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长叹了一口气,心疼道:“圣上今日开心。”
田福生忍不住跟着点点头,“要是下次还有这样的事,小的还得巴巴地求着圣上去看,要是圣上能开心,小的就算折了腰,也得上场踢个蹴鞠给圣上看。”
侍卫长沉默了一会儿,他对面站岗的侍卫们忙给他挤眉弄眼,侍卫长扭捏一会,道:“咱们这些兄弟们也是踢蹴鞠的一把好手。”
其中还有不少人还是因为圣上喜欢所以专门去练的,各个都是好手,耍得花里胡哨,夺人眼球的很。
田福生噗嗤一声笑了,脸上开出了菊花,“张侍卫既然这么说,小的就记住了,等回头圣上问起,小的就同圣上说了这事,到时候小的也能沾了圣上的光,看各位侍卫大人的身手了。”
几人正说着笑,田福生听到墙角有几句喵叫声响起,他面色不变的小跑过去,片刻后满脸喜意地走了回来,“张侍卫,有名医进京了!”
*
监察处的人传来消息,有一游医从淮南进了京,这个游医医术高明,只是生平不治权贵。田福生将这消息告诉顾元白时,顾元白却没有喜意,他微眯着眼,身上还穿着上朝时厚重的龙袍。
这些龙袍繁琐,他的脸上也因为重物的拖累有了些红润之色,似无暇美琅之姝美,眉目之间的神色却稍显疲惫。
今日上朝,有不少人都参了薛将军的儿子一把,薛远纵马闹市,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顾元白很不爽。
这个未来的摄政王,也太过是嚣张了些。
他罚了薛将军三月俸禄,并责令其好好管教儿子。就因为想起来薛远这个书中的男主角,现在的心情又不好了起来。
但名医该看还是得看,顾元白让人给他换上一身靛青常服,带着几个人低调的出了宫。
其实顾元白心中没有多少希望,宫中的御医就是天下最好的医生,他们都没办法,这位游医还能比得过他的御医?
“公子,就在这儿了。”侍卫长指了指眼前的木门。
顾元白嘴角噙笑,让他上前敲门,不过片刻,就有一个小童过来开了门,从门缝中上下打量着他们:“你们是来治病的?”
侍卫长道:“没错。”
小童道:“那是给谁治病的?”
顾元白从侍卫身后走了出来,一身青衣衬得他身长如竹,他对着小童微微一笑,“正是在下了。”
小童张大着嘴巴看着他,傻乎乎地问道:“神仙也会得病吗?”
“神仙会不会得病我不知道,”顾元白笑道,“但我却是一身病体的。”
小童将顾元白引了进去,屋中不乏其他来看病的人,各个身着粗布衣裳,面黄手粗,好奇地看着这一行人。
侍卫们的神气十足,通身气势已不似寻常人,更不要说顾元白,他被小心护在中央,脚步悠然十足,即便脸色苍白,也挡不住通身逼人贵气。
游医看了他们一眼,心中知晓这些人必定不是普通人,但他却没说透,而是默不作声地示意顾元白坐下。顾元白伸出了手,一小截手腕露出,名医把了一刻钟的脉,眉头越皱越深。
等移开手的时候,干脆利落道:“治不了,只能用补药吊着。”
随侍的人脸色黑沉,顾元白长叹一口气,让人留下钱财,起身离开。
他倒是不怎么难受。
圣上随意走着,慢慢走到了河边,他低头往下一看,水面映着的面容有桃花之色,这具身体哪里都不好,唯独这一张脸格外出众,但顾元白并不喜欢。
他看了片刻,朝后伸出手,侍人送上手帕,顾元白擦了擦手腕和手,见一旁的树上有母鸟喂食小鸟,他出神的看了一瞬,手中的帕子就被风带着吹到了河里。
“浪了朕的一条好帕子,”顾元白感叹一句,“走吧,回宫。”
水面平平静静,帕子被水带着偏向远方,直到这一行人不见了踪影,水下才忽的有了动静,一个男人拽着一个女人爬上了岸,两个人浑身湿透狼狈极了,但周身绸缎的男人眼中却发亮,他拂去满脸水渍,犹如做了美梦一般的红了脸。
第4章
河流之上,一方小舟随波而荡。
薛远眉目阴翳地站在船头,身后的大理寺少卿之子常玉言正悠然地自斟自酌,瞧着他一副狠戾的模样,好笑道:“你庶弟得的原来不是疫病?”
