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魂之花间浪子》第十五章,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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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昔年倩女今长恨
  夜幕深垂,玉兔东升,华云龙疾如闪电,奔向金陵。他先至「医庐」,拜见了「江南儒医」余尚德夫妇,始才知道余昭南等「金陵五公子」因他之被掳,业已分头追查他的行踪而去,蔡昌义虽然负责坐镇金陵,但「江南儒医」已有三天不见他的影子。
  华云龙得知「金陵五公子」的动向以后,一方面深深感激「金陵五公子」急人之急的侠义行径,另一方面,也深深为蔡昌义的安危担忧,唯恐蔡昌义碰上九鹰教的人,被九鹰教的人劫去。因之,他勿勿进了一点饮食,取回宝剑行囊,问明了蔡昌义的住处,辞别余尚德夫妇,直奔东大街。
  蔡昌义住处原是当年金陵王高华的府邸,高华一脉虽已式微,但宅第依旧,气派不减当年,怎奈府中仆婢亦不知蔡昌义的去向。据一位姓谷的管家相告,小主人三日未归,他家的主母与小姐,也已于三日前外出游历去了。
  华云龙自然不知这是「元清大师」的安排,离开东大街蔡府之时,心头不无惑然惶恐之感。但他纵然惶恐,却并不着急,因为他离开那座神密的宅院,心中早已决定午夜再去探看「九鹰教」的动静,如果蔡昌义确实是被九鹰教的人劫走,届时当可获知端倪,然后相机救人也不为迟,此刻他身在金陵,不觉便又想到了「怡心院」的贾嫣身上去。
  他生成拈花惹草、随处留情的性格,这一次在江湖上行走,见到的几个女人,无一不在他惦念之中。尤其这贾嫣身份特殊,言词闪炼,她向仇华泄露了他的底细,又在三日前的凌晨,见到她的马车由鼓楼方向驰向闹市,因之他心中既有惦念,也有疑惑,此刻不过酉末时分,离午夜尚早,于是便信步朝夫子庙行去。
  他走进一条巷子,来到「怡心院」的西边,瞧清四下无人,纵身越过院墙,转弯抹角,来到贾嫣居住的楼房。那座楼房灯光明亮,他在远处便见云儿倚栏眺望,但仔细瞧了一阵,却不见贾嫣的影子,也不见楼上另有他人走动,等了一会,那情况仍无变化。
  华云龙眉头一皱,暗暗忖道:“贾嫣呢贾嫣到哪里去了若是应召外出,云儿应该随行,如今云儿仍在,楼上也不像有客的样子,难道难道”
  华云龙心头一紧,人朝东南方向窜去。东南有一栋精舍,那是在另外一座院落之中,看去似与「恰心院」不相关联,但却有门户可通。他由一扇虚掩的便门走了过去,顿时便见一辆金碧辉煌的小巧马车停在精舍的门前,那驾车的郝老爹赫然在座。他心头方自一凛,已听贾嫣的声音脆声道:“郝老爹,马车套好了么”
  郝老爹敞声应道:“启禀小姐,马车早已套好,只等小姐上车。”话声中灯光摇曳,一名婢仆执灯前导,贾嫣陪侍着一位紫衣美妇,袅袅婷婷由精舍走了出来。
  那紫衣美妇长裙曳地,云鬓雾鬟,容颜极美,看去三十出头,又似二十五六,究竟有多大岁数,却是瞧她不准,华云龙呆得一呆,那名婢仆已自打开车门,恭送两人登上了马车。郝老爹马鞭一挥,马车已自辘辘而动。华云龙急切间计无可得,贴地平窜,窜上了马车的后辕,继而身子一伏,一头钻入车厢之下。他身法轻如飞燕,捷如狸猫,当真是草木不惊,不但未曾惊动那名婢仆,便连车上的人也是一无所知。
  华云龙潜伏在车厢之下,但闻车声辘辘,却不知车行的方向,更不知他五叔身在何处,但知马车经过一段漫长的石板街道,然后行驶在黄泥土道上,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光景,马车驱向山道,再过了顿饭时刻,始才戛然停止。他判定车上的人业已离车而去,方始悄悄地钻了出来。
  这时已近午夜,但见冷月清辉,面前是一座荒凉的道观,郝老爹兀自高居前座,似在全神戒备。他蹑足绕过一侧,拍去身上的尘土,暗暗忖道:此刻再去查探九鹰教的动向,怕已来不及了。忖念中飘身上了道观屋脊,只见后院燃有灯亮,于是他循灯光扑去。
  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叹息一声,道:“紫玉,你不该来的。”
  「紫玉」两字,令华云龙瞿然一震,急速忖道:那美妇就是方紫玉么一面惊疑,一面相妥一处隐秘的窗口,在窗棂的棉纸上戳了一个小孔,贴上右眼,朝那燃灯的房内望去。那是一间简陋的道房,一名肤色如玉、容貌极美的道姑盘膝坐在云床之上,她身侧另有一位相貌清癯的老年道站相陪,贾嫣端端正正的拜伏在地,那位紫衣美妇则是一脸恭敬,侍立在美貌道姑的面前。
  只听老年道姑轻咳一声,道:“恨道友,方姑娘既然来了,你就请她坐下来谈谈吧。”
  被称「恨道友」的美貌道姑漠然道:“谈来谈去,不过是尘世间的事,长恨看破红尘,束发为道,此心早如止水,与她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但闻方紫玉激动地道:“姑娘”
  「恨道友」截口接道:“贫道长恨,早已不是你家姑娘了。”
  方紫玉凄然应道:“是,道长。”
  自称「长恨」的道姑作了一个肃客的手势,道:“你请坐,不提往事,咱们随便谈谈吧。”
  方紫玉双目噙泪,泫然欲泣道:“是,道长。”
  长恨道姑淡然道:“不要一味应是,往事已成过眼烟云,你又何必徒自悲伤呢请坐吧,眼前有事,你请坐下讲。”转脸一顾贾嫣,又接道:“嫣儿请起来,长跪在地,贫道不敢当的。”
  方紫玉饮泣就坐,贾嫣伏地再拜,然后盈盈起立,侍立在方紫玉身后,神色凄然,欲言又止。方紫玉抬起衣袖,拭去滚动的泪珠,顿了一下,道:“道长,紫玉创建「姹女教」的事,准备不日开坛,昭告天下武林,特来请示道长的指示。”华云龙闻言一凛,越发凝神谛听。
  但见长恨道姑眉头一蹙,道:“开坛立教,何必请示贫道呢”
  方紫玉道:“紫玉承蒙道长收录抚育,又传予「姹女心经」,一身所受,何啻再造之恩。没有道长的话,紫玉不敢擅自做主。”
  长恨道姑微微一顿,道:“贫道若未出家,这开坛立教之举,贫道倒是不甚同意,如今一心向道,这些尘世间事,我也管不了许多了。”
  万紫玉忽然急声道:“姑道长请放心,紫玉不会与华家为难的。”
  长恨道姑倏忽肃然道:“你”
  方紫玉惶然接口道:“紫玉该死,紫玉一时情急,忘了道长的告诫。”
  长恨道姑倏喟然一叹,道:“贫道也落言诠了,其实事成过去,纵然再提,也不致再扬心波。”语声一顿,忽又接口道:“你忽然急于开坛,莫非与华家有关么”
  方紫玉惴惴然道:“是,不不是。”
  长恨道姑再次蹙紧眉头,道:“有话你请直讲,不必再有顾忌。”
  方紫玉定了定神,道:“道长有所不知,司马大侠夫妇已经被害了。”
  长恨道姑身躯显然一震,倏又镇静地道:“是称「九名剑客」的司马长青夫妇么”
  方紫玉将头一点,道:“正是司马长青大侠夫妇,他夫妇暴毙在洛阳家中,伤痕同在咽喉,乃是兽类噬伤而死,凶手留下了道长当年使用的标记。”
  话犹未毕,长恨道姑神色剧变,目光如炬,骇然问道:“你是说碧玉小鼎”
  长恨道姑骇然问出此话,华云龙几乎失声大叫:“玉鼎夫人,她就是玉鼎夫人。”其实当方紫玉激动的称呼长恨道姑「姑娘」时,他心中便有所疑了,只因据他所知,玉鼎夫人早已亡故,遗书就在他怀中,因而未敢断定。
  这时,长恨道姑的声音已经再度传出,道:“司马大侠与云中山华家的人交非泛泛,他夫妇同时遇害,不知「落霞山庄」采取何种行动”华云龙轻贴窗棂,从那小孔中再度朝房内望去。
  只见方紫玉脸带戚容,道:“由于那碧玉小鼎的缘故,「落霞山庄」的人怀疑道长就是血案的主谋,眼下白君仪的儿子名叫华云龙,奉命在江湖上侦缉元凶。”
  长恨道姑微显激动的道:“果真如此,华天虹竟不亲自出马么”当此之时,她不为自己辩白,却自激动地问及华天虹何不亲自出马,华云龙耳闻目睹之下,不觉满头雾水,好生不解。
  只听方紫玉忿然接道:“华大侠如今享尽齐人之福,怕是早将往事忘得一干二净了。”这话除忿忿不平之外,尚有一股酸溜溜的滋味,华云龙乃是天生情种,对于嫉愤之情感觉特别敏锐,闻言越发瞪大眼睛,凝神视听。
  长恨道姑喟声一叹,道:“老太君一生端正严谨,如今事涉血案,贫道与华家已是恩怨难分,她老人家差遣孙儿下山查访,正是她贤明之处。”听到此处,华云龙心绪大为激荡,对长恨道姑不觉倏生同情之心。
  只听长恨道姑深深一声叹息,又自接道:“适才你讲白君仪的儿子奉命在江湖上缉凶,可知他目前身在何处么”
  方紫玉道:“前些日子,他曾与「江南儒医」之子同至「怡心院」查究嫣儿的底细,如今听说已被教主掳走了。”
  但见长恨道姑猝然一惊,道:“你是说九鹰教主九鹰教主到了金陵啦”
  方紫玉将头一点,道:“正是九鹰教主。紫玉听说他被掳,立即发动门下明查暗访,直到目前为止,仍不知九鹰教主落在何方。”
  长恨道姑微一吟哦,忽然说道:“这孩子倒也乖觉,他能去找九鹰教主,总算被他找到对象了。怎奈九鹰教主诡谲多智,心狠手辣,如今重临江湖,必有所为,那孩子落在她的手中,不但一无所得,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只听方紫玉道:“据紫玉查访所得,司马大侠遇害之事,牵连极大,不是九鹰教主一人所为。但因凶手留下道长的标记,「落霞山庄」的人,总认为道长涉嫌最重,依紫玉之见,道长似有加以表白之必要,免得替人受祸,有损清誉。”
  华云龙暗暗叫道:“不要表白了,我已深信与你们无关。”
  但闻长恨道姑低声一叹,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贫道已是方外之人,毁誉算不了什么。况且贫道早有遗书致奉「落霞山庄」,当年的「玉鼎夫人」去世多年了,碧玉小鼎与贫道已无关联,就让他们自求解答去吧。”
  华云龙感情特别浓厚,听到这里,但觉热血沸腾,几乎忍不住冲进房去,揭开她的行藏,劝慰她一番。差幸他教养有素,临机尚能沉住气,念头一转,想到「玉鼎夫人」如今号称「长恨」,茹恨之深,不言可知,倘若莽莽撞撞,唯恐激起她的反感,弄巧成拙,因之强捺心神,往下听去。
  只听方紫玉轻轻一声叹息,道:“道长如此自苦,真是所为何来”
  但见长恨道姑凄然一笑,道:“你又何必为我兴叹,你说不与华家为难,却又念念不忘创立「姹女教」,用意何在,不也与贫道的心情一样么”
  方紫玉脸上忽然升起一片红晕,俯首亢声道:“紫玉乃是谨遵道长的谕令,如若不能,我真恨不得掀起漫天风雨,且看他如何善后”
  长恨道姑失笑道:“事实上,你却是处处维护「落霞山庄」哩。”方紫玉红晕更浓,欲待抗辩,却又无话可说。
  那位老年道姑久未言语,此刻忽然低声一叹,道:“这便是前世的冤孽,咱们身为女子,一旦情有所钟,终身便难忘怀。恨道友,江湖怕是要从此多事了。”
  长恨道姑讶然回顾,道:“道友另有所见么”
  老年道姑道:“事实至为明显,司马大侠并非泛泛之辈,便是贫道也知他与「落霞山庄」交情深厚,他夫妇同时遇害,岂非向云中山华家挑战么如今九鹰教主重临江湖,据方姑娘所说,好似另有他人与九鹰教沆瀣一气。”
  话犹未毕,方紫玉已自接口道:“那是「玄冥教」。年来「玄冥教」的徒众往来江湖,无恶不作,紫玉暗中留神,发觉这些人武功别具一格,近来已经由暗转明,渐渐明目张胆了。”
  长恨道姑不觉惊道:“啊那「玄冥教」教主何许人也”
