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冠禽兽》第66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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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纵的一夜之后,两人都疲力尽。
  唐糖一睁眼就看见尽在咫尺的男人,他睡得很熟,呼吸缓而沉,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帘,剑眉舒缓,嘴角放松,那样子干净得像个大男孩。
  她抬手想抚他俊朗的五官,快触到时又缩了回来。还是不要碰,免得吵醒他。从她生病来,他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好几次她半夜醒来都能看见他目光灼灼的凝视着自己,怕她担心还撒谎说是刚醒。
  望着他眼睫下淡淡的乌青,唐糖心疼地轻叹口气,决定再陪着他多睡一会儿,可没躺多久,九被尿憋得难受,只好小心翼翼挪开他放在腰上的手,可惜还没来得及下床,就听到他迷糊的嘟囔,宝贝,怎么了
  唐糖回头见他困得睁不开眼,忙安抚地拍拍他的身子,我去厕所,马上就回来。
  宋博彦嗯嗯了两声,又问,几点了
  还早还早。唐糖柔声哄道,你继续睡,我上完厕所再回来陪你。
  估计是昨晚折腾得太厉害,宋博彦依然没睁眼,只简单地哦了声便扯过被子睡过去。
  唐糖见状心底松口气,穿上鞋蹑手蹑脚走进厕所,连冲水前都先把厕所门拉上,生怕扰了他的安稳觉。
  洗完手,她侧身去拉毛巾擦拭,谁知手刚伸过去,一记剧烈的疼痛突然从左边脑袋蹿起,接着眼前景物一晃,脚一软,她便像被撅了膝盖一般整个人斜栽了下去,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清楚地感觉到腿间有一道暖流出
  隔着一道移门,她跌落时发出的响动已轻了不少,可就这闷闷的一声,硬是让睡得正香的宋博彦猛睁开眼,一跃而起光着身子冲进了卫生间。
  看到躺在地上抽搐的女人,他心也跟着抽了起来,但动作没有丝毫慌乱。他先扯下毛巾卷了个圈塞到她嘴里,确定不会咬到舌头后,才跑回卧室拿药和注器给她打针。
  打完针,他立即拿走她嘴里的毛巾,把自己的手塞了进去。毛巾太大,她咬太久等醒来颌骨该疼了。
  他带的是特效药,没多会儿她便停止了抽搐,宋博彦这才把她抱到床上。放她下来时,他手一低便触到她腿间的湿润,眉头拧得更紧
  唐糖醒来时已经是傍晚,睁眼发现宋博彦居然不在床边,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依然没搜到他的身影,让她着实讶然。
  借着手肘的力量她慢慢支起身子靠在床头,思绪也慢慢归位,掀开被子看了眼身上的睡裤,她抿起一抹苦笑,看来她的病果真是又严重了。
  癫痫发作后身上的肌会特别酸疼,口也会特别干,她靠会儿便觉得喉干舌燥,喉咙像火烧一般,只好硬撑着身子起床倒水喝,怎奈两腿就像跑了一万米似的使不出半分力气,没走几步就直打颤,她只得中途坐到书桌前歇一会儿。
  大大地喘了几口气,她支着桌子站起来,刚迈腿想走就听到嘀嘀的两声,原本黑屏的电脑忽然亮了。
  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手不下心按到了键盘,下一瞬余光一瞥,就看清了屏幕上的内容,于是她又跌坐了回去
  宋博彦开门进来看见的就是端坐在电脑前,被屏幕白光映照得更苍白的唐糖。只消一秒,他就反应过来她目光冷沉的原因。
  放下手中的水果篮,他缓步走到书桌前,抬手拂开她额前的刘海,醒了多久了饿不饿我拿水果给你榨汁,还叫餐厅给你熬了点白粥。
  唐糖抬起头,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你跟教授联系多久了
  在你确诊复发后。事至此宋博彦不打算隐瞒,况且早上发来了手术方案,他已经决定带她回德国接受手术。
  唐糖不敢置信地注视他,你怎么联系上他的是神经外科的殿堂级人物,想要联系到他不是件容易的事。
  引荐后,我给他写了几封邮件。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身为业内人士,唐糖知道这过程怕是没他说得那样轻松,她曾经就血管瘤的一个问题给写过信,可过了一年多才收到回信,还是他助手代笔的,而如今宋博彦不仅让他亲自回信,还答应替她主刀,想来定是费了不少功夫,只可惜,她怕是要辜负这番苦心了。
