辕翼那样的王者,需要的应该是一个果敢独立能跟他肩并肩站在风口浪尖上的人,而不仅仅是喜欢他的人吧?
  毕竟,若不懂得包容,若不能够忍耐,若没有登高望远海纳百川的胸怀,对于一个帝王而言,那样的爱就实在太脆弱并且不堪一击吧……
  这样想着,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比以前更了解轩辕翼了,也更能体谅他的冷酷霸道深沉独断,意气风发森冷无情,这应当才是一个帝王应有的本色呀。
  不由的,一抹通达淡然的微笑在嘴角扬起。
  “花……莫爱……”
  “唔?”笑容还停留在脸上,我应声抬头,看见远处回廊尽头的亭台上,轩辕羽披着雪狐大氅穿着白色暗纹丝袍,风姿俊朗倚阑而立。
  只见他一路沿着回廊走了过来,像放晴的天空般湛蓝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说:“我去无暇宫找你,嫣红说你出来了……”
  “嗯,有什么事吗?”
  “唔——花……咳咳……”他有些尴尬的用咳嗽声来掩饰自己脱口而出的“错误”。
  “没关系,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我淡淡的说,“想必你也已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弄得清清楚楚了……”
  “你愿意带我一起走吗?”他大声问。
  “啊?”
  “我知道你要离开,你会回大熙,你要去报仇;等你除掉浦宣若英以后,或许再都不会回来……”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目光有些迷离,“我……我知道你或许不会相信,但是我要告诉你,我喜欢你!我喜欢的,是你!你说我错了,可是我没错,因为我知道,我真正爱的,并不是上官飞花的身躯。世上佳丽无数,若只是那美丽的肉体,不会让我觉得千回百转刻骨铭心,也不会让我失魂落魄痛心疾首;我喜欢的,是那具身体下掩藏的灵魂!那与众不同的足以比拟世上最华贵的珍宝璀璨夺目的令人无法逼视、同时却又深深吸引着我的灵魂!所以……带我走,好么?”
  我被他极具震撼性的剖白惊呆了,半天没回过神来。眼前这个人是我认识的轩辕羽?那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衣的潇洒风流的轩辕羽?
  “你……要跟着……我?为什么?” 我有些懵的问。
  “我知道你身边有……至爱的人,我也知道你并不……喜欢我……可是,让我跟你一起走行吗?我只想能每天看见你,能……守着你,能看见你……幸福……”
  说实话我本来是有打算从肉体上虐待你从心灵上折磨你,可后来也是雷声大雨点小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了,怎么你这话听起来还是跟受虐的小媳妇一样?
  再说我身边人已经不少了,不缺跑腿打杂的……况且带着你一个白蹭饭的也就罢了,可你这家伙整个一花心大萝卜,保不齐哪天会给我拈花惹草,到时候不是要我拿钱去贴你的情妹妹们?不行!……
  “你要跟着我,你的揽月绿腰怎么办?”
  “溺水三千吾取一瓢足以……何况她们从来都不是我的人,在我心中只有一块地方,而生根在那里的人,一直是你……”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说。
  不知为什么,本来满肚子腹诽,可看着他那双魅惑众生的桃花眼里隐含的憔悴轻愁狼狈幽怨以及凄酸,突然而来的莫名悸动让我忘了一切,只是令我心惊,甚至令我有些害怕。
  为什么,为什么看到他的表情会动了恻隐之心呢?不是一直都不喜欢他讨厌他的么?
  我后退了一步,握紧拳,冷硬的吐出几句话:“哼哼,你这些话曾经骗过多少女子?”
  “我……”
  “再说,”我截口道:“你想要跟着我,也要看他们同不同意!”
  轩辕羽突然笑了起来,好像早就知道我的回应一般,脸色霎时间变得比雪还白,笑容是妖媚又凄凉:“他们说的没错,你不会相信我,也不会答应我……我早该有自知之明,在你的心目中,我比不上优雅出尘的东方玉,比不上乖巧忠心的南宫冷,也比不上绝顶聪明的欧阳别离……我在你的心中,不过是一粒沙尘,只会让你觉得碍眼而已,还怎么可能让我留在身边呢……呵,我不该心存幻想,我早应该死心的……”
  他喃喃地说着,蓝眸越来越幽暗,声音越来越低哑,强颜的笑声中他蓦然转身:“花儿,希望你永远幸福!……”
  他背转过去的一刹那,我清楚地看到,有一颗泪,从桃花般美艳的眼睫间扑簌落下,砸向冰冷的地面……
  忽然间,我觉得有什么烫伤了我强制冷硬的心!
  而心房上那根一直慢慢收紧着的丝线,终于勒出了些许痛感!