  方紫玉道:“「玄冥教」教主始终未曾露面,他手下人却有同名同姓的无数仇华,在各地滋生事端,据说这次司马大侠被害之事,便有一个仇华参与其中。”
  长恨道姑激动地道:“无数仇华那是冲着华家来的碧玉小鼎,那显然又是九鹰教主的鹰谋。她窃取贫道的标记,妄想引贫道露面,俾以利用贫道往日的渊源,设计陷害华家。贫道身在方外,再也不愿介入江湖恩怨之中,让他们斗法去吧。”
  只见方紫玉神色一凛,急声道:“那华大侠的事,道长当真不管了么”
  长恨道姑忽然浩叹一声,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紫玉,创你的「姹女教」帮助他吧,贫道心血已枯,再无气力了。”
  方紫玉惶惶恐恐,嚅嚅接道:“这”
  长恨道姑举手一挥,截口接道:“去吧,往日是贫道疏忽,竟不知你对华天虹也有情,及待省悟,已经无能为力了。如今贫道只能劝你,爱其所爱,不必定有所获。你昔日颇有男儿气概,好好创一番事业,以慰晚景吧。”至此,华云龙不觉泪眼蒙蒙,伏在那窗棂之上,宛如失去了知觉。
  半晌,华云龙从迷惘中惊醒,但觉眼前一片漆黑,房内熄了灯,方紫玉师徒不知于何时退走了。此刻,他心中仍有凄凉哀婉的感觉,默默的离开道观,奔向荒山。他一面暗忖,一面游目四顾,自言自语道:“天将黎明,歇一忽儿再讲,反正空想无用,我只要多动脑筋,未尝不能独挽狂澜,铲除妖氛”他找了靠墙的一张石凳坐了下去,顿时使将一切置诸脑后,专心致志的行起功来。
  这日晌午,他腰悬长剑,斜背行囊,再度到了金陵。他由通济门进城,在一家「万隆」客栈落脚。这一次不投「医庐」,可知经过一番思虑了。梳洗用餐毕,换了一身绛紫色湖绸紧身衣裤,足登快靴,肩披同色斗蓬,将那色泽斑驳的古剑系在腰际,又将三个药瓶及那串珍珠妥藏怀中,唤来店伙计,交代了一番,然后装作游客的模样,信步出店而去。
  他已盘算过了,眼前的金陵,暗中如同风云际会一般,「九鹰教」的人到了金陵,「玄冥教」也有人在此,再加薛娘主仆,贾嫣师徒,以及他自己结识的「金陵五公子」。设若摆明了干,必将是哄动武林的一桩大事。不过,他明白「金陵五公子」不在金陵,薛娘主仆如果听话,必已远扬,贾嫣师徒的「姹女教」尚未开坛,目前当不致于轻易地表明意向,「玄冥教」不过两个「仇华」及其属下而已,眼前这一仗暂时打不起来,便是打起来,自己的力量也嫌单薄。
  他虽佻达,却不莽撞,几经思虑,觉得有几件事必须先做:第一,蔡昌义的行踪必须先查清楚,如果已被「九鹰教」所掳,应该先救人,然后设法与「金陵五公子」聚齐。第二,「九鹰教」教主是否仍在那座庄院自己走了以后,她采取何种行动她曾传谕通知「玄冥教」的人会商对付他们华家之策,眼下的情势又如何第三,他对司马长青的案情,大体上固然已经明白,但因「玉鼎夫人」语焉不详,譬如碧玉小鼎为何会被「九鹰教」教主盗用,「九鹰教」教主又如何与「玄冥教」的人勾结行凶等等关键,仍是想它不通。如有可能,他想见一见「玉鼎夫人」,或是与贾嫣师徒恳切地谈一谈。
  因之,他投店,他漫游,一来是避免为「江南儒医」招来祸患,二来也是为了隐秘行踪,保持行动的灵活。他更为几件必须要办的事安排了次序:想见「玉鼎夫人」倒不急,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查探「九鹰教」的动向最好是在晚上,免得打草惊蛇,让他们提高警觉,目前还是关注一下「金陵五公子」的下落。他心思缜密,半日之间,好似成熟得多了。
  此刻,他信步漫游,东张,西望,来到了江干下关。金陵眼下是明朝的都会,也是水陆码头。下关一带,车马不绝,商旅如潮,另外有三多,那是镖局多、客栈酒肆多、茶楼楚馆多。这下关一带,其繁荣不下于城内夫子庙,大街之上,除了商贾行旅,船夫脚衙之外,到处可见高一头、阔一臂、横眉瞪目的好汉,这些人横冲直闯,斗殴滋事,如同家常便饭,公门的捕快,只要不出人命,竟也视若无睹。
  华云龙在那熙来攘往的人丛中转了一转,不见特殊扎眼的人物,便向一座不大不小的茶楼踱了过去。一个茶博士迎了上来,哈腰打躬道:“少爷请,楼上有雅座。”华云龙将头一点,登上二楼,选了一个临窗的位子。
  茶博士急忙搬动桌椅,阿谀道:“嘿嘿,这窗口面临长江,空气清朗,比雅座更好。爷,您喝什么茶”
  华云龙信口言道:“普洱。”
  茶博士干笑一声,道:“您老来自滇边吧嘿嘿其实「普洱」不如「武夷」,「武夷」不如「君山」,「君山」不如「龙井」。「龙井」的「毛尖」,那才是茶中珍品。爷,您老泡一杯「毛尖」试试如何”
  华云龙目光一抬,笑道:“你对茶很有研究”
  茶博士微微一怔,哈腰道:“爷夸奖。”
  华云龙脸色陡沉,道:“我要普洱。”
  茶博士又是一怔,蹑嚅道:“这这”
  华云龙朗声大笑,道:“这什么普洱缺货,是么”
  茶博士一脸尴尬,连连作揖道:“是,是,普洱缺货,爷海涵。”
  华云龙大笑不已,道:“既然缺货,何须饶舌,你倒很会做生意。”
  茶博士满脸通红,垂目道:“大人不记小人过,爷见谅。”
  华云龙轻轻挥手道:“去吧,随便什么茶,我都喝啦。”茶博士想不到他如此好说话,抬目一楞,随即哈腰告退,匆匆下楼而去。
  这一刻,楼上的茶客均纷纷向他望来。一者是他劲装佩剑,体形伟岸,目光熠熠,英气逼人的缘故,再者,为了选一杯茶,他竟调侃了店伙一顿,旁人只当他寻事惹非而来,因之格外惹人注意。须知白昼饮茶,大半俱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人,这种人不但喜欢起哄,而且专门好称英雄,强替别人出头,美其名曰谓之打抱不平,不料华云龙随和得紧,仅是打个哈哈而已,那就不免令人失望了。华云龙气派极大,目光在众人脸上一转,便自去望窗外,悠然自得地欣赏那浩瀚的江水、往来的船只。
  “二哥,此人身手不弱”
  另外一个清朗声音道:“嗯,此人英气朗朗,神仪内蕴,是个内家高手。”
  华云龙虽在眺望江景,但他乃是有为而来,两人的谈话,他听得一字不漏。就在这时,茶博士端来一壶香茗,他回过身来,啜了一口,趁机朝那声音来源望去。但见茶楼一角,面对面坐着两个三十左右的汉子,其中一人虬须绕腮,颊上老大一条刀疤,另一人体形瘦长,眉心一颗黑痣,两人同是短装打扮,身带兵刃,但却风尘仆仆,戚容盈面,一副焦灼不安的神情。他朝两人望去,那二人也正向他望来。
  华云龙并无以貌取人的习气,目光一触,顿时微微一笑,道:“两位兄台若不见弃,何不移驾一叙”因为一句话,已激起侠义的心肠,他竟忘怀了此行的目的,主动招呼别人了。
  两个汉子犹豫了一阵,终于端起茶具,走了过来。瘦长汉子抱拳一拱,道:“区区骆振甫,这位是区区三弟,姓马名世杰”
  华云龙还了一礼,肃容道:“在下白琦,两位坐下谈。”这是他暗中的决定,凡遇未明底细的人,一律暂用假名。骆振甫与马世杰道了「久仰」,分别在他两侧落坐。
  三人寒暄一翻,华云龙向他们打听「金陵五公子」的消息,马世杰悄声道:“他们正在找一个人。”当下食指沾水写出了三个字华云龙。
  华云龙蓦然见到自己的姓名,不觉凛然一震,华云龙歉然一笑,道:“两位兄台幸勿见责,在下正是华云龙。”马、骆二人怔了一怔,彼此相顾,似乎仍难置信。
  华云龙只得又道:“在下原是被「九鹰教」教主所劫,昨夜脱险归来,曾经见过余老前辈,虚名相见,也是逼不得已。”
  于是骆振甫、马世杰带领华云龙去找「金陵五公子」,出城不多时,在一处树林边就碰上了蔡昌义与李博生、余昭南等人,大家聚在一起攀谈。华云龙一一抱拳作礼,道过久仰,然后一顾蔡昌义,说道:“昌义兄,我脱险归来,却是遍寻不获,你到哪里去了”
  蔡昌义嚷嚷道:“还说哩,你找我,我又何尝不在找你,练了三天武功,再到你囚禁之处,你却不翼而飞了。”
  华云龙不胜诧异,讶然问道:“怎么你知道我被禁之处”言下之意,有点不太相信,因为蔡昌义乃是性子急躁,义薄云天的汉子,既然早知他被禁之处,断无不出手救人之理,纵然变得聪明了,知道一个人力量单薄,不足成事,那也不会不闻不问,独自跑去「练了三天武功」的。
  余昭南与李博生也不敢相信,两人都是目射神光,讶然地望着他。蔡昌义却是一无所觉,仍旧话焉不忿地道:“当然罗,如若不然,我怎会快马传讯,找博生兄他们从速赶回。”
  李博生恍然而悟,道:“这样讲,你差人传讯之时,尚不知华兄已经脱险罗”
  蔡昌义突然道:“如今魔劫已兴,前天晚上,我就见到「玄冥教」的人与「九鹰教」教主窃窃私议”
  提起「九鹰教」主,华云龙不觉精神一振,接口问道:“你在哪里见到他们窃窃私议”
  蔡昌义突然意兴遄飞地扬一扬目,笑道:“就在你那被禁之处的前院啊,前天晚上,我见到的可多啦。”
  华云龙眉头一皱,道:“你究竟见到些什么何不爽爽快快地讲”
  蔡昌义道:“我当然要讲,我问你,有一个姓高名泰的前辈,你可认得”
  华云龙道:“可是一个身躯雄伟,气派恢宏,却又眉清目秀的人”
  蔡昌义将头一点,道:“正是,正是,年纪大概三十五六。”
  华云龙道:“我认得,那是周一狂周老前辈的传人,武功是家祖与家父传授的,我称他叔父。怎么样你见过他了”
  蔡昌义神采飞扬地道:“非但见过,还见他轻轻一掌,就将那「九鹰教」教主打回老家去了。哈哈,那气派真是令人羡慕。”
  华云龙瞠目一怔,暗暗忖道:怎么回事「九鹰教」教主死啦高叔父的功力突飞猛进了么他心中生疑,口中说道:“你讲清楚一点,最好从头讲,免得把我弄糊涂了。”
  蔡昌义道:“这有什么糊涂的就这么一掌嘛。”他左臂一抡,作了个抡臂出掌的架式,李博生的鼻梁险险遭殃。
  李博生向后一仰,伸手握住他的左腕,道:“不要比手划足,你讲「九鹰教」教主可是死啦”
  蔡昌义讪讪然收回手臂,道:“没有死,是回老家去了。”
  余昭南接口笑道:“我明白了,「九鹰教」教主被高大侠一掌击伤,如今回老巢养伤去了,对么”
  蔡昌义忙加解释道:“你讲对了一半,回老巢倒是不错,但她并未受伤。”愈解释愈令人不解,「九鹰教」主既未受伤,像她那样雄心万丈的人,怎会突然回到老巢去呢
  华云龙眉头一皱,道:“你这样讲,咱们愈听愈迷糊,还是从头讲起吧譬如「九鹰教」教主与「玄冥教」的人议论些什么我那高叔父又如何碰上「九鹰教」教主「九鹰教」教主如何被我高叔父一掌打回老家去了那时候他又身在何处等等,一桩一桩慢慢地讲。”
  蔡昌义先是一怔,但见众人一个个瞪着眼睛瞧他,十几双眼睛全有迷惘之色,因之无可奈何地道:“好吧,我从头讲。”
  他闭上眼睛,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说道:“前天晚上,我由钟山之巅,练武回来,那时候约莫戌初时分,心想三日不见,不知你境况如何因之也未进城,便自沿着山麓西奔,到达你那囚禁之处。”目光移注华云龙,继续说道:“你知道,那座庄院,三天前我已去过,那时你被人倒转身子,吊在树上。”
  华云龙何尝知道,但他也不解释,微道:“讲下去吧,细节不必说。”
  蔡昌义才又接道:“我径奔后面的独院,不料树上无人,院中也无灯光,当时,我以为你出了意外,心中一急,便想抓个人来问问,但我领教过他们的武功,知道他们一个个俱都不凡,故此我行动特别谨慎,小心翼翼地朝那前院掩去”
  余昭南听到这里,不觉暗暗失笑,忖道:你也知道小心谨慎么这倒确是异数。心中在笑,口中催道:“讲快一点,不重要的不必讲。”
  蔡昌义瞪了他一眼,始才接道:“那前院大厅之上,灯火通明,从窗户中望去,但见人头攒动,竟然不下二十人之多。当时我心中想道:莫非正在询问云龙弟么这样一想,我顿时热血沸腾,忘了顾忌,脚下一点,就待冲向大厅”
