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非低下头,一边在钟错肩膀上洒药粉,一边懒洋洋道“也别露出那种‘我看错你了!’似的表情,凡间有个很牛b的老头曾经说过,为了百分之五十的利润,人就可以铤而走险。养你一年顶天不过五万块钱,百分之一万的利润,别说断头台,地狱老子都敢去!”
……效果是不是太好了点儿?
对于张非红果果的拜金宣言,年轻的鬼王显然接受力不足,一时竟直接呆在了那儿。
张非也不管他,自顾自拿出绷带来,一圈圈在他肩膀上绕。
“要是我……不愿意呢?”等张非差不多把绷带绕完,钟错才总算憋出了一句话。
“那就不好意思了,”张非露齿一笑,“我跟白无常打听过了,我要是想不干,随时都可以,但你要想不干,除非能证明我干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会干么?”
“……”
钟错在那儿愣愣地不知该如何应对,张非则抓紧时间把包扎的收尾工作结束。到最后打结的时候玩心一起,在鬼王大人肩膀上打了个蝴蝶结。
戳了两下蝴蝶结,张非看看依然呆着的钟错,干脆一伸手,把人揽到了怀里。
猝不及防时被人结结实实一抱,钟错一怔,想挣开,却忽然没了力气。
“你放心,这一年里,无论如何,我也会一直陪着你。那些鬼是挺讨厌的,不过总有能治他们的办法,活人还能输给鬼么?”
明明是很没道理的话,可被他用那种压得低低的声线说出来,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发烫的磁性。
钟错就这么让他抱着,只觉得自己的脸,一点点烧了起来。
“……毕竟我不能对不起五百万,一分钱一分货,对吧?”
“……”用力一把推开张非,钟错后退几步,黑着脸瞪他。
他拒绝承认自己刚才有那么几秒钟为那几句话感动了!
伤口包扎完,钟错躺在床上休息。软绵绵的床铺比起公园的长凳舒服了不知多少倍,他本来只想稍微休息一会儿,却一不小心睡了一个下午。睁眼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醒了?”某个很欠揍的声音适时地响起,“醒了就过来吃饭吧,花姨听说你不小心摔伤了特意做的好饭哦。”
“……”面无表情跳下床,钟错走到饭桌旁,开吃。
“多吃点,怎么也得对得起五百万是吧?”
“……”钟错一口咬在蹄膀上,撕下好大一块肉来。
“嗯嗯,这才对,”张非满意地点点头,慢条斯理吃饭吃菜,“对了,我有个意见你听听。之前我们讨论过称呼问题,你对我的称呼且不说,我对你的称呼很值得商榷……”
“……我的名字有什么问题么?”斜了张非一眼,钟错冷冷道。
“当然有问题——其实我早就想问了,谁给你起的名字?”张非大摇其头,“我第一次看见有人把错当名字的……”
钟错冷哼:“钟乃初代鬼王钟馗之姓,错乃食鬼之神错断之名。吾之姓名寓意,哪是你这种无知之人能理解的!”
“那算我无知,可别人知道你的名字这么有讲究么?”张非摇头,“种错种错的,别人一听这名字还当我老婆跟别人睡了呢……”
“……”
“不然这样吧,我给你起个小名——你觉得五百万怎么样?又好听又好记。”
“不行!”钟错砸桌。
他现在可以发誓,他这辈子最讨厌的数字就是五百万,没有第二个!
“那汪汪?我记得你可以变成小狗,这下人的名字狗的名字就都有了……”
“不行!还有那不是狗,是喰鬼兽!生嗜万鬼妖魔辟易的神兽!”
“把名字搞得那么麻烦干嘛,看外形明明就是狗嘛……不然小飞怎么样?”
“不行!”
“那还是汪汪。”
“不行!”
“不然就只能五百万了。”
“不行!”