  他一步步的走了开去,大氅在风中翻卷,步履有些踉跄。而他的每一步都仿佛不是踏在地上,而是踏在我心里。
  莫爱你不能心软!他爱的是上官飞花不是你!他身边有那么多的女人怎么会把你放在心里!他不过是一时猎奇,骗到手之后说不定就会对你弃之如敝屐!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我极力忽略心底愈来愈浓烈的疼痛,不断说服着自己。
  心烦意乱
  浑浑噩噩,浑身上下都没力气,满脑子里都是轩辕羽……在战马上微笑的他,半夜倚门轻叹的他,气急败坏的他,炽烈狂热的他,低声下气的他,黯然落泪的他……不同的样子一层层重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无暇宫的。
  只是刚到门口,嫣红就急忙迎了上来说:“小姐怎么去了这么久?陛下都等您半天了!”
  我心不在焉的唔了一声,任她给我解下敞裘,麻木茫然地走了进去。
  “你回来了。” 他逆光站着,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嗯。”我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转个身说:“来,坐吧。”
  一瞬间,我看到他的脸,恍惚竟然以为是轩辕羽。但很快回过神来。不是的。这张脸,明显更刚毅深沉。
  我谢座之后问:“青竹他们呢?”
  “回爵府收拾东西去了。”
  “哦……你们都谈好了?”
  “是啊,诸葛别离不愧是‘天下第一谋士’,说起话来详略得当,有条有理,有根有据,让人连反驳的话都很难说出口……”这话是在夸人,可口气却明明有十分的无奈。
  “是么?那接下来呢?”
  “你们先行一步到大熙,我会联合爱沙国,再暗中联络小星国边境上的残余力量,然后根据你们的需要随时安排、配合,一旦时机成熟,彻底歼灭浦宣若英和其嗜血亲信……至于xx,一切等这些事情了结之后再说……”
  “至于”之后的那两个字声音实在太含糊低沉,我不敢肯定他说的是不是“我们”。
  不过,听了他的这番话,我心里一下子踏实了很多。
  不知为什么,一想到有他坐镇后方,作我们的坚强后盾,就觉得可以义无反顾;哪怕自己如平原跑马,只放不收,如棋盘走卒,只进不退,亦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也不得不佩服离离,能顺顺当当的让轩辕翼既不在个人问题上继续纠缠,又能放下架子听我们指挥,实在是非常难得啊! 他这本事,完全可以去当一个出色的谈判专家了!
  “羽说他要来找你,你……见到他没?”
  我点点头。
  “那……”他沉吟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该不该说。
  我大约明白他要问什么,又摇了摇头。
  “其实……羽他……是认真的……我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我的确从未见他对什么人这样在乎过……自从三年前你离开后,他就一直很消沉,人前虽然对酒当歌甚至左拥右抱,可人后却落落寡欢暗自神伤……美人招了一府上,却碰都没碰过一下……真的……连我……”
  我“蹭”地站起来挥挥手道:“不要说了!”声音大的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张着嘴巴,惊讶的看着我。
  忽然觉得心烦意乱。他也就是那么一说,我干吗要这么大反应?轩辕羽爱干什么与我有何干系?
  “那你休息吧,今晚我在宫中摆宴替你们送行,明天我会安派人护送你们离开……”他深深的看我一眼,准备起身告辞。
  “陛下,我想去看看青竹他们……”
  心绪不宁,无端纷乱,我现在好想见他们,仿佛只有在他们身边,才能找回那份失落的平静。
  “好!我这就叫人送你过去。”然后他又补充说:“你无须跟我如此客气的……”
  我点点头,不再说什么。接过嫣红手中的敞裘披上,只想早早飞奔而去。
  马车一阵急驰,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到了爵府大门前。
  一路走进去才发现,这里的确是大的不象话,之前就有所感觉,可现在感觉更深刻——因为我沿着回廊绕来绕去转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已经找不着方向了。
