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色渐浓,两人一追一逃很快便绕过了半个学校,那人一开始冲得很猛,后来速度却有些慢了下来,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张非见状,自腰上抽出警棍,抡圆了胳膊狠狠扔了过去,正中前方那人的膝弯。那人猝不及防,只觉一阵剧痛袭来,膝盖一软,整个人摔到地上擦了出去,暴露在外的胳膊上擦出大片血花,一时连站都站不起来。
始作俑者却没半点怜悯的意思,抄过手电筒来打开,张非走到那人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会儿他总算看清对方的脸了,模样看上去有些面熟,似乎是当初在学校附近勒索学生的小流氓之一——重华高中的学生有钱这点是全市混混的共识,当年曾经闹得学生人心惶惶,逼得学校不得不下发文件提醒学生们注意。
只是后来这拨人在明着暗着两方面的打击下彻底解散,再没敢在学校附近出没,如今这是怎么了?
“咯……咯咯……”正在张非思索的时候,那人忽然又有了反应,喉咙里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一点白沫自他口中溢出来,原本便充了血的眼此时看起来分外狰狞。
狂犬病?
这三个划过脑海的字让张非不由后退了半步,几乎同时,那人猛地从地上窜了起来,几乎与刚才如出一辙的一拳再度朝张非打了过来!
只不过这一回,张非却是不避不让,只是一扬手,让手电筒跟那人的拳头碰了个正着,发出一声让人牙酸的巨响。自个儿腿一扫,狠狠踹向那人的膝盖——刚才警棍打的那一下有多少分量张非清楚,再经自己这一脚,这人一时半会绝对站不起来。
可是他也失算了,那人被他踢了个正着,身体却只是晃了晃,第二拳再次不管不顾地打了过来。
这小子吃了什么药了?
心中诧异,张非手上却没停,空着的左手一抬挡下这一拳,手上传来的力道之大,让他的手心也不由一麻。
不过短时间之内这小子只有一只手而已,刚才那一下他的骨头裂了都是轻的……这样想的张非再度失算,连个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他,那人抬起已经受伤的手又一次打了过来。
这么近的距离,张非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手已经泛红扭曲,明显受伤极重。
这些小混混的底细张非清楚,都是嘴上说得牛b轰轰,真动起手来却一个比一个怕死,哪有眼下这不管不顾的劲头?
两人又过了几招,张非一脚踹在小混混肚子上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小混混也并没追击,只是慢慢扯动着嘴角,脸上的表情看上去竟像是笑容。
他的左手垂在身旁,手背上一片红肿,右脚也微微弯着,方才被张非重点照顾过的地方现在理应是痛极,可他却依旧是无所谓的样子,嘴角边挂着几缕恶心的涎沫,眼睛诡异地翻动着,小混混张了张口,发出几声“呵呵呵”的古怪声音来,看向张非的眼中居然有些得意。
另一方面,张非的样子就要狼狈不少。一贯梳得好好的头发乱了下来,身上多了几处青紫,最早被击中的嘴角也破了,带出一抹血痕。
虽是如此,张非的表情却很平静,微微眯着的眼睛里甚至还可见几许跃跃欲试,仿佛此时他才是那个游刃有余的人。
真是好久……他都快忘了,自己多久没跟人这么真刀真枪的动过手了。
感觉真是——
爽!
在张非观察小混混的同时,“他”也在观察张非。
他现在终于度过了一开始的混乱期,差不多掌控了这具身体,虽然马上就要面对一个貌似棘手的敌人,但是他并不害怕。
凡人是不可能胜过自己的,他有很强的信心。虽然从眼前这个人身上能看到极为旺盛的生气,显出他拥有比常人更强的力量,但是他相信,最后胜利的会是自己。
而这个人,正好可以成为一顿优秀的点心……想到这里,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可惜这具身体虽然大部分已经落入他的掌握,可细致的表情却不能表现得很好,笑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第二次交上手之后,张非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力量也随之加大,原先还算势均力敌的场面渐渐变成自己被全面压制,让他不由感到一阵焦躁。
怎么可能,一个凡人……
心中凶性大发,“他”疯狂地压榨着这个身体的力量,丝毫不顾及这个身体是否能承受得了如此的摧残。想办法用一记重拳暂时拉开两人的距离后,他的手悄悄摸向口袋——这个身体的记忆里,这里应该有一把刀才对……
“哟嗬,动刀子了?”