……
从吃晚饭一直争到上床前,最终还是钟错咬牙屈服,多了个新昵称,小飞。
“其实我觉得五百万也挺不错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某人尚不知足。
“你再给我提一个五百万试试看!”
“好嘛,不提就不提。”张非从善如流,靠在床头看着在那边走来走去怒气未消的钟错,他的嘴角轻轻扬了扬,“你要真这么不高兴,那我也委屈一下让你占占便宜好了。”
“……什么便宜?”钟错此时刚打算上床,听他这么说,便皱着眉毛看了过去。
“你之前不是也没想好该怎么称呼我么?既然如此我就委屈一下,让你叫我爸爸好了~”张非一脸的悲壮,就跟自己牺牲了多大似的。
“……”钟错面无表情从一边拎过来一个枕头,直接拍到了他脸上。
“你又不是没叫过……”枕头下面,张非的声音闷闷的。
“我后悔了!”
、第十三章
自那命运的一天之后,当代鬼王与他的祭师之间的关系就一直不佳。对钟错来说,张非不介意他的欺骗愿意承受他带来的危险本来是件让他感动的事,但某人的五百万宣言太过惊天动地,让鬼王稚嫩的心灵实在是接受不了。作为报复,之后那几天他几乎没跟张非说过一句话,完全把他当成了空气。
而张非看起来也全无改善两人关系的意思,每天该吃吃该睡睡,该跟着打鬼就跟着打鬼,闲来无事逗弄逗弄小鬼王,日子过得相当舒坦。
两人之间的这种关系本有望继续下去,不过因为一件小事,使得一切的轨迹悄然发生了变化。
“紫金大厦?”吃晚饭时从花姨口中听到个有点耳熟的名词,张非停下了扒饭的动作,“那儿怎么了?”
“不知道谁天天在那儿闹,又是哭又是叫,你赵婶都吓病了,政府又不肯派人管,我就想问问看你有没有办法。”花姨贿赂性地朝张非的碗里面多加了两块肉,才说道。
紫金大厦是栋写字楼,虽然名字响亮,看起来却不怎么起眼,只有七层高外表灰扑扑的,和那个霸气十足的名字半点不搭。据说这楼风水不好,盖到一半房产商就破产了,因此大楼的外观虽然完整内部设施却很不完善,租租不出去卖也卖不掉,于是就一直那么搁着。这两天,紫金大厦里面总是传出奇怪的声音,有些像是说话声有些竟像是哭声,闹得附近一带人心惶惶,流言四起。闹鬼之类的说法花姨是不信的,她只担心里面是不是住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在那没人住的楼里干坏事。
“没找人去看看?”
“找了!”说到这个花姨就怒,“那帮吃人饭不干人事的孙子净会说‘没问题’、‘里面没人’,没人那是鬼在嚎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花姨这个“鬼”字一出口,一边默默吃饭的钟错不禁抬起了头。
张非瞄了他一眼,点点头:“要真觉得放不下心那我就去看看好了,人折腾揍人,鬼折腾我打鬼~”
花姨龙颜大悦,不过长辈的架子还得摆起来,狠狠叮嘱了一番“不许乱打架”之后,她喜滋滋地把剩下的肉全给张非添上,出门报喜去了。
“你怎么看?”目送太后出门,张非问钟错。
“我不觉得有什么鬼敢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闹事。”沉默了一会儿,钟错回答道。
“那就是人祸了?人祸简单,我过去看看然后把带头的套上麻袋揍一顿好了。”
“刚才你明明答应阿姨不打架的。”
“我一般习惯把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叫做敲闷棍。”张非悠哉游哉地起身活动一下筋骨,顺手把眼镜摘下来收着。
看着要出门的张非,钟错沉默了。要说去无疑是向某人示弱,说不去……万一这是跟鬼有关,张非再能打也不够。
不是担心他,只是不想浪费时间罢了。
“你要是害怕,我陪你一起去也可以。”
“怕什么?我倒是担心到了那儿亮出大名他们不敢打了呢。”
“……毕竟那里也有可能有鬼。”钟错把“鬼”字咬得很重。
“你想跟着一起去?”已经走到门口的张非笑眯眯回头。
“……”
“那就来吧。”
紫金大厦离张非家大约有一站路,并不算很远,张非心里并不怎么看重这件事,一路溜溜达达着走过去。倒是钟错,越走,眉毛皱得越紧,等走到地头,一张脸已经皱成了包子样。
“怎么了?”