薛远唇角勾起,温和地笑了起来,“玉言,你说这叫什么事,他耍心机耍到了我娘的身上,老子今天回府的时候差点宰了他。”
常玉言哈哈大笑,“还连累你爹被罚俸禄,让你爹同你在百官面前被圣上好好骂了一顿。”
薛远笑容愈深,“可不是,他回府就和我对练了一顿,还让我下次找机会和小皇帝认个错。”
常玉言闷笑。
薛远这厮长得人模狗样,脾气却比狗还要畜生,脸上挂着再君子的笑,心里想的指不定是什么阴狠损德的东西。
这人还胆大包天,没有规矩和德行,要不是薛将军看得紧,薛远当真能做出把他那庶弟砍了然后扔出去喂狼的事,一点不怕别人的攻讦和道德上的责骂。
一个大将军之子,结果活成了土匪头子。
常玉言道:“你还是安生些吧,京城里盯准你的人不少。”
“老子骑个马都能被他们说成闹市行凶,”薛远,“改天我在他们门前堆个京观1,让他们知道什么才叫做行凶。”
“你想堆也堆不了,这又不是战场,哪来这么多头颅让你堆成高山,”常玉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美酒,半躺在木板之上,朗声念诗道,“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2”
薛远道:“哪里有荷叶?荷叶也不是这会开。”
常玉言:“虽无荷叶,但我却看到芙蓉面了。”
他指了一指离船不远处飘着的一方手帕,“若我没看错,那手帕上面绣的应当是个仕女图吧。”
薛远拿起船桨捞起手帕,手帕丝织柔滑,沾水也不粘手,薛远眯了眯眼,看清上面的图案之后就是意味深长的一笑。
常玉言好奇道:“是不是仕女图?”
“不是,”薛远笑得渗人,“是龙纹图。”
*
正在批阅奏折的顾元白突然觉得背上一寒。
他皱起了眉,身边人及时为他换了手炉又端来了热茶,将殿内的火盆烧得更旺。对身子康健的人来说这个温度已经很是热了,殿内的宫女太监头上都流着薄汗,但顾元白却觉得这个温度也只是刚刚好。
他紧了紧手中雕刻美的手炉,毛笔一挥,批完最后一个奏折后起身,让人来拾桌子。
小皇帝身体弱,长得也像是未及弱冠的模样,顾元白好几次都想撸一把解决男人生理需求,但每次一看着那处的粉粉嫩嫩毛发稀稀就没了胃口。
颜色和形状都挺好看,干干净净,甚至称得上一句致。可搁在顾元白自己身上,这就是明晃晃地打击他的男性自尊。
嫩得一撸就红,再有感觉也得萎。
顾元白站在窗子口,深沉地叹了一口气。
田福生被顾元白派出去了,旁边随侍的是一个小太监,小太监小心翼翼道:“圣上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顾元白刚要说话,就听得宫殿外一阵喧哗,他眉头一皱,“外头发生了何事?”
话音刚落,就有人跑进来通报:“圣上,外头擒住了一个刺客。”
顾元白的脸色倏地黑了下去,比他脸色更黑的,是守在一旁的侍卫长。
*
批完奏折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刺客一身黑衣,行踪诡异,若不是内廷早已被顾元白清洗了一遍,禁军和御前侍卫各个勤勤恳恳,怕是还发现不了此人。
顾元白高坐在案牍之后,声音如裹腊月寒风,“你是何人派来的?”