  忽听马世杰失声叫道:“啊呀,那可泄露行藏了。”
  蔡昌义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行藏若是泄露,往后的事如何知道”顿了一下,又自接道:“我有时性子很急,那时却心中一动,暗暗忖道:不对,若是正在询问云龙弟,我这样闯去,救得了人么因之我强自镇定,又复悄悄地掩了过去,爬上了一棵榆树,俯身下视,朝那厅屋中望去。”
  李博生点一点头,笑道:“不错,粗中有细,若能随时警惕,咱们也就完全放心了。”
  蔡昌义眼睛一瞪,道:“不要打岔。讲到要紧关头了。”李博生眉头一扬,闭口不语。
  蔡昌义接道:“原来那厅屋之中,席开两桌,乃在大宴宾客,其中一个红脸白髯老者,独踞客席的首位,「九鹰教」教主则在另一桌首位相陪,其余「九鹰」、「玄冥」两教的属下,彼此穿插而坐,情谊极为融洽,倒是不见云龙弟的影子。”
  华云龙道:“那红脸白髯老者,是「玄冥教」的教主么”
  蔡昌义道:“不是,那是「玄冥教」的总坛坛主,复姓端木,名字就不知道了。”
  华云龙道:“所谓「窃窃私议」,那是宴会以后的事了。”
  蔡昌义道:“不,就在酒宴之间。”
  华云龙失笑道:“酒宴之间,怎么叫「窃窃私议」呢”
  蔡昌义道:“唉,窃窃私议是我讲的。我藏身的榆树距离大厅两丈有余,又隔着一层窗户,他们讲话时高时低,我听不清楚,在我来讲,这不成「窃窃私议」了么”此话一出,大伙顿时哄然大笑起来。
  蔡昌义眉头一蹙,沉声喝道:“笑什么这个不算好啦难道他们闭门密谈,商议那偷鸡摸狗、为非作歹、伤天害理、制造杀劫的事,也不算「窃窃私议」么”
  众人越发想笑,但因听到「伤天害理,制造杀劫」几个字,知道事涉机要,也许已有重大的发现,因之人人忍住笑声,闭口不语。华云龙当日自愿受缚,任凭梅素若将他倒吊起来,主要的原因,便是想要探听「九鹰」与「玄冥」两教如何勾结如何对付他们华家,以及有关司马长青夫妇被害的详情。如今司马家的血案固然不必全力追查,但那两大邪教勾结的内情,却仍一无所知,此刻听蔡昌义这样一讲,他不觉心神一凛,急忙接道:“好啦,不必在字眼上推敲了。讲下去,你听到些什么”
  蔡昌义眉头一皱,道:“真要命,紧要关头,他们就把声音放低,偏偏听不清楚。”
  华云龙道:“拣你听到的讲吧。”
  蔡昌义道:“总括起来,不外五点:第一,他们设法对付华家。第二,他们曾提到「玉鼎夫人」。第三”
  华云龙又是一凛,道:“他们想对「玉鼎夫人」怎样”
  蔡昌义道:“这是那端木坛主讲的,他请「九鹰教」教主务必设法找到「玉鼎夫人」,目的何在我却未曾听到。”
  华云龙暗暗叹一口气,道:“好啦,请往下讲。”
  蔡昌义道:“第三,「玄冥教」准备于六月六日开坛,说什么要请「九鹰教」鼎力支持。”
  华云龙双眉一耸,道:“这就是奇怪了,两教既然相互勾结,「玄冥教」开坛立派,「九鹰教」岂无默契,为何还要特别商议这中间怕是另有鹰谋了”
  蔡昌义道:“是否另有鹰谋,我不知道,我听到的就是这些。”
  华云龙微一凝思,道:“你可知道,「玄冥教」的总坛设在哪里”
  蔡昌义想了一想,道:“好像是西蒙山城。”
  华云龙道:“哪里有个「西蒙山城」”
  李博生接口说道:“没听说有个「西蒙山城」,恐怕是「沂蒙山区」之误。”
  蔡昌义眨眨眼睛,忽然叫道:“对啦,沂蒙山区,沂蒙山区的黄牛坪。”
  李博生微微一笑,道:“恐怕又听错了,我到过泰安、莱芜、新泰、蒙鹰一带,由泰安折向东南,经徂徕山而至蒙山主脉,靠近新泰附近,倒是有一个地名叫做「放牛坪」”
  蔡昌义又道:“你到过沂山么”
  李博生摇一摇头,道:“没有。”
  蔡昌义道:“这不结了么蒙山有个「放牛坪」,怎见得沂山没有一个「黄牛坪」怎见得是我听错了”
  余昭南朗声一笑,道:“好啦好啦不要争啦「放牛坪」与「黄牛坪」不过一字之差,只要是沂蒙山区,将来不怕找不到。昌义弟,你讲第四。”
  蔡昌义乃道:“这第四点,可是正对你的,你尔后的行动,可要特别小心一点。”
  华云龙暗吃一惊,道:“怎么说”
  蔡昌义道:“他们谈你谈得最多也最久,总之要设法将你掳去。”
  华云龙脱口问道:“可是那梅素若的主意”
  蔡昌义道:“不是,那天晚上,姓梅的女子神情淡漠,一直没有开口。”
  华云龙讶然道:“那是谁的主意「九鹰教」教主么”
  蔡昌义摇一摇头,道:“据那端木坛主说,乃是他们教主的主意,要请「九鹰教」教主通力合作。”
  华云龙越发讶然道:“什么道理啊我是无名小卒,「玄冥教」教主为何这般重视我”
  蔡昌义道:“你目前固然还是无名小卒,但咱们总要创一番事业,「九鹰」、「玄冥」两教难免兴风作浪,咱们准备拥护你来领导,好好给他们一点教训,那时候,你就不是无名小卒了。”
  余昭南接口说道:“不错,咱们这一代总该有个领导人,这个人你最合适。”
  李博生道:“如果「玄冥教」的总坛确实设在沂蒙山区,那么,咱们这一代的形势就与上一代差不多。上一代一教、一会、一帮鼎足而三,侠义道的领袖是令尊。咱们这一代,西方有「星宿派」的魔教作怪,南方有「九鹰教」盘踞,沂蒙山区再创一个「玄冥教」,那也是鼎足而三,由你来领袖咱们年青的一代,可说最恰当也没有了。”
  这三人异口同声的讲,华云龙内心确是激动不已,但他并非狂妄自大的人,此刻的心思也未放在领袖群伦上面,因之讪讪然道:“三位兄长太抬举我了,我自忖德鲜能薄,不足以担当重任,况且这也是想像中的事。那「玄冥教」教主这般重视我,自然与我的武功、才能、意向等无关,其中的道理,令人莫测高深,三位兄长还得先帮我想它一想才是。”
  蔡昌义道:“不必想,反正与令尊令堂有关就是。一边寻思,一边喃喃道:“第五第五”头脸一抬,忽然叫道:“没有了。”
  华云龙微微一怔,李博生接口道:“你不是说,「总括起来,不外五点」么”
  蔡昌义道:“鸡零狗碎,那不能算。”
  余昭南道:“什么鸡零狗碎讲出来参考参考也是好的。”
  蔡昌义道:“没有参考的价值。”
  华云龙微微一笑,道:“你说他们闭门密谈,商谈为非作歹,制造杀劫的事,但我听到现在,尚未听见一点较为具体的事实,这是什么道理”
  蔡昌义眉头一皱道:“事实如此嘛听到的我都讲了,若有未讲的,那也不过几个人的姓名而已,还有什么道理不道理。”
  华云龙道:“什么人的姓名呢”
  蔡昌义道:“什么刑纣啦,任玄啦,慈云头陀啦,天乙老道啦,黄山瞿天浩啦,他们提过的姓名不可胜计,讲得又复时断时续,我一时也记不清楚,纵然记得清楚,也辨别不出对是不对。这些怎能归结成一点,叫我讲出一个道理来”
  他认为没有道理,认为是鸡零狗碎的事,所以不讲,殊不知这些人的姓名,听到华云龙的耳中,华云龙却是心神俱震,暗暗忖道:这就是鹰谋了,他们提到这些人的姓名,谅来不是蓄意笼络,定是计划暗杀,就像杀害司马叔爷一样,不然的话,这些人归隐的归隐,失踪的失踪,提他作甚
  不过,这是他心中猜想,表面却未流露震惊的神色。他顿了一下,觉得事无佐证,还是不要说出为是,免得徒乱人意。于是,华云龙展颜笑道:“这就讲来,所谓「窃窃私议」之事,也就是这么多了,是么”
  蔡昌义道:“我是归纳起来讲的,其实他们边谈边饮,直到午夜才散席。”
  华云龙道:“散席以后呢”
  蔡昌义意兴阑珊地道:“走啦。”
  华云龙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散席以后,「玄冥教」的人定是走啦。”
  蔡昌义一愕,道:“怪事,你怎么知道的”
  华云龙笑道:“这还不简单么我那高叔父大概不久也就到了,「玄冥教」的人设若在场,那该是一场大战,「九鹰教」教主便不致于回老家去了。”
  蔡昌义一掌拍在腿上,高声叫道:“有道理,你听我讲。”他兴致来了,未容华云龙开口,抢着说道:“酒宴过后,「玄冥教」的人告辞而去,「九鹰教」教主好像心事重重,遣散了部属,独自一人在那庭院之中踯躅不已,我便趁此机会转了一圈,搜查你的影子,等我再回前院,「九鹰教」教主的面前却已多了一人,那人便是你那姓高的叔父。”
  华云龙道:“我那高叔父为何半夜去找「九鹰教」教主”
  蔡昌义眉头一扬,道:“找你啊。”话声一顿,倏又接道:“「九鹰教」教主的气派倒也不小,等我回至原处,只见她寒着脸孔,冷冷喝道:「阁下何人为何夜闯民宅」你那高叔父干脆得很,朗声答道:「高泰,来向教主讨个人情。」哈哈,这两句话答得妙极,我蔡昌义恐伯一辈子也学不像。”
  华云龙唯恐他岔开话题,连忙接道:“后来怎样「九鹰教」教主如何回答”
  蔡昌义道:“「九鹰教」教主先是一怔,接着冷声一哼道:「名不见经传,向我讨个什么人情」你那高叔父确实是干脆得很,他答道:「在下固然名不见经传,华天虹之名教主当不陌生吧我来向教主讨还他的公子。」他这样一讲,不但「九鹰教」教主当场怔住,便连我也怔住了。”
  华云龙道:“难怪她要发怔,那时我已走了,但不知她怎么说”
  蔡昌义道:“她怔了半晌,你那高叔父更妙,他也不回答,抬臂一抡,轻轻向左挥去,我正感不解,忽听「九鹰教」教主骇然叫道:「困兽之斗,你是什么人」你那高叔父道:「不错,当年叫困兽之斗,如今是孤云神掌。」他这里话声刚落,只听「哗啦啦」一声巨响,左侧那株高逾五丈的榆树,已经贴地折断,倒在庭院之中了。”
  他顿了一下,然后接道:“「九鹰教」教主倒也干脆,冷声说道:「我有一句话,怕你不肯相信。」你那高叔父道:「你是一教之主,只要你讲,在下全信。」「九鹰教」教主道:「傍晚时分,华云龙已经不告而去,你信么」若说不告而去,谁能相信当时我便在暗中骂她「鬼话连篇」,不料你那高叔父楞了一下,却是抱拳一拱,说了一声「打扰了」,随即转身而去。”
  余昭南接口问道:“就因高大侠一掌折断一棵榆树,「九鹰教」教主便回老巢去了么”
  蔡昌义道:“当然不那么简单。高大侠的气派,我是万分心折,但那「九鹰教」教主却是怒塞胸臆,见到高大侠转身便走,当即冷冷一哼道:「要来就来,要去就去,你太目中无人了」。高大侠闻言之下,顿时止步道:「教主可是心中不忿,想要指点在下几手武功么」那「九鹰教」教主冷然道:「你且接我一掌,再走不迟。」高大侠坦然说道:「在下候教。」于是,两人便交换了一掌”
  余昭南急声问道:“结果如何”
  蔡昌义道:“我是看不出来,但他二人掌风相接,高大侠退出半步,「九鹰教」教主摇幌了半晌始才站稳。等她站稳,高大侠早已道过「承教」,飘然离去了。”
  余昭南道:“这么说,「九鹰教」教主并未落败啊”
  蔡昌义道:“我也不知道,但等高大侠离去以后,「九鹰教」教主忽然喃喃说了两句「老了」、「老了」,然后又在庭院之中踯躅起来。”
  余昭南追根究底地道:“那也不能断定「九鹰教」教主回老巢去了啊”
  蔡昌义道:“话是不错,还有下文哩。”他顿了一下,始才接道:“「九鹰教」教主一边踯躅,一边思虑,半晌过后,突然步向大厅,传来了堂主以上的徒众,当即宣布将那教主之位,传给「幽冥殿主」梅素若,她自己便将克日南归。至于其中的细节,那也不必细述了。”
  余昭南听他作了结尾,乃道:“嗯,这也算得「一掌将她打回老家去」,不过”
  蔡昌义浓眉一皱,道:“还有什么「不过」”
  余昭南目光一抬,道:“这似乎谈不上「魔劫已兴」四个字。一般讲来,老魔功力深厚,心肠比较狠毒,小魔接任,无论功力与手段,总该比老魔稍逊一筹,以咱们的立场而言,那该是一个喜讯。”