——然而,在他的手摸上刀柄的一刻,伴随着有些轻佻的声音,另一只手仿佛铁钳般压制住了他的动作。
紧接着,腹部传来一阵剧痛,张非以近乎不可思议的动作避开了他的攻击欺近身旁,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打得腾空而起,再重重地摔在地上。张非趁机压上,膝盖猛地撞在小混混胸口,将他整个人抵在地上。
这一次的伤势连他都不能随意忽略,早已千疮百孔的身体承受不住再一次的重创,一口血从口中喷了出来,点点撒落。
犹不甘心的,他死死看着那个已经完全压制住他的男人,眼中怒火熊熊,恨不能直接将张非烧成灰烬。
“怎么?不狂了?”结束了自己的完美压制,张非站起身,然后一脚踩在小混混胸口,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还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看他的人,嘴角一勾露出森森的白牙。
小混混还想挣扎,不过张非在他有动作之前抢先行动,在他那个完好的膝盖上用力一跺。小混混惨叫了声,不再动弹了。
“还不服气?”看了眼被自己压在地上的小混混那满是恨意的眼神,张非嗤了声,“当年你这样的我能一个打十个,要不是这么多年没动手生了,你以为你能占我多少便宜去?”
不过这小子的能耐也很可以了,虽说有这几年荒废了的原因在,可一开始愣是能跟他打个不相伯仲……怪了,他哪来的这种本事?
沸腾的血渐渐冷了下来,张非抓了抓因打斗而凌乱的头发,瞅了眼快上气不接下气的小混混,松开了脚。
刚才打得兴起,却忘了手下留情……此时才知道后怕的人不由毛了一下,赶紧拿无线电呼叫李队长:“李队?我张非……嗯,发现一个人,好像不小心让我打伤了……没开玩笑,真的,我现在在大礼堂那边,你先过来看看吧。”
放下无线电,张非不由叹了口气——看来他平日里文质彬彬的形象保持得不错,听他说打伤人之后李队长第一反应就是他在开玩笑……等会儿还得解释为何“斯文”的小张老师能把个小混混打得有进气没出气,又是麻烦。
张非正在头疼,眼角余光一瞥,顿时大惊——躺在地上的小混混此时居然又站了起来,他的两条腿一直在打晃,几乎支撑不住身体,可那双眼睛依旧死死盯住了张非,眼神凶狠,几欲嗜人。
那种恨不能将他食肉寝皮一般的凶悍目光让张非也不由退了半步,随之而来的,便是全神戒备。
“杀……你……”小混混忽然张开了口,随着从他口中涌出的鲜血,沙哑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我,杀,你……”
嘴唇又张了张,这次却没再发出任何声音,小混混的身体晃了晃,无力地摔向地面,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一阵淡淡的烟雾从他身上飘了起来,很快便融入夜色。
那阵烟雾一眼看去竟有些像是人形,让张非不由皱起了眉。
不会是见鬼了吧?
嘲笑了一下自己毫无逻辑的想法,张非走到小混混身边,打算查看一下他的情况。
这本是一个无心的举动,但得到的,却是他今晚所经受的最大的惊讶。
理应被他打成重伤的小混混,此时竟是毫发无伤
不可能吧……
一把把人从地上拎了起来拉到眼前仔细观视,张非的眼睛给了他一个残酷的答案——眼前之人,确实是全身上下半点伤口也没有,虽说因为前后几次摔在地上而显得有些灰头土脸,但是却面色红润呼吸均匀,看起来简直跟睡着了似的,绝对比现在的张非健康得多。
要不是他的身上还沾有点点滴滴喷出来的血,张非简直要以为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叮……”
就在张非打算以暴力手段验证自己双眼所见是否为真时,一阵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即将而来的辣手。
低头,他看到几点闪亮在地上滚动。松开小混混,他蹲下身,摸索着把那闪亮的东西捡了起来,拿在手中。
一、二、三、四……总共有四块手指肚大小的立方结晶体,反射着暗淡的星光,在他掌心闪动着。
这是……什么?
“小张老师!”