  很后悔,刚进门的时候没有让管事的给我带路,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儿了。明明印象中是应该这样走,可走着走着就错了……
  哦,不对,刚刚说的不对,地儿还是爵府的地儿,可这究竟是爵府的什么地方,我可真是一点概念都没有。
  眼前这块地方厅房恢宏,院落空旷,却没见得一个人。
  走得有些头晕,干脆推门进屋歇歇脚。
  屋中布置的倒是古色古香品味不凡,我在一张紫金檀木桌边坐了下来,顺手提壶倒了一杯茶喝。
  茶还是热的。浓郁的茶香中混合着一缕淡淡的清凉,脑子也清醒了点。
  说实话,刚刚真不应该拒绝管事,虽然他当时看我的表情很让我不高兴,可我还是不应该拒绝他。毕竟自己在这爵府乱走,指不定就会碰上轩辕羽……而我现在,不想见他……
  可是,那张绝望的脸却突然间又跳了出来,那些话语,那滴眼泪,一下子扑到眼前,脑中又开始乱哄哄的响,身上有些麻热,心口乱跳。
  有些气闷,头好痛,几乎要炸开。
  我站起来,觉得眼前晃了两晃,脚一酸,又跌回到椅子里,双手无力地撑着脑袋,不停地大口喘气。
  头脑昏昏沉沉,眼皮越来越重,用力按了按额角,试图让自己脑子清明些。
  或许,他真的不是我想的那么不堪吧。
  或许,他对我,的确是真心真意。
  或许,他的要求也并不过分。
  只是,我一直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更不敢接受。
  我怕,一旦心软,到时候会引火烧身……
  不知为什么,身体热的厉害,胸口闷,抓着领子拼命的大口喘气,还是觉得缺氧。
  不要想了不要想了,去找青竹他们。
  我站起来,腿却不听使唤,软软的松了下去,重重的跌回扶椅。
  脉息忽快忽慢,心浮气燥。空气似乎越来越稀薄,喘不过气来。
  热。
  我随手一摸,一头的汗。脸上滚烫。
  解开敞裘,拉低衣领,还是觉得热。仿佛每个毛孔都在向外散发着热浪,一波接着一波。
  头好重,我无力的趴在桌子上,低声呻吟。
  “……亲手为您冲了一壶碧晶茶,这茶可是缇番国的极品贡茶,妾身费了很大力气才找来的,您一定要尝一尝……”
  脚步声起,是谁在说话?
  挣扎着爬起来,目光茫然四顾,眼前朦胧一片,身体热的更加厉害了。
  我使劲眨眼摇头,耳中仍旧轰鸣不已。脑子却被这个动作弄得更加晕沉,无力的又倒了下去。
  “吱哑~”门似乎被推开了,空气中有一股迷人的脂粉香气。
  我努力撑起脑袋,想要看清楚门口的人影。
  春色无边
  身影恍惚,光线刺眼,眼前一片白雾茫茫。
  头晕。鼻子边的脂粉味却越来越重。很奇怪的味道。
  我勉强睁大眼睛,却不能看清现在是什么状况。
  谁?是谁?我努力想要站起来,脚下踉跄,绊了下,身子不由自主向前扑。
  忽然一只手臂横过来,将我牢牢的抱住。我无力的伸出手,抓住那人领子,往前拉,想要看清楚这张脸。可是朦胧。
  “唔……”身上到处都不舒服,麻麻的,热热的,还又痛又痒……
  耳边似乎有人在说话,可是我听不清楚:
  “……花……快说!……”
  “……是、是鸳鸯戏梦……”
  “什么?!……”
  “……催情香……”
  “…………”
  “……饶命……妾身……饶命……”
  “……半个时辰……没有……”
  “……滚!!……”
  混沌感再次涌上来,我觉得好热,无意识的挣扎扭动,拉扯着身上的衣裳,大半个身子接触到凉凉的空气,我舒服的嗯了一声,缩手缩脚,象一只爱困的猫。
  身边的人却又把我解散的衣衫重新收拾整齐,我觉得毛孔被堵塞,呼吸不畅,极力推拒着,却在下一刻被人拦腰横抱起来,身子悬空,手臂也无力的垂在身侧一摇一摇。
  似乎是被放到了柔软的床上,眼前一片朦朦的红。可是,我热……好热……
  拉扯着衣带,撕剥着裙衫,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我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浪烘烤的燥闷起来。
  眼前似乎有个人影,我看不清他的脸,使劲揉了揉眼,也还是什麽也看不到……
  接着,人影不见了。似乎有开门关门的声音。
  我不安地扭动着,口干舌燥,情不自禁地促喘。
  身体如烧旺的炭火,直线升温,热!热!!热!!!