  蔡昌义眼睛一瞪,道:“喜讯你道梅素若是位温柔多情,心地慈善的闺阁千金么你问华兄弟,那女子该有多冷有多狠谈到武功,恐怕华老弟也不是她的敌手哩。”余昭南凛然一惊,不觉目瞪口呆,答不上话来。
  华云龙听说梅素若接掌了「九鹰教」,心中五味翻腾,也不知是苦、是甜、是酸、是辣,总之惘惘怅怅,怎样也不是滋味。他性情烦躁,不愿多想,因之找个借口,道:“昌义兄,这事不谈了,咱们走吧”
  于是众人相继随行,默默地上了官道。此刻已是申牌时份,艳阳斜挂在天空,那燠热的阳光,辐射在人们身上,令人有一种焦躁烦闷的感觉,心头杂乱异常。到得城中,华云龙因为已见着他们,所以也放下了心,遂与他们告别。
  华云龙在那定远城中寄宿一宵,次日天色未明,他已出城往南驰去。这一日到得赤镇,只见街道尽头一座茶楼,悬着一块「宜兴楼」的招牌,他心中一动,当即紧行几步,进入那茶楼之中。这「宜兴楼」兼营酒食,生意兴隆,打尖的时刻虽过,进出的人却仍不少。
  他一身劲装,腰悬古剑,臂上搭着一件披风,伟岸的身躯风神飒飒,登上茶楼,立时便将全楼的目光引了过来。他选了一处临窗的座位坐下,一个店伙哈腰走了过来,歉然道:“小店的人手不够,怠慢公子了。”
  华云龙微微一笑,道:“别客气,随便弄点酒菜来,再泡一壶茶,回头在下有话请问。”那店伙连忙应「是」,再哈腰,转身退去。
  霎时间,私语之声窃窃而起:“谁家的少爷啊顶随和的。”
  “嗯,气度不凡,定是豪门子弟。”
  “看他英气逼人,秀逸中别有威严,怕是少年侠士哩。”
  小地方嘛,几曾见过华云龙这等人品,那是难怪他们窃窃私议了。须臾,店伙计送来酒菜,端上一壶茶,替华云龙斟了一杯,道:“公子辛苦,请先用茶。”
  华云龙端起茶怀,呷了一口,见那店伙计并无退走之意,心知是在等侯自己问话,于是微微一笑,道:“在下请问,贵镇有客栈么”
  那店伙计连忙陪笑道:“不伯公子见笑,敝镇总共不过六七百户人家,又是穷乡僻壤,过往的行人少,哪儿有客栈不过,公子想投宿,小的可以替您设法。”
  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接口道:“够了么那该招呼咱们了。”清脆的声音宛若银铃,回肠震耳,华云龙不觉一惊,急忙循声望去。
  但见左墙角下,靠近楼梯之处,赫然坐着一个白衣纶巾的少年文士,另外一个十四五岁的书童陪侍一侧,正自眉目含笑,朝他这边望来。那文士相当俊美,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只见他眉黛远山,目如朗星,挺秀浑圆的鼻梁,红若涂丹的嘴唇,那唇角微微弯起,露出一线形若编贝的牙齿,丰盈的双颊,居然还有一对深浅适度的酒涡,脸上的肤色晶莹如玉,无邪的稚气尚未褪尽,但那无邪的稚气当中,却又隐含刁钻顽皮的慧黠神情,令人见了,顿生舒坦喜悦的感觉,恨不得要去逗他一逗。
  可是,这时的华云龙其感觉又自不同。一者由于那少年来得突兀,话声震耳,再者,那少年虽在全楼茶客目光凝注之下,却能神色自若,坦坦然毫不在意,足见非是泛泛之流。眼下乃是多事之际,此处更是穷乡僻壤,他不是粗心大意的人,乍然见到这等人物,也就不觉暗暗警惕了。
  这片刻间,茶楼的空气,好似突然间凝结起来,沉寂得落针可闻。华云龙瞧着瞧着,忽然心中一动,暗暗忖道:噫,此人好生脸熟,好象在哪里见过究竟在哪里见过呢这一发现,顿时令他挤眉蹙额,目光如电,一面凝注,一面深深的沉吟起来。
  忽见人影晃动,那店伙计颠着屁股,走到那少年文士的面前,哈腰陪笑道:“怠慢,怠慢,少爷要什么敢请吩咐。”
  但见那少年眼角一挑,道:“你好势利啊,称他公子,称我少爷,可是见他身佩长剑,是个武人,欺我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不敢揍人么”
  那店伙啼笑皆非,只得作揖陪礼,涎脸笑道:“公子说笑了,您请”
  岂知话未讲完,那少年已自「噗哧」一笑,朝那书童道:“麒儿啊,这年头当真要凶一点,你看他改口多快”
  那书童以袖掩口,忍住笑声道:“小少爷说得是,一声「公子」,听起来挺新鲜的。”
  华云龙不觉暗暗失笑,忖道:这是谁家的小少爷看起来比我华某还要顽皮古怪,哈哈,我且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样要知华云龙本身便是调皮捣蛋、精灵古怪的大孩子,眼前这位美少年与他的性情不谋而合,那是多么畅心悦意的事。霎时间,他那佻达不羁的顽童之性抬起头来,顿时就将警惕的意念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只听那少年说道:“我娘讲的不错,车、船、店、脚、衙,这些人见风使舵,最是滑头,你说是么”
  那书童点头笑道:“可不是,这伙计滑头得很,想必就是夫人讲的所谓「店」吧”
  他二人一搭一挡,有说有笑,弄得那店伙满脸通红,哭笑不得,却又不便发作。那店伙计无可奈何,只得涎着脸孔,可怜兮兮地道:“公子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小的”
  美少年脸庞一转,笑眯眯的道:“我又何尝记你的过”
  那店伙计身子一躬,道:“是的,小的乃是一时疏神,怠慢了公子,您老量大福大,自然不会与小的计较。您老请吩咐,要些什么小的这就去办。”
  这伙计巧舌如簧,能说会道,美少年想是被他捧得心头软了,将头一点,道:“好吧,送一份酒菜来。”那店伙计如逢大赦,急忙应一声「是」,躬身退去。
  讵料美少年突又叫道:“伙计。”那店伙闻声一震,连忙回身站定。
  只见美少年含笑说道:“知道我要什么酒菜么”
  那店伙早已七荤八素,愣愣然道:“你要什么酒菜”
  美少年抬起手臂,朝华云龙这边一指,道:“照他的来一份,不能多,也不能少。多了什么,短少什么,唯你是问。”
  华云龙凛然一震,暗暗忖道:来了,原来他转弯抹角,果然是冲着我来的。他岂是怕事的人,同时气派也爽朗得很。只见他哈哈一笑,站起身来,遥遥一拱,道:“既然相逢,便是有缘。兄台的胃口与在下相同,在下的酒菜尚未动过,若不嫌弃,何不索性移驾一叙”嘴上这样讲,心里却在暗暗盘算,忖道:任你刁钻古怪,我不相信华某斗不过你。哼,好好歹歹,我华某总要摸清你的底细。
  那美少年果然像是有所为而来,只见他眉头轻扬,道:“听说你性子豪迈,如今一见,倒也不虚。”站起身子,扭头一顾那书僮,接道:“麒儿,咱们过去叨扰他一顿。”步子一迈,翩翩然领先走了过来。
  华云龙已经打定主意,决心以不变应万变,瞧瞧他的花样再说。因之一面吩咐那店伙计增添杯盏酒菜,一面延请他们主仆入座。那店伙计倒也乖巧,一听吩咐,顿时行动如飞,须臾已将酒菜杯盏准备齐全了。被称「麒儿」的书僮端起酒壶,为他二人斟满了酒,华云龙本想客套几句,岂知那「麒儿」放下酒壶,人未坐下,却自一本正经的道:“喂,咱们小少爷不会喝酒,这可是应个景儿。”
  华云龙端起酒杯,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在下不敢相强,我是先干为敬,见台随意可也。”一仰脖子,首先干了一杯。
  美少年执杯在手,果真沾了一沾唇,意思了一下,然后笑道:“公子,你倒爽朗得很。不过,我却认为你太过份了。”甫一开口,即便伤人,华云龙不虑有此,一时无法适应,不觉怔住。
  美少年见他发愣,突又柔声道:“你说不是么咱们算是初次见面,你也明明知道我是有所为而来,是敌是友呢我敢断言,你并没有弄清楚。可是,你不问我的来意,也不问我的姓名,端起酒杯就喝,那酒是麒儿斟的,倘若我是你的敌人,麒儿在那酒中做了手脚,你也这般爽朗,这般毫不在意么”
  词意固然有理,词锋却不留情。华云龙暗暗一哼,忖道:既知是初次见面,你不也太过份了我华某如果怕你做什么手脚,那也不敢招惹你了。想归想,却不能讲出口来,当下将计就计,微微一笑,道:“兄台教训得是,请问兄台尊姓大名”
  美少年好似认为「孺子可教」,十分畅意地展颜一笑,这一笑,华云龙不觉愕然一愣,原来他那笑容天真而妩媚,便是明媚的少女,也要逊色三分。只听他咭咭呱呱的道:“我姓宣,宣布、宣扬、宣誓、宣诏的宣,我是从母姓,单名一个威武的威宇。听清楚了么”毕竟是年轻人不怕噜嗦,一个名字解释半天,还怕别人听不清楚。
  华云龙暗暗皱眉,表面却是微微颔首,道:“小姓华,表字云”
  话犹未毕,宣威已自截口接道:“我知道,表字云龙,不必说了。”顿了一下,忽又接道:“你不问我为何来找你么”
  华云龙见怪不怪,展颜笑道:“正要动问。”
  宣威爽利地道:“我们在滁县遇上余昭南兄,他说你往这个方向来了。”
  华云龙哑然失笑,暗暗忖道:你也太恶作剧了,既然是自己人,为何不开门见山,爽爽快快的讲,偏要故作神秘,惹人紧张一阵唉,娇生惯养的孩子,此刻还要开玩笑哩。他暗自慨叹,却是无以解嘲,想了一想,端起酒壶,替自己斟满一杯,又为宣威添了一点,然后擎杯在手,微微一笑,道:“俗语说:「四海之内皆兄弟。」只要志同道合,是不是一家人,那都没有关系。我比大,斗胆喊你一声宣兄弟。来,宣兄弟,小兄敬你一杯,算是向你道劳。”
  宣威天真得很,眉头一扬,道:“刚才不是敬过一怀啦”
  华云龙朗声一笑,道:“这叫做「礼多人不怪」,我先干啦。”脖子一仰,径自干了一杯。
  宣威词穷,只得皱起眉头,呷了一口。华云龙道:“好啦,咱们算是一杯订交。”
  宣威顿了一下,突然嚅声道:“龙龙哥。”
  华云龙先是一愣,继而欢声道:“对,喊龙哥,再喊一声。”他为人心怀坦荡,胸无隔宿之怨仇,耳听宣威怯怯的喊了一声「龙哥」,顿时就将满腹的懊恼抛到天外去了。宣威不知何故,脸上竟然泛起一片红晕,不但未减,并且垂下头去。
  华云龙哈哈大笑,道:“咄,你看你,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我告诉你,你龙哥最重情义,喊我「龙哥」,一辈子不会吃亏。”宣威闻言之下,脸更红,头更低,迎面望去,只见后脖子也都红了。
  华云龙哈哈一笑道:“算了,我们也该找地方歇息了。”于是三人人下楼而去。
  第十六章娇娃俏婢齐献身
  夜色渐沉,宣威于华云龙在房中闲聊,麒儿在隔壁,先去休息了。言谈之间,华云龙感觉有些奇怪,宣威身上的阵阵幽香就十分可疑,华云龙已经是女人堆里打过滚的人,哪能分辩不出。而且,宣威言谈举止,总有种女人的神态,难怪白天在酒楼华云龙想到这里,目光定定地凝视在宣威脸上。
  宣威脸上微微一红,道:“龙哥,你在看什么”
  华云龙蓦然心中一动,举手一指,道:“嗨,我想起来了,原来你原来你是昌义兄的妹子,哈哈,装得好象。”举手一抓,一把就将蔡薇薇头上的方巾抓在手中。
  头巾被揭,秀发披肩,蔡薇薇不由一怔,一怔过后,倏然脸泛桃红,顿觉又羞又急,双手乱抓,身子一仆,就向华云龙怀里扑去,不依地道:“你你”华云龙哈哈一笑,两掌一伸,抓住了她的双臂。
  华云龙哈哈一笑,一把将她拉了过来,道:“告诉我,我该叫你什么”
  蔡薇薇挣了一挣,未能挣脱他的手掌,因之脸上一红,道:“我叫薇薇。”华云龙心中欲火高涨,再也忍耐不住,用手搭住蔡薇薇香肩将她搂在怀里。
  “龙哥你”蔡薇薇一惊,羞得粉脸通红,本能地用手推拒,可全身软绵绵的使不出一点儿力气。蔡薇薇正值花季年华,情窦初开,哪禁得起异性的挑逗更何况这少年正是她心目中的如意情郎,芳心暗许的对象。
