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澄,”眼色焦灼的吴大娘朝她招了招手。”我孩子发烧了,我得回去照顾,妳帮我把烫好的衣服送去给主子们。”吩咐完,吴大娘就忙不迭地转身走了。
唐澄澄微张的嘴还有话要说,但想想也不是找不到人问,便闭了嘴,转往询问烫衣间里头其它的佣仆。
“主子们的房舍要怎么走?”看到大伙同样一脸茫然,她差点要叹气了。
像他们这样地位卑下的,通常都是由后门直接进入工作处,熨烫好的衣服主要由管事的吴大娘分送,她们可没资格靠近主屋。
唐澄澄猜想大概是吴大娘太心急了,忘了这层关系,才会直接把事情交代到她的头上来。
“去问问厨房那边,”一名长她几岁的浣衣娘出了主意,”管饭的丫头应该知道。”
唐澄澄来到厨房,辗转问到了主子们的院落方位,带着已经烫得毕挺的衣衫,快步走向最近的小姐房。
这李家占地广袤,富奢豪华,不仅有富丽的高阁长廊,还有优雅的小桥流水,唐澄澄走过半片竹林跟小花园,才来到小姐们居住的院落。
李家尚有两名未出嫁的小姐,住在同一个院落,她上前欲敲门时,一个冒失的丫头正好推了门,”扣”的一声,门板直接撞上她的额头。
事还没完了。
得知撞到人的丫头也没个道歉,接过她放了衣服的篮子时,后方有人唤她,她转身的当下,竹篮从唐澄澄的手背擦过,上头开岔的竹刺直接在她肌肤上画了一口子,血珠冒了出来。
丫头没发现她受伤,便把门给关了。
这种服侍少爷小姐的,都是阶级比较高的丫鬟,对她们这些低阶的粗使丫头还挺狗眼看人低的,想讨个理字,人家说不定还恼她烦。
反正她从小到大,做了不少粗活,大伤小伤哪样没受过?
抹抹口水,就当上了药了。
小心的,别让血沾上少爷的衣服,她朝右侧的碎石路走去。
李家有两名少爷,一位是长嫡李海乔,另一位是小妾所出,今年才三岁,走路还有些不稳的李海滇,她这会要前往的正是李海乔的住处。
通往李海乔院落的快捷方式是直接穿过一座人工湖泊,走过水榭,对面就是李海乔居住的海牙居。
才靠近湖,她就看见水榭里似乎有人。
一盏灯笼摇晃出面对着湖面的高瘦颀长身影,推测应该是个男人,她担忧的猜想该不会是大少爷吧。
如果是他的话,那她就不能从水榭走过去,只能绕湖而行,这下不知要耽搁多少时间。
怕被少爷发现一个低贱的丫头竟然走近他的住处,还没解释清楚就被怪罪,于是她吹熄了灯笼。
听说,李海乔是个非常严肃的人,不苟言笑,一板一眼,注重礼仪与尊卑,所以唐澄澄才会这么怕被发现。
靠着薄月与星子给予的淡淡光线,她小心翼翼的走在湖边草皮,以防不慎摔下湖。
当她走到了离水榭最近的地方,她看见了面无表情,不知在思索什么的李海乔脸面。
烛火在他脸上制造了阴影,但不难看出他是五官俊俏的美男子,奴仆们闲聊时,说许家夫人十分中意这位镇上第一美男子,刻意请媒婆放出风声,但李家这方就是没有回应。
该不会李海乔心有他属?
唐澄澄忍不住猜测。
突然,脚下传来”啪吱”一声,是她不慎踩着了一根树枝,声音响起时,李海乔抬起了头,望向她这边,她心神一凛,停下动作,后衫在瞬间被冷汗浸湿。
然而,就在同时,李海乔的身后忽然窜来一道黑影,下一个瞬间,水榭里悬挂的灯笼烛火熄灭,”噗通”落水声传进唐澄澄的耳里。
她诧异瞪大了眼,呆滞。
这……李海乔落湖了吗?
像是在回应她的猜想,仓皇拍水的声音响起。
惨了,这可不好,万一人溺死了怎办?
唐澄澄未加思考,丢下手上灯笼与置衣的篮子,跃进了湖。
但她忘了——
她不谙水性。
这下救人者反而也溺水了。
咕噜咕噜。
她的唇边冒着泡泡,氧气只出不进。
“救……唔……”她仓皇得想汲取空气,肺部一作用,吸进的全都是水。
冬月的湖水冰冷,很快地就夺去她的体力,挥动的手跟脚越来越是沉重,最后,像上了铅再也动不了,身子缓缓地往下沉到不见底的湖内。
十五银月光辉透进了湖面,却进不了她的眼。
她,要死了。
她死了,家人怎么办呢?
弟弟尚未出师,几乎可说没有什么薪给可领,家人都是靠着她吃穿,她死了,就代表家中要断粮了啊!
自眼眶流溢出的泪水与湖水和在了一块,彷佛整座湖都在替她掉泪。
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好像有什么碰触到她,但是她没有办法睁眼、无法思考,她的生命之火已经逐渐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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