  呼吸急促的像快要断气了一般,心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我的手无力的伸向空中,试图要抓住些什么。
  混乱间床边的帐帷被拉扯了下来,芙蓉软帐落下了帘幅,一片紊乱的暗红,一天一地的混沌。
  …………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冰冰凉凉的湿意从额头传来,直达全身。
  我一个激灵,费力睁开眼睛。
  红色垂帘如轻纱拢雾,帐幔外的人影如真似幻。
  青竹手中攥着一大块丝巾,里面似乎裹着冰块,慢慢的从额头移到脸颊,然后是脖颈,一点点擦拭着我滚烫的皮肤,送来阵阵凉意。
  他的脸被红绡软帐映得微红粉嫩,像是抹了一层上等胭脂。眉修睫浓,薄唇如花。
  我笑笑:“你来了……”
  声音逸出来,却让自己吃惊。沙哑的,无力的……落入耳中,就像是……深情的诱惑。
  他温柔一笑,明亮双眼蒙上一层雾气,更是万种风情。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慢慢抚上了那漂亮的眼眉。
  若远山的眉,似秋水的眼,指尖触碰间发痒发酥。
  像是有意无意的躲避,他侧过头去,手上的冰块又移动了一些。
  “青竹……”我的指尖沿著他的唇瓣慢慢划过,勾起他的下巴,“我想你……”
  然后一把拽着他的领子往下一拉,将唇凑了过去。
  火烫的唇自动的寻觅着那清凉甜蜜的泉源,只想狠狠的索取,攫得。
  他的唇,凉而软。或许是因为我的热。
  无论如何,当我的舌找到他的时,缠绵悱恻的感觉让那种温凉变热,而原来便热的,越发热起来。
  青竹……青竹……
  我抚摸上他的长发,一手开始胡乱拉扯他的衣带。
  他轻微呻吟,却不是青竹的声音。
  比昙花一现还要易逝而难以捕捉的清明一瞬间回笼。我霎时停了动作,看见他正靠在床边,大口喘气,神情妩媚,双颊红润。
  我用力拍自己的脑袋,闭眼按住自己的太阳穴。隔了好一会,再次睁开,眼前的人又变成了如花。
  皮肤光滑白皙,双颊两朵薄薄的淡然的晕红,颈项修颀,锁骨精致。
  原来是如花。
  我娇笑着将脸贴了上去,和他的肌肤亲密无间,他的温凉,我的热烫。
  如花,亲爱的。你好漂亮。
  火从下身迅速窜起,我又开始撕扯他的衣服。他紧紧箍住我的肩膀,颤抖着将我推开。
  “如花如花,我要……我想要……”
  我再次覆了上来,双手齐上,他的衣衫在一阵推拉中散开,露出雪白的胸,我着魔一样把唇贴了上去,流连忘返。
  衣衫象纷纷乱坠的樱花,一片片委迤飘落。
  肌肤相触的感觉让人异常满足却又想要更多的索取。我发狂似的吻着,咬啃着,恋眷着,抚摸着,纠缠着,感觉到身下的他有些瑟瑟。
  抓住他的长发,我的唇粗暴地压了下来,手探到他的前胸,揉捏着那一小颗凸起。
  “唔……”我听到含糊的呻吟,“不要……”
  不要?为什么不要?我想要!真的,好想!
  可是,这个声音,那样的陌生,我撑起身子,仔细的看着身下的人。
  他身上,已经因为情欲而泛起淡淡的绯色,眼睛明亮,有水荡漾。
  “不要……”秀长的剑眉皱了起来,那声音几乎是低声下气的哀求。
  离离,怎么害怕了?你怕什么?是我呀。
  我不由的俯下身,试图用吻去抚平他的眉头。
  唇接触到那清凉的肌肤,身上的火焰更加猛烈起来,如汹涌的波浪,铺天盖地。
  蠢动的欲望混杂着喘息,身体的热火,急切要找一个渲泄的出口。
  我胡乱的在他身上攀爬抚摸,手指无意识的在他身上侵犯着,划出一条条红色的痕迹,焦急万分的想要感受那赤裸交缠的辗转缱绻。
  “离离——我……难受……快……快……我好难过啊……”
  欲火中烧,神智昏乱,已到崩溃边缘,我奋力咬住他的肩膀,语不成调地呻吟着。
  一声幽幽的叹息,凉凉的在耳边响起,这个声音,好像一个人……好像……
  未等我再反应,身下的人停止了退缩抗争犹豫推拒,转而抱住了我,深情地吻上了我的唇……
  意识随着唇齿间香醇的撩拨一路飘上五彩云端,早已不知今夕何夕。
  明明发生过无数次,可从来没有想过,也从来没有感受过,吻也可以是这样的,仅仅靠一个吻,便能教人在天堂与俗世之间千回百转,魂飞梦绕……
  我贪婪的吮吸蹂躏着他的唇,把低声的痛呼悉数含进了嘴里,甜蜜甚至带着一丝血腥的味道,充斥着感观,有痛,有迷醉,也有快感。
  下身烦躁的摆动着,摩擦着,终于找到了那坚挺炽热的地方,“要……我要……给我……”
  炙热的昂扬一个挺身闯进了细嫩湿腻的幽谷……一瞬间,从未有过的巨大快感夹杂着茫然的心悸,一起袭来,席卷了所有的感观。
  这样的体位,结合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我完全陷入了疯狂的迷醉之中,忘形嘶喊着,挤压着身下的火烫,在痛楚和快感中释放着自己。
  紧紧的攀住他的背,指甲深深嵌进他的肌肤里,我像是溺水的人紧抱着一块浮木,在即将灭顶的欲潮中找一个依靠。
  喘息的,黏腻的,纵情的,破碎的,晴色横溢的声音……
  快感一个浪头接著一个浪头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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