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前一天,陆胭到z大等谢道年,他说晚点出来,有个课题和同学商量。
她背着书包在校门等,抬头望天,发现树枝上放了许多红色塑料假花,远远一看就像真的一样,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兴致。
闲来无事,她就摆弄地上的花花草草。
谢道年跑出来时,正见她蹲在地上,半截牛仔裤包裹她的大腿,短款上衣露出一小节白皙的腰肢,脚下一对鱼嘴平底鞋,上面的蝴蝶纹身很致。
他慢慢停下来,上前拍拍她的头。
“长庚。”
“抱歉让你等久了。”说完拉起她的手,“走吧,我们回去。”
“长庚,我明晚做些饼干送给叔叔阿姨好吗?”
“好啊,到时我下去接你。”
······
中秋节早上,云浮居前停了一辆小车,一位富态老人下来,手里提了一大堆礼品,走得很有活力,脸都是红扑扑的,还没进门声就先到。
“长庚,姨婆来看你啦!”
谢道年停下打算盘的手,陈露已经早他一步出去,笑道:“小姨来啦。”
萧妙常放下一堆东西,拼命擦汗,“哎呦,这什么鬼猫山王,要不是别人说好吃我才不拿过来呢,榴莲还分来分去的。”
谢道年走过来帮她把东西拿进办公室,“姨婆,你来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
“还不是带给长庚尝尝,让姨婆看看你,哎呦喂,怎么那么帅啊?”
萧妙常很有福相,她从小备受宠爱,嫁的家庭也是做生意的,有一儿一女,她对孩子出手很大方,尤其疼谢道年。
谢道年以前最盼望的就是姨婆能从香港过来看他,这样谢云鹏就不那么板着脸了。
萧妙常坐在凳子上,谢道年开了空调,给她泡茶。
她擦擦汗,“罗湖那个关口太多人了,老太婆我愣是等了半天才过来。”
谢道年举着茶杯给她,“姨婆,喝茶。”
“好,好。”
陈露拿一些干果进来,“小姨,你最喜欢吃的核桃。”
萧妙常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你们还记得我喜欢什么啊?还以为忘了我这个老太婆呢。”
谢道年帮她把核桃剥开,一颗一颗挑好放出来,萧妙常笑得合不拢嘴,脸上的纹路都快飘起来了。
“长庚还是那么体贴。”
谢道年笑着问,“姨婆打算在这里过中秋吗?”
萧妙常点头,“阿方几个到印尼玩去了,我想着好久没看看我的长庚了,这次中秋就在这里过。”
谢道年隐隐笑了,“姨婆玩的久一点。”
谢云鹏从外面进货回来,急急往里面走。
“小姨,来了怎么不打电话?”
“没事啦,我来这里又不用你们像铺红地毯一样迎接。”
谢云鹏问陈露,“买菜了吗?”
“还没呢。”
谢云鹏拿起钥匙,“我去吧,长庚,好好招呼小姨。”
谢道年点头,萧妙常站起来,“阿鹏,别买太多,老太婆吃不完。”
陈露笑了,谢道年继续倒茶,气定神游的模样愈发英俊,萧妙常看着他,眼睛眨了眨,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妙常问陈露,“露露啊,带我去前面看看,着店铺装修得我都看不出原样了。”
陈露带她往外走,萧妙常在拐角时小声问,“长庚谈女孩没啊?”
陈露捂着嘴笑了,“谈了谈了。”
萧妙常来了兴致,忙问:“怎样的?好不好?”
“很漂亮,性子也好,就在几条街外呢。”
萧妙常掩不住开心,“真的啊,什么时候带过来给我瞧瞧?”
陈露笑得意味深长,“估计长庚早就打算今晚带给您看了。”
“这个好,这个好。”
········
月圆之夜,千里婵娟。
谢云鹏在天台石桌上摆了月饼,炒了一大盘田螺,陈露在开榴莲,谢道年在下面洗提子,萧妙常煮了一大锅红枣花生糖水。
菱角,七星伴月,沙田柚,再加上天空的烟火,这个夜晚充满味道。谢道年捻了一颗提子放进嘴里,抬头望月亮。
她在做什么呢?
紫竹苑3楼。
陆胭炒了小菜,打开七星伴月,摆了神台,插上香,陶乐特地空出时间回来和她过中秋,待会吃完东西还要回夜总会。
阿宝上蹿下跳,叫个不停。
陆胭丢了几块肉给它。
“妈妈,你也来上香。”
陶乐接过香,对着圆月拜了拜,嘴里念了一个愿望,把香插到香炉中。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陆胭觉得,十五的月亮也挺圆。
外面亮起烟火,一片热闹。
以前陶乐也会买烟花给陆胭玩,陆胭昨天经过商店,特地进去买了纸灯笼。
吃月饼期间,就有好几个电话打进来,都是找陶乐的。
陶乐交际手段高明,业务能力强,把员工管理井井有条,加上长得漂亮,石榴裙下有不少追随者,不过她都是随便说了两句就挂了。
“不好意思,我还要陪我女儿。”
又挂了电话,陶乐叉起一块冬瓜月饼,没了食欲,拿筷子夹一些陆胭炒的菜,尝完后点点头,“胭胭,做饭越来越好了。”
陆胭剥着开心果,两只眼睛笑成弯月,“谢谢妈妈。”
陶乐摸摸她的头,柔声道,“学业重不重?钱够用吗?”