刺客被压得脸贴在地上,哭天喊地地叫冤:“谁会派一个采花贼来当刺客?圣上明鉴,小的只是色胆包心之下被蒙了心,便大着胆子进宫想来看看。”
顾元白:“采花采到朕的宫中来了?你是看中了朕宫中的哪朵花。”
圣上语气沉沉,皇宫里哪里有宫妃,称得上是花的只有大内的宫女。
刺客奋力朝着皇上那方向看了一眼,年轻的天子被他气得唇色血红,耳珠也充了血,眼眸含冰带怒,处处皆是风景,看得让人眼花缭乱,哪一处都不舍得错过。
刺客张大了嘴,震惊地看着圣上,他的脸突然涨得通红,低下头后也不回话。
侍卫长猛得上前,狠狠踹了刺客一脚。刺客闷哼一声,骤然发力掀翻了压制他的几个侍卫,转瞬之间又被更多的人压在了身下。
明黄色的龙靴在眼前出现,顾元白抬脚勾起刺客的脸,这一张脸上要是没有鲜血,长得倒是风流潇洒,明眸善目,是一张贵公子的脸。
刺客眨去眼旁鲜血,专心致志地仰视着圣上,离得近了,圣上纤细的手腕都纳入了眼底,他诚心诚意道:“圣上,草民真的只是一时被色心遮了眼。”
圣上唇角轻勾,“你当朕信?”
每一处都跟玉一般,比玉还要尊贵,娇养出来的这一身皮肉,流出的汗怕也是香的。
刺客觉得心尖痒痒,觉得抬起他下巴的龙靴都香得很,辩解道:“小的在宫外瞧见了您一面,没想到您进了宫,更没想到您竟是圣上。”
顾元白俯视着他,半晌冷笑一声,开了口,“把人压进大牢,好好审讯一番。”
侍卫将人拉出去,刺客还在笑着,眼睛在殿内乱晃,余光却不离圣上。
顾元白咳了几声,冷眼看着他的笑面。
人被拖了下去,侍卫长带头跪在了顾元白面前,顾元白瞥了他们一眼,也不让他们起身,过了半晌才沉着怒气道:“下不为例。”
堂堂大内,竟然就让这么一个贼子冲到了宣政殿前。
宫内的守卫都是废物吗!
这个刺客满嘴胡言的羞辱,顾元白想了许多能是谁派来的人,偏偏脑子又在这时疼了起来。
他揉着额头,眉间轻蹙,睁开眼就见侍卫长张绪正在看着他,顾元白皱眉:“怎的?”
侍卫长羞愧低头:“圣上,臣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了。”
“去查哪处出了纰漏,”顾元白冷声,“朕倒要看看是谁给他留出的一个狗洞!”
侍卫长退了下去,田福生端详圣上面色,劝道:“圣上,该用膳了。”
好好劝了一会儿,顾元白才勉强点头让他传上膳食,片刻之后,一桌子山珍海味的佳肴就摆在了顾元白的面前。
但再好吃的东西,吃三年也会腻了。顾元白本来没什么胃口,动了一筷子之后就不想再动,心里不由想到番茄炒蛋、火锅烧烤、汉堡可乐等一系列的美食。
特别是番茄,顾元白以前其实对番茄无感,但这几年下来,他差不多都要对番茄产生执念了。想到酸酸甜甜的口味就发馋,可番茄明代的时候才能传入中国,他现在馋得口水直流也吃不到这个大红果子。
一想到吃的就停不住,顾元白气都消了,现在只剩下馋了。大恒朝如今并没有辣椒,如今菜中的辣味多是用花椒、茱萸、生姜、芥辣、扶留等辛辣调料调拌而成,这具身体因为虚弱,不能吃辣,顾元白三年来很少很少能碰到辣味。
想了想脑海中的各种吃食,顾元白思索了一会,招来人细细吩咐,让他按自己说的那样,去让御膳房做碗炸酱面来。
片刻之后,一碗洒满酱汁的面就端在了顾元白的面前,小青葱点缀其上,香味绵绵悠长,卖相看着着实不错,顾元白挑起根面裹着酱肉送到了嘴里,香味扑鼻,食欲跟着被勾了上来。
一碗面顾元白吃得干干净净,饭后心满意足,再一看先前那一桌的山珍海味还未动上一下,顾元白动动手指,懒洋洋地吩咐道:“让人再做一碗面,同着那道莲花鸭签和金丝肚羹一道赏予薛将军。”
“是。”
*
薛将军亲自接过宫中赏赐的吃食,派来送赏菜的太监笑道:“薛将军简在帝心,圣上用膳时也记挂着将军。盒里还有一碗面食,那是圣上今晚让御膳房琢磨出来的新吃食,特意让小的给将军送来一碗尝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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