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中秋,方靖柏会来接她去他家里。
她没有自己的家人了,哦不,其实还有一个改嫁的母亲,可是方茉不愿意称她为母亲,她在她最艰难的时候抛弃了她,她也不再需要她了。
方靖柏是父亲曾经的战友,她叫他叔叔,如今经营着一家公司,她也是依赖着他的资助。
偶尔得空,他会来接她一起出去吃顿饭,或是在外面,或是去他家。有时她还会去他家里借宿一两晚。
他的妻子,也就是她婶婶并不是家庭主妇,有体面的工作,所以两人都不太着家。
方茉学校附近的公交站牌附近等他。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驶来,她不大会认车的品牌,只知道这是他惯常喜欢的一辆。或许是这辆车带着他曾经所处的部队的某些特性。
黑色西装,干练利落,头发是常年的板寸,其实他这个人也还带着部队的痕迹,身姿笔挺,连人也端正。
她这样一个故人之孤女,居然除了资助之外,还记挂着节日,虽然来的次数很少,可是于她而言,已是奢侈至极。
等她坐稳后,方靖柏看了她一眼,启动车,“今天去家里,你婶也在,还有两熟人。”
方茉乖巧道:“好。”
可是等车到了小区,方靖柏手机突然响了。
“怎么回事?”方茉见他皱眉问道。
“嗯……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方靖柏放下手机,似乎有点犹豫。“公司出了点问题,我要马上过去。”
方茉看他可能有急事,赶快说:“嗯好,叔叔你忙吧,我……我自己回去也行。”
方靖柏略一思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你拿钥匙先上楼,去家里玩会儿,你婶现在不知道到家没有,我中午回不回来会再给个信。”
方茉怕耽误他的正事,不再推辞,一口答应下来。
方靖柏驱车离开,路上拨妻子的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只好发了短信。
方茉在小区里转悠了一会儿,决定先上楼,坐一会儿,然后如果方靖柏不回来,她再借口学校有事再走也行。
她不愿意拂了别人的好意,更何况是他的。
不过,她觉得婶婶似乎不太欢迎她,虽然面上总是客气的。
方茉原打算敲门,又觉得自己有钥匙,还劳烦别人过来帮她开门不大好,犹豫了一下,轻手轻脚开了门。
客厅里没有人,可是卧房方向却传来奇怪的声响。
那声音似是很痛苦,方茉奇怪的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渐渐靠近,那高亢的女声便更清晰起来,“啊……啊……好人……你好棒……”
是她婶婶的声音!方茉顿住脚步,呼吸一滞,脑子里乱成一团,脚步又不由自主的再走近些。
透过虚掩的房门,她隐约看到主卧的大床上,有两个赤身裸体的人交迭着,起伏着。
那男声喘着粗气道:“哪里棒?啊?骚货,说我哪里棒?”
她听见她那素来端庄的婶婶陌生的音调,柔媚嘶哑,“啊……那里好棒······你好大,好硬啊……”
男人加大了力度,粗声笑道:“比你老公棒吗?我和他谁操得你更舒服?啊?”
“啊……是你……你啊!他回家就和死猪一样,啊……再用力些!”
男人满足道:“真是骚浪,怎么当兵的体力还满足不了你吗?那今天他回不了,我就狠狠把你操透,操得你天天惦记着我!”
“好……狠狠地操我!他真的不会回来吗?”女人似乎有些担心。
“怎么?害怕了?想到他要回来看到你这幅贱样儿是不是更兴奋了?放心,公司出了些问题,回不了,你就安心被操个爽吧,啊……真是个好浪穴!”
方茉只觉得浑身冰凉,止不住的颤栗,这样的场景,颠覆了她所有的印象。
和电视剧里那些模糊的隐喻想重迭,那两个人像是交迭蠕动两条大白虫,她想要冲上去制止,他们才不配这样谈论方靖柏!
可是,如果她真的这样做了,对方靖柏真的好吗?当初她母亲和别人好上的时候,她父亲总是隐忍,还说家丑不可外扬,让她也别瞎说。
这里面是不是还有男人的面子,甚至是两家的交情利益?
她看惯了脸色和世态炎凉,遇事总是要多想一层。
被心里的矛盾情绪冲击得几乎要晕眩,方茉最终选择轻轻走出去,关上大门。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这样受人欺骗!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处理才是好的。
她甚至不知道他在哪里,她只知道他的手机号,而且,他现在应该正在为公司的突发状况忙碌。
现在告诉他真的好吗?
方茉离开小区,漫无目的地游走在马路上。不知道自己应该回学校还是等方靖柏回来。
直到日薄西山,方茉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才觉得凉意沁人,几经犹豫,决定给方靖柏打电话。
方茉拿出手机,款式略旧一些,银灰色的薄款翻盖手机,还是方靖柏给她的,说是换手机后闲置的,为了联络方便就让她下了。
心神不定的拨通了他的电话,听着“嘟······嘟······”的忙音,方茉不由得握紧了手机,感觉手上更冷了几分。
“喂?”