  蔡薇薇半推半就,嗯了一声,整个娇躯无助地倚在他的怀里,呼吸急促,脸颊红得像是怒放的山茶花。她激情的反应,立即感染了华云龙。他感到蔡薇薇体内所散发的热力和幽香,令他气血翻腾,下身起了奇异的变化。他将蔡薇薇紧紧搂在怀里,伸嘴去吻她的樱唇。蔡薇薇婉转相就,两人吻在一起。华云龙将蔡薇薇的丁香小舌吸出来,含在嘴里慢慢品尝,伸出左手在她身上上下游移。只片刻间,蔡薇薇被他吻得神智大乱,在他的一双魔手中喘息、颤抖、昏眩。
  蔡薇薇发乱钗横,罗裙半解,娇喘吁吁地呻吟着说:“龙哥我好舒服我爱你”
  “薇妹,我也爱你”华云龙低唤,吻着她半裸的、羊脂白玉似的胸膛。蔡薇薇在他火热的吻下颤抖,紧抱着他的虎腰迎合著他,感到意乱情迷。
  华云龙欲火中烧,将蔡薇薇横抱在怀里,向床前走去。华云龙将蔡薇薇放在床上,伸手去解她的衣扣。蔡薇薇一惊,往床里一缩轻声道:“龙哥不要”
  华云龙上床搂住蔡薇薇求道:“薇妹,我以后若负了你,让我不得好死。”
  蔡薇薇小手虚掩他的嘴,羞笑道:“快别说了,我我信你”说着双手捂住脸,羞态甚是可爱。华云龙大喜,搂住蔡薇薇为她宽衣解带,片刻间将她剥得一丝不挂,露出欺霜赛雪般的雪白胴体。蔡薇薇捂着脸,哪敢看他一眼
  华云龙看着蔡薇薇美丽的少女胴体,不由得目瞪口呆。只见她雪白的玉体肌肤细腻柔滑,吹弹得破,娇艳得像要滴出水来。粉红的小脸妩媚动人,一副又羞又怕的神情甚是可爱,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强自镇定。蔡薇薇的身材苗条,曲线凹凸玲珑,酥胸高耸丰满,两个雪白玉乳上的鲜红樱桃让人垂涎欲滴。雪白的小腹镶嵌着迷人的香脐,再往下看是萋萋芳草,桃源洞口处溪水流淌。
  华云龙见到这种美景,哪里还能忍耐得住他扑上前去,握住蔡薇薇的雪白双峰揉搓起来,更低下头品尝她的两颗樱桃。蔡薇薇紧抱着他的虎腰,轻呼:“龙哥痛轻点儿”
  华云龙心下甚是怜惜,抱住蔡薇薇的柳腰,轻吻她的耳垂道:“薇妹,对不起,我弄痛你了。”
  蔡薇薇娇俏地白了他一眼,嗔道:“龙哥,你不老实”
  华云龙使劲亲了她一口,笑道:“谁让你长得这么漂亮呢可迷死我了。”
  “你”蔡薇薇满脸娇羞,想说什么可欲言又止。华云龙心中怦怦乱跳,他大胆地分开蔡薇薇的两条玉腿,尽情地欣赏她身体的最美最神秘地带。只见蔡薇薇的下体鹰阜丰满,乌黑的嫩草均匀地分布在花瓣四周,粉红色的花瓣半开半闭,上面还挂了几滴晶莹的露珠。
  蔡薇薇被他看得羞不可抑,挣扎着想合上两条玉腿,嘴里吐出如梦如醉般的呻吟:“不不要啊”可华云龙紧抓着她的两条玉腿,她哪里动得了分毫
  华云龙低下头,用嘴吸吮她下身的花露,咂咂有声。蔡薇薇用双手捂住脸,羞得连雪白的脖颈都变成粉红色。华云龙见这小姑娘婉转呻吟,眼睛水汪汪的甚是娇媚动人,知道她已是春情萌动欲火高涨。华云龙邪笑着脱去全身衣裤,露出又粗又红的硕大宝贝,把它送到蔡薇薇的小手里。
  “这这么大”蔡薇薇又爱又怕,她握着这热气腾腾的宝贝不知如何是好,想放手又舍不得。
  华云龙樱笑道:“傻丫头,用你的嘴嘿嘿好吃极了”
  蔡薇薇羞得满脸红晕,嗔道:“你再胡说我可不理你了。”
  华云龙急忙道:“我我可没胡说”
  蔡薇薇扑哧一笑:“油嘴滑舌,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瞎说八道。”说着轻轻握着华云龙的宝贝,送进樱桃小嘴里。
  华云龙「喔」的一声,爽得像上了天,只觉蔡薇薇的小嘴又暖又湿,紧紧地包着自己的宝贝。华云龙急忙收敛心神,摆动虎腰在蔡薇薇的口里抽插起来。蔡薇薇起初甚是羞涩,后来渐渐胆大起来,开始伸出绛舌在华云龙的宝贝上轻轻舔弄,最后把宝贝整根含在嘴里用力吸吮。
  华云龙只觉丹田一股热流直冲小腹,宝贝硬得发痛,他知道再也不能忍了。华云龙把蔡薇薇放倒在床上,分开她修长双腿,用鬼头在她溪水淋漓的花瓣上揉弄了几下,腰猛地往下一沉
  “啊不要好痛啊呜呜不来了”蔡薇薇痛得泪水泉涌,用手使劲推华云龙。
  华云龙爱怜地亲了亲她的红颊,安慰她:“对不起,是哥不好,我这就退出来。”
  蔡薇薇抓着他的胳膊,颤声道:“龙哥我能忍”
  华云龙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你可不要勉强啊。”蔡薇薇轻咬下唇点了点头。
  华云龙躺在床上,让蔡薇薇骑在自己身上,变成女上男下的姿势。蔡薇薇娥眉微蹙,轻轻扭动柳腰上下移动着,起初还是有些疼痛,但不久体内又酥又痒甚是舒服。蔡薇薇紧闭双眼,可下身的快感波浪般袭来,她忍不住娇呼:“哥我好舒服用力”柳腰疯狂地扭动迎合著华云龙。
  “啊啊用用力啊阿臣啊用力挺啊噢噢大力些啊噢啊对对啊噢很很舒服啊啊爽爽死了啊啊”
  “啊啊啊喔这种感觉好特别龙哥哥快用力干妹妹嗯好舒服就是这这样啊美死我了啊啊啊用力对真棒喔”
  华云龙抚着她滑润的丰臀,腰部卖力地向上挺进,将宝贝深深地进入到蔡薇薇的身体里。在下面的华云龙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宝贝在蔡薇薇粉红湿润的花瓣里进进出出,耻毛纠缠在一起,沾满了两人的爱液。蔡薇薇的肉壁紧紧包裹着华云龙的宝贝,每一次的抽插都给两人带来无边的快感。
  “好哥哥我好舒服好爽啊我啊我快要忍不住了啊丢出来了啊”
  “啊嗯好哥哥我不行了”蔡薇薇喘气凝重,玉体微颤,肉壁阵阵紧缩。华云龙这时也到了紧要关头,他紧抓蔡薇薇香汗淋漓的玉臀,同时腰猛地向上一抬。
  “啊”蔡薇薇只觉下身火热,花心喷洒甘泉,同时一股滚烫的液体冲进体内,在刹那间身体达到了愉悦的高潮。她滑下华云龙的身体,紧紧搂住他,充满了幸福感。华云龙喘着粗气,满意地回味着交欢的乐趣,大手不规矩地在蔡薇薇的娇躯上游移。
  房门咚的一声,突然被人撞开,一个娇小俏丽的少女冲了进来,一看床上的景况,羞得闭上了眼睛,口中啐叫了一声,她就是蔡薇薇的侍女琪儿。在隔壁听见这边的动静,只听自己小姐呻吟不绝,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所以就冲了进来。
  华云龙赤条条地下床,抓住琪儿的粉臂,拉她上床,她羞嗔地挣扎着道:“不要坏蛋色狼不要小姐”地拼命扭动着。
  蔡薇薇羞笑道:“琪儿,龙哥哥很温柔的,你不用怕。”华云龙见猎心喜,插了老半天,尚未蛇精,如今来了个艳丽的小侍女,怎还不欲火高涨呢
  华云龙见她挣扎的厉害,一口就吻住她的樱唇,手也伸入她的衣内,抓到了一对肥嫩的奶球儿,色急地又揉又捏着。琪儿哼哼地羞挣着,华云龙把刚才在她小姐身上尚未满足的色欲全部发泄在她的身上,一手探进了她的裙子里,穿过小亵裤,一把捏住了她那只毛茸茸,热烘烘的小鹰穴儿。啊,摸起来真的是奇紧,弹性高,既饱突又肥嫩。
  琪儿惊慌地娇叫道:“不不要不要”
  蔡薇薇道:“琪儿,不要怕,龙哥不会害你的,我叫他让你舒服,以后你还会吵着要呢。”
  华云龙剥下琪儿的衣服,取下肚兜,两只娇嫩的玉乳抖突突,乳珠儿丹红欲滴地跳了出来,再解开她的裙子,拉下亵裤,鼓鼓的小鹰户也暴露在他的眼前了,好个成熟的少女肉体。华云龙的嘴开始吻着她全身的肌肤,溽房,奶头,乃至她的处女鹰户,渐渐凸起的鹰核,所有敏感的地方都不放过,舔得她是全身扭动,体温也越来越高。
  华云龙跨上她的玉体,拨开一双美腿,大宝贝一顶,对准肉穴猛地就干入了半截。琪儿尖叫着:“妈呀痛死了哎唷疼疼死了啦”
  蔡薇薇旁边帮忙揉着琪儿的奶头,好让她多些樱水润滑道:“龙哥,你倒是轻点嘛。”
  琪儿节节叫疼,又是一阵挣扎地道:“啊我不要痛我受不了快抽出去我不要痛呀”
  华云龙替她爱抚着性感带,让她分泌更多的樱水,心一狠地猛地捣了个全根而没,琪儿大声喊道:“啊唷救命干干死人了呀”全身乱扭,叫死叫活着。
  华云龙又吻又摸,加上轻抽慢插,琪儿渐渐地酥麻了起来,不再感到疼痛,她这一麻,浪水流了不少,使华云龙的大宝贝抽送的更顺畅了,一进一出快速地操着她的小穴。琪儿此时口中也羞哼着浪吟道:“喔哦现在不痛了好好舒服呀嗯好爽顶到子宫了爽爽快干我痒痒死了”
  蔡薇薇在一旁听着琪儿的浪叫声,脸儿都羞红了。琪儿挺着那肥嫩的大屁股,迎着华云龙的大宝贝,华云龙更加像狂风暴雨地狠干着琪儿的小嫩穴。华云龙发出爽快的哼声,开始有节奏的前后挺进着。
  “噢干用力的干好龙哥快用力的干琪儿吧啊琪儿被你干的好爽好爽琪儿永远都属于你啊嗯好美嗯啊”
  华云龙一边挺着大宝贝抽干着琪儿的小穴,一边用手去搓揉着琪儿的溽房,并用嘴吸着奶头,用舌头去拨弄着那因高潮而坚挺的乳头,上下的快感相互冲激着,使得琪儿陷入疯狂的状态。
  “好龙哥好公子你干死琪儿了嗯好爽喔用力的干吧琪儿愿意为你而死唷好哥哥大宝贝哥哥用力干琪儿吧琪儿的小穴好舒服喔嗯琪儿快去了”华云龙听到琪儿樱荡的浪叫声,更加的努力的抽干着。
  “喔对就是这样啊公子啊龙哥哥深一点喔用力干我干干嗯干我的小穴就这样干的琪儿上天吧啊嗯”
  “噗滋噗滋”加上床摇动的声音,他们两认身体交缠着,琪儿的小穴被华云龙深情的干弄着,来回的进进出出,抽出的时候,只留着鬼头前端,插进去的时候,整根到底,当两人的胯骨撞击时,华云龙只觉得大腿酸酸麻麻的,但是体内的欲火让他忘记了疼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他体内高涨的欲望。
  “嗯琪儿这样干你爽不爽龙哥的宝贝大不大干你的小穴美不美啊琪儿的小穴好紧好美喔哥哥的宝贝被夹的好爽”
  “嗯嗯公子好棒好厉害啊啊你的大宝贝干的琪儿骨头都酥酥了你是琪儿的好哥哥大宝贝哥哥嗯好爽好美啊插到妹妹花心了啊啊”华云龙将琪儿的屁股抬高,把枕头放于琪儿的臀部,使琪儿的小穴更加的突出。并抬起琪儿的左腿架于肩膀上,让琪儿能看到他们的下体连结在一起。
  “啊琪儿你看我的宝贝在你的小穴里进进出出的看你的啊啊小穴正在吞吞吐吐的我的大宝贝嗯嗯干的你爽不爽美不美啊”
  “嗯嗯啊爽琪儿的小穴爽歪歪了哎呀好美喔大宝贝哥哥好会干喔嗯”琪儿媚眼如丝,这时她的小穴有着阵阵的痉挛,一阵阵舒畅的感觉从小穴流出,华云龙也满身大汗了。
  “喔喔龙哥啊琪儿快来了啊你也跟琪儿一起吧我们一起来吧琪儿快给你了啊”华云龙也到达爆炸的边缘,于是加快速度的插干着小穴,深深的插到底,华云龙用手抚摸着琪儿和自己宝贝和肉穴的交合处,用手指去玩弄琪儿的鹰蒂。
  “啊啊琪儿我要来了”华云龙快支持不住,要做最后的冲刺。
  “来吧嗯嗯射给琪儿吧啊啊琪儿也来了琪儿来了啊”琪儿的小穴一紧,一阵暖流自体内涌向华云龙的鬼头,她泄了,高潮了。
  华云龙也支持不住,腰骨一麻,出口道:“啊琪儿我也射了啊”华云龙用力一顶,将宝贝全根没入琪儿的小穴,让鬼头顶住琪儿的子宫口,阵阵的阳精倾巢而出,把自己滚烫的阳精全部望琪儿的小穴射入。
  “啊好烫好舒服啊美美的上天了嗯公子啊”华云龙射完精后,压在琪儿的身上,再耸动几下,就趴在琪儿的身上喘息着。两个人都汗水淋漓,呼吸急促,之后相拥一起,互相抚摸着身体。
  休息片刻,华云龙又与蔡薇薇干上了,他用手扶着宝贝对准蔡薇薇的洞口用力的挺进,因有樱水的润滑,宝贝毫不费力的穿刺了进去。华云龙再不迟疑,立刻开始抽动起来。
  “啊龙哥好舒服真好嗯啊薇薇好舒服喔啊嗯好美喔嗯”
  “薇薇喜欢吗哥哥的宝贝干干你爽不爽啊”
  “嗯喜欢啊哥哥你喜不喜欢薇薇啊嗯好棒啊龙哥哥薇薇爱你嗯”
  “哎呦龙哥哥你的宝贝好好大喔插得妹妹好舒服啊嗯大宝贝哥哥嗯美上天了啊”华云龙听到蔡薇薇如此樱荡的呼喊着,更加卖力的抽干她的小穴,双手则去玩弄她的双乳。
