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宾遥遥地看着女孩冲入了海军的包围圈中。
女孩没有骗她,她确实不是能力者。
那张看似有些夸大了的悬赏单也没有错,她的身手真的很好。
桀骜凌厉的剑气揉碎了一地的月光,年轻的女孩在海军中潇洒而4意地挥剑,从容不迫且游刃有余。
她把自己护在了身后,然后让自己等她。
罗宾慢慢压下了心中浮起的异样感觉。
这女孩心里藏着事,心思也并非单纯,那些汇报上来对她“快人快语”的评论,多半是受了对方流于表面的欺骗。
在自己逃亡在外的那几年中,罗宾曾与狼这种动物打过交道。
她并不喜欢那段经历,夜半时分将她从睡梦中惊醒的狼嚎,经过草丛时仿佛会看见的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冰冷绿眸,那些记忆甚至让她至今回想起时都会在心中泛起寒意。
狼是一种耐心极佳的捕猎者,它不会和猫科动物一样玩弄自己的猎物,但它却会一点点地,榨干对方的体力,消磨对方的精力,将它缓缓逼至绝境。
若不是恶魔果实的能力,那时年幼的自己根本无力应对这种像是受过黑夜祝福的残忍野兽。
手指不自觉地捻了捻,罗宾注视着女孩的目光忽然有些幽深了起来。
她曾有奇怪过为什么这样一个女孩子的外号会被称为狼。
但在她给她扣上了手铐之后,虽然只有一瞬,她确实从对方望向自己的目光中看到了那宛如狼一般的眼神。
罗宾一时无法分辨对方那眼神中的具体情感,然而这种被当成猎物盯上了的感觉换了谁都会觉得不适。
女孩追着一个海军进了小树林。
她瞥了眼脚边被对方丢下的书包,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鞘,有些诡异地笃定了那女孩不会逃跑。
月色皎洁,巨大的银盘洒了遍野莹莹。
罗宾抬头,看着年轻的女孩挥剑将沾上的血迹甩去,提着剑,从遍地抱腿痛呼的海军中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来。
听雨觉得自己现在简直紧张的不行。
感受到了对方注视着自己的视线,她觉得自己走路时腿肚子都在不断发抖。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自己给对方留下的第一印象简直糟透了。
“他们会没事的,只不过可能以后走路会需要拐杖而已。”听雨小心翼翼的,试图向对方证明自己并不残酷嗜杀,“有几艘军舰过来了,我们应该快点离开这里。还有···”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仰首,对上了罗宾湛蓝的眼眸。
“你好,我叫听雨。”决定要好好做一次自我介绍,听雨一字一句说的郑重,“我是西门家的大小姐——我知道你可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没关系,你以后会知道的,”她谨慎地打量着对方的神色,“我会知道你也不是因为沙鳄——我对那种大叔不感兴趣——我特意调查过你,是因为——”
我想把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一切都给你,这样在黑暗中成长却仍维持着光明保留着温柔的聪慧女子···
我想要你。
有什么情绪在胸中鼓噪着骚动,指甲被偷偷掐进了掌心,听雨安静地看着对方无波的双眸,乖巧讨好地弯了弯眼角:“——我觉得,我们可能是这世上最能理解对方的人,罗宾姐姐。”
她将手中的剑递给了对方。
最能理解她的人?
如世界政府了解奥哈拉一样吗?
“你觉得,你能理解我?”眼神有些冰冷,罗宾看了眼递过来的剑柄,没去接,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寒意,“你对我的事情,又有了解多少?”
听出了对方那一句问话中的讥诮薄凉,听雨忍不住心中微微一颤,咬着下唇,她低着头拿眼瞅她,被淡淡红晕熏染了的眼尾倒是露出了几分可怜兮兮的模样来。
自己这是被讨厌了么!
抿了抿唇,听雨自暴自弃地将剑往对方手里一塞,从书包中翻出了一件纯黑卫衣套上,将双肩包往背后一甩。
说好的御姐喜欢会体恤自己的乖巧无害天真无邪的小孩呢!