手机里传来他低沉的嗓音,似乎带着疲惫。
方茉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咬紧了嘴唇。
方靖柏皱皱眉,等待了一会儿不见回答,坐直身询问道:“方茉?怎么了?”
“叔……我……我……”方茉吞吞吐吐但是就是开不了口。
“你在哪?没在家吗?”他追问。
她很想一鼓作气说出来,却做不到,他知道这件事会多受打击啊……
那头没有继续追问,只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动,然后他说:“说你在哪,我去接你。”
“我……我在小区旁边的碧悦公园。”她下意识的听从回答。
“嗯,待那儿别动。”
在等待方靖柏的时间里,方茉反复给自己做预演,一定要尽量减少对他的伤害,慢慢说,平静地说,不要太刺激他。
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这样在意他的感受,大概是因为他对她好,那么她也想他好,只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是等方靖柏从公园门口走进时,她一眼就看到了他,刚才所有的预设都荡然无存。
西装外套没有扣上,不如上午见到时板正严谨,眉宇微皱,步伐快而稳,只是略略打眼一看,就朝着她的方向而来。
方茉不由得握紧了手指,心跳也不规律起来。
等方靖柏停在她面前时,她不敢抬头看他,他看着她这个瑟缩闪躲的模样,没有询问太多。
只说:“晚饭吃过了吗?”
方茉摇摇头。
方靖柏略思考了一下,“去旁边面馆吧。”
她点点头。心里还是打腹稿,思索要怎么开口。这样的事情。
方靖柏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女孩儿,心里有些猜测,或许和王玲有关,王玲后来回消息说方茉没有去家里,可是现在来看方茉却又没有回去。
他吃饭一向速度快,吃完后习惯性的拿出一支烟,一犹豫,又放回去。半靠在椅背上
面前方茉还是一如既往乖巧内敛的样子,穿着件白色外套,牛仔裤,身形纤瘦。吃饭时也是端正沉默。
她还小,经历那么多事,这个性格难的,很懂事,懂事到让人觉得心疼。
她的一双眼睛,透着复杂的倔强和无助。
方巍去的早,嫂子又……当初葬礼上,那氤氲的水气却强装镇定的眸子,大概也是触动他的原因之一。
总归资助她不是什么大的开销,又是说借助的形式,他和方巍是新兵营时期的战友,虽然转业后甚少见了,但是昔日的情谊不假,于情于理,帮一帮都是应该。
方茉吃完了,拿过一旁的纸擦嘴。
方靖柏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待会儿再问问是什么事,若是她实在不愿意说……也不强求,他一惯也是拿她的性子没有办法,自己身份也尴尬,不好过多教育管束。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面馆,方靖柏走在前面,方茉亦步亦趋的跟着。
“先回家?今天晚了,明天回学校。”方靖柏突然开口问。
方茉猛得抬头。
“怎么了?”
方茉却还是犹豫不决。
方靖柏打算仔细问问,若是王玲真的让人家孩子受了什么委屈,也不好让她生生受着。
“今天发生什么事了?我不是强迫你说,可是如果你愿意说,我能帮上的会尽力帮你。”
看着方靖柏严肃认真的神情,又想到白天看到的荒唐的一幕,心里想着方靖柏这样好,他凭什么要被这样对待,凭什么要承受这些。
方茉要开口的话堵在喉咙口,硬生生的憋出了眼泪。
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这么难过?
方靖柏见她眼泪也流下来,一时也是有些慌乱,上次看到她哭泣,还是方巍的下葬时。
他一时不知如何反应,他没有孩子,也从未和这个年龄的晚辈这样相处,又是女孩,实在不懂她的心思。
走近了些,却只能生硬的说:“到底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吗?”
“叔……我……我看到……”方茉哽咽道。
注意到周围路过的人都斜着眼睛看他们。似乎在好奇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方茉觉得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于是道:“我们回车里说可以吗?”
“嗯。”
方靖柏替她开了车门,她一时有些怔愣,以往他没有这样细节的动作的,算是一种安慰的方式吗?