来不及看个仔细,李队长标志性的大嗓门打断了张非的思绪。他叹了口气,迅速把那几块小东西收了起来,抹了把凌乱的头发,拿出眼镜戴上,抬起头,露出有些勉强的笑容。
其他的问题等会再说,现在,他要扮演好“张非老师”。
、第三章
张非运气不错,他平日里保持的良好形象此时发挥了重要作用,面对一个昏迷不醒还曾有劣迹的混混和一个素行良好的老师,李队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相信后者。
不过,他之前说的那些话此时却成了麻烦——李队长本来就不相信张非能把谁打伤,此时小混混又毫发无伤,对比之下原本只能算轻伤的张非看起来却是狼狈十足,很快,一个完美的解释便在李队长脑中完成:小张老师不巧遇到了偷溜进学校的小混混,两人打了起来,小张老师落了下风但小混混不小心踩滑摔昏过去,觉得没面子的小张老师便嘴硬说是自己把对方打伤了……合情合理,毫无破绽。
考虑到这个解释对自己也有利,张非不得不咬牙忍了这口气。不过他拒绝了李队长带他去医院看看的好意,把善后事宜全推给李队长之后便溜之大吉。饶是如此,等他走出校门,时间也早已越过七点大半,朝着八点一路走去。
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张非郁闷地走在街上,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丢着那几块捡来的东西。
在那个小混混身上李队长搜出一些溜门撬锁的工具,却没找到跟这几块小玩意有关的东西。张非当时正在郁闷,自然不可能多么高风亮节地把东西还回去,反正这些看起来也不算什么值钱东西,就当那小子赔偿他的精神损失好了。
而且隐约的,张非觉得它们跟那个小混混莫名其妙的痊愈有关——这也是他把它们拿回来的主要原因。
捡了一块,张非把它举过头顶,透过路灯的光观察着。
这小东西的形状是边角圆润的六面立方体,半透明的浅蓝色,亮晶晶的看起来颇为精致。奇怪的是,这块结晶体里面仿佛凝结了某种液体,随着张非的动作微微流动着。
结晶体分量不轻,感觉不像塑料,张非往地上扔了一块,没碎,也不像玻璃,到底是什么他想不出,只能拿在手上,随意地丢着玩。
他走的这条路是从学校到他家最近的一条,虽然近却偏僻,此时更是安静地连张非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这种环境,感觉起来还真是适合蹦个劫匪之类的出来……兴许是方才难得的活动了一把拳脚让张非骨子里那股好勇斗狠的性子醒了过来,此时他脑子里转悠地全是要真有人打劫,自己该怎么将之狠狠蹂躏、践踏、直至体无完肤的全过程。
似乎是为了回应张非的想入非非,离他不远处的一棵冬青树忽然动了动。
张非下意识停步,凝神看着那棵冬青——这条路两边的冬青树种了少说也有十年,棵棵长得人高马大,能让它们晃成这样,多半是有人试图从树的缝隙里钻过来。
不会是让他猜中了吧……
眯起眼,张非紧盯着晃动的冬青树,可没过多久,那份戒备就变成了啼笑皆非——从冬青树里钻出来的,居然是个小孩儿。
那小孩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矮矮的个头还没那几棵冬青高,实在不像是有什么危险的。
松了一口气,张非随意地打量了一下小孩,可很快,看到的东西让他的眉毛再度皱了起来。
那孩子身上套了件黑色的外套,看起来很宽大,不像是夏装。从外衣的间隙中,可以隐约看到他的胳膊。白皙的手臂上,居然有几道醒目的红色伤痕。脸上也有很明显的瘀青,也亏他能忍,伤成这样脸上居然还没什么反应,反倒有种超乎他那个年纪的平静。
不,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麻木。
那双眼睛里看不出多少儿童该有的灵动,反倒一潭死水般冷而无波。
他该不会是遇到一个被家庭暴力了的孩子吧?
作为老师,张非对家庭暴力这种事极为反感。犹豫了一下,他走上前:“那个……小朋友?”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和蔼可亲些,可对方的回应却让他颇受打击——原本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的孩子被他一惊,脸上露出了显然的讶异,接着一把把原本松松挂在身上的外套——张非注意到那是类似斗篷的衣服——拉了起来,挡住全身,再是急速后退,很快便退回了冬青树之后。
有这几棵冬青挡着,张非这个成年人是绝无可能像他那么轻易的穿进穿出,站在冬青树外探了探头,确定自己什么都看不到,张非叹了口气,摸了摸还带着伤的脸,决定不去管这个闲事了。
反正也不是他的学生……嘀咕着把心里那些多余的担心压了下去,张非重新踏上回家的路。只是走出几步后,他还是回了一下头,看向方才那个孩子钻出来的地方。
他没有再看到那个孩子,却看到了另一样让他惊讶的东西。
一条小小的黑狗,正慢慢地从那片冬青中走出来。
钻进去的是小孩,钻出来的却是黑狗……虽然知道这很可能是个巧合,可张非心里仍然感到了一丝滑稽。
小孩他不能随便动手动脚,狗就未必了。张非干脆又走了回去,蹲下身看着那条小黑狗。小黑狗看不出是什么品种,两个巴掌大的一点,估计是条刚生出来没多久的小奶狗,身上覆着层短短的软毛,圆鼻子圆耳朵圆眼睛,看起来很可爱。
“你不会是刚才那小家伙变的吧?”嘴上开着玩笑,张非伸手去逗狗——这时候的小狗一般都亲人,而且小狗胆子小,不敢咬人,逗一逗应该没什么。
然而这一次,他又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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