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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霖璋听管家说,近段时间这位小娘子经常外出,想到她小小年纪,初次来到繁华的京城,定是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而热闹的上巳节春日宴,她肯定感兴趣。
果然,他看到她露出了吃惊的神情,尔后福身道,“谢谢王爷,小女正想去见识一番。”
贺霖璋嘴角微翘,扬起浅浅笑意,“那后日一早,我们一同前去。”
说完,也不急着离开,而是撩起衣袍坐了下来,手执茶盏抿了一口,一派闲适。
明明她已经躲着他了,他为什么还要凑过来?甚至主动提出带她游玩?叶筠微低头敛去眼里的复杂之色,挽起衣袖替他斟茶。
浅金色的茶汤缓缓注入杯盏,激起热腾缥缈的烟气,衬得那一截露出的手腕越发莹白如玉。
贺霖璋心里微叹,总算把她养圆润了些,可终究还是太瘦了,小娘子就该锦衣玉食好好娇养着。
这样想着,他问道:“不知小娘子在府中可还适应?若饭菜不可口,尽管吩咐厨子。”
这人怎么还唠嗑上了?叶筠微抿了抿嘴,语气客气疏离,“有劳王爷费心了,小女一切安好。”
说完,便不作声了,一副不愿意多谈的样子,屋内气氛凝滞起来。
贺霖璋仿佛已经习惯了她的疏离,恍若未觉地继续问道:“对了,本王还不知小娘子芳名呢。”
她的芳名吗?叶筠微瞬间恍惚,想起前世他给她起名的情景。
彼时她初进府不久,每天战战兢兢地到他跟前侍候,生怕他把她丢弃,一日他在书房挥毫,她上前磨墨,不知不觉被他矫若惊龙的书法吸引了心神,不慎将墨台打翻,墨迹浸污了宣纸,吓得她当场就哭了,无论他怎么细语宽慰都没有用。
后来,他说要教她认字,她才惊得停止了哭泣。
他首先教她书写她的名字,得知她没有时,便问帮她取一个可好。
她自然千百般愿意。
那时骤雨初歇,窗外一片竹林被洗得苍翠欲滴,他说道:“古有‘筠风散馀清,苔雨含微绿’一诗,我便唤你‘筠微’可好?愿你如这秀竹般坚韧高雅。”
今夜也是细雨绵绵,竹叶透过窗棱投下纤细身影,对座的男子眉目温柔,叶筠微有种仿佛置身于前世的错觉,她不由得喃喃道:“筠微……”
虽然她此生不想再和他有任何交集,但是却对这个名字难以舍弃,再次念及,心里仍旧生出微微欢喜。
那是他亲自为她取的名字……
她声细如丝,贺霖璋却听清了,他双目一亮,击掌赞道:“好名字!‘筠风散馀清,苔雨含微绿’,给你取名字的人,定然有大学问。”
虽然他不自知,但确是在自卖自夸,叶筠微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眼波流转,顾盼生辉,整个人鲜活了不小。
贺霖璋被她的笑容感染,也轻翘起了嘴角,“你小小年纪,就该多笑笑。”
叶筠微顿时想起他总是把她当成小孩子,哪怕那时她已经及笄!她收起了笑容,脸上恢复淡漠,挽袖给他斟茶,茶满几近溢出。
贺霖璋一怔,随后站了起来,“夜深了,小娘子早些就寝,本王告辞。”
“王爷慢走。”
叶筠微看着他如秀竹般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良久才转身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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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到了上巳节这天。
叶筠微伴随贺霖璋来到曲水河畔时,这里已搭满了凉棚,盛装打扮的贵妇千金们或静坐过寒暄,一派热闹。
作为继承皇位呼声最高,且拥有实权的皇子,贺霖璋的到来自然引起了众人的侧目。
“娘,不是说景王爷不会来吗?”叶玉蕙目光灼灼地盯着远处那个清贵俊朗的男子,早知道他会来,她就该打扮得更漂亮一些。
忠勇侯夫人唐氏也很疑惑,“景王爷确实不喜这些,这真是罕见了,还带了小娘子前来。”
叶玉蕙这时才发现贺霖璋身后的女子,只见她身材干巴巴的像棵豆芽菜一样,眼里不由得露出轻视的神色,看起来是一个丫鬟而已。
叶筠微也看到了盛装打扮像只骄傲孔雀的叶玉蕙,那样轻蔑的眼神,如同前世一模一样,她死死捏紧了拳头,才克制住心中的愤怒。
贺霖璋好不容易打发了前来寒暄的人,空闲下来后,他问叶筠微:“这里风景不错,想去走走吗?”
叶筠微点头,指了指忠勇侯府的方向,“我想去那片花海看看。”
“好。”
叶筠微跟着贺霖璋身后,悄悄朝不远处比了个手势。
邓氏兄弟会意,转身就把李氏三人领了过来。
叶玉蕙刚准备前去和景王爷请安,就见他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心里狂喜,连忙理了理头发,走出凉棚等着。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天动地夹杂着几分欣喜几分悲惨的嚎叫,“小姑啊!我的亲小姑!”