明明受伤的人是他啊……
在车上,方茉情绪平复了些,方靖柏似乎也不焦急地等她开口。
她深呼吸一口气,转过脸面对他,尽量声音放轻:“叔……我今天其实去了你家了,可是······我看到婶和另外一个男人在床上,他们没有穿衣服,还……”
方茉看到方靖柏原本平淡的神色陡然冷硬,猛地转身过来,眼睛直盯着她,似乎有震惊,还有伤痛,看他这样,她说不下去了。只能就这么傻傻看着他。
良久,方靖柏似乎调整好了些,转身坐回去,直视前方。
方茉偷偷看他神色,借着路边的灯光,却只能看到男人晦暗不明的侧脸。
越野车内静得可怕,她想说些什么,安慰也好,却开不了口。
他是爱王玲的吧?就像她爸爸曾经那样爱着她妈妈一样,哪怕知道背叛,也还是愿意原谅。
过了很久,才听到他开口,声音带着喑哑,“你在车里别出去,我去去就回。”
“嗯……”她回答,在方靖柏要开门下车时她还是忍不住叫住他“叔叔!”
方靖柏转身,看着她,脸色阴沉,方茉心里一惊,他会讨厌她这样多管闲事吗?
“叔,我只想你好,我不知道我该不该说,如果不该说,我以后就忘掉,不会再提的!”她不愿意他讨厌她。
方靖柏没有说什么,径直下了车。朝着小区门口走去。
方茉心神不宁的在车里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她透过车窗看到方靖柏的身影,西装外套有些凌乱,领带微斜。
他开门上了车,脸色更加阴沉了。
方茉紧张又害怕,只能紧紧盯着他。
方靖柏深吸一口气,看了她一眼,“你没有做错,不需要内疚,今天先去另外一套房住一晚,明天送你回学校。”
方茉什么都不敢问了,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冷硬的神情。
可是他经历了这样的大事,却还告诉她不需要内疚……
车子行驶一段之后,进了另一个小区。她以前没有来过,也是他的家吗?
方靖柏一路沉默地领着她上楼,开门。
进了屋,发现屋里装修很简单,家具也只有沙发和茶几,空置的电视柜。
比那边的屋子要大,似乎还是新房。
方靖柏指了指左边一扇门,“简单的日用品都有,你洗漱好去那个客房休息。”
“嗯。”方茉还是乖巧的回答,走前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他。
他去了客厅的阳台,似乎点了一根烟,望着外面的黑暗虚空。背影高大却寂寥。
方茉拾好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刚刚她进屋时客厅里已经没有了方靖柏的身影,她关灯时,只见到另外一间卧室的门口有灯光倾泻出来。
是他的房间吧?
这样的经历太过奇怪,明明平时和睦的两人,今天因为她误打误撞的弄成这个样子。
他们会怎么样呢?方靖柏和王玲会再和好吗?像她爸妈曾经那样。
可是最后她爸妈还是离婚了,那个女人走得毫无留恋。但也许他们不一样。
可是她心底里其实不愿意他们和好,王玲做了这样的事,是背叛和羞辱,方靖柏那么好,王玲做了这些事,便是配不上他了。
可是,他看起来……好难过。
躺了很久还是睡不着,脑子里杂乱不堪。
犹豫再叁还是起身,轻轻走出房门,侧耳去听他房里的动静,似乎也没有睡着。
鼓起勇气,她敲了门。
“谁?”声音似乎有些不甚清明。
她打开房门,只看见满地酒瓶和烟头。
那刺激性的味道呛得她咳了一声。
方靖柏躺坐在床边地板上,目光浑浊,手里还有一瓶酒。
看到这个场景,方茉心里内疚更甚,她也从来没见过他这样落魄。都是因为王玲吗?
他似乎醉得不轻,歪头看着她,手里的酒瓶乒铃乓啷的掉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她轻声道。
方靖柏没有说话,方茉只是一味道歉,眼泪不争气地涌上来。
再抬起头时,方靖柏已经闭上眼睛,似乎是睡了。
“叔?”叫了几声都没有回应,方茉觉得他不能睡在地上,会着凉的,他喝得又多。
于是尝试去扶他起来,可是他已经意识全无,身形又健硕,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扶起他,等试图让他躺在床上时,一个没扶稳,他整个人向下倒去。
方茉手忙脚乱的去避他摔倒在地,结果慌乱间,自己被压在下面,躺倒在床上。
他带着酒气烟味的呼吸喷洒在她颈脖间,下颌的触感略带粗糙的压在她的锁骨上。
方茉一瞬间脑袋空白,他沉重的身躯压着她,虽然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他壁垒分明的坚实胸膛。
他的体温很高,想是一个巨大的火炉,结结实实的覆盖着她。
等意识回笼,她试着去推开他,“叔叔,你醒醒,你起来些……”
可是身上的人毫无反应,她是斜躺下的,两只腿悬空在床边,怎么扑腾也使不上力气。
忙活了好一阵,已有些呼吸急促,面颊绯红,想到两人现在的情形,脸红得更厉害了,心里的感觉却很奇异,她却闹不清那是什么。
最后只好勉强伸手扯了一旁的被子盖在他身上。渐渐的,在满室的烟酒味中,她却慢慢沉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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