  “啊龙哥你插死薇薇了嗯呦好哥哥薇薇真幸福嗯嗯我要啊要你天天干干薇薇的小穴嗯嗯”华云龙扶起蔡薇薇的左腿,使她的小穴更开,而那小鹰蒂更加突显出来,华云龙便伸手去扣挖那小鹰唇和鹰蒂。
  “啊龙哥好哥哥你的宝贝好粗好大啊嗯快啊快薇薇要出来了啊快泄了好舒服啊嗯啊爽爽死我了”
  蔡薇薇泄了一次之后,华云龙抱起她往床上躺下。蔡薇薇依靠在华云龙的胸膛上,用舌尖去舔舐着他的每一寸肌肤,最后停留在胸部,吸吮着他的奶头。华云龙则双手去揉捏着蔡薇薇的乳头,轻抚着那乌黑的秀发。经过一阵的爱抚,蔡薇薇的小穴感到阵阵的麻痒,一股樱水不知觉的从小穴中汩汩而流,就起身举腿跨过华云龙的身体,握着他的宝贝对准小穴慢慢的坐下,因刚泄过小穴比较敏感,不敢大力坐下。
  “龙哥你的宝贝好粗好长啊插得哦薇薇好爽嗯好舒服嗯”蔡薇薇说完之后,开始扭摆身体,运用腰力推送着宝贝,随着她一节一节的运动,把华云龙的宝贝一寸一寸的吞进小穴里,华云龙感觉到一波一波的快感侵袭而来,顶着腰力用力的将臀部往上送。
  “哎呀插死我了啊用力嗯用用力干啊薇薇的小穴爽啊啊嗯嗯喔快快快一点啊用你的大宝贝插妹妹的小穴嗯”蔡薇薇的双脚夹得华云龙更紧,让小穴紧紧的包裹着他的宝贝,忘情地叫了又叫,腰也不断的摆动,配合华云龙的抽送。
  “啊用力好哥哥大力的干嗯爽太爽了嗯妹妹好舒服喔嗯啊人家要大宝贝哥哥用力用力干死妹妹爽好棒啊啊嗯薇薇爽死了嗯”华云龙疯狂的将宝贝往上顶,蔡薇薇也疯狂的摆动她的腰,配合华云龙的宝贝往下坐,谁也不认输。
  “嗯好美喔龙哥哥啊嗯你干的薇薇好美喔嗯啊妹妹快快受不了了嗯哎呦泄了龙哥嗯薇薇要泄了你干死薇薇了啊嗯大宝贝哥哥妹妹好爽嗯啊你的宝贝干干的薇薇好爽嗯快让薇薇爽死吧”
  “薇薇,我也要射了。”
  “来吧啊射射进薇薇的小穴里嗯啊我嗯泄了泄了爽死我了薇薇被你插的好爽”
  华云龙立刻开放精关,将那又浓又密的津液,往蔡薇薇的小穴里射,蔡薇薇受到华云龙那火热的津液一射,不自主的抖擞一下,软绵绵的趴在华云龙的身上。华云龙搂过琪儿和蔡薇薇,三人带着甜蜜的笑容,相拥着进入梦乡。
  次日醒来,蔡薇薇和琪儿娇羞不已,蔡薇薇娇嗔道:“龙哥,你欺负我们。”
  华云龙搂着两个娇娃,亲吻着她们道:“你们放心,等事情一完,我就带你们回「落霞山庄」。”
  蔡薇薇嗔道:“要是让我娘知道了,非骂死我不可。”顿了一顿,又道:“不知道娘会不会替我担心”
  琪儿接道:“小姐,你要不放心,由我回去告诉夫人,让她放心,就说小姐和公子在一起。”
  蔡薇薇沉吟道:“这当然好,但是你舍得离开我们吗”
  琪儿脸一红道:“我当然舍不得离开小姐,但是怕夫人担心,只有这样啦。”
  蔡薇薇笑道:“不是舍不得我吧,是舍不得龙哥吧”
  “小姐,你真坏,怎么取笑起琪儿来了”琪儿娇嗔不依。
  蔡薇薇笑道:“你敢说不是”
  琪儿幽幽道:“琪儿不敢隐瞒小姐,琪儿能蒙公子宠幸,已属万幸。琪儿不敢奢望名分,只望以后能永远服侍小姐和公子,就心满意足了。”
  蔡薇薇安慰她道:“琪儿,我们虽是主婢,但实似姐妹,到时候少不了你的。”
  华云龙也道:“琪儿,你放心,哥哥到时候不会亏待了你。”
  琪儿笑道:“琪儿相信公子一言九鼎,咱们也该起床了。”
  三人起身穿衣洗涑,吃过早餐,琪儿就先告辞了。华云龙和蔡薇薇一看时间还早,就回房中用了一回功,蔡薇薇看华云龙的运气方式,心中暗暗称奇。蔡薇薇头脸一转,道:“对啦,你在那里见到我公公的”
  华云龙一愕,讶然道:“你公公”
  蔡薇薇信口应道:“是啊,你那套「无极定衡心法」不是公公传授的么”
  华云龙越发讶然道:“「无极定衡」哦,薇妹是讲,我刚才运功的逆气行功心法,叫做「无极定衡」么”
  蔡薇薇听他的口吻,不觉惑然道:“怪了,那是咱们家的独传心法,并未流传在外,也没有秘笈遗世,听你的口气,好象未曾见过公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世上另有一套逆气行功的法门么”
  华云龙道:“我不知道,我是幸得异人传授,那时”
  蔡薇薇急于解开这一疑惑,不耐听他详述,当下截口道:“你背诵一段口诀我听听。”
  华云龙一想也对,背诵一段口诀,强过叙述当日的经过,顿时念道:“此身非所有,此心非所有,往来苍冥间,混沌无休止”
  这一套心法,本是元清大师所授,蔡薇薇耳熟能详,听得几句,已知真伪,只见她笑容一绽,欢声接道:“动静乘太极,顺逆犹轮回。好啦,好啦,正是咱们家的独传心法,正是公公传授你的,不必再念了。”
  华云龙闻为之下,也觉欢畅无比,但见蔡薇薇身子不便,遂道:“薇妹妹,你身子不便,咱们就在此休息一天,然后再走吧。”
  蔡薇薇娇靥酡红道:“还不是你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华云龙连忙软语安慰。
  两人白天就在城中走走,不知不觉,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于是二人携手而行,直奔「宜兴楼」。此刻,蔡薇薇一身女装,那位店伙已不认得,但华云龙衣着未变,那店伙却是记忆犹新,一眼便能认出。但见那店伙满脸笑容,急急迎来,道:“公子爷回来啦恭喜您不虚此行,哈哈,请,楼上请。”
  华云龙未加辩说,迳行登上楼梯,微笑道:“难得你还认得我,请问这两日可有扎眼的人来过”
  那店伙紧随身后,道:“扎眼的人哦。”突然压低嗓门,悄声接道:“有几个,现在还在楼上。”
  华云龙一惊止步,也悄声道:“有几个什么装束”
  那店伙眼角向楼上一飘,故作神秘道:“三个小妞,好标致,敝镇从未见过,好像好像”他有意借蔡薇薇作个譬方,不料目光所及,见到蔡薇薇举世无双的绝代容颜,却自舌头打结,嗫嗫嚅嚅的再也接不下去。
  蔡薇薇听说仅是几个「妞儿」,不由一声轻叱,「蹬蹬蹬蹬」如飞奔上楼去。华云龙却自莞尔一笑,举手一挥,道:“随意弄点吃的,咱们吃完还要赶路,你去张罗吧。”话落转身,缓缓上楼而去。
  楼上似乎客满了,蔡薇薇站在梯口东张西望,那店伙所讲的「三个小妞儿」,坐在临窗靠西的一面,看去风致嫣然,确有几分姿色。华云龙在临窗靠东的一面选了一付座头,挽着蔡薇薇分边落坐,一面打量楼上的食客,察看可有惹眼的江湖人物,不料这些食客泰半俱是本镇人氏,够的上「惹眼」两字的,那便只有那三个「妞儿」了。
  那三个「妞儿」年纪不大,最大的不过十八九岁,其中一人着翠绿,一人穿红,一人着鹅黄,同样的短袄长裙,腰际束一条同色绸巾,冀边佩一支同色绸质蝴蝶,显然俱是黄花闺女,也看不出有何特异之处。须臾,那店伙送来酒菜,华云龙端起碗筷,狼吞虎咽的用起饭来,对那一壶温酒,却是看也不看一眼。
  蔡薇薇本来就不会喝酒,一面用饭,一面悄声道:“喂,龙哥,你看嘛,那三个少女好似武功都不弱。”
  华云龙不经意的向西边瞥了一眼,道:“那三个少女虽然是武林中人,但武功应该不会很高,快吃饭,不要惹人起疑,免得节外生枝。”
  蔡薇薇白了他一眼,一本正经的道:“那是你没有注意,你再看,看她们的眼神,她们的眼神与人不同哩。”
  华云龙听她讲得正经,不禁又向西边望去。这一次他留了神,果然被他看出蹊跷来了。东西相对,隔开两张桌方,那三个少女一人背向东方,两人对面而坐,眼神不易捕捉,但那举手投足的神态仍是清晰可见,华云龙凝神窥视,但觉三个少女年纪虽小,却有一股撩人的韶致,而且那韶致看来颇熟,好似在那里见过一般。
  他一面凝视,一面讨道:“那里见过呢我下山以来,见过的女子虽然不少,但却从未见过这几个人,莫非莫非哦,是了,方紫玉的门徒,一定是方紫玉的门徒。”他终于想起了方紫玉,想起了金陵「怡心妓院」一干女子的烟视媚行之态,也想起了方紫玉曾有「姹女教」准备开坛之说,因之他见怪不怪,将目光收了回来,向蔡薇薇点一点头。
  蔡薇薇随即悄声道:“看清楚了么她们的眼神可是有一点特别”
  华云龙低头用饭,信口应道:“嗯,全是「姹女教」的门下。”
  蔡薇薇暗吃一惊,道:“「姹女教」岂不是个邪教么你是怎样知道的”
  华云龙淡淡的道:“我见过她们教主,该教命名虽然欠当,对咱们却也无害。”
  蔡薇薇眉头一蹙,不信地道:“真的么”
  华云龙微微一笑道:“当然是真的,我还骗你不成快吃饭吧,别空耽心事。”
  一会儿,就解决了温饱问题, 结清账目,出了「宜兴楼」,两人商议了一阵,双双奔向东方。
  他俩计议已定,准备由东而西,再由西而东,顺南还北,仔细搜索一圈,倘无所见,决心沿江而上,取捷径直奔金陵,看看「医庐」的景况,再订尔后之行趾。这时正当西成之交,下弦月尚未升起,大地一片昏黑,他俩的目力纵然较一般人为佳,却也难以及远,摸索起来倍增困难,过了半个时辰,仍是一无所获。
  前面是一片说大不大的丛林,中央有一块亩许大小的草叶地上的青草,显见新近有人践踏过,可是,极目所至,却不见半个人影。蔡薇薇沉不住气,不觉目光一抬,道:“有人打斗过”
  华云龙摇摇头道:“看样子不是”说到此处,突然纵声一笑,道:“何方朋友到访再不出来,华某要来促驾了。”
  蔡薇薇方始一惊,右侧林内已经傅来一阵银铃似的声音,道:“华公子确是不凡,咱们自认为隐藏严密,不料仍然逃不过你的耳目。”话声中人影连幌,陆续走出三个人来。
  这三个人赫然竟是「宜兴楼」所见的少女,蔡薇薇蓦然一见,不觉脱口道:“哦,原来是你们。”三个少女袅袅行来,到达近处,同时裣衽一福。
  其中那位黄衣少女道:“华公子知道咱们的来历么”
  华云龙还了一礼,道:“如果在下猜测不错,三位该是「姹女教」的属下。”
  黄衣少女将头一摇,道:“错了,咱们乃是「倩女教」的属下。”华云龙瞠目结舌,不觉一楞。
  黄衣少女忽又「噗哧」一笑,掩口葫芦道:“不过,你也猜得不错,「倩女教」也就是「姹女教」,新近才改。”此话一出,另外两个少女「吃吃」一阵娇笑,竟是毫无顾忌。
  蔡薇薇暗暗皱眉,忖道:“「倩女教」的属下,难道都是不检细行,肆无忌惮的么”华云龙却是见怪不怪,微微一笑,道:“据我所知,贵教命名,原是因「姹女真经」而来,为何要改呢”
  黄衣少女道:“你不是说,「姹女教」是以女色迷人的邪教么”
  华云龙哈哈一笑,道:“一时气愤之言,想不到你们教主竟当真了。”
  黄衣少女窃笑道:“你又错了,这仅是原因之一,主要是咱们师祖的意思。她老人家爱静,不愿因「姹女」之名扰乱她的清修,此外就是咱们教主的意思了。”
  华云龙啼笑皆非地道:“你们教主又是什么意思”
  黄衣少女道:“取用现在的教名啊,「倩女离魂」的故事,你知道么”
  华云龙性格风流,「倩女离魂」的故事缠绵徘侧,记载于太平广记之上,他不知读过几遍了,焉有不知之理当下但见他微笑颔首,故意一「哦」道:“原来如此,这样讲,贵教已经正式开坛啦但不知贵教的总坛设在何处职司如何分配姑娘三位担任什么职务”
  黄衣少女忽然正容道:“这个我不能说,事关敝教的机密,讲出来要受罚的,你请原谅。”蔡薇薇见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露出了少女的本来面目:一时忍俊不禁,「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黄衣少女目光一转,突然道:“这位姐姐,敢是蔡昌义公子的令妹么”
  蔡薇薇闻言一怔,道:“是啊,我叫蔡薇薇,你是怎样知道的”
  黄衣少女微笑道:“我不瞒你,凡是与华公子有关的人,咱们没有不知道的。”话声中目光一瞟,向华云龙抛去一个媚眼。她这个媚眼当真有荡人心魄之力,蔡薇薇看得直皱眉头,暗暗称怪不已。
