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肝》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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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地方虽说也是郑宅,却不是郑安桐的那个郑,人人依旧各司其职,未见有半分担忧之色。辛甘在花园里肆意糟蹋了一圃 ,倒拎着剪刀怡怡然喝花茶。
  陈伯晚上回来,拿了郑翩然的衣服,匆匆上车前对她说:今晚少爷不回来,您好好休息。
  辛甘眯着眼睛:放心,我一定睡得很安稳。
  陈伯少见的踟蹰,最后低声说了句请您体谅少爷。
  辛甘冷笑,她还不够体谅他吗
  晚饭吃多了,夜里翻来覆去,她下去热牛,被落地窗前黑黢黢的背影吓了一大跳。
  翩然
  她走近,他放下手里的酒杯,转过头来看向她,背对着窗外的夜,他的面容模糊,眸却异常的明亮:医生说,差一点就来不及,幸好抢救及时。辛甘,你这次实在干得漂亮。
  他笑起来,讽刺而凉薄。
  那就是说还没死嘛。辛甘热了杯牛,坐在沙发里翘着腿喝。
  他走近,烈酒的味道危险而强烈。
  我知道你想阻止那个收购案,我知道你和雅琪演戏给我看。但我想,只要你开心些,那些股份送给你又怎样就算是要我郑翩然的全部身家,也只要你一句话而已。说着他勾了勾嘴角,抬手将酒喝干。
  辛甘开怀:真的
  只要你开心,他也笑,眸光却愈加冷冽,他的心脏病,即便不受任何刺激,也没有几年了。他要死了辛甘,你真的开心吗
  辛甘呼噜呼噜啜着牛,恍若未闻。
  他拿走她手里的牛,俯身将她困在双臂间,他紧盯着她的眼睛。辛甘表情渐冷,终于凝成一个尖锐的笑容:他有你披麻戴孝就够了,再不济也有翩怀和翩翩,总不至于劳烦我为他送终。
  她话音落,安静的夜,像过往的一切,沉默的残忍着。
  他看着她:他毕竟是
  郑翩然,你敢说出口她突然起杯子在沙发的红木扶手上敲开,尖厉的碎片对准手腕,他捏住她手腕,只使了一分力,夺下玻璃片,收进手中,他慢慢握紧拳。
  辛甘,他毕竟是你父亲。
  锋利的玻璃轻易的割进他里,鲜红的血,从他掌心滴到她心上,蜿蜒不绝。
  当年是她使计怀上了你,他本不知情。后来知道你的存在,他不是没有试图补偿你。郑翩然松开手掌,拔出深陷的玻璃片,随手将手帕缠上,辛甘,他毕竟是你父亲。
  辛甘觉得冷,这夜太深,牛与血的腥气都甜的让人想哭,郑翩然是个魔鬼,逼的她比死还要难受。
  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他静静的,抬手用手帕未染血的一角擦。
  我道歉,我不该故意气他,我把授权书作废,股份还你,你拿去给他看,要我以死谢罪都可以郑翩然,你要我怎么做都好,别再说那句话了。
  她颤着手推开他,头深深埋下去。双臂拥抱着自己,她无法控制的浑身发抖。
  我爸爸姓宋的宋家一次又一次的把我赶出去,是他一次又一次把我捡回去;同学问我为什么姓辛,我答不上来,是他给我擦眼泪;我车祸差点死掉,是他跪下求她输血给我他是我爸爸,如果不是为什么为我做这些呢翩然,我爸爸姓宋求求你我爸爸姓宋
  她哭的像个孩子,瑟瑟的抖着,平常日子里那些不以为然与洒脱飞扬,荡然无存。郑翩然平时最讨厌她那些故作潇洒的不以为然,总为此招惹她,可此刻当真下狠手将她的面具除离,看她崩溃,像十多年前一样无助的哭泣,他又觉得心碎。
  这世上使得他费心的事情实在太少,可偏偏就这一件,他使尽浑身解数,不得其解。
  这样的对弈既然无解,多一日便是更重一重的两败俱伤,换做任何一个人,为了郑安桐他早已舍弃,哪怕是自己。
  可偏偏是她。
  他将她抱进怀里,抚着她颤栗的背,轻轻的拍着顺着。
  辛甘在卧室里醒来,身边没有人,也没有睡过的痕迹,只有垃圾桶里那条血迹斑斑的手帕,与她疼的像要裂开的脑袋,才证明了昨晚不是一个梦。
  她起床机械的洗漱更衣,开车去了医院。
  顾卫国如他过去几十年一样,忠心耿耿的守在郑安桐病房外,见辛甘出现,他那双绿豆大的三角眼里出狠的光。
  辛甘觉得反胃:麻烦通报声你家主子,就说我来了。
  顾卫国冷笑,宋业航教出来的野种,果然一点家教也没有。
  比不上您家学渊源,沉沉小姐总爱穿绿色,想必是您言传身教、有方。
  你居然敢在这里撒野小贱货老子废了你顾卫国被踩中痛脚,暴跳如雷。辛甘抬手:请平静些,她指指病房里面,您家主子前车之鉴就躺在里面,您还是小心些吧,也被气的送急救就不好了
  说完她立刻自顾自的摇头:哎我怎么那么糊涂啊谁被气死您也死不了啊要比忍字,全中国的乌加一块儿也比不上您呐
  顾卫国依傍郑安桐生存,顾太太持着郑家俨然女主人模样,甚至一家三口都住在郑家,名不正言不顺,所有人其实都知道那点事,但忌惮着郑安桐,没有人敢当面说半个字。今天被辛甘这样剥皮抽筋直击要害,顾卫国老脸涨的紫红,额上青筋爆的老,三角眼死死盯着她,脸上的抖啊抖,气的反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辛甘正赏心悦目的欣赏,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曼妙声音由远及近,顾太太从病房里走了出来,在丈夫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顾卫国犹豫了片刻,狠狠的瞪了辛甘一眼,愤怒的向外离开。
  顾太太千妖百媚的一笑,朱唇轻启:小辛你是越来越厉害了。
  辛甘不答她,饶有兴致的盯着她看,笑。
  顾太太掠了掠鬓,不经意似地:怎么了看我有哪里不对劲吗
  你是说拉皮和镭还有毒杆菌那些的后遗症放心,没那么快,看你家顾沉沉鼻子这么久还没塌,就知道那家整容医院还算靠谱。辛甘笑的灿烂极了,我只是觉得你真是可怜啊这一辈子想要的东西,没一样能得到的。顾沉沉那蠢劲和她爸爸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唯一像你的那张脸,还回炉重造去了啧。
  顾太太恍若未闻,仍端着那毫无破绽的笑容,辛甘擦过她身边往病房里去,在她耳边轻而快速的留了句话
  你边笑边咬牙的时候,脸那形状跟嫩牛五方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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