“够的。”
“怎么吃那么少?”
陆胭不说话,喝着纯牛奶,对她腼腆一笑。
陶乐知道她想什么,睨她一眼,“有了男友忘了妈。”
又加一句,“在你眼里他什么都是好的。”
“也不完全是啦。”
有时候就挺坏的。
两母女就这么聊天,过了两个小时,陶乐的老板打电话过来,让她回来带班,陶乐起身擦嘴,拿起包包出门,“妈妈上班了,如果出去玩,记得关好门。”
“妈妈再见。”
关上门,阿宝对她摇头晃脑,陆胭捏它的肥脸一把,谢道年刚好打电话过来。
“长庚,我正打算过去呢。”
“你过来吧,等会我下楼接你。”
“好。”
挂了电话,陆胭进房间换衣服。
·······
云浮居天台,一家人吃着月饼赏月,谢云鹏难得和颜悦色下来,谢道年给萧妙常盛碗糖水,“姨婆,喝糖水。”
“好好。”萧妙常笑眯眯接过来,四处看看,靠近陈露,小声问,“那女孩怎么还没来?”
手机响起,谢道年看来电,到一边接起来。
陈露笑笑,“这不就来了?”
“好,好!”
谢道年接完电话回来,“姨婆,我下去一趟。”
萧妙常摆手,笑着说,“去吧去吧,别让人久等了。”
谢道年跑下楼去,谢云鹏抽根烟,问陈露,“陆胭那丫头?”
陈露点头,谢云鹏没有说话,将烟放下来。
难怪跑那么快呢,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天台门开了,谢道年牵着陆胭上来,她今天头发分成中分,又直又亮,穿一件墨绿色裙子,不施粉黛,天然素雅。
萧妙常看了低声对陈露说:“太标致了。”
“长庚可喜欢她了。”
“姨婆,这是陆胭。”
陆胭没想到还有其他长辈在,一时有些紧张,微微鞠躬,“姨婆好。”
萧妙常拉过她来,笑着问,“长得真标致,几岁啦?”
“22,还在读大叁。”
“这么大啦,我看你还以为才18岁呢。”
谢道年带她坐下,陆胭逐个问好,谢云鹏淡淡应了声,陈露拿柚子给她,“小胭,吃个柚子。”
“谢谢阿姨。”
“你这袋子里的是什么?”
陆胭打开来,“我做的一些饼干。”
萧妙常拿起一块,发现上面还有致的图案,问道,“你还会做饼干啊?”
谢道年插话,“她手工也很好。”
萧妙常听了更高兴了,“手那么巧?”
陆胭有些拘谨,“平时上课也是学这个。”
她看看谢道年,目光询问,谢道年给她倒茶,“认识一下,别紧张。”
陆胭点头,谢云鹏在一旁抽烟,看她的目光淡淡的,陆胭把饼干盒子往他那推一推,“叔叔,你也吃点。”
谢云鹏声音沉沉,“我不喜欢甜的东西。”
陆胭怔了一下,放下手来。
萧妙常看看陆胭,再看看谢云鹏,皱起眉来。
谢道年掰了块榴莲给他,“爸,吃榴莲。”
谢云鹏接过来,刚想下口,想到自己刚刚说的话,脸瞬间涨红了,他僵着手好一会儿,然后放下榴莲。
他看向谢道年,“会调侃老子了?”
萧妙常发话了,“阿鹏啊,长庚都这么大了你还管那么紧做什么?”
谢云鹏看看陆胭,说道,“不看着点怕他走歪了。”
陆胭喉咙紧了紧。
谢道年不说话,萧妙常心疼起来,“我看长庚就很好,歪什么歪?人家小姑娘做个东西讨你欢心还拉着脸。”
陆胭觉得对话好像往另一个地方跑了,她在底下晃晃谢道年的手,谢道年轻轻说,“嘘,听姨婆的。”
萧妙常是最疼谢道年的,老人家辈分高,谢云鹏自然也不好回话。
“以前长庚小的时候,你就拿衣架,拿棍子教育他,他要个漫画书都不敢说,现在也被你教出来了,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还操心什么?”
谢道年喝杯茶,也给陆胭倒一杯。
怎么觉得他有些幸灾乐祸?
天台气氛安静下来,谢道年给萧妙常倒茶,“姨婆喝茶。”
萧妙常点点头,呼了口气,“真是,大老远跑上来,还让我的外甥这么难做。”
谢云鹏理亏,不说话。
萧妙常问陆胭,“喜欢吃榴莲吗?”
陆胭点头,“喜欢。”
“来,我给你拿一块。”
陆胭接过来,“谢谢姨婆。”
谢道年温柔地看着她,给她拿片纸巾,“垫着吃,不然等会一手都是。”
萧妙常捂住嘴对陈露说,“哎呦,我还没见过长庚这样呢。”
陈露回答,“这孩子爱笑许多,小胭是个开朗的,把他也带得开朗了。”
“谈多久了?”