  凝视着面前的男人,唐糖缓缓吸口气,宋博彦,对不起,我不想做这个手术。
  宋博彦一怔,你说什么
  唐糖深呼吸,更坚定地说,我不做手术。
  宋博彦倏地站起了,居高临下地瞪着她,为什么为什么不做
  唐糖仰起头,慢慢地说,我看了手术方案,成功率太低,危险太大,我不想冒险。
  冒险宋博彦扬声,脸色乌青,还有比你现在情况更遭的吗
  他吼完看她咬唇仰望着自己,心蓦得一抽,口的火又蔫了几分。他叹气蹲下身子,大手覆上她瘦削的脸颊,唐糖,你常说自己是神经科医生,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这个病。那你也应该知道,对于脑肿瘤切除手术,50的成功率不算太低,对不对
  唐糖抿着唇,轻轻嗯了声。大脑是最复杂最密的器官,一半一半的几率,是不低,可是,临床上有90以上手术成功的病人出现了后遗症。
  她抬眸注视着屏幕上的手术方案,肿瘤压住了我的运动神经,在手术过程中极可能会造成损伤,就算切除肿瘤,保住命,我可能会高位截瘫,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
  你也说是可能。宋博彦掰过她的脸,逼她看着自己,唐糖,你我都是医生,应该清楚手术方案里那些可能啊、几率只是让家属和病人有知情权,并不是都会发生,就像做阑尾炎切除这种小手术,我们还不是会跟他们说手术可能引起败血症
  可我不是切阑尾。唐糖打断他的话,宋博彦,如你所说,我们都是医生,应该清楚什么可能会变成一定,什么是可能是偶然。
  什么一定宋博彦湮灭的怒火再次腾起,你也说临床只有90会后遗症,怎么就叫一定
  我没那么幸运。唐糖喟叹,熬过五年再复发的概率那样低都被她撞上,老天爷又怎么会好心地让她成为那百分之十的幸运儿。
  她灰冷的意志让宋博彦觉得又生气又难过,就算不幸运又怎样不就是不能动吗我会照顾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只要活着其他都无所谓。
  唐糖摇头,宋博彦,我不想像个废人一样躺着,拉屎撒尿,翻身吃饭都要人照顾,我更不想拖累你一辈子。
  我不在乎什么拖累,我只要你活着,让我能多看你几眼,能多陪你多说会儿话,能和你一起老去。宋博彦哽咽地拉住她的手,老婆,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他的话如锋利的刀刃一刀又一刀划在唐糖的心上,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她想点头说好,可头却不停地摇动,她不能那样自私,让他跟着一个废人过一生。
  深吸口气,她咬牙说出,宋博彦,如果让我苟延残喘、没有尊严的活着,我宁愿干干净净地死。
  啪,桌上的水杯被扫到了地上,宋博彦翳的眸锁定了她,眸子一片赤红沉寂,如不见底的潭水。
  片刻后他一点点笑起来,从无声的笑变成失控大笑,凄厉得脸部都微微扭曲,直到一滴泪落下,才听到他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唐糖,你真潇洒。
  摔门声响过很久,唐糖才抱住膝盖坐到地板上呆呆望着窗外的大海,夜晚的海面漆黑静谧,仿佛要把人吞噬一般,让她害怕得缩起身子,将头深深埋进腿里。
  眼泪就这样一滴滴掉下来,她懂宋博彦的失望和伤心,她何尝不想活下去,陪着他一起慢慢变老,可是她没有资本。
  下午在看到手术方案的那刻她也兴奋得说不出话,立即用自己的身份给发了一封邮件想了解具体情况,巧的是刚好在线上,知道她是患者后便向她了解病情,然而当他知道她出现尿失禁后,他迟疑地说,,你现在的情况,我不赞成你做手术。
  委婉说了手术难度,唐糖明白作为权威,为了声誉做这样试验质的手术顾虑会更多,可她也清楚他之所以迟疑,完全是因为他评估过后认定风险率超过了可控预期。
  劝阻的话语犹在眼前,我们起先预估最严重的是瘫痪,可现在看来术后变成植物人的可能会很大,所以我希望你们慎重考虑一下。
  现今医学界还没法把植物人判定为脑死亡,一旦成为植物人,只能用仪器维持生命直至器官衰竭死亡,这对病人和家属都是一个非常痛苦折磨的过程,所以才会叫她慎重考虑。
  她没告诉宋博彦这些,因为她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他的选择永远不会变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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