“居然敢在这种地方盖房子……”钟错在地上踩了踩,哼了声,“房主还没死真是个奇迹。”
“你会看风水?”
“不会,”钟错摇头,“我不知道这儿在风水上怎样,只是在阴穴上盖的房子,再好的风水又有什么用?”
见张非还是不懂,他冲张非招招手示意他弯腰,抬手覆在他眼睛上。
也不知他做了什么手脚,等张非再抬眼看这栋大楼时,看到的东西顿时变了个样子。
大楼还是那栋大楼,却缠上了一层黑乎乎的雾。那层雾气看起来粘糊糊的,有些恶心,把一座原本还像个样子的大楼裹得像是恐怖片里拿出来的。
“阳间有一些地方跟阴间是通着的,叫做阴穴。虽然洞口不会很大,进不去鬼,但跑些阴气却绰绰有余。”钟错道,“这儿就是其中之一,阴穴是最适宜鬼魂修炼的地方,这人敢跟鬼抢地方,也算是个有胆量的。”
可想而知,原本好好修练着的鬼被房产商扰了清静时该有多不爽。耍点手段折腾折腾他,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那就是说这儿应该没什么人了?”就算有也该被鬼赶跑了。
“不好说……”钟错沉默一会,摇了摇头,“但是这里一定有问题。”
张非还没说话,大楼两旁的阴影中忽然闪出两个人影,一式一样的花t恤裹着两个彪形大汉,左边那个戴了副墨镜,右边那个脸上有两道刀疤,看上去都不像良民。
张非冲钟错招招手,示意他站到自己身边来。然后抬起头,挂着笑迎向两人。
“你们是干什么的?”墨镜先开口,“这儿是私人的地方,不欢迎外人。”
他身边的刀疤示威性质的晃了晃自己醋钵大的拳头:“要是你不懂什么叫‘私人地方’,哥也不介意教教你。”
张非叹口气,脸上笑容倒是未减:“麻烦一下,我找你们老板有事。”
“我们老板不见客!”
“那就麻烦了,我们可有要事来着……”张非挠了挠头,一脸困惑。刀疤看了看眼前一身普通打扮穿着凉鞋的男人,觉得他看上去就不像什么有身份的人,便冷哼了声,道:“我的话不说第二遍!快滚……”
一个滚字还没能出口,张非忽然伸手按上了他的手腕,还不等刀疤回过神来,一阵剧痛从手腕上蹿了过来,激得他浑身一麻,生生咽下去半个字,从嗓子里憋出鸡叫似的一声。
他忍痛举起另一条胳膊,可张非动作极快,一敲敲在他手肘上,一阵酥麻自肘弯爬上整条胳膊,仅仅是一个照面,刀疤便被张非制得死死的。
张非朝满头大汗的刀疤露出个浅浅的笑:“不好意思,我们是真有事……能不能麻烦两位帮个忙?”
“我x你——”一旁的墨镜也看出不对,大喝一声便要冲上来,可惜冲到一半便生生止住——他的眼前多了一把闪亮的长刀,刀锋正正冲着他的鼻尖。墨镜眼睛往下一瞟,正好能看见钟错一脸无聊地抱着刀柄。
谁能告诉他,一个小毛孩子是怎么凭空弄出把青龙偃月刀的?那刀锋寒气森森,吹得他的脸竟一阵阵生疼,绝对是把真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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