“2年。”
“2年就带过来给我看,那么喜欢?”
“其实也不算2年,应该说更远吧,长庚心思重,什么都不和我说。”
陆胭听到她们嘀咕,脸红得不得了,她看看谢道年,后者笑得意味深长,再看看碰壁的谢云鹏,心中一片了然。
陆胭也是人。
她给萧妙常倒茶,“姨婆,喝茶。”
萧妙常看她声音细细,模样温顺,忍不住问,“大学在哪读啊?”
陆胭看看谢道年,“h大,就在大学城。”
萧妙常笑得合不拢嘴,她拍拍她的手,“近点好,近点好。”
谢道年忍不住笑了,陆胭在底下狠狠掐他手掌。
谢道年摸她大腿一把。
两人小动作不断,表面波澜不惊。
天空亮起烟火,空气里飘来七里香的味道,浓浓的,钻到肺里每个细胞去了,花在杯中,月也在杯中,天空烟花一闪,照亮整个夜晚。
萧妙常年纪大了,不能太劳累,她问了陆胭一些问题,谢道年在一边煽风点火,问到家里多少人,陆胭如实回答,连陶乐的工作也不隐瞒,一旁的谢云鹏颇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又继续抽烟。
“那妈妈今晚没空吗?”
“她还要上班。”
“那么辛苦啊?”
陆胭点头,她的眼神太诚恳,萧妙常忍不住再问,“那你是在梧城长大吗?”
“不是,之前在别的地方生活,后面辗转几座城市,大学考上这里,就到这里定居了。”
萧妙常见她说的轻描淡写,作为老人也懂其中艰辛,她说,“孩子,你辛苦了。”
“不辛苦。”
谢道年在一边插话,“她勇敢地很。”
陆胭瞟他一眼,萧妙常笑了。
陈露剥着板栗,见谢云鹏还虎着脸,推他一下。
“老谢,板着脸做什么呢?”
谢云鹏将月饼戳出几个洞来,“臭小子,还会给我下绊子。”
萧妙常问,“阿鹏,说什么呢?”
“···小姨,没事。”
七里香更香了,谢道年心情无比畅快。
在陆胭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谢道年带她看了全家都敬重的姨婆,当晚,啃了两块榴莲,满嘴都是味道,萧妙常还不断递给她,“这个好吃,多吃些。”
老人家带了叁个榴莲过来,当晚就解决了两个,陆胭又被谢道年喂了许多花茶,肚子鼓鼓的。回家前,姨婆还留了话,让陆胭多过来找她。
谢道年送她回去,陆胭不断打嗝。
“额···你怎么一个晚上,额··都在笑啊?”
“今晚见了姨婆,感觉怎样?”
陆胭想了想,“好活泼,额··也很热心。”
“她是吃斋的,心肠特别好,对我也很好。”
陆胭想到谢云鹏今晚的吃瘪模样,忍不住捏他,“你太坏了。”
谢道年和她想到同一个地方去了,他敲敲她的头,“我不曲线救国,你以后就麻烦了。”
陆胭停下来,不断打嗝。
谢道年在一边笑得肩膀颤抖。
她抱住他,“长庚,··额··你怎么这么好呢?”
他下巴抵在她头上,“嗯。”
她想起谢云鹏的黑脸,问他,“我···今晚,会不会表现不好?”
“很好,老实地傻气。”
“你才傻。”
谢道年笑了笑,捏捏她脸蛋,陆胭反捏他。
头顶一轮圆月,两人慢慢走在巷子里。
······
谢道年回来时,见姨婆和老爸坐在天井边说话,萧妙常脸色看起来有些严肃,手里不断转着念珠,谢云鹏在一边听着,时不时点头。
谢道年停下来打招呼,萧妙常看看他,“长庚回来啦,快去休息吧,我和你爸聊一聊。”
谢道年点点头,看看谢云鹏,后者脸色不变,对他说,“进去吧。”
他进了屋,陈露在拾东西。
“妈,我帮你。”
“小胭回到家了?”
“嗯。”
谢道年将碗筷摆进厨房洗干净,陈露走过来问他,“长庚,考试准备地怎样?”
“挺好的。”
她看着已经长大的儿子,心里很欣慰,低声问,“和妈妈说,是不是想和小胭走下去?”
走下去这个词,有几层意思。
谢道年想的和陈露是同一种,他停下洗碗的手,点头。
陈露笑了,她也看出儿子对陆胭的情意,只是没想到,第一次恋爱就这么热烈,完全不像他啊。
这样也好,感情深,婚姻才幸福。
“小胭这孩子也很好,好好和人家谈,你爸那种老观念别管,迟早有人拾他。”
“知道了。”他也不在乎,他只是怕陆胭乱想。
陈露最爱调侃他,“没想到啊,长庚也会有这副模样。”
谢道年扯扯嘴角,“妈,你很无聊。”
陈露捂着嘴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今夜,有人欢喜有人愁,事情总会有改变的转机,好的坏的总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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