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熔》04

  岑因一看见高聆就笑了。“你怎么在这？”边说边挂了电话，张开双臂朝她走了过去。两个人抱了一下，又分开，脸上一具是旁若无人的亲密。
  “卢昼胃病犯了，我陪他来开幅药。”高聆笑眯眯地回她话。她一身珍珠白色的职业套裙，左臂挎着一个没有logo但一看就知道很贵的包，衣角头发丝儿都面面俱到，和周围的兵荒马乱显得格格不入。
  岑因才发现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心里猜到了什么，快速地瞥了一眼落后她一步的男人。
  整洁，这是第一个闯入脑海的词语。然后是内敛，冷淡，骄傲。穿着低调，仔细看能看出讲究。身材长相上佳，表情有点凶。面貌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年纪看上去不小了，但有股学生气，应该还在上学。
  岑因冲他点点头，算打招呼。很新鲜，她想道，这是高聆身边第一次出现这种类型的人。
  卢昼没说话，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把在场所有人都当空气。这与他给人的感觉相违和。但没人在意他的态度，岑因不会，高聆也不。
  “你呢？来三院干什么？”高聆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十二点二十七分。她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圈，落在王幼?身上。
  “这一定是梅所的女儿。”她笃定地说道。
  岑因会意，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王幼?，“善善，和姐姐打招呼。”
  “这名字真好，是善恶的善，对吧？”
  王幼?在边上傻愣愣地当了半天背景板，被推到人前才想起来要回话。“是，是的。”她清清嗓子，“是善恶的善。”
  她这下也知道这人是谁了：“姐姐，我知道您，您就是高总吧？”
  高聆搂了她一把。“真是个聪明孩子。”她又转头看向岑因，“你带善善来看什么？”
  “耳朵后面长了个东西。炎症。”岑因摇了摇手上的病历本，“小毛病。吃清淡点就好了。”
  高聆做惋惜状：“嗨，太不凑巧了，我听说艺文楼下来了个湘南厨子，卢昼胃病犯了，都没人陪我去尝尝鲜，难得碰上一回，还想请善善吃个饭呢。哎，城西中铁那个单子你们梅所说了没？”
  “说是说了，叫我跟你私下谈谈。”岑因微微一笑。
  王幼?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她精得跟猴儿似的，把两个人的主意都摸穿了。“姐姐，你们去谈要紧事儿吧，”她笑得又甜又乖，“这离我妈公司就三站路，我自己坐车回去。”
  高聆和岑因对视一眼，岑因轻轻摇了摇头，高聆就懂了。
  “我先送你回所里。”岑因把她那点小主意看的清清楚楚，但还是准备给孩子留点面子，“身份证和病历本我晚点给所长送过去。”
  高聆觉得孩子怪可怜的，正是爱玩的年纪却被整天拘在家里，但再可怜也是别人家的孩子，她没那闲工夫管。
  卢昼在后边扯了她一把，语气极度不爽：“你跟她出去，我呢？”
  高聆侧过身摸了摸他的头，自家孩子还是得哄一哄才行：“你先回去，晚上我去接你。”
  “晚上我约了别人。”卢昼拧了拧眉，没接她的茬。
  “那就下周吧。”高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扭回头对暗中较劲的一大一小说道：“我得送卢昼回去，你送完善善来艺文楼下，我们边吃边聊。”
  岑因说了句“成”，也没问是几点钟，按着不服气的小姑娘往电梯口走。
  高聆重新挽住卢昼，又看了一眼表，“走吧，”她对卢昼说道，温柔却不容置疑，“先去开药，等会儿就在家里休息，晚上我让阿姨给你做点养胃的。”
  卢昼沉默。他想说点什么，但说什么都显得太卑微了。
  “后天中午，”他最终说道，“后天中午我有个小会取消了，我去找你。”
  高聆也知道不能把人作贱得太狠的道理。“行，我正好也没安排，想吃什么？”
  “都行。”卢昼嘴里发苦，再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另一边，王幼?在车里已经炸开锅了。
  “高总旁边那个人是谁？是他男朋友吗？”王幼?的好奇心要爆棚了，“好帅啊，看起来和高总太配了，穆勒，神仙爱情。”
  岑因敷衍地应了一声，没说是还不是。男朋友？那是不可能的。
  王幼?继续说：“高总太好看了，她简直像明星啊啊啊啊，比照片里好看一万倍！”
  岑因觉得王幼?这小孩挺有意思的。你说她单纯，她比谁都算得明白，你说她精，她又实在没什么心眼。能听得明白高聆的暗示，却看不出高聆和卢昼的关系。
  环境造人啊。岑因摇下车窗，摸了一支烟打着。副驾驶座上王幼?还在叽叽喳喳地拍高聆的彩虹屁，她的心思却已经不知道飘到哪去了。
  来时堵了一路，回去却只花了三分钟。岑因把车停在路边，叮嘱道：“在边上玩一玩可以，但别去网吧了。你妈发现了又得骂你。”
  王幼?委屈极了：“我同学她们周末出去玩家里都不管的，我才高一，出来玩玩怎么了？”
  岑因叹了口气，也知道她憋屈，只能安慰：“等你上大学就好了。”从包里取了两张票出来递给她，“你喜欢的那个小偶像，月底在文贸开见面会，我这里有两张票，你和朋友一起去吧，我给你打掩护。”
  王幼?倒吸一口冷气，接过票再三确认，快乐地大叫一声：“姐！我爱死你啦！！！！！！！”
  岑因给完票就要赶人下车：“行了，赶紧上去，跟你妈少呛几句，平时不是挺会说话吗？”
  王幼?这下注意力全在见面会上，也不抱怨了，喜滋滋地捏着票下车走人。
  岑因按了按太阳穴，再次确认养孩子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掏出手机给助理打了个电话安排好下午的工作，又给所长发信息汇报王幼?的动态，这才发动车子往约好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