  华云龙却是视若无睹,道:“贵教关顾之情,在下万分感激,但不知姑娘蹑踪在此,有何指教”
  黄衣少女闻言之下,当即由怀内取出张纸条,双手递了过来,道:“我要讲的全都写在纸上,你请过目。”
  华云龙接过纸条,正待望去,忽见黄衣少女身子一转,举手一挥,道:“五妹,九妹,咱们走。”脚下一蹬,宛如乳燕投林一般,已朝林内射去,其余二位少女一声不响,也向林内射去,瞬眼消失不见。”
  她三人说走就走,既无所求,也不等待下文,便连招呼也不打一个,这等行径,大出华云龙与蔡薇薇两人意料之外,一时之间,他二人不觉双双怔住。过了半晌,蔡薇薇好似从睡梦中醒来,楞楞然道:“怪人,怪人。”
  目光一瞥,但见华云龙仍在发呆,于是扬声道:“喂,龙哥,人走远了,看看纸条上写些什么。”
  华云龙眨眨眼睛,恍然道:“正是,正是,你也来吧,咱们一起看。”蔡薇薇跃了过来,二人运足目力,齐向纸条上望去。
  但见那上面写着:“妖焰传九州,前途荆棘多。归禀天子剑,慎防眼前人。”这是一张字迹娟秀的小纸条,既无上款,亦无下款,倒有一个「一剑擎天」的美女画像,那画像作金鸡独立之状,聊聊数笔,钩画得极为传神。
  看清纸条的字句,蔡薇薇一声轻叱,咒道:“见你的大头鬼。”伸手一撩,将那纸条劈手夺去,就待将它撕碎。
  华云龙身子一转,握住她的手腕,道:“且慢。”
  蔡薇薇将头一昂,蹙眉道:“干嘛纸条上的意思叫你提防我,难道你信它”
  华云龙摇一摇头,道:“你多心了,纸条上的意思,乃是广泛之论,未见得就是指你而言,再说,我还不一定信它。”
  蔡薇薇神情一愕,道:“真的”
  华云龙微微一笑,道:“自然是真的,不信的话,你再揣摩看。”
  蔡薇薇果真将头一低,再次朝那纸条上望去,仔细揣摩起来。过了一忽,但见她螓首一抬,神色凝重地道:“龙哥,你看出来没有情势好似愈来愈严重了。”
  华云龙淡然道:“是指江湖上的一般情势么”
  蔡薇薇认真地道:“是啊,「倩女教」既然不是邪教,又似专为传送这张纸条而来,照理讲,应该有某种程度的示警之意才好,否则的话,这张纸条词意含混,岂非过于笼统那就变成不切实际,一点价值没有了。”
  华云龙点头微笑道:“嗯,有道理,「妖焰传九州,前途荆棘多」,这两句话,不但确有示警之意,便连眼下江湖的情势,也已讲得明明白白了。”
  蔡薇薇接道:“可不是嘛,前一句乃是魔劫四起,眼前已经遍及天及下之意,后一句则是说明前途维艰,处处都有危机,下面一句,她们又叫你「归禀」伯父得知,那恐伯不仅是示警而已,而是劝你盱衡大局,谨慎从事,不可轻易涉险哩。”
  华云龙眼神一亮,微笑道:“你是这样想么”
  蔡薇薇眉头一扬,道:“不是这样,「倩女教」何必专程送张纸条来”
  华云龙哈哈一笑,道:“这样讲,你不说它乃是叫我提防你啦”
  蔡薇薇蹙眉怨声道:“怎么样的么我讲正经事,你尽揭我的疮疤,难道非要叫我口头认错么”
  华云龙但觉她那颦眉蹙额之状十分抚媚,不禁一把将她揽了过来,扬笑道:“管它哩,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必多操心。”
  蔡薇薇用力一挣,挣脱了他的怀抱,小嘴一厥,道:“你看你,毫不正经,你再涎脸,看我不打你。”
  华云龙心里发笑,口中连声道:“好,好,不涎脸,你讲正经的吧。”
  蔡薇薇这才脸色一霁,道:“她们叫你回去禀告伯父,你是回不回去”
  华云龙道:“不回去。”
  蔡薇薇听他答的干脆,不觉一怔,道:“为什么”
  华云龙突然脸色一黯,道:“薇妹妹,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要发誓,任何人都不能告诉。”
  蔡薇薇惊疑道:“什么事情这么重要我发誓。”
  华云龙贴在她耳边轻声道:“家父十年前已经病逝了。”
  蔡薇薇蓦然一震,华云龙点点头道:“江湖上没有任何人知道,你可明白”
  蔡薇薇点点头道:“那这么办想那「倩女教」当是一个耳目众多的组织,她们传讯示警,叫你回去禀告伯父,自然是衡量过情势。经过一番斟酌的。”
  华云龙笑道:“她们斟酌什么是看我年轻,料我本领有限,不堪担当重任么”
  蔡薇薇一指他的鼻尖,道:“你啊,你就是好胜。”
  华云龙趁机握住她的柔荑,正容道:“说真的,薇妹,这不是好胜,这是志气。一个人不能没有勇气,不是么”
  蔡薇薇见他说得正经,不觉微怔,道:“志气你要独担重任,消弭方兴的浩劫”
  华云龙微微一笑,道:“若说独担重任,那是狂妄自大,我岂是不自量力一的人,我是说,妖焰纵然方兴未已,详情却是混淆未清,咱们总得先将真情实况弄清楚,然后量力而为。”说到此处,蔡薇薇口齿一张,好似有话要讲,华云龙一见,忙又接道:“薇妹不必再讲了,总之,你龙哥昂藏七尺,乃是男子汉、大丈夫,不历艰危,如何能成大事设若畏首畏尾,你怕也要瞧不起我了。”
  蔡薇薇想了一下,幽幽说道:“好吧,由得你,反正我不离开你”
  言犹未毕,华云龙已自揽腰将她抱了起来,欢声道:“好啊,有你相助,那是愈无可怕了。”这一次拥抱,乃是面对面,彼此胸腹紧贴。
  蔡薇薇纤手一伸,螓首一歪,将华云龙的下颔往上抬,道:“可是,你要听我的啊,我可不准你粗心大意,凡事毫不在乎。还有还有「倩女教」的话也要听,说不定真有亲朋好友暗算你,那就防不胜防了,知道么”
  她讲这话十分认真,华云龙但见她杏眼桃腮,既娇且媚,一付煞有介事的模样,不由情不自禁地在她右颊亲了一下,道:“那是当然,你不讲我也会小心的。”
  蔡薇薇嘴唇一厥,在他肩上擂了一拳,道:“讨厌,还不放我下来”
  华云龙道:“别忙,让我再亲一下。”他说着果然又在蔡薇薇左颊亲了一下。
  蔡薇薇不依了,擂鼓似的一拳接一拳朝他肩上擂去,嘴里连声道:“讨厌,讨厌,讨厌”
  华云龙哈哈大笑,将蔡薇薇放下地来,道:“薇妹,你知道你很美么”
  蔡薇薇星眸横睇,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娇声道:“还说呢你最涎脸了,就知道欺侮我。”
  华云龙眉头一扬,正经的道:“谁欺侮你了我是喜欢你,说真的,你的确很美,比那「九鹰教」主还美。”
  蔡该感右掌一扬,道:“你再讲,再讲我可真要打你啦。”
  四野岑寂,星光迷朦,这是一幅似真还假的玉女含颦图,华云龙瞧在眼里,乐在心头。但见他眉开眼笑,喏喏连声的道:“不讲啦,不讲啦,说真的,咱们也该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蔡薇薇突然眼珠一转,问华云龙道:“龙哥,「倩女教」的宗旨是什么”
  华云龙道:“说来话长,如想讲个明白,那得从头讲起。”
  蔡薇薇娇声说道:“择要讲嘛,将来我要帮你的,有关「倩女教」的底细,总该让我知道一点啊。”话头已经打开了,华云龙不讲已是不行。
  他想了一下,于是择其所要,将那方紫玉师徒,以及「玉鼎夫人」讲过的话,简略地说了一遍,此其间,难免涉及他所知道的因果关系,也提起过「玉鼎夫人」如今已经出家为女道士,更名「长恨」的事。蔡薇薇听得十分仔细,听完以后,不觉长长吁了口气,感慨系之地道:“想不到,想不到,原来这位教主乃是暗恋伯父,所以创下「倩女教」,用情如此之深,当真罕世少见了。”
  华云龙感触更多,喟声一叹,道:“少见的还是那位「长恨」前辈,她对家父不但用情极深,而且洞悉家父的为人,宁可自苦,宁可折磨,也不愿家父稍有陨越,交友若此,那是两心如一,犹胜同胞了。将来我定要设法将她老人家接回云中山去。”
  蔡薇薇惋然接道:“可不是么,如说用情能以入圣,「长恨」前辈是以当之无悔了。龙哥,将来咱们一起去找她,你说好么”言谈至此,两人的情绪已经完全转变,便连原来的目的也已忘怀了。事实上,此刻再谈「倩女教」的宗旨,那似乎也属多余。
  突然,万籁俱寂的夜空之中,传来一声极为低微的喟然长叹。这一声喟叹,几不可闻,可是,听在华云龙与蔡薇薇这等高手耳内,也有平素讲话一般清晰,他二人蓦然闻之,不觉齐齐一怔,顿了一下,却又听不见任何声响。
  华云龙忍耐不住,扬声喝道:“那一位高人莅临此间,何不请出一见”话落,不闻回音,华云龙再问一遍,仍是没有回音。
  蔡薇薇悄声说道:“咱们搜他一搜。”
  这一回,回音来了,但听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不必搜了,孩子,老身不想打扰你们,你们要找的人,目前在”
  活犹未毕,华云龙已经一声欢呼,道:“嗨,是顾老前辈么晚辈正想拜见您哩。”
  只听那人慨然道:“你这孩子,唉,贫道原来不想让你知道的,想不到你的记忆力竟然这样好,如今我也不瞒你了,贫道确是长恨。”
  蔡薇薇听说那人自称「长恨」,连忙接口道:“好啊,咱们正在谈您呢,您老人家容许咱们拜见么”
  长恨道姑道:“不必了,孩子,贫道已是世外之人,相见何益,办你们的正事去吧。”
  蔡薇薇娇声道:“我想得到,眼前的正事,您老一定替我们办好了,我好想见您一面啊。”
  她讲此话悦耳动听已极,仰慕之情又复溢于言表,长恨道姑不觉赞许道:“好聪明的孩子,你叫什么”
  蔡薇薇连忙应道:“我叫蔡薇薇,我娘叫我薇儿,您也叫我薇儿吧。”
  长恨道姑道:“贫道记下了,倘有机缘,咱们来日再见吧。”
  蔡薇薇着急道:“不,不,我想见您,我现在就想见您,您老人家为何吝于让我见您呢”
  长恨道姑道:“贫道已经讲过了,出家人相见无益。其实你刚才的谬许也错了,贫道忍恨出家,焉当得「情圣」二字。”
  这片刻间,蔡薇薇一句紧接一句,不断的要求长恨道姑容许她见上一面,华云龙插不上嘴,于是运足耳力,捕捉那话声的来源,岂知长恨道姑好似真的不愿相见,所讲的话闻之在东,忽焉在西,竟像其人正在绕场奔走一般,听了半晌,总是拿捏不准真正的停身之处。
  华云龙他心意一变,接口说道:“你当得的,老前辈,不瞒你讲,那天晚上您与方紫玉前辈所讲的话,我全都听到了,当时的情景,我也全都看到了,这世上既有文圣,也有武圣。您老人家便是情圣。真的,我对您老人家所知不多,那天晚上,我却感动得哭了。”
  但听长恨道姑幽声一叹,道:“看来你也是个情种,孩子,你叫华云龙么”
  华云龙恭声应道:“是的,晚辈表字云龙,长者们都叫我龙儿。真正的讲,晚辈该称您姨姨或姑姑。老前辈,你准我这样喊您,也叫我一声龙儿好么”他讲这话时充满了感情,也洋溢着无比真挚的孺慕之意,令人一听,便知他语出至诚,乃是肺腹之言。
  长恨道姑显然被他的话语感动了,只听她慨然一叹,道:“贫道不是娇情之人,如果提前十年八年,你喊我一声姨姨或姑姑,贫道还不见得满足呢。可是,如今贫道已是出家人,这些俗家的称谓,贫道早已陌生了。”
  蔡薇薇听到此处,忽然心中一动,暗暗忖道:“对啦,我何不趁她说话分神之际前去寻她寻到了她,她老人家想不见我也不行啊,嗨,我就是这个主意。”她想到便做,连华云龙也不告诉一声,立刻悄悄地掩入从林,一闪不见。
  华云龙却是打蛇随棍上,连忙改口道:“顾姨,称谓那有什么陌生的出家人也有俗家亲友的啊。顾姨,您老人家喊我一声龙儿吧,您不知道,自从那晚见您以后,如非迭生变故,龙儿早就找您来了。”
  这是真诚的呼唤,长恨道姑自然听得出来,因之她顿了一下,幽幽一叹道:“孩子,自古多情空余恨,你的感情也太丰富了。”
  华云龙道:“我错了么顾姨,难道龙儿不该对您有份孺慕敬仰之情么”