默默在心中将那些不靠谱的恋爱丢进烈焰送去火力发电,沉浸在自己心事中的听雨,在罗宾多少显得有些无言的目光中,将那副被自己轻易解下的海楼石手铐原模原样地戴好。
坐在小胖的背上,罗宾忍不住朝焉头焉脑的女孩多看了两眼。
又忍不住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和她手腕上被解下又被戴好的手铐。
这孩子···真是耿直的让人匪夷所思。
不过罗宾当然不知道,她眼中耿直的女孩正在心里想着些什么阴暗晦涩的事情。
听雨垂着眼,不自觉地啃咬撕扯着自己唇上的皮。
她说她们可能是这世上最能理解对方的人,这句话她并没有说谎。
她们两人所经历过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相像得可怕。
嘴角的皮被自己撕破,听雨伸舌一舔,顿时尝到了满嘴的血腥。
唇齿间弥漫着带着淡淡腥气的铁锈味,苦涩沉重,宛如那让自己家破人亡的夜。回忆被拨开,自己的世界被血色所侵袭,冰冷肃杀的寂寥在血管中艰涩地流淌,伴着年幼的自己在黑暗的街道上跌跌撞撞地彷徨无依。
狼狈逃离的脚步永远都是那样的杂乱无章,孤独无助的自己放眼望去,每个看似无害的街角都如同暗藏杀机,每个对自己笑的路人都像是都心怀鬼胎。
听雨抬了抬眼皮,原本清明的两眼中,混沌了仇恨与畏惧的阴霾。
西门家以一套惊世绝伦的剑法奠定了在江湖上数百年的地位。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那套被称之可断山河破苍穹,毁天灭地神鬼皆惊的剑法,已许久未曾出世。
眼红于剑法的威力,又垂涎于西门主家背后的财富,无权继承剑谱的西门分支勾结了几大家族,在黑白两道中打通了关系,终于在某个雨夜动了手。
六岁的听雨在入睡前觉察了异响后,不安地揉着眼睛抱着她心爱的泰迪熊下楼找妈妈。
迎接她的是溅进了双眼的温热。
她懵懵懂懂地看着往日温婉的妈妈披头散发满脸血痕地向自己扑来,亲和柔美不在,反倒露出了几分凄厉惨绝。
一双苍老但有力的手将她拦腰抱起,猝不及防中,她怀里的泰迪熊掉落在了地上。
听雨本能地伸手去够。
泰迪熊柔软的身躯在大理石地板上弹跳了一下,落入了一滩血迹,浅色的绒毛被鲜红浸透。
她顺着血迹看去,茫然地对上了方才还在自己额前落下了一个晚安吻的父亲那空洞的眼。
忠诚的管家将她及时送出了已沦为人间炼狱的西门家。
——大小姐,你要坚强。
——记住你的身世,但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你的名字。
——往前跑,别回头!
枪声响起。
管家倒在了地上,花白的头发染上了一片血肉模糊。他死去时看向自己幼主的眼中,仿佛仍旧闪着带着希冀的光芒。
往前跑,别回头!
被吓的四肢发软,听雨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看着面前晃动着的手电与火把,嘴唇嚅嗫着慌乱而无措。
往前跑,别回头!
迈出了第一步后一切就会变得容易,年幼的听雨咬着嘴唇连哭泣都不敢,憋着气往林中跑去。
往前跑,别回头!
背后的呼喝不绝于耳,逼近的搜索让人几近绝望。
往前跑,别回头!
苍凉的犹如溺水般让人窒息的痛苦如潮涌来,被那黑暗冰冷的回忆所淹没,听雨攥紧了拳,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缓缓蜷缩了起来。
一只略有些粗糙但温暖的手忽然自身边探出,轻轻覆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听雨像是触电似的在原处颤抖了一下,抬头,正巧撞进了罗宾那如海般深邃而宁静的眼中。
一路上女孩都安静地乖顺,平心静气在她身边闭目养神的罗宾却莫名觉得对方身上透出了一股与她年龄不符的悲凉来。
怎么可能,她还这么小。
她偏头向她看去。
女孩紧紧地咬着唇,两眼中透着背水一战似的孤傲,周身携裹着如同独身迈向阴冷死亡般的无助与倔强。
心中一动,罗宾还没反应过来时便伸了一只手出去。
虽然听着可笑,但她恍惚间竟似在这女孩身上看见了当初的自己。
女孩抬头愣愣地望向了自己,眼里现出了几分茫然,双眸湿漉漉的像是只被欺负了的小动物,眼尾红红的惹人心怜。
···如果没有注意到她眼底流露出的,那让对方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偏执了起来的孤鸷决绝的话。
罗宾在心里叹了口气,正当她想收回自己的手时,听雨忽然动了动,伸指勾住了她预待抽回的手,接着便像是懊悔自己举动轻浮一般,又很快地将她手指松了开来。
有些诧异对方瞻前顾后的动作,罗宾低头,却看见了她红红的耳尖。
她这是又在害羞么?
罗宾有些不解为何一个重赏犯会三番两次地在自己面前这么副怯怯懦懦的样子。
听雨默默地捏着自己的手指,委委屈屈地缩在角落里。
她发誓她刚才并没有想做出那么一副小媳妇的样子来的。
都是罗宾那样的眼神太容易让人沉沦。
她在心里心不甘情不愿地甩锅。
就是因为经历过类似的恶,才知道从中还能保持那样一份的温柔有多么难得。
听雨扁着嘴,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铐。
这个人,她想要。
西门的少主,一路刀枪剑雨血海沉浮而来,已被养成了看中什么就拿,遇见阻碍就连根铲除的性子了。
而且很多时候,也不必她自己动手,自然有人会把她所想的一切都安排好。
但人毕竟不是物品。
还没有什么感情经历的听雨闷不做声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偷偷看了眼身边的女人。
女人正注视着窗外,看样子是快到地方了。
听雨忧伤地在心里转着念头。
是自己不对。
动漫不过是动漫,但眼前的却是有血有肉的人,她怎么可以用从动漫中得到的情报来衡量一个在“现实”中的人。
眼前是个有自己思想,有自己喜好和主见的,活生生的人。
追女孩子——无视了自己比对方小了几乎十岁的年纪,听雨认真在心中反省着自己——还是要靠自己收集情报,慢慢接近才对。
脚踏实地,举止不可轻浮,也不应该做出一副自己很了解对方的样子。
听雨很快地总结。
从停稳的小胖身上跳了下去,她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注视着对方的两眼微暗。
要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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