叶玉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来人抱了个满怀,鼻尖还传来又酸又馊的气味,她气得一把推开来人,吼道:“贱妇……谁是你小姑!”
看见众人朝这边走围观,叶玉蕙忍了忍,把嘴边的谩骂吞了回去。
李氏贪婪地打量着叶玉蕙身上华美的服饰,啧啧,这个小姑真是命好啊!明明只是贫贱丫头,却占了大丫的身份过好日子,如果不是债主说要将大牛卖了抵债,那个老不死的还不想认回亲生女儿呢!
这什么眼神!就像是打量货物估价一样!这个贱民有病吗!叶玉蕙被盯着浑身不自在,偏生众人瞧着,又不好发作,只能故作大量道:“大娘,你认错人了。”
“我没认错人!你就是我家亲小姑!”李氏故意大声道,债主说了,京城里的贵人都重面子,只要闹得人尽皆知,她就能认回亲小姑,而不会被偷偷弄死。
“你胡说八道什么!”叶玉蕙再也装不了淡定,正想叫人把这贱民叉出去,身旁突然传来怯怯的声音,“嫂子?”
李氏侧目一看,顿时双眼一亮,一把将叶筠微拽了过来,大声道:“大丫!我不是你嫂子!你真正的身份其实是侯府千金!眼前这个才是我家亲小姑!当年你们抱错了,整整十四年才发现了真相啊!我实在不忍心你受苦!我要替侯府寻回至亲,哪怕亲小姑怨我恨我……”
她话音未落,众人哗然,唐夫人更是一把抓住李氏的双臂,“你说什么?蕙儿不是我亲生的?”
“对!夫人,你当年不小心抱错了,这才是你的亲女儿!”李氏把叶筠微拽到她面前。
叶筠微泪眼汪汪地看着唐氏,颤抖着嘴唇说道:“你真的是我娘吗?”
前世在宴会上,她是远远见过唐氏的,非常和蔼可亲的一个人,对叶玉蕙无微不至、处处维护,当时她就妄想,如果这是她的亲娘多好,想不到,这竟然是真的!叶筠微心里既欣喜又酸涩。
唐夫人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小娘子,虽然干干瘦瘦,但是难掩妍丽姿色,眉目里依稀可见自家小姑年轻时的模样,一看就是叶家的孩子。
她当下信了八分,不禁伸出手抚摸叶筠微的脸,“你……”
“你胡说八道!我才是侯府千金!来人啊!快把这贱妇叉出去!”叶玉蕙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眼看母亲信了这贱妇的话,不由得陷入歇斯底里。
“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自己看!小姑,这才是你亲娘!你看!你们长得真像!尤其这嘴巴!”李氏一把拉过一直默不作声的王氏。
哪门子的像!我的嘴巴有这么大这么厚吗!叶玉蕙死死地盯着王氏,呸!这邋遢穷酸的贱妇才不是她亲娘!她亲娘是尊贵的侯府夫人,三品大员嫡千金!
王氏眼神复杂地看着叶玉蕙,如果不是为了儿子,她根本不想打扰女儿的生活。
唐夫人依稀觉得眼前的大娘有点眼熟,她仔细打量,良久迟疑道:“你是边城和家村的王大娘?”
十几年前,她跟随侯爷到边境镇守,后来遇到贼人作乱,她逃难时恰逢女儿出生,不得不借住在一户农家。当时农家大娘也刚生了女儿不久,她一心记挂着侯爷,对女儿难免有所忽略,难道就是那个时候抱错了
“夫人还记得农妇。”
此话一出,众人一阵哗然,显然这农妇和侯府夫人是有渊源的,难道叶二娘子真的是个假千金?!
“真千金抱错变成了农家女,这戏剧里都不敢演啊!”
“啧啧,这真千金也太惨了,看样子吃了不少苦吧?”
“叶二娘子原来是个西贝货!斑鸠占巢那么久,看她以后眼睛还敢不敢长在头顶!”
......
众人指指点点,暗中猜测。
听见她们在嘲讽自己,叶玉蕙心里又愤怒又焦急了,难道自己真的是这个贱妇的女儿?!
不行!绝对不能任由这件事发生!她楚楚可怜地拉着唐夫人的衣袖,哭道:“娘,你不要我了吗?我才是你女儿啊呜呜……”
唐夫人一向心软没主见,这个女儿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好歹养了十几年,不能说舍弃就舍弃的,她不禁犹豫起来。
叶筠微见此,忍着欲滴下来的眼泪,神情凄楚,令人怜惜。
贺霖璋皱眉,早已听闻唐夫人是个拎不清的,想不到遇到事关血缘的大事,不仅没半点主意,还任由他人围观议论。
他上前作揖道:“唐夫人,这事本王本不该插手,但这位小娘子是本王救回来的,理应负责到底,不如先回侯府,看看侯爷怎么说?”
唐夫人正六神无主,闻言欢喜道:“对对!先回府!许嬷嬷!快去通知侯爷!”
叶筠微低头掩去眸中的异色,第一步计划成功了,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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