  只听长恨道姑道:“贫道不能讲你错,但也不同意你的想法。你记得两句古诗么「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常圆」。孩子,你的感情过于丰富,将来可有苦头吃了。”
  华云龙亢声接道:“龙儿不信,鸳鸯交颈,孤雁凄鸣,飞禽走兽,尚且有一份失单与互爱之情,何况人乎人若寡情,那就与冷血动物无异了。”
  长恨道姑道:“唉,你涉世未深,想法过于天真,须知人生变化多端,许多困难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到时候情天难补,恨海常存,你就知道禽兽与人不能相比了。”
  他二人你言我语,一时忘情辩驳起来,谁也没有注意蔡薇薇早已不见。华云龙聪明绝顶,反应灵敏,言谈至此,不觉将长恨道姑引入彀中,长恨道姑一时情急,竟自无话可反驳。华云龙听她半响无语,忙又接道:“顾姨,你别难过,说真的,您也没有错,错的是咱们华家的人,咱们不该冷落顾姨,使您老人家怀情忍恨,以致于出家当了道姑,这事龙儿原无所知,如今既然知道了,龙儿定无不顾之理,顾姨,您让龙儿见您一见,好么”
  这时始闻长恨道姑一声喟叹道:“你这孩子舌粲莲花,是想说服贫道么”
  华云龙忙道:“不是的,顾姨,我娘也说咱们华家对您不起,您若不信,可以去问我奶奶,龙儿若有半句虚言,让您打十板屁股。”
  长恨道姑不觉失笑道:“你这孩子唉,贫道讲你不过,不上你的当了。”此话出口,华云龙大吃一惊,但因从那话声之中,听出长恨道姑已有离去之意,一时情急,不觉扬声截口道:“等一下。”
  “等下去,贫道的耳根不得清静,你们赶紧返回金陵,来日自有相见之期,贫道去了。”话落,响起一丝的衣袂飘风之声。
  华云龙一听大急,尖声叫道:“顾姨,顾姨您不要走。”这片刻间,他用尽了心思,想见长恨道姑一面,甚至有意说服长恨道姑,完成自己的心愿,不料长恨道姑洞察其心,说走就走,他急得连连跺脚,却是无可奈何。
  就在他急得跺脚不巳之时,突然听到蔡薇薇「嘿嘿」一笑,道:“顾姨,薇儿等您很久了哩,您老人家当真吝于相见么”
  华云龙方始一怔,已听长恨道姑惊异感叹的道:“噫,你这孩子忒慧黠了,你是怎样找到我的”
  但闻蔡薇薇俏皮的道:“您老人家分音化声的功夫忒高明,薇儿那里找得到,是神仙告诉我的。顾姨姨,龙哥在发急哩,咱们下去吧”
  华云龙恍然而悟,脚下一顿,立时向左边林内扑去,同时欢呼道:“顾姨,顾姨,原来您还没有走啊。”
  长恨道姑的确未走,她此刻仍然高踞在入林不远一株丛树的枝叉之间。薇薇迎风绰立,站在她的背后。她二人同用一枝,长恨道路竟然未曾察觉,蔡薇薇轻功之高,于此可见一斑了。华云龙到得树下,长恨道姑瞧瞧蔡薇薇,又瞧瞧华云龙终于无奈地道:“好吧,咱们下去,遇见你们这两个玲珑剔透的孩子,贫道只有认输了。”她说着缓缓起立,轻轻一跃,落身地面。
  蔡薇薇也随路落地面,笑脸盈盈的道:“薇儿骗你的,顾姨,您的功夫真的很高,刚才倘若不是您老抛出一片树叶,划起一丝破空之声,我还正在奔波未歇哩。”
  她这样一讲,长恨道始不觉莞尔道:“你也不必阿谀逢迎了,反正贫道已经被你找到,要讲什么,那就爽直的讲吧。”
  华云龙早已迎了过来,闻言连忙接口道:“顾姨说得是,您请坐,咱们就在这里谈。”
  长恨道站游目四顾,将头一点,就近找了一块山石坐了下去,华、蔡二人相视一笑,紧随身后,也在她面前坐了下去。这时已近子丑之交,下弦月升二三丈许,那淡淡的月光,一丝丝从那树叶缝隙间洒了下来,满地都是点点银星,再加一位娥眉凤目,体态轻盈的道姑,高高端端山石之上,在她的面前,又复并坐着一双金童玉女一般俊美的痴儿,这一双痴儿目闪精光,脸含微笑,仰望着山石之上的道姑,流露着天真无邪的神情,形成一副充满活措、和煦、温馨、谧静的画面,令人见了,不觉倏生悠然出世之感。
  他三人相互凝视,不言不动,过了片刻,还是长恨道姑打破沉寂,道:“傻孩子,你们苦苦相逼,就是看看贫道的模样么”
  华云龙凝目如故,蔡薇薇却是将头一点:“嗯,顾姨好美啊。”
  长恨道姑莞尔道:“贫道出家人,出家人观念之中没有美丑的。”
  蔡薇薇黛眉轻扬,道:“唉,美丑是比较得来的嘛,真的,您真的很美,如果不穿道装,薇儿相信一定更美。顾姨您为何要穿这种又肥又大的道装嘛”她是不明内情,不失天真,讲起话来莽莽撞撞,毫无顾忌,殊不知最后一问,恰好问到长恨道姑最为感伤之处,长恨道姑心头一酸,脸色刹时暗淡下来。但她毕竟是个通情达理,极富经验之人,瞬息便自恢复了常态,只见她目光一抬,微微一笑,道:“贫道怕要使你失望了。”
  蔡薇薇不觉一怔,道:“顾姨可是不愿意再讲么”
  长恨道姑依然含笑道:“贫道乃是为出家而出家,性之所近,便自穿上了道装。你满意么”蔡薇薇闻言之下,目瞪口呆,大出意料之外。
  可是,这种避重就轻的答覆,却难满足初知内情的华云龙,但见华云龙俊眉一轩,断然接道:“不对”
  长恨道姑脸庞一转,凝目笑道:“你既然知道不对,那就不必再问了。”
  华云龙先是一怔,继而亢声道:“可是,您老人家心里很苦啊。”
  长恨道站暗暗心惊,忖道:“这两个孩子太聪明了,他们都是极富感情的人,坚强一点,拿出理智来,莫要被他们的情感所征服,在小辈面前失去了常态才好。”她心中有了警惕,越发淡然道:“贫道不是有说有笑的很好么薇儿还讲贫道很美哩。贫道已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比你母亲大得多,若是心里很苦,焉能赢得薇儿的赞美”
  华云龙道:“那是修练「诧女真经」的缘故,四十出头又怎样您本来就很美嘛。顾姨,何必呢,您也可知道您也有错么”
  长恨道姑一笑道:“龙儿故作惊人之语,那是自作聪明了。”
  华云龙颇为激动的道:“龙儿决非自作聪明,龙儿讲话都有根据。”
  长恨道姑暗暗震惊,表面却是故作惊讶,道:“哦,这就奇怪了,贫道是否很苦,你有什么根据”
  华云龙眉头一皱,道:“顾姨,您是原谅我所知不多么须知我外公对我讲过你的往事,那天晚上,在那荒凉的道观之中,您老人家的一言一动,龙儿更是亲眼目睹哩。”
  此话出口,长恨道姑的神色一变,惴然急声道:“你外公讲些什么”须知当年的白啸天,乃是一世之枭雄,其为人不但好大喜功,性情偏激,而且最是护犊,是个爱与恨都走极端的人,长恨道姑不怕道观之中的言行落在华云龙眼内,却怕白啸天加油添醋,在华云龙面前乱讲一通,至于白啸天严然已成德艺兼备的武林隐者,她却是一无所知,情急变色,自也无怪其然了。
  华云龙倒未注意她的神色,应声接道:“曹州的事啊,我外公讲,您那时正受「鹰火炼魂」之刑,家父闻讯前去救您,当时的情形,据说是叫家父用玄铁剑换您,家父也会毫不犹豫,可是您却处处为家父着想,叮咛家父不可忍受委屈不可受人协制”
  提起这一段往事,当年华天虹双目泣血,身子颤抖,语不成声,几近疯狂的模样又复涌现,长恨道姑心头隐痛,不愿再听下去,子是截口道:“你外公就讲这些么”
  华云龙道:“当然还有,我外公又讲,您老人家不是凡俗女子,对家父的爱顾,情比天宽,恩比地厚。他讲「鹰火炼魂」之刑惨绝人察,任谁见了也得义愤填膺,怒气沤汹,您老人家却是宁可忍受千股痛楚,仍不愿家父受点委屈。顾姨,龙儿要斗胆请问一句,当年您与家父情胜手足,如今却忍恨出家,心灰意懒,能说不是责怪咱们华家对您不起,却又不愿令家父作难么”
  听到此处,长恨道姑脸上一热,但也心头一宽,念头转动,急速忖道:“白老儿总算还有一点是非,可是,龙儿这孩子心思敏捷,词锋犀利,再讲下去怕是要招架不住了。”转念至此,连忙微笑道:“就算你判断不错,事情也已过去了,陈年老账,彼此两不亏欠,这不很好么”
  华云龙目光一亮,道:“所以我说你也错了啊。”
  长恨道姑道:“错了也好,不错也罢,总之事已过去,不必再提。”
  华云龙本来有心将华天虹已经不在地消息告诉她,但想想此时不是时候。华云龙目光凝注,庄重的道:“顾姨,您可知道,您的观念根本错误啦”
  长恨道姑愕然道:“牺牲自我,成全你的双亲,贫道观念错误了”
  华云龙道:“最低限度,龙儿的看法是如此。请问顾姨,安陵项仲山,饮马于渭水之中,每一次投钱三枚,什么道理”
  长恨道姑道:“项仲山清廉之士,饮马投钱,不苟取耳。”
  华云龙道:“渭水之滨,不见得常有人在,单单以「廉介而不苟取」,解释他投钱之意,顾姨解释够了么”
  长恨道姑一愕,道:“你还有另外解释不成”
  华云龙道:“龙儿有一点补充,龙儿觉得,项仲山饮马投钱,在求心安而已,否则的话,那就成了欺世盗名之辈,称不得清廉之士了。”长恨道姑想了一想,觉得也有道理,不禁点头「嗯」了一声。
  华云龙微微一笑,又道:“顾姨,龙儿再问,所谓「开门揖盗」,该作何解”
  长恨道姑倏听此问,忽然眉头一皱,不悻地道:“怎么你认为贫道所受的苦难,全是咎由自取么”
  华云龙摇头道:“顾姨会错意了,南史有云:「开门揖盗,弃好即仇。」吴志又讲:「奸宄竞逐,豺狼满道,乃欲哀亲戚,顾礼制,是犹开门而揖盗,未可以为仁也。」龙儿对您老人家别无所知,但知您老是个情深义重的人”他故意顿了一下,然后接道:“不过,龙儿觉得您老的想法过于狭窄了一点,同时,龙儿也在怀疑,所谓「勘破红尘,定下心来」,究竟有几分可信”
  最后几句话颇为逼人,长恨道姑胸口一窒,瞋目反诘道:“你是讲,贫道欺骗你”
  华云龙淡然说道:“龙儿怎敢如此放肆,龙儿是讲,您老人家独处之际,未必真能心如止水,不过是强自抑止,不让感情冲激泛滥而已。”
  长恨道姑微微一怔,道:“这并不错啊。”
  华云龙道:“错是不错,却嫌过于消沉了,须知人生在世,是有责任的。这份责任不仅为己,也该为人;不仅是为少数人,而是要为多数人。遁世何用那连自己的问题也解决不了。”
  长恨道姑强自按捺颤动的心灵,冷冷地道:“你唠唠叨叨,究竟要讲什么”
  华云龙道:“龙儿想请顾姨卸下道装,恢复本来面目,到咱们华家去住。”
  长恨道姑道:“唉,世间事哪有如此简单”长恨道姑淡然一笑,挥一挥手,道:“再见了,龙儿,您很聪明,愿你好自为之,也别忘了贫道的托付。”转脸又向蔡薇薇道了「再见」,然后袍袖拂动,飘然而去。
  华云龙呆了一呆,不禁敞声道:“顾姨,您”长恨道姑头也不回,转眼消失不见。
  华云龙欲待追去,蔡薇薇拉了他一把昨声说道:“追不回来的,龙哥,让她去吧。”
  华云龙顿了一顿,颓然喟叹道:“是我操之过急唉,谁知道她会绝裾而去,说走真走哩。”
  蔡薇薇道:“她并非绝裾而去,乃是彷徨无主,自己也不知如何是好。你放心吧,二哥,其实她已经动心了,我看得出来,下次再见,你一定成功。”
  华云龙道:“若讲下次再见,谈何容易。”
  蔡薇薇黛眉一轩,道:“你怎么也糊涂了附耳过来,我告诉你其中的道理。”
  华云龙听她讲得神秘,果真将头一低,凑了上去,蔡薇薇掂起脚尖,附在他耳边的悄声细语,也不知讲了些什么,讲完以后,但见华云龙微一颔首,道:“眼前也只好如此了,但愿有幸被你言中。”
  蔡薇薇螓首一点,认真地道:“一定的,你若不信,我敢和你打赌。”
  华云龙不觉失笑道:“打什么赌,我信你就是,咱们也走吧。”于是,他俩手拉手离开丛林,奔向江畔。
  第二部完dulesarticlepackshow.phpid43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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